《但愿长醉不复醒》作者:南瓜刀 121~160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倾心

攸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时有点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总还是知道自己正在司马昂的怀里。可这地方好冷啊,她本能地向司马昂的怀里缩了缩,司马昂还在睡梦中,感觉到她动了动,立刻就把她搂紧了。她心满意足地把头靠在司马昂的胸前,他身上暖和得很,可是就是有点不对劲。她闭着眼睛在他身上摸了摸,触处全是皮肤的暖热触感,她吓了一跳,猛然张开眼睛看到的是司马昂**的胸膛。

“啊——”她叫了一声,“司马昂你……你……”司马昂这段时间都累得很,听见子攸说了一堆什么,可就是没醒过来也没听清,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把挪到一边的子攸又重新搂回来,黏黏呼呼地在她的脸上吻了又吻。

“啊,司马昂你别碰我。你要死了,给我滚开。”子攸拼命挣扎着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把司马昂踹出去。

司马昂被人踢出被窝,被冷气一冻立刻清醒了过来,“好冷,攸儿,你谋杀亲夫吗?”

子攸又踢了他一脚,露出一只光着的小脚丫,“你干了什么啊?你怎么能趁我喝醉了就……”

“嘘嘘。”司马昂连忙捂住她的小嘴,“刘舍他们就在外边呢,你想吵到他们都听到吗?”

子攸立刻吓得不吭声了,紧张兮兮地瞪大了一双眼倾听着外边的动静,司马昂哈哈笑了出来,“听见就听见好了,打什么紧?你又怕什么?难道你不是我妻子?还是说你本来是不情愿嫁给我的?”

“闭嘴,闭嘴。”子攸的脸涨得绯红,“你……你……”

“夫人,我怎么了?”司马昂忍着笑低声问她。

子攸说不出来,恼怒地向下一缩,钻进被子里,再也不肯出来。司马昂搂着被子小声说,“子攸,子攸,我快冻死了。”

被子攸隔着被子用膝盖狠狠顶了一下。“活该。冻死你好了。”

司马昂笑够了抓过衣服来穿上。“我去端早饭来。等会儿伺候夫人用饭如何?”

半晌。子攸还是没动静。司马昂忍着笑贴着被子又问了一句多余地话。“夫人身上不舒服吗?”

“走开!”

子攸窝在被子里这个郁闷。其实她倒也不是全要怪在司马昂地头上。昨天晚上她也不是全不知道。只不过喝醉了酒没太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何况司马昂昨天晚上温柔地吓人。比酒还容易让她晕乎。她还记得她最后还算清晰些地记忆就是司马昂抚摸着她地脸低声呢喃着。“今夕何夕。得此良人。”司马昂那双深邃地眼里看得全是她自己。跟着她就晕晕乎乎地回吻他。她本来想要到那儿为止。可是后来……她也记不清了。当时只是觉得那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地。可是现在想起来……子攸地冷汗都要下来了。

司马昂捧着早饭回来地时候。子攸还窝在被子里。他看着她在被子底下蜷成一团就忍不住微笑。到她身边去隔着被子哄了好一阵子。才觉得被子裹得松了些。他连忙掀开。“夫人。为夫帮你更衣……你穿衣服这么快干什么?怎么防我像防贼一样。”

子攸皱着眉头从被子里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早就穿好了,她横了司马昂一眼,“给我梳头发,我没带六儿来。”

司马昂忍不住笑了,他宠溺地搂住了子攸,轻轻地在她地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子攸闭上了眼,任凭司马昂手中的梳子轻轻地穿过她柔顺的长发,一梳到底。司马昂想起了什么,“好像本来你嫁给我的那天,我就应该给你梳头发,是有这样的礼法吧?”

子攸闭着眼不搭理他,司马昂笑着低声问她,“子攸,新婚的那天我要跟你同房,你为什么打了我?”

“怎么啦?记仇吗?”子攸张开眼瞪了他一眼,不过脸却红了。(海味书屋 www.hws5.com)

“没什么。”司马昂笨拙地慢慢梳理她的头发,“只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你是被你爹爹逼着嫁给我的,所以连碰都不想碰到我。嗯……你是吗?”

“不记得了。

”子攸哼了一声,又忽然问他,“司马昂,司马昂,你确定你昨天晚上没有弄错么?”

司马昂差点折断手里的木头梳子,“子攸!”

子攸背对着他,撅起小嘴,“谁知道呢?你以前有跟小妾同房过吗?没有吧。你有通房大丫头吗?也没有吧。那你怎么知道你没弄错呢?”

“总之就是没有。”司马昂气闷地回答了他这个时常古灵精怪的小妻子

子攸转过头来,有点骄纵地把肩头抵进他怀里,“你怎么知道呢?谁告诉你这样就是……是那什么了呢?”

“我就是知道。”司马昂故意拉下脸来,不过子攸也不在乎。他想起子攸是没有娘亲地小孩,会这样肆无忌惮地问问题也属平常,忍不住又在子攸的脸上吻了一下。

“那……”子攸转回身去,低了半天头,“那我会……会生小孩子吗?”

司马昂故作认真地想了想,“有可能会,不过也有可能不会。不过我知道最好的法子就是咱们再来试试,说

一次就能有小孩子了。”

子攸恼火地用胳膊肘向后给了他一下,可是却听见司马昂在她身后笑了起来,她的脸上热得很,司马昂把她拉进怀里,“子攸,有孩子不好么?为什么要有那样害怕地样子呢?等以后,在外边,我要一直把蛮子赶进北方的荒漠里,永久平定北方地边患,等回到家里,我就给你梳头画眉,好么?再将来,咱们就有了孩子,我希望先有一个儿子,然后生一个俊俏的小女儿,你说好么?等到老了……”

子攸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痒,不知怎么的就有眼泪掉了下来,她连忙偷偷地擦掉,“我可不想老。再说,我也不想待在家里,你不在,我就要闷死了。你说想要一直把蛮子赶进北方的荒漠里,那也好,不过不管你如何南征北战,我都跟着你,就像现在这样,好吗?你知道我的马骑得有多好,我也不挑剔住的地方,军营里我也能适应,我小地时候就住过军营呢!你知道蛮族的可汗打仗地时候,他们的妻子都是跟在他们身旁地,那多好啊,一直陪伴着,不管是……”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微笑了出来。

司马昂看着子攸微笑的侧脸,深深地看着她地眼睛,“可是我想把你留在一个安全地地方。”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望向窗外,他心里知道,现在他连能够庇护子攸的那么一个地方都找不到,他想要子攸等等他,又不能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我不在乎。”子攸看着他,忽然笑了。他怔了一下,她看出他的心思了么?她就坐在他怀里,抱着膝盖,眼睛望着远处并不存在的地方,“你知道草原上那些蛮子是如何生存的吧,他们没有房屋,没有田地,他们掠夺是为了活命,他们从来都没有安定,所以他们就比任何有土地的民族都更彪悍和坚毅。我也害怕没有安定和平安,若说我怕什么,我就是害怕我的孩子会被人利用,我……我害怕我的孩子会成为儿皇帝。”她低下了头,“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可能会难过,甚至从此不愿意再看见我,从此断了我好容易求来的这点情分。可是我也厌倦了什么都不对你说,我想知道我地夫君在想什么,也希望我的夫君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想跟你在一起,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是个女子就瞧我不起,或者因为我多做了什么而容不得我。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爱着你,我爱你是因为我觉得我跟你是一样的,可是我害怕你反而会因此而厌恶我,就因为我明明是一个女子,不是齐烈也不是刘舍,却总想做他们该做地事。”

司马昂没有说话,他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子攸。子攸转开了眼睛,藏着眼里的泪,“你虽然话不多,可我知道你是有心气地人,将来早早晚晚会成了英雄人物。可是……天下但凡有点能耐的男人都希望他们的女人们龟缩在他们的羽翼下,受着他们的保护和恩宠,一旦有一个女人胆敢走出来,不管她的心里想地是什么,她最后都只能一个人冰冷凄凉地死去。所以有时候我甚至羡慕月奴,我知道她可以骑上战马跨着马刀,而依然有人会爱上她。”她再也忍不住眼泪了,“今天我说了这些话,大约是不自量力,明天我就会回京城去。”

她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长发从司马昂地手上柔顺地滑过,司马昂拉住了她的手。

“子攸,如果你回去了,发觉果然怀了我地孩子,你是不会把那个孩子生下来的是吗?”

子攸咬着嘴唇没有吭声,司马昂攥紧了她地手,“你是怕我会因此怪你,甚至难以接受我自己这种连孩子都没法保全的局面,就迁怒于你。”他感觉到那只小手在他的手里变得冰凉,他笑了,“那你还是待在我身边吧,让我好好地看住了你,免得你自作主张。”

子攸回过头来看着司马昂,“我不是……我是……”

“我知道。”司马昂也抬起头来,看着子攸,“要是我是一个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容不得的人,只有那样的心胸气度,又怎么有可能容下这个天下呢?如果我是那样的男人,又哪里值得你这样爱着?”他笑了,笑声很轻,有些自嘲的意味,不过他再抬起眼睛看着子攸的时候,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很是坦荡,“待在我身边吧,想做什么就去做,只不过要先跟我商量,你毕竟是我的妻子。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都别去想,庸人俗者怎么活的我不管,我自己却很喜欢我这个很有担当也很有胆量的小妻子,虽然她有时候看着像匹小野马,还有一副不大守妇道的假模样。”

司马昂笑了起来,子攸的脸有些热,她低下头,司马昂站起身她立刻就缩进司马昂的怀里,这些话她原是压根没想过会听到的,听得她很不好意思,又忍不住想要得意地笑出来,司马昂看着她那副模样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擦掉她脸上的那点泪。这就是了,这样才像是子攸,这样就好。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子攸这一天都粘在司马昂身边,叽叽咕咕地说着别后京城里发生的事,司马昂还是头一回一天都没到城上监察军务。(海味书屋 www.hws5.com)早饭以后他本来想着再陪子攸一会儿就出去,可是这再陪一会儿从早饭后一直持续到午饭时候,他还是走不出去。阳光照进这间简陋的房间里,子攸那本来还略略有些苍白的面颊被太阳晒得微微有些泛红,他拉着子攸的小手,她暖呼呼地靠在他的身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好些重要的和不重要的事,他的眼前心里就都只剩下了子攸。

午饭摆上来了,子攸虽然坐到了桌子旁边,可还是比比划划地说着那天穆建黎的在王府里的倒霉事,这会儿她想起什么都是很高兴的,边说边笑,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司马昂一面听着一面皱起了眉头,“这么危险,你还高兴成这个样子。”他给子攸的碗里夹了不少菜,“快吃了罢,你都这么瘦了。”

子攸把他夹过来的东西吃掉,又说开了,“我才不怕他呢,我要是怕他,在家的时候,早就被他吓死了。”

司马昂的筷子停住了,他心里也不知怎么的就添了些难受,左手拉住了子攸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穆建黎那个……不说了,他生来是个男子,且又是你爹爹的独子,他也就是占了这个好处罢。你说刘文是他的人,那么当初刘文刺杀你爹的时候,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事必然是子攸一直在犯疑的。

“这就难说了。

”子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把茶水倒在饭里,准备泡着水把饭吃下去。司马昂皱着眉头把她那碗饭拿走,又给她换了一碗,子攸吐了吐舌头,“若要以穆家人的身份说,我是绝难相信自己家里会出那种儿子要杀爹爹的事儿,可是……若是单以人心论,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司马昂点点头,他本来不想这样说,怕子攸心里不舒服,可是子攸倒比他说得透亮了。

子攸接着说下去,“先别说那些史书里面,血淋淋地全是这样的事,爹杀儿子,儿子杀爹,原就不新鲜。再说……再说他若没那个心,在前朝皇陵里屯那些死士又是要做什么呢?就算上一次刺杀爹爹,他并没真的安那个杀心,可是他想当皇帝的那个心是不会死的,只会随着等待地时间越长而越发地急切。他往悬崖边上走的越近,就越危险,总有一天就算他不想铤而走险,可情势也由不得他了。啊,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皇陵里的那些人都是叫你师父杀死的。”

“再多吃点。”司马昂把她推开的饭重新拿了回来,“钟师父的事,我真是没想到,他怎么会在大将军地帐下效力。连钟氏兄妹都以为师父出家了。”

“唔。”子攸端起饭碗。躲着司马昂夹给他地菜。“吃不下了呢。可是。我猜一准儿是爹爹使了什么法子逼着他地。切。我问他。可他又不说。”

“你跟师父聊天了?”也不知司马昂想起什么来了。忍不住微笑。

“唔。我还跟他喝酒来着。”子攸给司马昂也夹了菜。

“钟师父他话少得很。竟然能跟你喝酒?”司马昂故意打量了子攸几眼。“你怎么缠他了?没为难他老人家吧?”

“什么啊。我又不是女土匪。我怎么为难得了他呢?”子攸踢了踢他地腿。“唔。对了。我看他喜欢你喜欢得紧。还跟我说了不少你小时候地事呢。我就跟他说。等他什么时候不想给爹爹办差了。就来咱们家里头。我绝对不使唤他办差。(海味书屋 www.hws5.com)只要他在咱们家里享清福就是了。你说好不好?连钟大哥和钟姐姐都在家里住着。那多热闹啊。就像大家子都在一起住着那样子。”

司马昂看着她微笑。抬起手来摸了摸她清瘦了些地脸。“钟无风差点杀了你。你都不恨他吗?”

“恨。”子攸皱起眉头来,“恨不得剐了他。可是……哼,我本来对他不甚了解,只觉得他是个粗人,可是你不是没怪他吗?我想……那就算了吧。他一定就是个粗人,原先他是个土匪,杀人大约都不眨眼睛,他要杀我,也不是他恨我这个人,也不是他容不下我这个人。后来我在王府里见到他的时候多了,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这就好比在战场上打仗,各为其主的时候,谁不是要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呢?可是战争结束的时候,你会恨对

兵么?大约也是不会的。”

“你就那么信任我?”司马昂低声问她,今天铜羊关上很静,也没有飘雪,阳光终于照在他守了几个月的城头上,一切安然地就像在家里,在他地家里。他伸手拉起子攸的手,那只纤细的小手放在他的掌上,他紧紧握住,就像把子攸放进了心头。

“是啊。”子攸没留意他的神色,她笑嘻嘻地回答得很是自然,“我不信你,那还能信谁呢?人活着总得信点什么人,爱点什么人,这样活着才有意思。”

子攸已经吃完了饭,不肯再吃了。司马昂把她抱上了自己地膝头,“信我多久?”

子攸搂住了他的脖子,“那你信我么?”

司马昂把她地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不管看见了什么,我心里知道什么是真地什么是假的,我只知道子攸是我地爱妻。”

子攸咬着嘴唇笑得腼腆,忽然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那我就永远都信你啊。以前我是一个人,可现在我身边有你,就这么近的距离啊,我伸手就可以摸到你,我就觉得什么都不要紧了。”

她低下头,额头紧紧贴着司马昂的脸,嘟嘟囓囓地说着,“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说司马昂的心都化了,他抱住他的妻子,笑着亲吻她,他想起来,他跟子攸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比少年时候笑得还多。他爱子攸,子攸是在他这冷冰冰的一生里离他最近的人,他不想跟子攸说他心里想什么,假若他将来败了,一个败了的男人承诺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可假若他将来得了天下,一个富有天下的男人的承诺,对子攸这样的女子来说,又是绝不可信的。可是他心头明白,他只爱着子攸,也只会爱子攸,绝不会再有这样一个女子再这样走到他心里头。

“司马昂,你为什么喜欢我呢?京城里侯门千金那么多,我也不是顶漂亮的一个,我又总是这么讨人厌,哦,你还说我是野马呢,不过我想你大约也没说错吧,我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娶我自己呢?”子攸小声问了他,又忽然警觉起来,“对了,你是喜欢我吧?你好像没说过呢?”

“说了。”司马昂低笑着说,“昨天晚上至少说过五次。”

“没说吧。”

“至少说过十次。



“没有吧。”

“好像是二十五次。”

子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司马昂也笑了,“你说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怎么知道?大约是你这样的女子,在我看来刚刚好吧。哪里都是刚刚好,哪里都不用加一分减一分,所以我最喜欢你。你又为什么喜欢我呢?我原本以为你并不情愿嫁给我。京城里的王孙公子那么多,我也不是最好的的一个,你爹爹虽然希望你嫁给司马家,可是他也宠你,你撒个娇,京城的王孙公子还不就是任你选么?就连司马氏族里,姓司马的藩王世子也有好些呢。”

子攸的脸上红了,“谁……谁说你不是最好的?”她被司马昂瞧得不好意思了,把头放在司马昂的肩头,“我觉得你最好的,我才想嫁给你。你一定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我还记得你骑在马上的样子,那时候你才十几岁……”

“你躲在你爹爹身边,身上穿得厚得很,看着人的时候眼睛显得特别得大。”

“啊,你记得我?”子攸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昂,“你居然记得我?”

司马昂忍着笑,“我是记得。我记得你是因为,我那时候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瘦小的小姑娘,难免多看了你几眼,当时心里还想着大将军有钱有势,怎么舍不得多给他女儿吃点东西,居然养得这么瘦弱。”

他还没说完,子攸已经大失所望地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站起来,连捶带踢地报复他,司马昂哈哈大笑着也不躲。

这天一直到了傍晚时候,司马昂才走上城头。

“王爷,从昨天半夜蛮族停止进攻之后到现在,还没有继续进攻的意图。”齐烈向司马昂说道,虽然腿上有伤,不过他还是在城上站了半天。他说完话,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王爷一眼,今天王爷似乎格外安静,虽说他平日也是话少,可是今日王爷的安静里透着股难得的安然,少了好些忧患。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捕鱼

“我师父呢?”柳叶愤懑地看着子攸,他刚刚差点把铜羊关翻过来也没有找到她,他哪能想到这功夫她正扮作个小厮模样,在铜羊关外五里远的一个湖面上蹲着。

“我怎么知道呢?他又不是我师父,又不是我夫君,我看着他做什么?”子攸正在看着几个王府的侍卫在湖上凿开一块冰,“快些呢,天这么冷,不快一点,刚凿开就又冻住了。”

一个侍卫笑着向子攸说道,“王妃娘娘,就算天冷,可也不能冻得那么快,现在结上的只是一层浮冰,只要轻轻打碎就是了。”

“嘘,不是说了吗,在铜羊关里,不要叫王妃。”

那侍卫连忙应着。柳叶却恼得很,向前几步走到子攸身边去,很不得把她拎起来,“穆子攸,是你说的我师父现在正在铜羊关,我才跟你来这里过年的。可是我来这里两天了,连我师父的影儿都没找到,来问你,你竟然敢说不知道了?”

“我就是不知道啊。”子攸哈了哈手,这里可真是冷,“你去问司马昂不就知道了么

“我问过了,”柳叶气得踢飞了一块碎冰,“他也不知道,而且他说他都好几天没看见我师父了。你就是把我骗来的是不是?我就知道,连王爷都不知道我师父在哪里,你怎么在京城里反倒还知道他在哪里?”

“那他早晚不是会来这里的吗?”子攸还是一脸不服气,“他本来就是踪迹不定的,谁能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嘛,不过总之他现在就活动在这一带,时不时地应该在铜羊关出现。”

柳叶委屈的很,“明明就是想拿我当个保镖送你过来,现在你也到了王爷身边了,我走了。”

子攸却拉住了他。“我知道你就是喜欢热闹。尤其过年地时候。我答应你过年地时候一定把义兄找着还不成吗?你来看看我弄地这个玩意儿。”

“你能有什么好玩意儿?在冰上打洞?我看小攸就是闲出毛病来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司马昂。让他把你叫回铜羊关锁着。”柳叶嘴里说着。可是眼睛却忍不住向子攸面前地冰洞里瞥。“你要把鱼砸出来吗?”他看了看脚下地冰面。冰面上有许多深深地裂缝。可是冰却依然冻得很结实。他能看见几尾小鱼就被冻在他脚下一指深地地方。好像砸破了冰便可以把那几条小鱼捞出来。

“那能砸出几条来啊?”子攸忍不住笑起来。“小叶儿你是南方人吧。怪不得不知道。”

柳叶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这块湖很大。风从远处地荒野中直吹过来。巨大地冰面就像一块碧玉。湖面地冰是浅色地。然而深邃地湖底却有一种古怪地蓝色。冰里冻上了好些气泡。看起来越发神秘莫测。他好奇地用脚跟敲了敲冰面。就好像会掉进去似地。“你要把冰一直砸到底儿吗?”

子攸拉他过来细看。他惊讶地发觉一层冰之下竟然是流动地湖水。“这么坚硬地冰竟然不是冻到底儿地?”

“是啊。只有一层冰。大鱼都在下头游呢。”子攸指着那个圆形地冰窟窿笑着向他说道。“好玩地很。”

“啊,这里头有渔网,你从哪里弄来地?”柳叶发觉那网似乎还连着别的地方,连忙向四周张望,果然不远地地方还有几个冰窟窿。

“渔网当然是从家里带来的了。”子攸又哈了哈手,冻得站起来直跺脚。

柳叶紧张地看着她,“这么薄地冰,你还跳,你可别掉进去,你会游泳么。”

“不打紧,这冰结实得很。”子攸摸了摸自己冻凉的鼻子。

柳叶也来了兴致,仔细看了看子攸布地网,在一个冰窟窿里发现那渔网上还连着根粗大的绳索,长长地一直连到多远之外,“拉这根绳子就能收网吗?”

“我见过渔民是这样做的。所以应该是的,就是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子攸也走到柳叶身边去,“网都已经布好了,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我来试试。”柳叶也顾不得装作不感兴趣了,抢着抓起那根粗绳索,谁知那绳索沉甸甸的,他拉着勉强走了两步,网还买拉出来呢,就觉得绳子那头用力坠了一下,他脚底下一滑,一屁股坐到冰面上。

子攸连忙拉住他,“慢着,慢着,你别掉进冰窟窿里,怎么拉不动呢?”

柳叶不服气地又试了试,最后也只得作罢,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扫到一边正悠闲地溜达着的几匹马,“小攸,小攸,用马拉着绳索怎么样。



一个侍卫听了笑道,“北边那些渔民冬天捕鱼的时候倒真的是用马拉的,只不过中间要有绞车,马只要拉着绳索围着冰窟窿一圈一圈地走就是了。”

“可现在咱们哪里找绞车去,说不得只好用马拉着试试了,好在咱们的网小,倒还使得。”子攸一拍手,“可惜了,要是有那些东西,就能拉动更大的网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柳叶嘟囓了一句,已经急不可待地去牵马过来了。

子攸连忙跟着跑过去,“不要用我的爱马拉渔网。”

“凭什么,”柳叶故意跟她找别扭。两个叽叽咕咕了半天,做了差不多十笔交易,柳叶才放过司马昂送给子攸的那匹宝贝马,只拿自己和侍卫的马去出力气了。

渔网一点一点地离开了冰窟窿,可是还是没见着一条鱼,柳叶一面赶着马,一面急切地回头看着,“小攸,小攸,怎么还是什么都没有。”

“再等等,你急什么。”子攸叫了一声,可是自己也急坏了,着急地抖着网。可是突然之间,银白色和黑色的鱼出现在网里,子攸乐得上去扯开网,银亮的大鱼高高地跳起来落在冰上,最大的那一条有半个子攸那么高。

柳叶回头看了一眼,也呆住了,忘了继续赶马,剩下的渔网“刷”地一下拖了回去,气得子攸差点蹦起来。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的鱼好不好?”子攸正在装模作样地抚琴,一面偷偷瞧着司马昂的脸色有没有缓和。

“好。”司马昂随口说道,“冬天竟然能捞上来这么大的鱼。你也别吃它了,借我用用吧。”

“唔,好的,好的。”子攸连连点头,有点得意,手指头在琴弦上越动越快,曲调越发杂乱无章,司马昂终于忍不了了,坐到子攸身边去,把她挤开,自己来抚琴。

子攸就罢了手,倚在司马昂身上。司马昂的曲调渐渐变得平和悠远,子攸听了半天,“你现在不想送我走了,是不是?”

司马昂微微笑了,转过头来,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你就只管在这里混闹罢,还扮作个小子模样,再过几日,兵士们恐怕就要传说王爷有断袖之癖了。”

子攸笑出了声,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离开京城的事,穆建黎一点也不知道,我把事情都交代给了你师父,也就等于是禀告了爹爹了。京城里的烂摊子,我还是丢还给爹爹的好,不然的话,爹爹不放心穆建黎,还要用我牵制他,那本来倒也没什么,可一来二去,要是还要把你也算计进去,那我就不值当了。再说,我也得到了爹爹大军里的消息,只怕是爹爹在年前就能结束南边的战事。”

司马昂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墙上挂的一幅地图,沉默了一阵子,子攸也跟着他向那张图上看。“子攸,你觉得大将军得胜之后,会立即回京吗?”

外头一阵大风刮过,窗棂里透进一阵冷气,子攸向他身边缩了缩,他把大裘的披风扯过来围在她身上,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就算再皮,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在这里受得了么?”

子攸已经缩进了他怀里,把他的手从琴上拉过来,放在自己的手里暖着,“嘘,嘘,别叹气,我最怕你叹气了。琴也别弹了,弹得手好冷啊。”

司马昂搂住子攸。他地心里面原来只有些冷冰冰地东西。所以他本以为他最受不了地就是女人地琐碎。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觉他原来最喜欢子攸嘀嘀咕咕着说些琐碎地小事。他地心就被子攸地这些小事细细密密地紧紧缠绕住了。他不觉得烦乱。反而觉得安定。

子攸被他这样抱着。心满意足地就快要睡着了。他见她闭上了眼睛。便也不再说话。只是换了个姿势。让她更舒服些。

子攸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地时候。忽然想起他方才问地话。又张开眼睛。“你也觉得我爹爹会趁这个难得地机会。攻打蛮族地腹地么?不过爹爹倒是一直都有那个心愿。想要找个机会。跟蛮族决战一次。你觉得眼下有那样地机会吗?”

“那要看……”司马昂又想了想。忽然笑着向子攸问道。“请教夫人。蛮族汗位地传承制度是怎样地?”

子攸忍不住笑。她还是不习惯司马昂向她叫夫人。每次听到都有些羞涩。司马昂难得见她有这样忸怩地小女儿态。便偏偏每日都要着叫上几次。子攸看了司马昂一眼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本来是坐在司马昂怀里地。这时候恼火地转回头去。故意用力向后一倒。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撞在司马昂地下巴上。司马昂“哎哟”一声。笑着连忙向后躲。子攸这才满意地小猫一样地舔舔嘴唇。“我也只知道一点点。”

她想了想。才说道。“咱们地祖宗家法里。继承皇位地人。一般都是长子。或者嫡子。又或者也有立贤地。”她看了看司马昂。他正在用心听着。那张俊朗地脸上满是专注地意味。她便顺便狗腿了一下。“像夫君你。又是嫡长子。又很有贤能。就把这三样都占上了。好得很呢。”

司马昂原是在想着事的,被子攸突然这样一夸赞,脸上就有些泛红,刚好被子攸瞧在眼里,她笑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可是蛮族人刚好相反,他们认为小儿子是继承祖先帐篷和车马地人。”

“幼子是继承人?”司马昂着实吃了一惊,“如果可汗死的时候,幼子年纪还小,他如何坐得稳汗位?”

子攸笑着点点头,“说地就是这样,我听爹爹说,草原上的许多地战乱是因为这个发生的。”

“那么,草原上有立女子为汗的制度吗?”司马昂想到了月奴,她好像说过,她并没有兄弟姐妹。

“有过,可是都不长久。”子攸答道,“女人当可汗并不合蛮族人的祖宗制度,更加让那些手握兵权的族长们无法服气。所以最终那些女可汗多半都是很快就被

男人们杀死了。”

“也就是说,蛮族人心里都清楚,月奴是当不了可汗的?”司马昂又问了一句,话题已经越说越接近眼前的事了。

子攸坐了起来,看着司马昂的眼睛,她知道司马昂在想什么,她也想到了草原上马上就要进行的政权更迭,那将绝难是一次平静的汗位传递,“那是自然,只要现在的可汗去世,那么,用他们的话说,所有血统最高贵的部族首领都有资格争夺汗位。

就看……就看先在的可汗有没有那种智慧,那种让自己死后,部族不会自相残杀的智慧。”

“那还是后话。”司马昂思索着说道,“那种可能发生也可能不发生的事,现在还不用考虑,现在该考虑的是什么事是一定会发生的。不管可汗安排了哪一个人作为汗位的继承者,可是如果他死的时候,这个人不在身边,那么任何人都可以矫诏。不到可汗身边,便没有继承汗位的可能,这一点蛮族的那些个贵族们,也会想到的。”

子攸笑了起来,“你是说,那些驻守在蛮族后方的大贵族,会在这个时候擅离职守,回到可汗这里来?那么我爹爹一定会趁这个机会从迂回到蛮族的腹地,对蛮子来个包抄的。”

司马昂点点头,“所以眼下就只有两件事是至关紧要的,一是拖住铜羊关下的蛮子,二是要让那个可汗归天。”

子攸有些犯愁,“倘或蛮族的可汗现在归天了,那撤不撤军就都是次要的了。说起来那可汗也是命大,被你当胸射了一箭竟然不死,结果现在他死不死都得看天意了。”

“其实那倒也不是全没有办法。”司马昂说得有些轻松,可是子攸却觉得这件事司马昂必然已经考虑了很久了,他很少说他做不到的事,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几乎提都不提。

“难道还能叫谁去蛮族大营里,给那个可汗补上一刀么?”子攸疑惑地问道。

司马昂一笑,“蛮族的这个可汗是一个相当粗野,而又不可一世的人。说到英雄豪杰,他大概能算是一个,可是他虽然勇猛过人,脾气却也暴躁得很,所以就算他确有些过人之处,可是也并不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君主。他虽然统一了草原各部,也算是建立了不算小的功业,可是只怕将来草原败也要败在他的手里。”

子攸刚要问他,这和蛮子的可汗能不能立时就死了有什么关系,手却在司马昂的衣服里摸到了一个东西,顺手拿出来一看正是自己做的那个丢人现眼像癞蛤蟆一样的香囊。子攸瞧着自己做的香囊,发现还真是,做的时候它总在自己眼前,看得多了,自己还看不大出它有多难看,现在乍见之下,才吃了一惊,原来自己做的这东西居然这么难看。她趁着司马昂还在她身后说话,偷偷摸摸地拿起那只香囊,像塞回自己的袖子里,找机会藏起来。

谁知司马昂一面跟说话,一面伸手过来,把她手里的香囊一把抢走,子攸笑着转过头来,还想抢回去,司马昂早已经把那只香囊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攸儿,你也太小气,统共就送过我这么一个东西,这前前后后才几天,就又要偷偷拿回去。”

子攸笑得快要岔气了,“你就是胡说。”她转过身来搂着司马昂,“才不是就这一个呢,我问你,你书房里头,书柜前头放了只匣子,哈哈,不要装作不知道,就是那只刻了只凤凰的沉香木的匣子,里头还放着一只我的金步摇,就是上头有只小小的凤的那个。你什么时候拿去,藏在匣子里的?”

司马昂也笑了起来,“那是你的么?我可不知道。那是你被蛮子抓走的那天晚上,我在路上捡的。”

子攸的脸笑得绯红,“好不羞哦,还说瞎话,明明是喜欢我喜欢的紧,才小心收着那步摇的。”

司马昂的脸也红了,子攸点点头,一副旁观者的口吻说道,“嗯,嗯,就是这样,才像是少年夫妻。”说的司马昂哈哈大笑,连外头刘舍走近门口也没听到。

门口突兀地响起刘舍禀告事情的声音,司马昂和子攸同时一怔,子攸“唰”地一下钻进了司马昂那条大裘的披风底下,一点声息都没了。司马昂又好笑又尴尬地转头去看刘舍,“出了什么事了。”

“王爷,蛮子又在准备攻城了,这次是蛮族的可汗亲自出马,他像是身体好了不少,已经能够骑马督战了。”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遗恨


月奴站在阿爸的金顶大帐外,她已经不再望向那座雄伟的城关了,她没有阿爸那样的野心想要拥有那雄关背后繁华的土地想要奴役那块土地上的人,她只希望回到她出生的那块草原上去,她只希望她的部落能在那块自己的土地上繁衍生息。(海味书屋 www.hws5.com)

别人的土地她不羡慕,因为她知道,夺取别人的土地,只会招来无穷无尽的战争,而草原,早就已经疲惫了。可是这些话她不敢向阿爸说,阿爸只会认为她是太软弱了。

阿爸在帐篷里咳嗽着叫她的名字,她赶忙进去,惊异地看到阿爸已经站了起来,她有些着慌,“阿爸,你伤得那么重,你怎么能起来呢?”

“我不要紧,”虚弱的可汗看起来衰老得很,可是他暴躁的脾气却还在,“我怎么听不到攻城的鼓声了,是我的耳朵坏了,还是你下令停止了攻城?”他瞪着自己的女儿,仿佛他将要面对的巨大失败是她带来的。

“阿爸……”月奴想去扶他,可是被他推开了。

他暴躁地吼道,“攻城,攻城,继续攻城。把将军们都叫来,我要亲自率领他们攻城。”

“阿爸,从昨天开始我们就没有粮食了。”月奴忍无可忍地叫喊了出来,“勇士们不能饿着肚子作战。”

老可汗瞪着月奴,他的呼吸急促,习惯性地紧紧闭着嘴唇,一双眼睛却瞪血红。月奴悲伤地叹了口气,阿爸总是这样,即使他没有道理了,即使他明知自己做的是不对地,可是他依然会摆出这样一副倔强地表情,没有人能够劝说得了他。虽然在他的一生中,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别人都以为没有希望的情况下,铤而走险,最终成功了。草原人都说他是有月神庇佑的人,可是月奴知道今天他们不会再有那种幸运了,月奴从来也不喜欢赌博,她总会先想到那些急待解决的事。

“阿爸,将士们必须要吃饭。我们能不能……我们能不能杀掉一些马匹……”

月奴地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可汗重重地一记耳光打在她地脸上。“你这个软弱地女人。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草原人是不杀自己地坐骑地吗?那些该死地中州人把你教地软弱了。你已经忘记了我们信奉地神灵所告诉我们地话了。我们是向战争之神献祭地人。我们从不祈求神保佑我们长命。我们只祈求战争地胜利。”他捂住了自己地胸口。他地举动让胸口地伤又疼了起来。这疼痛又让他越发地愤怒。他是草原上地王者。他还要征服中州地广大土地。他要成为草原上古传说中地众王之王。可是。可是他竟然会被一个年轻地中州王储地箭射中胸口。这是他一生从未受过地奇耻大辱。

他上了那个年轻人地当。他以为他只是一个轻浮莽撞。没受过什么教训地公子哥儿。却没想到他就像草原上最老地狐狸一样狡猾。他无法忍受这种耻辱和失败。他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他只想要攻占那年轻地王储地城池。杀掉他和他地家族。让他地妻儿成为草原人地奴仆。他向俯视着草原地月神发誓。他非要做到这些不可。

“召集我地将军们。我要亲自率领我地军队攻打铜羊关。告诉我地将士们。只要攻上铜羊关。我们就可以夺取敌人地美酒和美食来享用。”可汗大声说着。已经不容许月奴再反驳一句。他身边地侍卫躬身退去。按照可汗地命令。召唤了各部地将军们。

月奴悲哀地看着饥疲惫地战士们重新集结起来。阿爸重伤之下。自己根本就爬不上马背。他地两个那克尔把他扶上了马。这是一场注定会输地战争。草原人总是小看了中州人。在他们地眼里。中州人轻浮而软弱。他们不懂狩猎。不懂战争。他们不爱惜马匹刀箭。他们惧怕死亡……可是月奴分明记得那个在中州人地都城里为了一匹好马。连折断手指都没有觉察地王妃。那是个真正爱马也不畏惧战争地女子。还有那个年轻地王爷。安静而坚韧。他们在草原人地眼里明明都是那么柔软美丽地人。可是他们绝不是你第一眼所看到地那个样子。这是憨直地草原人所不明白地。无论是中州人还是草原人。不同地只是相貌和举止言谈。那深藏着地心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个年轻俊朗地王爷就站在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草原人。可汗大声地鼓励着他地勇士。在做决战前地最后一次训话。他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就算要把部族里最骁勇善战地男人都牺牲在这座城关之下也要攻下它。月奴捂住了自己地嘴。她觉得阿爸一定是疯了。如果真地要这样作战。即使他们攻下了铜羊关。他们地部族也走到了尽头。

她看到城头上。王爷正在微微低着头。听他身边一个身材略矮小些地士兵说话。月奴猜测那个士兵懂得草原人地话。他应该正在给他地王爷翻译。所以那个年轻地王爷听完话后就哈哈大笑起来。月奴惊慌地看着自己地阿爸。可汗愤怒地瞪视着城关之上。那个嚣张地将领。可是月奴知道阿爸连骑在马上都是硬撑着地。阿爸千万不能被激怒。否则……

司马昂说话了,声音洪亮,月奴听得清清楚楚。他笑着说,“可汗,你想一战就攻陷铜羊关,这恐怕不太可能。只怕这仗咱们还得打上一段时间,铜羊关里的粮仓极大,所余存粮怎么说也够关里的将士们吃上十年。不如咱们就在这儿打上十年如何?”

可汗身边的一个从中州掠来的奴隶小心地将司马昂的话翻译成了草原上的语言,可汗想到他那些被司马昂焚烧掉地军粮,气得手在刀柄上打颤。

司马昂想是忽然想起什么了似地,“我刚想起来,若说打上十年,那恐怕也是不成的。因为可汗的军队里早就没了军粮,你的士兵饿着肚子连活十天都费劲,

要说打仗了。我想你们明天大约就要杀军马了吧?马虽然多,却也经不起这么多人吃,等吃完了军马,可汗又该如何?莫非是要吃人么?那下边的伤兵们,你们可要小心了。保不齐你们的可汗就要从作战最勇敢地伤兵身上吃起。”

铜羊关上的中州士兵都笑了起来,可汗愤怒地拔出马刀,当他的马刀挥下,他的士兵们就要进行冲锋了。

司马昂叫住了他,“可汗,您请再等等,容我说一句话。”司马昂说完话,见草原可汗确实停住了,在等待他往下说,他笑了笑,吩咐身后地人,“把那条鱼抛下去。”

月奴不知道司马昂在干什么,只见到一个有些分量的东西被城关上地士兵抛落下来。几个部落里的勇士上前去把那东西捡回来,月奴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条半人高的大鱼,草原人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鱼,并且草原人有冬季不能捕鱼的禁忌,在草原人的说法中,他们信奉地月亮西沉时便是被大鱼托着游向东边的大海,所以特别大地鱼都是要礼敬的,现在这么大地鱼被司马昂在冬季打捞上来,又抛落城墙,那简直是禁忌中的禁忌,渎神得很。

司马昂在城头笑着大声说道,“可汗,我知道你地胸口被射了一箭,现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不过就是在这儿勉力支持罢了。可我看你是个英雄,受了重伤却要饿着肚子死去,实在让人于心不忍,所以特奉上大鱼一条,给大汗补补身子。大汗不必跟我客气,这种大鱼铜羊关里有的是,每天将士们都要吃上个百八十条的,现在就算送您一条也是有限。”

可汗的愤怒终于达到了顶点,他的怒火无处可泄,他抽出腰间的马刀,狠狠朝那个为他做翻译的中州奴隶劈了过去。那人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劈成了两半。可是这一刀也几乎要了老可汗的命,他的伤口被这个挥刀的动作和力道扯开,他再也骑不上马了,他栽落马下,就像一片树叶飘落到了树下。

他抽刀的时候,司马昂就捂住了子攸的眼睛,他在铜羊关上几个月了,知道蛮族人杀人的时候都特别的凶残血腥。

“我不能看么?”子攸问司马昂。

“别看了。”司马昂轻轻叹了口气,“他是个英雄,可惜不是个好君主。作为君主的话,他很无能,他只知道攻伐却不知道治国;可作为男人,我很尊敬他,不是每个男人都有他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你不觉得他死得很窝囊么?”子攸转过了脸,没有到城墙前头去看热闹,她听说过这个可汗一生的功业,可他现在死了,像一片落叶一样没有声息,这让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没有哪种死法是不窝囊的,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先回去吧,子攸,城上的风太冷了。”

铜羊关下,月奴痛苦着抱住自己的父亲,老可汗的胸前已经被血染红了,他还没有死,可是已经快要不行了。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现在他才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为她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也没来得及为自己安排后事,为她留下一个说得过去的局面。可是,算了罢,人生之路那么漫长,她得学会自己走,就像他一样,也许走对了,也许像他一样错了于是收到了教训。

他挣扎着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可汗那装饰着绿色宝石的短剑送进月奴的手里,“你们都听着……月奴……是我的继承人……你们要发誓向她效忠,快啊……快……”

“阿爸——”月奴并不想成为可汗,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掌管阿爸死后那错综复杂的局面,何况,她才刚刚从中州回来,虽然阿爸从来也看不出来有多疼爱她,可是她还是想在阿爸的身边多待些日子啊。

有些将军们或许并不情愿,但是可汗催促着他们,他就要死了,可是余威还在。一些人跪下了,另一些人也跟着跪下,他们向初升的月辰宣誓。

老可汗艰难地点了点头,他那双眼仍旧锐利,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我死了,你就不能再打了,把我的勇士们都带回去,带到他们的阿妈和妻子的身边去……”

月奴答应了。

他喘息着,他还有很多话要嘱咐,他想叫她小心那个中州的王爷,叫她务必在他继承皇位之前想办法除掉他,他必然会成为草原的心腹大敌,他还想叫她千万小心草原其他的部族首领,不能让草原人自相残杀,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了,他最后的视线投上了天空,月影已经出现在天际,他看见了草原的雄鹰在天上翱翔,他已经不能再骑上战马追逐它们的影子了,多可惜啊,他再也不能骑上战马了……他想着他这长长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他看到了城上**的人影,他知道那是谁,他败给了他。可是他唯一的遗憾只是—他不能在年轻的时候遇到他。如果他也年轻,那么他就能跟他一争高下,那该是多么好啊,可惜他年轻的时候,却没出现过能跟他成为对手的英雄,可惜……他的视线终于模糊了,他闭上了眼,永远地沉睡了下去

月奴放声大哭,草原的勇士们静立在长风中,仿佛他们都已死去。

子攸正蹲在司马昂的身后,捂着自己的耳朵,一面拉着司马昂的衣服,“走啊,走啊,我要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司马昂转过身来,把子攸扶了起来,他轻轻地说,“好的,攸儿,咱们回去。”他紧紧地搂着子攸,马上就要过年了,过了年,春天就来了,这个冬天很快就要结束了。他身边有心爱的妻子,虽然还有一个变幻莫测的未来,可是子攸在这里陪着他,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蛮族的可汗死了,蛮族的军队不再有斗志,撤军只是早晚的问题。(海味书屋 www.hws5.com)整个铜羊关上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司马昂带来的那些金吾卫们,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战争也肯定很快就会彻底结束,这些公子哥儿们都在算计着日子,就算赶不及回家过年,可也总能在家里过上正月的。

平日里谁也不觉得京城里头的那个家有多好,可是如今就不同了,铜羊关上的苦日子人人都过够了,巴不得回家去享福。况且,战争得胜了,他们也都算得上立了军功的人,等回去了,封官进爵那就都指日可待了。

大家都在盘算着今后的仕途,至于大家对那个硬把他们留在这里的统帅的看法,那就各不相同了。原先人人都恨他恨得牙痒痒,不过现在打胜利了仗,有人真心地感激崇敬他,有心想要跟他做一番事业;有人不痛不痒觉得自己既没死没残又得到官职,也就丢开手了;可有些人却记在心里,司马昂是王爷不假,可算不算是皇储却不一定,眼下在军队里,在铜羊关里他确实是天,谁也奈何不得他,可等到回到了京城,那就一切都不同了。

蛮族可汗一死,战争的阴影刚要褪去,铜羊关里阴谋的味道就浓了起来,这个小小城关里的越来越像京城了。本来这个调调该是那个在阴谋争斗里长大的子攸所熟悉的,可是一来这一回是在铜羊关里,子攸四处玩玩还可以,她一个女子在这里跟人说话就不方便得很了,二来她这段日子差点被司马昂宠上天,心里面稀里糊涂地,哪里还管得了其他的事。

再说,“几个富家弟,能成事的人都想干大事,不能成事的人,什么事也成不了。”子攸偶然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司马昂并不是很在意。

子攸正枕着他的大腿读一卷书,“还是留神罢,土话说狗急墙,那是再不错的了。眼下暂时没事还好,要是有事那就不好说了。如果爹爹真要继续打下去,还是该找机会把那些金吾卫打发回去才是,在京里我就看不上他们论打仗他们实在没什么能耐,还是早点换回正经能打仗的兵士才是。”

司马了答道,“大凡居上位者,取人要心存公平,要以才德论人。”

“我怎么不心存公平啦?”攸不服气地向上仰起头,“我取人又没看出身,不然我不就用金吾卫了么?哼。”

“我说你取人的时候,不能只取那些出身贫寒的。贫寒人家地未必无才,可富家子弟也未必都不堪使用。也不该太偏激了些才是。”司马昂低声说,一面爱怜地抚摸着子攸地头发,拇指在她脸上滑腻的皮肤上轻轻滑过,子攸抓起他的手来放到眼前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说的也是,瞧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竟然在铜羊关地寒风里磨粗了手指。”

司马昂抬起自己地手看了看。也忍住笑了。“原来我也是夫人瞧不起地富家公子哥儿。”

子攸爬起来缩进司马昂地里。“你说地很是。我自己原没想到。我确是偏了些。都是因为我在家时候瞧着像我哥和他那些公子哥儿朋友们不顺眼。才觉得富家子弟都是不成器地。这也是有失公允了些。”她话是这样说。却骄纵地抬起头来。司马昂宠溺地吻了吻她地额头。她才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笑着说道。“不过这些公子哥也是难管地很。你也真是厉害。你一到铜羊关就杀了人。京城里都穿遍了。”

“说我什么了?”司马昂皱了皱眉头。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那也是不得以。非常之时。须得要做非常之事。”

“也得有你这样有非常之才地非常之人才行。”子攸忍不住又狗腿了一句。她现在心满意足。看着司马昂哪里都好。嘴里像含着糖一样。夸赞~司马昂面色有些红。

“你这些话。可不要被外人听到。不然非有人笑掉牙不可。”司马昂扯了扯子攸地小耳朵。“我哪里有什么非常之才?”

子攸听到他说不要被“外人”听到。越发得心花怒放。摇摇头撞开他地手。“总之我看是有:”

一句话说得司马昂也笑了,心口里软绵绵的,看着子攸那张笑眯眯地小脸,她那副心满意足的神态,实在让他疼到心里去了。他想要守着子攸,想着要让她永远如此才好。他从前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能让一个人这么心满意足地开心的时候,自己竟然也会跟着这么高兴。

“我说的可是实话呢。不过等以后你做了皇帝,那每天都有许多人恭维你些不合实际的虚话,会把你说成是古往今来第一圣主贤君,会说你德比尧舜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的。”子攸吐吐舌头,“就像现在每天都有许多人跟我爹爹说他文治武功如何了得,甚至连穆建黎那个草包每天都被数不清的人夸赞有什么大贤能。爹爹就还算好了,可是穆建黎那个傻瓜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将来……将来……”

“将来无论在外边是好是坏,回到家来,我都是你的夫君。”司马昂接过了她的话,“子攸聪明,我知道子攸的心思。”他抚起子攸的面颊,在她的唇

地亲吻,“将来我也不能算是守成的君主,所以现辛,我总不会忘记的。”他的额头抵在子攸的额头上,“何况有你这个小东西陪着我呢,我哪里忘得了,别看你现在这么温柔可爱,呵呵。”他轻轻地笑着,“可我也不是没见过你厉害时候的模样,我若是行得不正,做得不好,你不会吃了我才怪呢。”

“喂喂,司马昂,你想要我一直陪着你么?”子攸转过身来,面对着司马昂,跪在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地脖子,瞪圆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你会一直希望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么?”

“你想要我起誓么?”司马昂捏住了她的小脸,故意十分得不温柔,“问的是什么废话呢?”子攸的嘴一扁,他连忙放开手吻上她的脸。

“哼,若是你有了别的妃子,我才懒怠管你呢!你若有了别的女子,我就不当你是我的夫君了。”子攸皱着一张小脸,凶巴巴地说道。

“那夫人要休掉我么?”司马昂问道。

“要休地。”子攸在他地脸上咬了一口,“我告诉你哦,到那时候,我可不稀罕什么皇后子——哼,太后我都不稀罕,就更别说什么皇后我就自己悄悄走掉,走到你找也找不到的地方。到时候叫你自己去后悔。”她停了停,“我不在的日子若是很长很长,你总会有一两次想起我的时候有些后悔的吧?”

司马昂忽然觉得这话很不好,说得他心里疼得很,他把子攸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地腿上,紧紧搂在了怀里,“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啊?你还真想着有一天咱们会分离么?咱们做什么要分开呢?你不是说过,要永远都相信我的么?现在却在心里转着将来抽身退步地念头。”

“我我我不是那那那个意思。

”子攸急的有点结巴,她觉得司马昂好像是生气了,以为她真的不信他,“我不是不信你。可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我也不是说你不喜欢我了,若是你也喜欢我,也喜欢新的女子呢?那也不算是你不好,不是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不是你不好,是我……是我不喜欢纠缠在女人的争风吃醋里。何况宫里争风吃醋地结果都是你死我活的。我不想杀了你喜欢地女子叫你恨我,说……说句实话,我更不想我自己因为某个女人的陷害而被你杀了。说句……说句丧气地话,要是咱们始终也没有那一天,我是叫穆建黎给杀了的,那……那也没什么,我根本就不怕,我怕地是我是被你杀死的,那叫我……那叫我……”

司马昂感觉到子攸说到这里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子攸,你害怕?你怎么就非要想到自己是会被人杀死的呢?”司马昂抓住了子攸的胳膊,心口里平添了许多气恼,“你怕什么?怕那些没影儿的事做什么?”

子攸无意识地突然挣扎开他的手,两人都愣住了,子攸先笑了,伸出手来重新搂住司马昂的脖子,“我是瞎说的,你不要在意。”

她又说了几句别的,司马昂却没有接口,他看着子攸的眼睛,子攸不想被司马昂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她转开了视线。司马昂终于想起来了,“大将军是当着你的面杀死你娘的?”

子攸的脸色变了,司马昂忽然想到了子攸被刺了两剑的那天夜里,当子攸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也曾流露出过这种恐惧戒备的神情。他忽然明白子攸为什么像个男子一样胆大,为什么能像个男子一样独自承担责任,一个将军府里的小小女儿,为什么非要想方设法握着巨大的权力,像个男子一样行事。天性豁达胸襟开阔是一半原因,而恐惧则是另一半原因。至少子攸不畏惧死亡,屡屡犯险,那并不是因为她比男子更勇敢,而是因为她害怕不能控制,他想象着幼年的子攸是如何亲眼看着娘亲毫无反抗能力地被父亲杀死,对于一个年幼的女孩来说,母亲或许曾是她所有的依靠,和最可靠的保护力量,而那个依靠轻而易举地就被人毁掉了。子攸或许不害怕危险,可她一定害怕无能为力地被伤害。当危险不可避免的时候,恐怕子攸会选择死亡,而不是等待死亡来选择她。

司马昂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子攸也低下了头,最后他试探地搂住了子攸,子攸笑了笑没有再推开他,可是她笑得有些悲伤。司马昂不想哄劝她,她是这样聪明的女子,言语对她没有多大的效力,他笑了,笑得有些心酸,“我是不会有别的女子的。可如果有一天,你还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跟我生气了,那你也别走的太远了,就在城南开一家小馄饨店吧,这样我想要找你赔礼的时候,还寻得到你,不然我偶然错了一次,就要失去你,那你让我后面的半辈子如何过呢?”

子攸低着头笑了,她点点头,心里面暖了起来,那些郁结在心口的痛楚和不安似乎隐去了不少。她的脸轻轻贴在司马昂的胸口,从第一面开始,她总是在想,或许这个男人是不一样的。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认亲

别看他在这里装的人五人六的,其实他什么也不是。(海味书屋 www.hws5.com)他啊就是秋后的蚂蚱,根本蹦不了几天。”

“行了,别说了,你没见他那个俊俏的小厮过来了么?怪不得他不急着回京见他那个美貌小娘子呢,原来他是好这一口啊。”

“穆家的大小姐厉害,看来也不怎么样啊,还容得了他养脔宠。”

子攸站住了脚,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点,回头问柳叶,“你听清他们说什么了吗?”

柳叶揉了揉眼睛,他正犯困呢,“没听清楚,反正不是好话,”

子攸穿着小厮衣服跟柳叶站在一起,就像是个粉妆玉雕羞羞赧赧的少年郎,偏生柳叶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两个本来差不多一般高,站在一处倒像是一对儿的瓷娃娃,引得几个嚼舌头根的纨绔子弟又瞅了他们几眼,还颇有几个瞅着他们笑得不怀好意的。

这些年豪门里头多有包童的,如今那也算是种时兴的玩意儿,这帮子不学无术的贵族子弟在铜羊关上拘了这么久,早腻烦透了,见着子攸和柳叶停下来,就挤眉弄眼的招惹他们。这还是知道子攸和柳叶都是王府里来的人,而王爷在这里又是手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他们才安分一点,若是差一点的地方来的,他们早就想法子上手了。

子攸被他们==得恼火,就要过去,柳叶连忙拉住她,“别大声说话,说话就露馅了。要揍我去揍他们。”

子攸憋气了一阵子也就算了,“你也别过去了,这里毕竟是军营,司马昂定的那些个军法本是约束他们这些混账东西的,若是咱们违了军规法纪,司马昂若是宽了咱们,他们就不服管了。明天就是大节了,他们这是还没等到撤军的命令,心里不满,在那里故意惹是生非呢。咱们走,别理他们,百无一用的混账东西,还做梦升官进爵呢!早晚有一天会被砍了脑袋。”

柳叶本来就没精神,也算了,眼看要过年了,他却要蹲在这个死冷寒天地地方,还见不着师父,他的心情也不好,他们要找别扭他倒是也能理解,他还想跟子攸找别扭呢!只是他跟着子攸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你起混账东西在他们身后故意发出的笑声实在太大声了,他到底被激怒了,决定干脆就打他们几个混账一顿来缓解闷气。

子攸连忙拽住他:衣角。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柳叶起袖子。“小攸。你放心。我就把他们都打死算了。一个活口都不留。看谁去王爷那里告咱们违反军规。”

“柳叶。你犯什么混啊?”子攸情急之下用力拉住胳膊。他也用力挣扎。几个闲坐着地金吾卫笑得更大声了。口里不干不净地说得子攸地脸都红了。她猛地松开手。柳叶没提防差点一头撞在墙上。“好。去教训教训他们。叫他们把嘴给我闭上。”

柳叶得了她这句话。腰杆子更硬。顺手就把腰间佩着地剑抽了出来。几个金吾卫压根没把这个清秀地少年看在眼里。见他面红耳赤地拔出剑来。就更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有人劝柳叶些把剑收起来。别削着手指。这刀剑可不是他们这样地小娘们玩地。柳叶怒不可遏踢起剑来刚要动手。耳边突然听到“嗤”地几声轻响。几个金吾卫地笑声戛然而止。

柳叶和子攸都愣了一下。金吾卫攥住自己地喉咙。似乎急着呼喊。可是却一声都发不出来。没一会儿就泛着白眼昏了过去。

子攸走近了几步。还没看明白。柳叶却对着地上地几枚铜钱笑出了声。“师父——”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城墙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哈哈大笑着说,“几个小王八蛋太了,我叫他们闭一会儿嘴,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一个时辰自己就能醒过来。(海味书屋 www.hws5.com)倒是你们两个,真能给王爷惹麻烦,怎么着还真要动手啊,当这里是京城啊?在京城里你们惹了乱摊子也无妨,可在这里却是要王爷给你们收拾的。柳叶也越来越不像样了,让你陪子攸几天,你就知道助着她胡闹。子攸也是,真不成样子。王爷,要降服我这干妹子,可没少让你费精神吧?”

司马昂就在他身边,跟他外在的张扬不同,他的谈吐仍旧很谦和,“没什么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子攸也好地很。”他看着子攸的眼睛微笑了,子攸有些不好意思,向着上官缜腼腆地笑笑,就走到司马昂身边去了。

倒是柳叶,呆愣愣地看了上官缜半天,忽然嚎啕大哭,硬是把子攸吓得一蹦。柳叶像个顽童似的扑到上官缜怀里,哭得含糊不清,“师父我都多长时间没看到您老人家了,你真不像样,竟然把我扔在京城里这么多个月……呜呜……”

子攸看的直咧嘴,向司昂说

你看他多矫情,都快八百岁了,还装小孩。”

柳叶哭得越发声大,“师父,小攸姑姑还欺负我,天天欺负我,还有钟莫雨,天天跟我打仗。”

“!”子攸赶忙插了一句,“胡说八道。”

“师父你都不管我的死活,师父你真没出息。”柳叶却哭得更伤心了。

子攸吐吐舌头,“以后王府要养个戏班子的时候,就请小叶来唱旦角吧。”

司马昂看着眼这一幕实在忍不住笑,这个上官缜在外头是何等的豪气,可是现在却被他一个小徒弟揉搓的手忙脚乱,显见得柳叶是从小到大备受宠爱的,十七岁也不算小了,却能当众大哭,撒娇使性子的功夫远在子攸这样地假小子之上,偏偏上官缜还就真拿他没辙。

柳叶哭的噎住了,有些上来气,子攸幸灾乐祸地在后头拍柳叶的背,“你看你看,我说你跟我来了,到过年~时候一定见得到你师父罢。”

“你就是骗我,一个时辰以前你还不知道我师父到底能不能来呢!”柳叶还有功夫回头跟子攸吵嘴。

子攸嘿嘿笑,躲到司马昂身后去,“你跟我义兄说完话了罢,说完咱们就先走,柳叶这一哭还不知道多久是个头呢!”

上官缜抱歉地笑笑,司昂知道这样子也难再谈下去了,随便说了几句,就请刘舍去给上官缜安排房舍去了。这边子攸跟司马昂说,“嘿嘿,好笑吧,柳叶就是那样,以前刚见到柳叶地时候,我还着实羡慕了他好一阵子呢!哈哈。他小时候是个弃儿,是被义兄的师父捡回家地,听说那时候他还包在襁褓里,可义兄已经十几岁了,义兄的师父呢又只管捡不管抚养,所以都是义兄把他背大地,他跟义兄也就特别亲,义兄那其实就是他的长兄,再说义兄也特别愿意宠小孩,尤其是对这个幼弟,所以你看柳叶那没出息地样儿,哈哈。”子攸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司马昂看着她那大说大笑的样子,也忍不住笑。

“平常人家的欢乐,是着实让人羡慕。”司马昂笑着说道,“倒让我想起来我小时候,我的大哥。”

“你有哥?你不是……”子攸忽然想到皇后,还有皇室里总是养不大男孩的事。她的笑没有了,低声问他,“你哥哥待你好吗?”

司马昂陷入了回忆,没太留意子攸的神情,他脸上带了些微笑,像是想到了幼时的那些时光,“很好。他母妃死的早,所以他是在我母后的宫中被抚养长大的,不过后来有了我,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可他秉性善良,倒没说过什么,常带着我,我三岁的时候他就教我识了不少字。”

司马昂低下头,子攸隐约想到了后来,她有些害怕听到司马昂说这个故事的后来。

半日司马昂笑了笑,“后来他的身体越来越不,总是吐血,他病死的那天晚上我去看他,我才五岁,那时候还不大知道什么是死。大概他走的很安详,所以我一直以为他睡着了,还趴在他床边陪着他睡了一会儿。一直到有个宫女进来,才发现……”

司马昂看了子攸一眼,低头笑了,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擦了去,“你哭什么?傻里傻气的。”他搂住了子攸,“我知道宫里每天都在发生着什么事,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怕的是什么。那我告诉你,不管咱们将来进没进宫,我都只有你一个妻子,我也只有我们的儿子,没有人会伤害你,也没有人会伤害我们的儿子。”

子攸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好吧,就算我什么都不信,时候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我相信你。”

“别哭。”司马昂吻了吻她的额头,给她擦干了眼泪,“明天就是大节了,今天我带你去见见你家里人,咱们一起吃个饭,算是那么个意思罢。”

“我家里人?”子攸扁扁嘴,“我宁愿不见他们呢。”

“这一个我看还可以。”司马昂笑了,拉着子攸回房去,里面有一个少年正在等着。

那个少年见了子攸就笑起来,“小攸堂姐?”

子攸吃了一大惊,“啊,你,你是……我的天啊,你怎么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啊。穆建黎跟我说,说你跟你娘搬回你娘的老家去住了啊?怎么你在这里?我一直没收到你的信,还以为你跟我家里生气,就赌气再也不想见我了呢。你娘好吗?你怎么在这儿?这个服色是金吾卫啊,原来你一直在京城了?穆建黎又骗我了?”

司马昂笑了,拉过子攸来,“好了,慢慢说,怎么一下子问这么多话?你看他被你问的,可怜巴巴的连话都插不上。”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司马昂看着子攸就觉得好笑,她跟她这个表弟穆延晖多年不见,这时候问了个没完没了,穆延晖被问的不知该从哪里答起才好,不好意思地瞥了司马昂一眼。司马昂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微笑着看着子攸,她问了一会儿就不急着问了,叽叽咕咕地说起小时候他们一起玩的趣事,穆延晖也没了刚见面时的局促,也跟着子攸笑着攀谈起来。

子攸说得高兴,过来拉司马昂的手,“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我表弟的,哈哈哈,我都好几年没见到他了,小时候倒有几年常在一处淘气。穆建黎不许他们再进穆家的大门,还一直骗我说他们母子三个都已经回了老家了,他人又腼腆也就不再来寻我玩,况且那时候我们也都大了,再过一年我又出阁了,他越发不好来见我了。司马昂,司马昂,你看我们是不是长得很像,小时候我们一起玩,我的奶娘曾说他的性子腼腆,我的性子泼辣,我们应该换个对过才是,一定是生下来的时候弄错了,我本该是男孩子他该是女孩子。哈哈哈,说不定你该娶的本来是他呢。”

“子攸,别胡说。”司马昂不笑了,皱起眉头训斥了她一句,这丫头得意忘形的时候就会满嘴胡话。

穆延晖被子攸的玩笑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小攸堂姐现在还像小时候一样说话呢。”

“想也知道是个:长进的丫头。”司马昂虽然佯怒着说话,不过却拉着子攸地手在自己的手里暖着。子攸笑着看了他一眼,也不回话。

穆延晖又说道,“其人好得很的。原先我们家贫,那时候我爹爹一死,我们孤儿寡母的就全没了进项,若是被开除了穆家族籍,那就没有穆家每年给的那一百两银子,那时候我们两年纪还小,我们家着实是活不下去地。幸亏小攸堂姐在大将军那里为我们说话……本来我想来跟小攸堂姐道谢,可是穆家门口的奴才已经得了虎贲将军的令,不准我进去了。回来我娘也说小攸堂姐已经得罪了虎贲将军,我们再进去找小攸堂姐那对她更不好。所以……”

司马昂听他了几句半截话忍不住又微笑了,这个腼腆的连说话都费劲的弟弟和那个说起话来噼里啪啦的姐姐还真是有趣地紧。

子攸摇了摇,“那是你们待人好的地方,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的,我得罪虎贲将军的地方多得很,也不在乎多那么一点半点。我还一直觉得虎贲将军害死你爹爹,我也没脸再见你们,我只当你们连我都恼了。倒是现在我想问你,当时你爹爹到底为了什么得罪了穆建黎的,呵呵,穆建黎说的你爹爹做的那些恶事,就算爹爹会信,我却也不信。(海味书屋 www.hws5.com)谁不知道你爹爹他是一介寒儒,穆家人都是武夫,跟他不合,也不了解他,这是有的,可我知道穆建黎说的那些事,他都是做不出来的。”她转过头温柔地看了司马昂一眼,“呵呵,以前我或许不了解他这样地读书人,可是我见过了贺启之后,就总想起你爹爹,我还记得他从前的样子,很像贺启贺大人。”

司马昂也抬起头来看子攸,他握紧了她的手,心里面柔软温暖起来。穆延晖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转开头掩饰着。这些年穆家人说他爹是吃里扒外的软骨头窝囊废,外头的人说他爹是个龌龊败类,他已经习惯了痛苦地沉默。读书人或许不怕被砍头,最怕的是被人连名节都剥夺了。他们兄弟原是念书的,可是爹爹一死,家的书就都被娘给烧了,穆延晖记得娘做那些事的时候很沉默,并没什么疯狂地模样,她只是说,这个人世间已经不是读书人能过活的了。

子又继续说道。“你知道穆建黎到底为什么非要置你爹于死地么?”

穆延晖吞咽下。这件事他是知道地。只是这些年他从没说过。连对娘和兄长他都未曾说起过。他迟疑了一会儿。再抬头看看那个厚重沉默地王爷和那个剔透如玉地堂姐。她是该知道地。可是……他又看了司马昂一眼。他算是个有才德地人。对堂姐也好得很。可是司马氏就是司马氏。终究是不能信任地。

司马昂并没有看穆延晖。他仿佛只是有些累了。又或是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来。“子攸。我想起些事要去跟上官兄商量。你先在这儿跟延晖说话。等会我约上官兄和柳叶一同来吃酒。今晚要痛乐一回。”

“唔。

”子攸点点头。又叮嘱了司马昂披上厚实地斗篷。恋恋不舍地小声嘀咕了几有地没地。司马昂一笑。转身出去。

“王爷待小攸堂姐好么?”司马昂地背影刚消失在门口。穆延晖就小声问道。

子攸笑着说道,“说到底,你也是穆家人的罢,方才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呢?”

“他看出来了?是故意走的?”穆延晖尴尬地摸摸脑袋,他一向不大通人情世故,并不难猜,而司马昂又是那样一个对诸事都不动声色的人,他自然是看不明白司马昂的,“他不会为这事生小攸堂姐的气罢?”

“哈哈,”子攸笑了起来,“他断然不会为事就生气的。”

穆延晖点点头,也笑了笑,“那就好,我想他也该是这~的人,上次见到王爷,他还教我对姐夫说话时候不必紧张。”

“姐夫?”子攸愣了一下,笑得脸色绯红,“怪不得他记得过年时候把你找过来,他真是拿你当做家人的。”

“确实是这样,不过……”穆延晖看着子攸的眼睛,“我不当王爷的面说话,并不是不信他,而是不知道我要说的话……这么说吧,或许我要说的话,王爷根本就不该知道。”他停了一会儿,“我爹爹被杀死,并不仅仅因为他得罪了虎贲将军,还因为这事儿跟王爷的母亲,当今皇后有关联。”

子攸怔住了,她的心头有些乱,就在穆延晖停顿的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几乎有点控制不住得神游天外,忍不住胡思乱想了数种可能,一直到穆延晖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儿来,“啊,你接着说吧。”

“小攸堂姐,你知道关于皇室家的儿子统统都养不活的传闻罢,据说那些皇子都活不过百天。”穆延晖犹豫了一会儿他的话如何开口,“可是在王爷出生之前,那几个皇子都活的好好的,可是自从皇子出生之后,那些皇子就陆陆续续地得了怪病,不几年就虚弱而死了。只有在王爷之后出生的皇子才活不过百天。”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

实是这样,不过……”穆延晖看着子攸的眼睛,的面说话,并不是不信他,而是不知道我要说的话……这么说吧,或许我要说的话,王爷根本就不该知道。(海味书屋 www.hws5.com)”他停了一会儿,“我爹爹被杀死,并不仅仅因为他得罪了虎贲将军,还因为这事儿跟王爷的母亲,当今皇后有关联。”

子攸怔住了,她的心头有些乱,就在穆延晖停顿的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几乎有点控制不住得神游天外,忍不住胡思乱想了数种可能,一直到穆延晖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儿来,“啊,你接着说吧。



“小攸堂姐,你知道关于皇室家的儿子统统都养不活的传闻罢,据说那些皇子都活不过百天。”穆延晖犹豫了一会儿他的话要如何开头,“可是在王爷出生之前,那几个皇子都活的好好的,只是自从皇子出生之后,那些皇子就陆陆续续地得了怪病,不几年就虚弱而死了。只有在王爷之后出生的皇子才是活不过百天的。”

“怀疑这件事的人多得很。(海味书屋 www.hws5.com)”子攸低了半日头,才艰难地接了一句,“就算是王爷自己,也未必不怀疑这事,可是这事嫌疑最大的就是皇后。”

“是。”穆延晖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我要告诉小攸姐姐的事,或许王爷不该听到。尤其不该是从咱们姓穆的人这里知道,不然,我……我很怕王爷就算本来不怀疑的,也反而会生出怀疑来。”

子攸已经想到了咬听到什么,“你接着说罢,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就像小时候那样,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是了。我想知道,是不是穆家也参与了这事?难道皇后是得到了穆家的默许,或者直接帮助才干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么?”

穆延晖得到了鼓励,继续说到,“事情大约是这样的,那时候我爹爹不大受穆府里的重视,虽然有学识却始终不得施展,只是因为略略通些医术,所以就在太医院里供职。开始也还好,可是有一天虎贲将军找来了我爹爹,那一天刚好有一个皇子降生……你知道,穆家人祖上便通医理,而且更善于使毒,这一点……我爹爹也不例外。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原先给皇后诊脉的那个太医刚刚告老还乡,我爹爹……小攸堂姐知道我爹爹是什么人,他不肯做那事。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那天虎贲将军带着皇后的亲哥哥来找爹爹的时候,我就在爹爹的书房里玩耍。那时候我不大敢想自己听都的是什么,可是现在我想……我知道那是什么了。爹爹不同意那么做,结果就为自己招来了灾祸。”

子攸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的心地跳了起来,穆家已经够乱的了,现在她才知道萧家也未必……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莫雨

司马昂回来的时候,或多或少看出子攸有点闷闷不乐,他倒也没问,何况柳叶也来了,因为刚刚大哭过,所以像个兔子似的两眼通红着,怕子攸笑话他,来了就跟子攸抬杠找茬。(海味书屋 www.hws5.com)子攸也没工夫不高兴了,司马昂放心了些,酒宴很快也就摆上来了。

这天晚上子攸喝得大醉,那也难怪,她还是头一回过年的时候,身边陪着的都是她最喜欢的人,虽然这里没有京城里的锦衣玉食雕梁画栋,房子甚至还有点漏风,可她还是欢喜得很。司昂始终话不多,却一直微笑地看着子攸醉醺醺的大说大笑,不知不觉自己的酒也沉了。

众人喝到快天亮才散了,子攸还在欢叫着要大家喝酒,司马昂去抱她到榻上,她扭来扭去的挣扎,斟满了一杯酒笑眯眯地送到司马昂的唇边,司马昂笑着喝了,一把抱起子攸,她还在挣扎着要继续喝酒,司马昂也醉了,摇摇晃晃地抱不住子攸,脚下一软两个一起摔倒在榻上。子攸哈哈大笑,缠着司马昂非要再来一次。

司马昂大笑着把她塞进被子里搂在怀中,她攀着司马昂的脖子问他,“我喝醉了酒,你讨不讨厌我,以前你不是顶不喜欢看我喝酒么?”

“若是个笑眯眯~鬼那就另当别论了。”司马昂把被她推开的被子又拽了回来,子攸爬到了他的身上,面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跟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司马昂听着她嘀嘀咕咕地说着喜欢喜欢的话,倒像是醉得更沉。

不过第二天早上就惨得,子攸缩在被窝里不肯出来,直哼哼头疼。司马昂端来早饭给她,她也不肯吃,被司马昂硬掀开被子把她揪了出来,“再也不能叫你喝那么多了。早饭是须得吃地。”子攸还是没什么精神,司马昂拿着勺子舀起一口粥喂过去,子攸立刻精神饱满高高兴兴地坐起来吃早饭,看不出一点头疼的意思。

司马昂忍住微笑,子攸瞥了他一眼,“美人美人,我不想吃这个,我想吃桂花糖。”

司马昂点点头,低下头向她耳边挨过,子攸高高兴兴地凑上去,以为司马昂要说句什么悄悄话,哪知道司马昂微笑着低下头,微笑着在她的小耳朵上咬了一口。子攸“啊”地尖叫一声,吓了一跳,随即笑得趴在被子上起不来。司马昂放下粥碗把她搂起来,“还想一大早吃糖,你造反呢。快点起来把早饭吃了,我还要去台将军那里。”

子攸稍微正经了点,“澹台将军打发来请你了么?是什么事啊?”

“恐怕大将军那边来人了。”

子攸知道算着时差不多该是这个时候了。“这是不爹爹果然从草原腹地进攻蛮族了。现下要铜羊关配合着呢?”

“或许吧。眼下发兵就战局来说是好地。可是对全局来说是好是坏还不好说。”司马昂说得很谨慎。

子攸点了点头。“说地也是。能对蛮族合围是好地。怕只怕打得时间长了。穆建黎在京城有所动。可是爹爹盼着能跟蛮族决战盼了差不多一辈子。恐怕他是不会放过眼前这么好地机会地。”子攸看着沉默地司马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你在这里杀地那几个金吾卫里有萧家地人吗?”

司马昂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又问她道。“子攸。你在想什么?”

“倒也没什么。”子攸想了想又笑了。她也没想出来什么。只是觉得心里不大安定。“既然台将军请你过去。你就快些过去吧。早饭我会吃地。你看我做什么呢。我会吃地会吃地。”

司马昂笑着被她推开,便站了起来,“那我去去回来,想来也不会很久。你把早饭吃了,不然等一会儿柳叶来闹你,你又要不好生吃饭了。”

“唔。”子攸笑眯眯地点点头,眼看着司马昂走了。

她安分吃了早饭,心里面盘算着,倘或他们不能立即撤回京城,只怕金吾卫们就要失望了,倘或再要他们出城作战,那就……他们没有胆量也不会愿意出城作战,只要有人起头煽动,就会有不少人想要铤而走险,京城的子弟们虽然没胆量打仗,可擅长的却是阴谋诡计,况且,也习惯了阴谋诡计。她必须得找到这些金吾卫里头谁是最有些小威望的,司马昂接触他们很久了,必然是知道地,这事还要跟司马昂说说,否则一旦真的说了要出关作战,恐怕就……

子攸还没想明白这些事,就听见外头齐烈一声怒喝,“是谁?在这里混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子攸抬起头来,向外张望着,耳朵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怒冲冲地说道,“齐大哥,是我,我是钟无风的妹子,我来见王妃。难道王妃没住在这里吗?”

齐烈笑了起

原来是莫雨丫头,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哦,是早上来的罢。,你说你们都穿着男装跑来跑去的闹着玩,我竟都没看出来。王妃是在这儿呢。可莫雨丫头,你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气儿也这么大,难不成跟谁怄气了么?一准儿是上官缜惹着你了罢,哈哈。昨儿上官兄在这儿跟王爷王妃喝酒,许是喝高了,他要是得罪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子攸憋着笑,支着耳朵听钟莫雨和齐烈地对话,半天却没听见钟莫雨的答话,便知道钟莫雨或许真是跟义兄吵架了,兴许还吵得很厉害。

钟莫雨的急促的脚步声近了,她连忙起身,本来想打趣钟莫雨几句话,谁知她的破“哐当”一声被钟莫雨撞开,把她吓了一跳。

钟莫雨跑了进来,子攸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钟莫雨,她知道钟莫雨地脾气大得很,所以她小心地瞧着她,不想先开口说话,免得被她噎回来。谁知钟莫雨进了屋,一下子坐到子攸的身边,就一声不吭,子攸瞧着她满脸通红,紧紧攥成拳地两只手还在微微发抖,这样子攸就是在摸不准她到底是怎么了。

子攸琢磨了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姐姐,到底怎么了?家里还好吗?你是怎么了?我看着倒好像是跟我生气了,我怎么惹着钟姐姐了?”

“不是你。”钟莫雨于憋出一句话来。

“那是怎么了?难道你一大就去跟义兄吵架了?”子攸笑了起来,“我拿干哥哥这次又是怎么得罪你了?好嫂子,你告诉妹妹,妹妹替你去说理。”

“什么嫂子?还拿我取笑?”钟莫雨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越发难看,倒不是平日里子攸和她玩笑时的羞涩模样,子攸觉得自己似乎还没见钟莫雨气成这样过,一时也不知该什么什么好。

“钟姐姐,到底是怎么了?你总得说出来人明白啊?”子攸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再说现下又是大节下地,有什么气可怄呢?姐姐既然不想说,那我替你去问问义兄,这一大早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子攸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可是莫雨连忙拉了子攸,“你别去……”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没得恶心着你。”

子攸不住笑起来,“这可奇了,他那里有什么恶心地?难不成他屋里还有女人不成?”

“倒没有女,是柳在他房里……”

“那又怎么了?”子攸觉得钟莫雨今天生这么大的气实在是有些没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小叶儿是义兄养大的,在义兄看来,小叶儿那就跟他的幼弟或者儿子都差不多。小叶儿从小就是被他抱大的,从前那是一天都离不得他,总是跟他一同睡的,如今虽然大了,可他呢是那样小孩子似的性子,义兄又那么宠溺他,这回几个月没见了,他自然有多少话要跟义兄说,两个就算同榻而眠,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不能说是恶心还是不恶心。钟姐姐,我多说一句话,你要是从心里喜欢义兄,就非得爱屋及乌多喜欢小叶儿一点不可啊。人心不是要求来的,你给出去的多,才能有所得到。”

“哈,就算他柳叶是他的亲儿子亲弟弟,那也不能天天都在一起啊,哪有这样的。”钟莫雨从小在父亲和哥哥身边的时候不多,照料她的姨又只味宠溺她,所以她的性子难免有些骄纵,就算不近人情的时候也是有的,“本来可是跟我有正正~经的婚约的,可是他只是推脱,这算什么意思?成天价不是跟他那些兄弟们在一起,就是跟那个柳叶在一起,甚至连睡觉都睡在一起!两个男人……”钟莫雨说到这里又啐了一口。

子攸叹了口气,“钟姐姐,什么事若是要论心的话,那可就不是什么道理不道理的,也没有什么对和错可说的了。那是心啊,你不给出去,就肯定拿不回来。”

“我怎么就没给出去我的心呢?”钟莫雨怒气冲冲地截住了子攸的话,“他凭什么就要这么冷落我?”

“钟姐姐。”子攸叫了一声,“你该静一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唉,我真弄不明白了。我去想办法跟义兄谈谈,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我再回来跟你说说罢。”子攸摇摇头,穿上了厚实的衣裳,“你脸色太不好了,快吃些早饭。”

“子攸,子攸。”钟莫雨还想叫住子攸。可是子攸已经转身出去了,回头向她摆了摆手,“一会儿若是王爷回来了,就说我去找义兄和柳叶说话去了,叫他别担心,我在铜羊关里走的时候会带着齐烈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酝酿


“哟,这不是穆家那个不得宠的小子吗?”

子攸站住脚,回头问齐烈,“你听见谁说话了吗?”

齐烈“嘘”了一声,这周围都是铜羊关上士兵的兵营,他领着子攸向兵营间的一条巷子里走,古老的城关上总会有些阴暗的地方,子攸向里走的时候真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这条阴暗的巷子尽头显然有些人在说话,一个傲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王爷竟然请你喝酒?你是不是向王爷说什么了?你姓穆,王爷恨你怕是还来不及呢!若不是你会抓乖卖好的,王爷怎么会如此待你?要我说,不会是你知道了什么,就向王爷出卖兄弟们了吧?”

一个人回答愤然地回答道,“姓穆怎么了?难道王妃不姓穆?王爷做什么要恨穆家人?我看是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你们要是行得正,还能动辄怀疑人家出卖你们?你们没有歪事谁能出卖你们?”这个声音子攸听出来了,是堂弟穆延晖的声音。

那人似乎被戳中痛处,恼来,“小兔崽子,爷给你脸你不要。哥几个,揍他。他这腿不是那个什么王爷给救回来的吗?打瘸他,看这回王爷怎么给他治!”

齐烈听到这,大吼一声,“住手,谁在里面?”

几个威胁穆延晖的人都是一惊,们都已经听出来外头的那个是齐烈的声音。齐烈是谁?是那个冷面王爷身边第一个得用的人,是王爷的心腹,谁都知道他为人公允又不留情面,所以他说地话,王爷没有不信的,这事报上去,他们都难逃一顿军棍。再说,齐烈又是为王爷执行军法地人,杀起人来不眨眼睛,平日里他们这些金吾卫看见他都是要绕着走的。所以齐烈在那边刚一吼,几个金吾卫立即作鸟兽散,跑进周围的几个门里,转眼就绕得不见了踪影,剩下穆延晖一个人在里头傻站着,还有些发呆。

齐烈和子攸走了过去,延晖看见是子攸,有些不好意思,又向齐烈行了军礼。齐烈皱着眉头说道,“这些兔崽子们,这仗才停了几天,就都不安分起来了,还想起刺儿,以为自己都已经回了京城了?做他娘的春梦吧。”

“小攸。”穆延晖然问子攸道。“是不是大将打算停战?”

子攸怔了一下。跟齐烈对望一眼。“这连我们和王爷尚且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地?”

穆延晖知道这不是自己问地。脸有些热。不过他还是知道事情大小轻重缓。又继续说道。“今天早上我听一些金吾卫说地。据说是从京城传过来地消息。这一早上因为知道了不能回家了。整个金吾卫都死气沉沉地。”

“从京城传来地消息?”子攸地心陡然不安起来。从京城传来地消息?皇后怕是没那么大能耐能在大将军身边安插耳目。只能是穆建黎知道了爹爹地作战意图。既然知道爹爹要继续对蛮族用兵。他能闲着吗?

“是谁在铜羊关里散步这样地谣言?”齐烈粗声粗气地问了一句。穆延晖摇了摇头。齐烈有点不大喜欢这孩子这女孩似地性情。当兵打仗地。问话地时候。该说是就说是。该说不是就说不是。哪能摇头点头地啊?可是王妃就在身边。他也不好说什么。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刚才威胁你地那几个兔崽子是谁?叫什么名字?”

穆延晖支吾了几句。说地不清不楚地。最后干脆就说自己平日里跟他们交往不深。忘了那几个金吾卫地名字。等想起来地时候再跟齐烈禀告。齐烈狐疑地看着他。(海味书屋 www.hws5.com)他越发把头都低了下去。

子攸笑了笑,对齐烈使了个眼色,他也就不再往下问。子攸向穆延晖笑道,“你跟我来走走罢,昨天咱们喝了那么些酒,你今天没有不舒服吧?”

穆延晖笑着摇摇头,就跟着子攸向外走,齐烈慢慢地落在了后头,隔了几步跟着他们。子攸才向他说道,“那几个人是哪家地公子,既不把穆家放在眼里,又不把王爷当回事的,把我都给弄糊涂了。”

穆延晖低声说道,“小攸堂姐,那个领头的叫萧国栋。唔,我告诉了堂姐,可千万别告诉王爷,不然王爷要罚他,他们背后还要我算账,麻烦死了,我倒宁可少些事。”

“萧皇后家里的人?”子攸吃惊地问道。

“是,是萧皇后的侄子,萧皇后娘家弟弟儿子。”穆延晖点了点头,“这个人讨厌得很,一般不会出头做什么事,所以可能连王

不出他是金吾卫里头那几个混账的头脑,可他才是摇羽扇的主儿,他出谋划策,煽风点火,可是自己不出面做事,可恨那些个傻子,人家点火他们就放炮,每每受罚的都是他们,正主儿却在后头不动声色。”

“这么说,他还算是个人物。”子攸笑着说道。

“是啊,堂姐。”穆延晖撇了撇嘴,“当初金吾卫出征的时候,本来他的名字被抽走了,也就是说他是不必到前头来打仗的。可是他自己却跑到王爷面前,自告奋勇,非要跟着来打仗不可。他虽然喜欢躲在后头出坏主意,怂恿别人出来惹是生非,可他自己却从不露一点坏形,而且事事都抢在前头,也算是个有胆色的人,王爷去截杀蛮族可汗的那天晚上,他甚至还自荐了,王爷也因为他平日里作战勇敢而带着他去了。所以小攸堂姐,齐将军问我的时候,我才不说是他,不然怕是连齐将军都会觉得是我别有用心。”

子攸不再笑了,她有些笑不出来。这么说起来,这个萧国栋就太不简单了,也太危险了。他是萧家的人,萧家的人本该跟穆家势不两立,本该是全力协助司马昂的,若他那样做了,眼下还没什么,也是司马昂暂时能够倚重的人,按照常理来讲,本来该是这样的。可是……可是照穆延晖的说法,他只是表面上这样做了,实际上却是处处给司马昂拆台,难道这个萧国栋是被穆建黎给收买了?他也像许多人一样,想要在穆建黎那里买到好?

如果是这样,那子攸反而要放心了,怕就怕事情不是这样的,那可就太可怕了。

子攸沉思了一儿,向自己的堂弟说道,“延晖,我给你派个差事罢。”

穆延晖笑了起来,眉眼里透着高兴,“好啊。”

子攸看着堂那一团孩气的面容,忽然有点不大想说了,可是穆延晖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是这个微妙的年龄,正是快要成为真正男人的时候,他想要做点事,这是她能理解的。“你不要跟他们起冲突,要假意迎合他们,至少不能得罪他们。然后,你看住了这个萧国栋,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记住了,然后告诉我。如果真的有一天情况危急,你又恰好找不到我的时候,你可以去找王爷,告诉他你知道的事,不要怕王爷护短,关键时刻他一定会相信你说的话的。”

穆延晖好像有点失望,子道是觉得这事不够大,只不过是盯人而已。子攸微笑着又说道,“延晖,你也知道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叛乱,打仗可不都是在关外啊。。上次你提醒我的话~,眼下我最怕的就是有人想要别有用心地利用金吾卫。”

穆延晖的眼睛亮了起,“我晓得,我心中有数,小攸堂姐你就放心罢。”

已经走到了上的门前,子攸站住了脚,“不过自己千万要小心,这里不是京城,万事都要警醒些,不要自己先露出马脚来,不然就危险了。”

穆延晖点点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脑,很有些不好意思,“那小攸堂姐,我就先回去了,小攸堂姐在这里也要小心些。”

子攸也应了,看着他走开,心里颇有些不放心,齐烈慢慢走到她跟前,她才回过神儿来,“齐大哥,金吾卫里头到底有多少人能算上咱们的心腹的?”

齐烈摇了摇头,“时间还是太短,恐怕能信任的并不多,有些人跟着王爷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年少气盛,所以容易被调动起来作战,其实这些贵族子弟有血性的还是少,且各个家族间的利害关系又盘根错节,短时间守着城关还可以,若是要长期在野外鏖战,那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子攸知道齐烈也想到了穆延晖说的京城传来的消息,如果大将军真的调铜羊关的一部分军队出关作战,那结果如何就很让人担忧了。不过她也想忧心的太早,他们能想到的,或许爹爹也想得到,“还是等王爷回来,看王爷怎么说罢。我去跟义兄说说话,齐大哥在这儿等等我,一会儿我就出来。”

子攸说完转身进了里头,绕过一道走廊,推开了上官缜的门,“哥。”

上官缜正在榻边坐着,神色焦急,柳叶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头枕在腿上,双目紧闭。

子攸连忙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柳叶的额,“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解约

“小叶怎么了?”子攸皱着眉头问道,“怎么烧成这个样子呢?”

“染了些风寒,小叶毕竟是在南方长大的,北地酷寒,他的身子大约有些吃不消。(海味书屋 www.hws5.com)”上官缜摸了摸柳叶滚烫的额头,“已经叫人煎药去了,吃了药再看看,应该没事的。”

“一定没事的,哥你是关心则乱,以你的医术恐怕小寒还是不打紧的。小叶是昏睡过去了么?”子攸安慰了上官缜,又俯身自己仔细看了看柳叶那烧得通红的脸,“这个惹祸精真是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小叶你真睡着了么?不是装的吧?”

“子攸,别闹他了。”上官缜一向是护短的,“你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怎么今天还这么早就过来了?”

“,还不是你那未过门的媳妇一大早跑到我那里去生气,所以我来问问是怎么了?”子攸抿嘴一笑。

“生气?”上官缜瞪起了眼睛,过声音却不大,怕吵着还在睡着的柳叶,“她有什么气可生?莫名其妙。三天两头要翻出些事来吵吵,以后她去找你,你不用搭理她。还他娘的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哥,你是什么思?”子攸拉下脸来,“土话说‘当着矮人别讲矮话’,难不成我也讨厌了么?”

上官缜愣了一下,看着攸大笑,“你看我,每常地就忘了妹妹是女子,恕罪恕罪,妹妹不是女子,妹妹是大丈夫,行了吧。”

子笑了出来,“那还罢了,我要是男人,一定把你们都比下去。啊,算了,不说这个,可是哥你也不能怪钟姐姐爱吃闲醋,你们婚约早就订好了,她心底里又认定了你,可是你却迟迟不娶她进门,如今她也算青春已大,这算怎么回事呢?”

上官缜转开睛。似乎并不想回答。

子攸“切”了一声。“哥你多爽快地一个人啊。怎么一说到这个事情上来。就吞吞吐吐地。。反正小叶现在睡着。钟姐姐在我房里。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哥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地。告诉我知道。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有什么可说地。”上官缜急躁地说了一句。看了子攸威胁地表情。又笑了。缓和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这婚事是当初我师父和钟叔父一同定地。他们是之交好友。我师父又……我这人是个粗人。可是生平最敬重师父。从不肯违逆师父半点意愿。可是我……你也知道哥哥我喜好结交朋友。喜欢在江湖上自在流浪。我地心思根本不在什么婚事上头……”

“你喜欢什么。跟你结婚生子有多大关系?”子攸说了半句。忽然想明白了。“。你直接说不就得了吗?你怎么这么不爽快?你要说地是你压根就不喜欢钟姐姐是吧?”

上官缜看了子攸一眼。不大情愿回答这个问题。可那意思分明就是默认了。

“真差劲。”子攸随口就说了一句。上官缜气得瞪了她一眼。她还了他一记白眼。“要就别答应。你毁了婚约。人家还怎么再嫁了?你别说这里是江湖不是官宦人家。没那么多势利眼瞧着。可是若要依我看江湖中更是人多口杂。人人都知道你大名鼎鼎地上官缜不要她钟莫雨了。人人都要嘲笑她。还不知道要编派出多少笑话来呢。她怎么受得了?”

上官缜刚要开口说话,子攸又抢过话来,“不过也多亏你没有为了什么狗屎责任道义就娶了她。倘或你已经娶了她,可你又不爱她,对她不理不睬,甚至一年都不见她几回面,那更要不得,她也不是那种能受得了那样委屈的人。”

“那要依你说,到底怎么样才好?”上官缜没了办法,全是他不好,他认了,可是子攸说来说去竟是哪条路都走不通了。

“我哪有什么法子啊?”子攸干脆利落地撂了挑子,她又摸了摸柳叶火热的额头,“我劝你还是去跟钟莫雨先说明白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话不妨的委婉些,可意思还是要说透。然后等回了京城,你再去找钟无风说说,拼着他给你几个大耳刮子,你也只要受着就完了。



上官缜半日没有言语,不过倒像是听进去了,隔了一会儿才说,“依你说,就这么简单?那……妥当么?”

“多少大事你都做了,牵扯到儿女私情的事,你倒馁了。(海味书屋 www.hws5.com)”子攸又给了他一记白眼,“这话可要缓缓地说,不过事儿不能再拖了。你已经认得钟姐姐好几年了,你若是实在跟她相处不来,话不投机,性情也不和,就赶紧快刀斩乱麻吧,对钟姐姐也公平些。你还等着相看两厌,最后再弄出个你死我活来吗?”子攸摇了摇头,仔细看了看柳叶,又说道,“哥,小叶烧得真厉害啊,怎么煎药的还没过来,哥你去催催吧,别是这里的军医,不肯轻易给药罢。齐烈在外头,你叫齐烈陪你一同去,倒是这样还便宜些。”

上官缜有些着急了,抓过枕头来,慢慢移开自己地腿,扶着柳叶的头让他枕在枕头上。“子攸,你先别走,

替看小叶儿一会。”

“好。”子攸笑眯眯地答得很痛快,眼看着上官缜走出了门,又支着耳朵听他走远了,这才转过头来,在柳叶的脸蛋上一掐,“小叶侄儿,你也就骗骗义兄吧。



柳叶“哎呀”一声张开眼睛,“小攸,你不思怎,我还烧……”

子攸松开他的脸,让他把话说清楚,他气得一骨碌坐起来,“我还发烧呢,你就欺负我,你不是人。”他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了得意洋洋地子攸几眼,狗腿了一句,“小攸师姑,你怎么那么聪明知道我是醒着的?”

“我认识你几年”子攸推了他一把让他躺回榻上,惊醒地问他,“你怎么发烧了呢?”

“放心罢,”柳叶翻眼皮儿,“我不会告诉师父说是你把我带到冰上打鱼才冻出风寒地。”

“切,说了我也不怕。”子攸觉地上有些冷,便也缩上他的床铺,在角落里坐下,“你都听见你师父说的话啦?”

“嘿嘿。”柳叶满~闭上眼睛,“多谢小攸。”

“谢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我是为了他们。”子攸哼了一声,又捅了捅柳叶地头,“渴不渴?”

柳闭着眼睛笑,“反正多谢小攸了。”

“你啊,不要这子好不好?”子攸跳下床铺,从炉子上吊着的水壶里给他倒出了一杯水来,“就算义兄不娶钟姐姐,可是他将来还不是有一天是要娶亲的吗?现在你还算年纪小,可你总有大地时候,那时候你师父不迁你了,你怎么办呢?”

“不会有那一天的。”柳叶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就算有那一天我也要赖在师父家里不可。”

“你可真是招人嫌啊。”子攸开了句玩笑,把水递给柳叶,“喝点水吧,瞧你地恶嘴唇干的。”却看见柳叶地眼睛有些红,也不知道是高烧的关系,还是就是要哭了,子攸有点不忍心,这个柳叶倒是在是比女孩子还会赚人同情,“我说错了行不行?你可别哭啊。”

“哼,要是师父不要我了,我就去小攸家里。”

“好啊。”子攸连忙答应,她最喜欢热闹。“就是义兄要你,我也希望你住在我家里。”

“算了吧,你那是缺打手!”柳叶白了她一眼,“小攸是最会算计地了。再说,等将来王爷要是真地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了,你们就要搬进宫里去住了,那时候我一个男子,还怎么去住啊,难道要我去做小太监?”

子攸被他说的笑了起来,“不过说起来,钟姐姐算是倒霉的,可也怪不得义兄,算起来总是你师公不好。谁叫他当时点这鸳鸯谱呢?”

柳叶说道,“好像是什么时候师公他老人家和钟家的老爷子喝酒喝高兴了,就把婚事给说定下来了,也管师父愿意不愿意。再说那钟子也真是地,在宫里当侍卫当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地,就犯了罪,被贬了出来,惹出这些是非来。也不知道他在宫里能犯什么罪,别是调戏宫女被皇帝抓住了罢?”

子攸想起钟师父的那个一本正经的严厉模样,就笑了起来,“你别在这里胡说,那人也是王爷的师父呢?你说他调戏徒弟的爹爹的女人,这要叫王爷听见脸上又要下不来了。”

柳叶也笑了,笑得直咳嗽,“这可真是巧了,撞来撞去大家都有些关系,可惜我从小是个孤儿,跟谁都没关系。”

子攸捏起自己地脸,向他做了个难度很大的鬼脸,吐着舌头说,“你装可怜这招虽然在义兄那里屡试不爽,可姑姑我从来都不吃你这一套。”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无奈地声音,“子攸,你又在做什么?别把脸弄得那么奇怪。”子攸连忙松开手,有些脸红,回头看司马昂和上官缜一同回来,她还坐在柳叶的床上呢,她有些尴尬,柳叶早笑得翻身趴在床上。

“司……司马昂,你怎么过来了?”子攸讪讪地问司马昂。

司马昂把她从柳叶地床上抱起来,“我回来找你说话,可是在房里只看见了钟姑娘,又没影了,所以我才来寻你。你也太能胡闹,还不快给我下来,像样一点。”

司马昂只在这里略站了站,说了几句话,看着上官缜给柳叶喝了药,知道柳叶要休息,就拉着子攸走了。才出了门走了几步,司马昂就扯了扯子攸的小耳朵,似笑非笑地说,“你能耐了啊,连别地男人的床都爬上去了。”

“啊——小叶也算男人么?他还是小孩。”子攸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孩没有关系。司马昂司马昂,你生气了?真小气。”

司马昂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句什么话,子攸松开耳朵,“啊?你说什么?”

前后无人,司马昂下头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子攸低头躲避着,笑出了声,“司马昂,你越来越不像个王爷样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留守铜羊关

“呼,好冷啊。”子攸在火炉边坐下来,手里捧着司马昂刚刚给她斟的热茶,脚跟在地上轻轻磕着,“钟姐姐呢?冻死我了,好冷啊。”

司马昂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地回答道,“走了。”

“唔,那她去哪里了~”子攸仰起头来问他,尾音拖得长长的。

“不知道。”马昂摇了摇头。

“今天一大早澹将军就找你,那他说什么了?”子攸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司马昂你冷不冷,你早上出门怎穿得这么少?”

“不冷。

”司马昂走到案旁,抽出一图画来。

“那澹台将军你说的什么啊?”子攸又追问了一句,“说什么说什么,快点告诉我啊。你告诉了我,我也有消息告诉你,你也想听吧?”

司马昂似乎还真想了一会子攸提议,最后摇了摇头,“不想听你的消息。”

子攸地脚跟滑了一下。差一脚踢在火炉上。她扁了一会儿嘴。司马昂只瞥了她一眼。脸上冷冷淡淡地。子攸有点委屈。“哭给你看!”

司马紧了下唇。又看了子攸一眼。怎么就觉得子攸那样儿明明是高兴得很啊。他站着没动。子攸等了一会儿。果然自己又笑了。她把茶盏放在一边。语调欢快地招呼他“司马昂。司马昂。你过来。”

这回司马昂丢下了刚展开地图纸。冷着脸走到子攸身边。子攸伸出手来搂住司马昂地腰。“近一点近一点。”司马昂低下头来。子攸抬起头在他地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司马昂再也绷不住了。(海味书屋 www.hws5.com)一下子笑了出来。子攸抱着他腰地手顺势抓他地痒。他笑得倒在榻上。双臂还搂着子攸。他把子攸按进自己怀里。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子攸地脸“腾”地红了。想回几句嘴。可是口齿不清。只惹得司马昂大笑。她恼羞成怒地回了几拳。司马昂也不大在乎。

子攸恼火地挣扎着坐起来。低着头用她地小猫爪随意抓着自己被弄乱地头发。她现在梳地是男孩子地发式。可是其实她自己是不大会这样梳头发地。常常是不到一天头发就自己散开了。哪还能经得住这样疯闹。司马昂跟着她坐起来。帮她把头发简单地抿一抿。回头留神看子攸一眼。她坐在他地怀里。咬着嘴唇似笑非笑地。脸上绯红。他吻了她一下。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脸上更红了。却笑得糊里糊涂地。

司马昂也忍不住笑。在她地小耳朵上又吻一下。子攸连忙捂住那只耳朵。半含怒气地看了司马昂一眼。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句。司马昂含笑凑过头去。“夫人说什么?”

她对着司马昂地耳朵忽地大声嚷道。“我说司—马—昂——”司马昂连忙向后仰身。“哎哟。夫人。你地嗓音真是嘹亮。看来一大早出去东奔西跑也没冻着。头也不疼了吧?”

子攸咬着下唇笑出来,“你……你……我嫁给你的时候,可不知道你原来贫嘴贱舌得比我还甚……”

司马昂大笑不止,把子攸抱在怀里,下巴在她的头顶蹭来蹭去,“没有那回事,攸儿从来没有贫嘴贱舌。”子攸恼怒地揉揉头发,头发彻底被司马昂给蹭散了,柔顺的乌发垂散在肩上,司马昂在她地头顶上吻了吻。“子攸,斥候来报说蛮族已经在撤退了,前头留着的只不过是疑兵。另外,你爹爹给铜羊关的命令是,今晚就出兵两万,蛮族人一定以为我们中州人不会在大年初一行军打仗。你爹爹地兵马已经绕过蛮族腹地,对这伙蛮子形成合围之势了。”

子攸倏地回过头来,“那具体的命令呢,是要澹台将军领兵,还是要你领兵呢?”

“大将军不会放心让我留守铜羊关这么重要的城关的。(海味书屋 www.hws5.com)”司马昂答道,不过随即又笑了,捏了捏子攸地面颊,“别拉这么长的脸。”

“你领兵?我爹不会是想在军队里杀了你吧?”子攸的说话声音很轻,笑容也褪了下去,随即迅速地补了一句,“那我。”

“你猜错了。”司马昂说道,“也不仅仅是我领兵,让我突然制约那些这些原来的守城军作战,这在战场上还是有些冒失,况且大将军也不会想让我单独握有兵权的。所以——是我和台将军一同领兵。”

“那谁守城啊?”子攸瞪大了眼睛,忽然醒悟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啊?我?”

司马昂哈哈大笑起来,神采飞扬,“敢么?”

子攸吞咽了一下,“我,

司马昂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地大腿上,面对着自己,“子攸,这是必然的。我不能单独指挥军队作战,几万人虽然不多,可是用好了也能成为一支剑,大将军是不会把一把剑轻易交到我地手上的,

台将军是一定要在军队中地。而铜羊关又太重要了,不利,大军要从铜羊关撤退,需要有一个大将军的心腹来手这扇大颢国地大门。子攸,我问你,敢不敢在这城?”

子攸看着司马昂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司马昂的眼睛似乎格外的黑亮,她想说话,结果被口水呛住了,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司马昂实在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抚摸着子攸的脸。子攸满脸通红,点点头,“敢的,敢的。可是还我想跟你……”

司马昂的拇指抚摸着按住了她的嘴,“子攸,最紧要的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问你,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会完好无损么?”

子攸连连点头,司马昂看着她的眼睛微笑,子攸也笑了,可是忽然间司马昂转开了头,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鼻梁前,似乎要挡住自己的脸不想叫子攸看到他的神情,子攸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惊讶地伸手去拉司马昂的手。司马昂被她开了手,可还是笑着扭开头不让她看自己的眼睛,“子攸,你说过要我不要因为你是个女子就小看你,还说想做点事,还有……这都使得,我不是容不得你有才能,我从来也不是那种男人。可是等事情到了跟前,现下真要让你独挡一面,自个儿面对危险,我还是有点揪心。”他是笑的,有意想把这话说得轻松些,他说完话又笑了笑,低下头。

子攸也低下了头,有什么东西膨胀起来,塞在她的心口里,让她觉得心口里酸酸涩涩的,涩得让她的指尖都发麻了,她不由自主地笑出来,然后又紧张地咬住嘴唇,想抱抱司马昂,可是手指头攥紧了司马昂的衣服,有点松不开。“我,我我真的没有事,在这里,比起在外头,或者在京城……说说说不定更安全。”

“最好是那样。”司昂低着头,咬着牙又点点头,头低的快要不能再低了,忽然笑了笑,“子攸,你说我若是个土财主的话,是不是更好点?买块田地,盖个庄子,天天的正经事就是拨拨算盘珠子,没事就在街上逛逛,回来给你买个首饰,瞧着你在家胡闹,将来再生几个孩子,聪明点的就教他们读书考功名,不聪明的也没关系就教他打算盘在家折腾那几亩田地……”

司马昂还没说完,子攸就趴在他肩头起不来,他也笑了,子攸喜欢他这样笑出声的时候,“攸儿,我说正经事呢,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有时候还真有这样的想法。胸无大志?以前我还真没琢磨过,现在想想只想做个求田问舍的富家翁的人,那才是聪明人。”司马昂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她站了起来,走到案旁,那上面放着一张摊开的图纸,画的是整个铜羊关的布防图,他叹了口气,“我来给你看看铜羊关现在的布防。”

子攸连头都:回,像个小猴子一样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着,“不用看,铜羊关我都跑过好几遍了,哪里我都清楚。我现在要多抱一会儿。”

司马昂笑了,闭上眼在她的面颊轻轻地亲吻,“只要澹台将军能够同意,我会尽可能多地把这里原来的那些守城士兵留下来,尽量带走金吾卫。”

子攸摇摇头,头发蹭在司昂的脖子上,痒痒的,他闭着眼微笑着享受。听着子攸说道,“你明知道金卫们也就是说守城的时候能有点用处,我猜想我爹的命令一定是要金吾卫们守城的。不过我也不跟争多争少的,只是有一个人,我想跟你讨下来。”

“是谁?”司马昂惊讶地张开眼睛,“堂弟么?”

子攸故意摇摇头,柔软头发在司马昂的脖颈间蹭过,“我想要你把萧国栋给我留下来,我要差遣他。”

“是他啊。”司马昂轻声说了一句。

子攸抬起头来,“你觉得他怎么~”

“他是萧家这一辈里,看起来最有些出息的一个,那些公子哥儿身上的臭毛病他一样都没有,倒有些精明强干的意思。”司马昂笑了笑,“只是……只是这人,呵呵,那点精明劲儿全放在了眼睛里。过去我倒不是太在意他,不过今天你这么一提,我怎么忽然有点不放心了?是不是你知道了什么瞒着我了吧?你方才说要告诉我点什么,是什么呢?”

“唔,”子攸才想起这码事来,“金吾卫里已经知道了爹爹要合围蛮族的事,早上咱们还不知道的时候,据说京城里已经传来了消息。”

司马昂沉默了,他看着子攸,子攸也嘟着嘴巴看着他,最后他实在忍不住笑,“算了,不去猜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办。”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本来想要上官兄留在铜羊关,不过他执意不肯,要随我一同在军队里,这是你这丫头的意思吧?好在柳叶染了风寒,正在发烧,肯定是要留下来了,等我们走了,就叫他搬到这里旁边的屋子里,跟齐烈住在一块儿罢。钟姑娘也留在这里,虽然有他们两个,再加上齐烈跟着你,我稍微放心一些,可是,看起来钟姑娘和柳叶似乎有些不合,他们不会在这段时间里惹出什么事来吧?”司马昂坐在案旁,一手撑着下巴,眼睛看着子攸,她正在津津有味地吃一块桂花糕,司马昂有点失望,自己眼看就要出去打仗了,可在子攸眼里,他有时候可能还不及一块桂花糕。“子攸?”

“唔。”子攸递给他一块松子糖,“这个给你。”

“不如现在请钟姑娘先回去?”司马昂无奈地接过松子糖,“这个时候不能出纰漏。”

“没事吧。”子攸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她还是有些头疼,再说她也开不了口叫钟莫雨回去,她已经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了。司马昂把她拉进怀里,替她揉着太阳穴。她朝司马昂吐了吐舌头,“互相看不对眼是有的,可是也不至于就闹出什么深仇大恨来吧?再说了,毕竟义兄和钟姐姐又没成亲,也没什么背叛不背叛。虽然义兄有悔婚的意思,可是……唉,这事本来也勉强不得。我看钟姐姐和柳叶他们两个顶天也就是吵吵嘴,互相看不顺眼。”

司马昂点点头,子攸的头上一吻,“那好吧,你留心就是了。晚上睡的时候警醒些,最好叫钟莫雨来陪着你,外头那些留守的金吾卫有齐烈看着,每天晚上入睡前至少要到城上各处巡逻一次,巡逻的时候要跟在齐烈身后,不叫人看出你是主事的人。”

“唔”子攸含着一块糖含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司马昂叹了气,“就算这么着,我还是担心那些京城地公子哥儿们有见过你的。”他看了子攸一眼又忍不住捏住了她的下巴,“要吃饭,少吃些点心,看看你都瘦了多少了,也就只有精神还好些,身子还虚得很。”

“唔。”

“听不见我说话是吧?”司马昂危险:起了眼睛,“我走的时候,把你带来的那包糖都给我交出来。”

“那你把我也带着吧。我思想去。觉得还是跟你一起最为妥当。”子攸终于说出一句连贯地话来。脸上那迷迷糊糊地表情也退了去。神采奕奕地。

“不成。”马昂干脆利落地说。“战场上瞬息万变。太过危险。”子攸立刻垮了下去。趴进司马昂地怀里。懒猫似地。

司马昂搂紧了她。压低说道。“万一出了事。下命令杀人地时候不要手下留情。要记得这儿对你来说是座孤城。不会有人来援助你地。只能靠你自己了。”

子攸抬起头来。默默地点点头。司马昂端详了她半晌。才舍得说出口。“我得到澹台将军那里去了。就要到点兵地时辰了。”

子攸咬着嘴唇。隔了半日也只是点了点。什么都没说。司马昂站起身。穿上盔甲地时候她在一旁等着。司马昂走出门去。她也沉默地跟在后头。他才跨出屋门外一步。又转回身来。子攸撞在他身上。低低地“哎哟”了一声。

司马昂低声问她。“夫人。没什么说地么?”

子攸抬头看着他地眼睛,脸色又绯红起来,笑着没说出话来,司马昂忍不住微笑,低下头额头抵在子攸的额头上,轻轻碰着,“白天别再出去乱跑了。”

“嗯,白天我都在屋里做针线。”子攸不着边际地回答。

司马昂笑出了声,又扭开头咳嗽了几声,子攸连忙搂住他的脖子,“是不是这儿太冷,你地咳嗽病~了。



司马昂没在乎她的问话,只管看着她发笑,“还做针线?你耐得住那个腻烦么?你听说过张飞绣花么?”

子攸愠怒地去司马昂怀里掏自己做的香囊,“嫌弃我的刺绣功夫不好么?”

司马昂连忙把香囊一把抢回来,“我估摸着夫人这一辈子顶多也就做这么一个了,我怎么能还回去。”司马昂在子攸额头上又吻了吻,“攸儿,我得走了,你听,刘舍在外头来来回回地走多少趟了,再过一会儿估计他就要进来拿人了。”

子攸小声小气地笑笑,司马昂又端详了她一阵子,才微笑着转开头,刚迈出一步,子攸紧跟了过去,偷

他的面颊上一吻,司马昂回头笑着看她,虽然已经,不能再说话,可是昂眼角眉梢的温柔却浓得化开。

司马昂向外走,子攸也跟了出去,两个都没再说话,子攸跟在司马昂身后,一直到司马昂最后要出城去。子攸不能再跟着了,她跟在齐烈的身边,站在城墙后头看着下边的司马昂骑在马上出城去,更远的地方,连作为疑兵地那些蛮族兵都已经撤走了,可是子攸还是想到,战场大约就会在不远的地方。忽然间司马昂勒住了马,子攸连忙探身出墙外,司马昂回过头来,向城上含糊地挥了挥手,他知道子攸一定在上头看着。

司马昂地队伍消失在夜色中,子攸叹了一口长气,从城墙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齐烈总算松了口气,“王……这可不成啊,您这要是掉到城下边儿去,王爷回来不得一刀砍了我。”

子攸勉强朝他笑笑,又长出了一口气儿,司马昂走了,她立刻就失落无聊到了极点,懒洋洋地没了精神,什么事都不大想干了。她没搭理齐烈,四下里看了一圈,几个金吾卫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子攸伸了个拦腰,向那些人走了过去,齐烈迟了几步,这几个金吾卫只顾留心齐烈了,并没在在意攸走过去。

“看见没,这小王去了,一准儿没法儿活着回来。

别看他确实有本事打仗,是我告诉你吧,他要是打不赢的话那他肯定得被蛮子杀了,这没地说,可他若是打赢了,那也没什么用,大将军也会顺手料理了他。”被围在中间的一个金吾卫抱着根枪在那说得唾沫翻飞。

一边儿的一个接口道,“,管他的死活呢,说他干嘛。等会儿要是被那个黑脸的齐烈听见,咱们还能有好吗?倒是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去啊。我实在是受不了这里了。再熬他妈一个月,就算没人杀我,我自己也他妈要熬死了。”

“憋死你活该。我看你是想女人想了吧,我可知道你在京城的时候,那可是夜夜不落空啊。”那人怪声怪气地答道,几个金吾卫都笑了起来,底下的话越说越不成样子,子攸只得走开,气呼呼地回到齐烈身边去。

齐烈忍住笑,低声说道,“怎了,小主子,是不是这帮家伙嘴里不干净?”

“哼。”子拉下脸来,“齐大哥,你瞧见没有那个金吾卫,就中间那个,抱着根枪的,他是谁家的?”

齐烈笑着低声说道,“那锦阳侯家的二公子,叫冯岳。是个二百五,没什么能耐,基本上就是有人点火他就放炮,哼,不成事的一个东西。”

“好。”子攸点点头,“你过去,照着他屁股给我狠狠地踢他一脚。”

齐烈一愣,瞪着子攸。

“去啊。”子攸压低声音喝了一声,齐烈点点头,这个王妃做事素来随心所欲,他也只得照办。再说他素来厌恶就厌恶冯岳这人,但要是跟着王爷办事的话,多数时候还得按照章法来,不得痛快,这次王妃这命令下得倒挺解气。他从那几个人后头走了过去,几个金吾卫都闭了嘴,齐烈抬起脚来照着那个冯岳就是一脚,冯岳正吊儿郎当到抱着枪站着,身子一半的重量都在那杆枪上,下盘也就不稳。被齐烈照着屁股一脚踹过去,“哎哟”一声就向前摔趴在地上。

子攸转开脸,才觉得胸口不大闷了,走到齐烈后头,跟着他继续向前走。齐烈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主子,我看今晚什么事都不会有,我送您回房去罢。”

“没。”

“那去看看柳叶?”

“他的烧退了,刚才他们走的时候我听义兄说他正睡着觉呢!钟姐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知道义兄是怎么跟她说的,啊,我就是自言自语,你别回头看我。你见着谁家的主子老朝着小厮低头的。对了,咱们去台将军留守的那个副将那里去吧。”子攸一路走一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小主子,你想跟沈将军说话么?”

“我不跟他说,现在也不用让他知道我是谁。你就跟他随便说说话,说点什么都成,我在你旁边装作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厮。”子攸笑了笑,她想知道这个沈放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多大的才能,人品心性儿又是如何,靠不靠得住。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兵变

按说今晚,应该是最不会出事的。齐烈是这样说的,子攸也是这样想的,王爷和澹台将军刚刚带着军队离开铜羊关,若有人想立刻就要起事,那太过仓促了,应该不会。

可是子攸就是静不下心来。

从澹台忌的副将沈放那里离开之后,她先去看了看钟莫雨,想跟她聊几句天,看看她要不要紧,可是钟莫雨躲在屋里谁也不肯见。子攸又跟在齐烈身后去各处巡查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异常,回头后再去看看隔壁的柳叶,他到了晚上果然又有点发烧。

等到子攸最后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她爬到床上和衣睡下,可是过了很久也睡不着,刚合上眼又梦见自己从马上摔下来,骨折过的那只小指头都跟着隐隐发痛。子攸吓醒过来,猛地翻身坐起来。她静静地坐着听外头的声音,铜羊关的夜里很安静,可是她再也睡不着了,她想起来已经有太多的变故发生在晚上了。

她穿了件厚实披风,慢慢地在屋里踱步,炉火快要熄灭了,房里有些冷,她又回到床上坐着,把脚放在脚踏上。这个晚上什么异样都没有,她想到自己可能的不安也许就是因为司马昂不在这里的。她忍不住独自笑了,一定是这样,她有点过度依赖司马昂了,其实仔细想想,今晚实在不大可能出事。她抬起头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行军地图,那上面的山山水水在眼前鲜活起来,她估算着司马昂大约走到了哪里,想得久了便又开始琢磨,在哪里会有一场激战。

忽然窗外传来厉鸟的叫,大半夜的冷不丁吓了子攸一哆嗦。她想起这座城关外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现在城关相对的地方还有一座死城,恐怕这些厉鸟要住在这里,也是因为这里总有死尸可以啄食吧。前几天司马昂睡在她身旁的时候,她都是一觉睡到天亮,还没听过这些鸟叫,现下陡然听见,她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海味书屋 www.hws5.com)

子攸知道烈就在外头,不过他也许已经睡着了,她不想唤醒他。她轻轻地走出门去,绕到旁边的门里。柳叶就睡在那里,桌边地油灯还亮着。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摸了摸柳叶的额头,他的烧已经退了一些了,虽然身子很难受,可还是听见了子攸的脚步声,他张开眼睛,“小攸。”

“你醒”子攸笨手笨脚地给他倒了杯水,“喝点水吧,照顾你的人要睡死了么?”她看了一眼正在门边的榻盹的少年,那人是上官缜门下的人,恐怕跟柳叶的辈分相同,要么就是比柳叶还要矮上一辈的。

柳撑起身子,一气喝干了子攸递给他地水,“那个师侄也累了一天了,让他睡吧,我没什么要紧的。”

子攸低声笑了。“离了义兄。人可撒了。倒通情达理得很了。”

“你怎么还不睡呢?”柳叶又回到床铺上。他看了看子攸。“不用担心。这里反不了天地。”

子攸在他身边坐下。“我睡了一会儿。就睡不着了。刚才梦见我从马上摔下来。折断了手指头。我想这个梦大约不能主吉。”

柳叶瞪着眼睛看子攸。像是能看出点什么。子攸又摸了摸他地额头。“你怎么了。不是烧糊涂了吧?”

“小攸。我听说思虑过重之时做地梦。是不能用来解地。不准。”~叶咳嗽了一阵子。又接着说道。“我看小攸是忘不了过去地一些事。小攸地性子是很洒脱地。乍一看近乎没长心。其实有些事却是埋在心里怎么都过不去地。只不过小攸轻易不说罢了。”

子攸摇了摇头。“才不是呢。就算萧吟不是个东西。可是她还轮不到被我记挂着呢。



“我知道。(海味书屋 www.hws5.com)”柳叶爬了起来,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我说的不是萧吟,是跟萧吟有关的那些事情,是司马昂,唉,或者也不是司马昂,是小攸自己的旧事。那些事就像噩梦一样缠着小攸,时不时地就要换个模样出现在小攸的心头,搅和得小攸不得安宁。可我觉得……,我也没多少年纪,你又总嘲笑我说话孩子气,不过我觉得,人活着有两点是至关重要的:一是不能被旧日的梦魇缠绕,二是不能忧心明天还没发生的事。道理就很简单了,过去的噩梦已经过去了,如果摆脱不了,它就会像是个鬼魂一样,活着的人如果老是被鬼魂打扰,那怎么成呢?至于将来地事,我们所期望的将来往往只有那么一种,可是害怕地未来却有很多个。”

子攸缩起腿来坐在柳叶的床边,她低了一会儿眼睛,慢慢说道,“老是想着旧事,老是有些害怕,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我一直都想装作没这回事,我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呢。要是被人看出来了,一定很讨人厌。”

“讨厌你呢?”

躺回床上,他已经坐起躺下地折腾了好几次了,只置都不舒服,折腾了几下热度又上来了,子攸帮他把被子掖严实了,他烧得呼吸都有些重,“你总是那么好玩,谁都愿意跟你说话,跟你玩,不会有人讨厌你的。司马昂就更不会讨厌你,他看着你就像看着这么大一块宝贝,而且你那些想法,只怕他早就能看出来,他虽然话不多,可是他多精啊,他能看不出来吗?他不也没有讨厌你么?哎,子攸,你是不是不会撒娇使性子啊,啧啧,从小没人疼的丫头,真可怜。让我教教你吧,你不用非逼着自己那么能干啊,那么懂事啊,生怕自己给别人惹麻烦,我看司马昂他很喜欢你给他惹麻烦。”

子攸被他说笑了,“你是烧得吧?满嘴胡话。果然又高烧起来了,真是不好,我看得去叫军过来给你看看。”

柳叶拉住她地袖子,摇了摇头,“没事没事,我师父留下药来了,我再吃一付药,肯定就会退烧。”

“那我叫你师侄起来给你煎药。”子攸说着过去把门口那个睡得七荤八素的少年叫醒,吩咐了几句话,那少年就去外头取药去了。“明天还该叫军医再来看看,这些军医里有两个是太医院里有名地大夫,哥现在不在这里,恐怕病情有些变化,明天还是再叫个大夫来看看才是。”

子攸的话还没说完,柳叶猛然坐了起来,“小攸——”

“怎么了?”子攸吓跳,可是紧跟着,她也听见窗外有急匆匆地脚步声,马靴踏在地面的声音,在铜羊关地静夜里格晰。子攸少有地有些不知所措。

柳叶掀开被子,急急忙忙:把外衣穿上,一面又拿过自己的宝剑放在身边,“小攸,你怎么了?这个时候有人来,肯定不会是好事啊。”

几乎与此时,屋外传来齐烈压低声音的喝问,“是谁?”

“齐将,是,穆延晖。”

子听见了这个声音,就知道柳叶说得不错,一定是出事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地跳着,她勉强稳住自己,大声地说道,“齐烈,让他到这里来见我。”

片刻之后,齐烈跟穆延晖一同出现在叶的门口,齐烈阴沉着脸,显然他也预料到了要发生什么,穆延吸急促,一手捂着他那只伤腿,似乎已经在黑夜里奔跑了一会。他走进门,还不等子攸问,就大声喊道,“出事了,快,萧国栋就要起事了……”

“低声!”齐烈严厉地喝了一,打断他的话。

穆延晖愣了一下,他现在看起来惊恐万分,好像压根就没意识到他刚才用了多大声说话。他压下声音来,话却说得更快了,“小攸堂姐,我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但是今天晚上萧国栋一直在金吾卫的各处营房里走来走去跟各个金吾卫的小头脑们谈话,我觉得不大对劲就跟人换岗在外头执勤,这半夜金吾卫的营房里就没安静过,总像是有什么动静,刚才我……我看见萧国栋他们一伙人杀死了一个澹台将军麾下的游击将军……”

子攸的指甲不知不觉地抠进了手心里,出事了,终于还是出事了,但愿司马昂的军队里不会出事,一定不会,金吾卫的那些小头脑大部分都被她强行留下了,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留在铜羊关里的原守城将士跟金卫的数量差不多,战斗能力却比金吾卫们强的多,这些金吾卫要跟他们动手么?那些守城将士应该可以调动,除非那个澹台忌的副将沈放跟萧国栋是一丘之貉,可是也不像,他不像是那样的人。那么到底……

“你还~什么?”子攸问穆延晖。

他摇了摇头,“我看到他们杀人就跑来了,我觉得……我觉得今晚太不对劲儿了,他们杀人,绝不是因为私人恩怨,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子攸点点头,她看着屋里的几个人,只有这几个人她是可以绝对信任的,这里不是京城,她得不到他们之外的任何帮助。“现在需要想想他们会做什么。如果我的身份还没有暴露的话,那我应该还引不起他们的注意,那么想要夺取铜羊关的话最便捷的方法就是立刻暗杀掉沈放、齐烈,还有那三个军衔较高的守城军官,可以知道现在已经死了一个军官了,他们现在已经已经去杀沈放了,他基本上是个文官,比较好对付。”

子攸的话很有道理,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子攸说的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

子攸完话,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静听着窗外的动静,可是这个时候的铜羊关偏偏还是一片死寂。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攻城

“恐怕现在澹台忌的副将沈放那里应该已经出事了,齐烈,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他那里。(海味书屋 www.hws5.com)”子攸说道,“这里虽然有不少澹台忌的兵,可是咱们要指挥他们,还要通过沈放他们几个,如果沈放他们完了,上下级之间的链条就断了,那这些兵就是一盘散沙,那情况就不妙了。”

“不行。

”齐烈一口回绝掉,“我在这里的职责只是侍卫,我要保护的是王妃的安全。”

“我这里还有柳叶。”子攸急忙说道,她一向相信柳叶的功夫能耐,只不过今天……

齐烈看了柳叶一眼,在油灯底下都看得出他虚弱得很,“柳叶今天不比往日,今天他烧得太厉害了。”

柳叶本来想说自己没事,可是一阵头晕目眩,他又坐回到床上,没敢开口逞英雄。

子攸看了柳叶一眼,又看了看齐烈,权衡了一下也没有别的法子,“那就一起过去。”

齐烈迟了一会,他担心如果叛乱一旦开始,沈放那边是最吃紧的,为王妃的安全着想,他现在不应该听从王妃的命令。

子攸知道他在想什么,“齐大哥,要是沈放那边儿被人杀绝了,这铜羊关上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

一句话提醒了齐烈。“是。我糊涂了。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子攸看着他急匆匆地出去。回头又打量了柳叶一番。摸了摸他地额头发觉这一会儿烧得都有些烫手了。“小叶。你别出去了。我把你藏在什么地方吧。你高烧得太厉害了。这样出去说不定会遭了谁地黑手。”

柳叶摇了摇头。透过门无奈地看着齐烈召集起来地那些人。“不成。你看那些人。多数都是马上功夫了得。近身功夫不怎么样地。还有一些师父手下地人稍微靠谱些。可他们有多少斤两我都知道地。不一定能指望地上。”

子攸有些犹豫。柳叶地高烧看起来好像越来越厉害了。她实在是很想把他塞在哪间不起眼地兵营地柜子里头。这功夫齐烈已经集齐了人。就等着王妃出来。可就在这个时候。静夜里突兀地响起一声短促地号角。所有地人都愣住了。凝神静听。想听出号角声来自哪个方向。可是再没有什么声音了。那声号角就好像是被某个睡迷了地人在无意中弄响地。如果这事发生在往日。只要派一队巡逻地人去看看也就是了。可是今晚。一切都不大正常。

“听清是哪个方向了吗?”子攸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穆延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好像是……好像是城西头。”

“对,是城西。”齐烈说得很坚定,“可是沈放现在不该在那里,王妃娘娘,咱们现在是该去城西那里查看,还是该去沈放那里?”

“去城西。”子攸隐约地觉得那声号角很不吉利,“派人去沈放那里,通知他已经发生兵变了,再告诉他你去城西查看情况了,告诉他就算他来不及调动士兵,至少也要顶住一段时间。”

事情紧迫,已经不能再迟疑了。子攸走到外头骑上马,齐烈叫了三个人吩咐他们去给沈放送信,柳叶也骑上马走到子攸身边,子攸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过了这一次,我就不拉着你到处跑了。”

柳叶笑了,“我师父教我的功夫,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地,发一点烧是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再说,就算你不拉着我,可是你要到这种地方来,我又怎么能不跟着呢?我虽然爱跟你抬杠耍脾气,可那是因为咱们是朋友,其实别看我那个样子,我可是男人呢。”

子攸虽然忧心,可也忍不住一笑。她跟司马昂在一起太久了,都快要让她忘记从前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了,所以现在司马昂不在,她就有些心神不宁。可柳叶的话让她安定了不少,虽然情势难测,她心中却轻松了不少,想跟柳叶开几句玩笑,刚要说话后头传来一声呼唤打断了他们。

“子攸。”

子攸在马上转过头去,看到钟莫雨正跑出门来,她也听到了外头侍卫们集结的动静,可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柳叶有些烦躁,不过他还是克制着自己,说话的声音很低,只有子攸听到了,“怎么搞的,竟然就这么直接地喊你的名字,还怕有人不知道你在这里吗?”

“不怪她,她不大懂咱们这里面的事。”子攸连忙低声说道,她觉得今天义兄一定是跟她说了什么,她不想今天晚上柳叶跟钟莫雨起什么冲突,不是时候。她

音量,“钟姐姐,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好像出了些在一起我还能放心些。



钟莫雨迟了一下,就上了门口一匹空着地马,只不过有意无意地跟子攸和柳叶保持了一点距离。

子攸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跟在齐烈身后骑马向城西奔去。明知道危机近在咫尺,却没法透过这浓重的黑暗看到危险到底在何处,这种压抑让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子攸的心思却渐渐的越发清晰敏锐起来,身边人的细微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一路上有几处哨兵喝问他们是谁,在做什么,子攸暗暗地数了数他们的数目,比该有的哨位少了将近三分之二,她还没来得及向齐烈核实,就听见了清晰的打斗声,可是城西一片黑暗,那些原来本该燃烧着地火把不知怎么都熄灭了。

“小心。”子攸勒住了马,她不想贸然地闯过去,虽然现在情况紧急,可她也不想在没摸清底里的时候就贸然送了性命,现在打斗处集中在城墙的犄角处,他们在暗,而子攸这一伙人却在明处。

齐烈也收住马,后头地侍卫们跟着放慢了速度,齐烈大声吼道,“是谁在那里?谁在那里动手?”

一只箭“嗖”地一声朝着齐烈的额头飞了过来,像是作答。齐烈急忙闪身,一把抓住了羽箭。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嘶哑地声音在那处黑暗中喊道,“火把,快点火把,城墙外有人,城墙外有人攀进来……”一声刀砍进身体的声音结束了这声呼喊。子攸地心又一次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城墙外有人?这么高的城墙怎么可能有人趴进来。

齐烈举起手中地火把向前抛去,火光只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而且很快就被人踩灭了。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子攸似乎看到了蛮族的马靴。

“是蛮子。”她低声说了一句,柳叶和齐烈同时回过头来有些发愣地盯着子攸,他们难以相信,蛮子已经撤走了,他们不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铜羊关上,他们要是有这份儿能耐也就不会兵败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快点,照亮前面。”子攸愤怒地冲齐烈嚷道,齐烈也在着急,可是他们只剩了两根火把,再被熄灭,那就谁都别想看见谁了。

“没听见我说话吗?”子攸“噌”地一声抽出自己的短剑,在齐烈的马背上割过去,他的一只袋子落进了子攸的手里。司马昂在打猎的时候曾发现过一种黑火油,他曾跟子攸说过这种东西在作战的时候一定用得到,子攸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就告诉过他,这种东西本来就曾用在战场上过,所以司马昂就做主给自己的军队里配备了些那种东西。可一直以来也只有上官缜曾用来烧过一次军粮,齐烈早把那种黑乎乎的东西给忘记了。

子攸拿过齐烈马上系着的那只袋子,大喊道,“向我这个方向来,不要恋战。”有两个人跑了过来,子攸急着向齐烈说,“快,我是女子,他们不肯听我的,你快叫他们都过来。”

齐烈大吼一声,“我是王爷手下的将军齐烈,大颢国的士兵们,所有听从王爷和澹台将军号令的,后退。”

十几个士兵跑了过来,子攸迎着他们纵马向前,把齐烈吓坏了,还以为子攸要亲自上阵,连忙跟着冲过去要拦回她来。她却没有跑得太远,她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皮囊,用力抛了过去,皮囊里的黑油泼洒出来,从她的马蹄下一直连到城墙边上,那里似乎有不知道多少个朦胧的人影。

子攸向前丢下手里的火把,火焰引燃了那些黑色的油,一道火焰蛇一般地窜了过去,“腾”第一下烧到城墙上。一下子照亮了城墙边的黑暗,五六个蛮族的士兵正站在那里,猝不及防地被火焰照亮了,还有更多个刚从城墙上露头的,正在往城里爬的蛮子,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守城士兵。

子攸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不断爬上城墙角的蛮子。三支羽箭同时向子攸射来,齐烈挥剑挡开她面前的箭,惊得冷汗直流,那些不断爬上城墙的蛮子又让他头皮发麻。几个在子攸冲上前时没躲开的蛮子被子攸泼了一身黑火油,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地上的火苗引燃了,狼哭鬼叫地满地打滚。

子攸呆呆地看着,被柳叶用力拉了一把,她才发觉自己被吓得几乎动不了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子攸呆呆地看着蛮族的武士从城墙上爬下来,她的心头一阵发冷,她不相信有什么人能爬上这么高的城墙,穿着轻甲的蛮族武士那黑色的身影就仿佛鬼魅一般不断地从城墙外头冒出来,不单单是子攸,就连那些侍卫们也惊呆了,定定地骑在马上看着那些身上着了火的蛮子在地上打滚,看着更多的蛮子从城墙上爬进来,仿佛见了鬼似的。(海味书屋 www.hws5.com)

齐烈已经在铜羊关上守了几个月,也已经在战场上拼杀过不知道多少场了,他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冲上前去,挥起重剑不住地砍杀着已经上了城的蛮子。他手下的侍卫们也醒悟过来,向前冲去,原先就跟蛮子战在一起的那些守城士兵也冲了上去,一时间这个城角展开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混战。

柳叶和钟莫雨都在子攸身边没有上前,钟莫雨是第一次看到战场厮杀,她才到铜羊关上几天,还弄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到底意味着什么。柳叶还算冷静,只是不住地咳嗽,“小攸,这些蛮子是从哪冒出来的?小攸,小攸,你怎么了?说话啊,你怎么还先被吓住了?”

子攸被柳叶喊醒了,转过头去看着柳叶,柳叶被她眼里的惊骇之意吓着了,“怎……怎么了?”

“小叶,我也不知道这些蛮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是……”子攸吞咽了一下,拼命制止住自己地惊慌,“我都有些糊涂了,这处城墙……这处城墙是不是朝里的?”

“朝里?咱们站的地方当然是铜羊关的里头了。”钟莫雨根本不觉得这几个蛮子跑上铜羊关的城头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几十个人的混战在她看起来简直跟街头帮派的火拼差不多,她惊讶地问子攸道,“子攸,有什么可怕的,不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

柳叶没有跟钟莫雨抬杠,也没有打趣,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攸,这里地城墙是朝里的,蛮子不是从铜羊关前头攻打上来的,他们是从铜羊关后头绕上来的,这可大大地不妙了。(海味书屋 www.hws5.com)”

子攸的双手止不住地发颤,她向马侧部摸过去,顺手抄起一只弓,从箭壶里抽出羽箭,拉开弓箭,一箭射倒了齐烈正在对付的蛮子,“齐烈。”子攸大喊一声,“铜羊关后地那条小路,每天晚上都有士兵把守,今天晚上守在那里的人是谁?”

“有五十人守在小路的隘口。”齐烈怔了一下,似乎一时间想不起来今天是谁把守那条小路,他本来还以为蛮族已经退兵了,那里没有任何把守必要。齐烈想了一下才大声回答倒道,“今天头半夜是罗庆,后半夜应该是澹台将军帐下的一员将军,大概是叫刘轩的。”

“刘轩将军?”穆延晖愣住了。子攸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候转过头去看着他。他站地地方距离子攸不远。子攸看到他紧张地握紧了手里地刀。“那个刘轩……刘轩将军已经被萧国栋他们杀了。”

子攸一言不发地看着穆延晖。真地是这样。那今晚地乱子可不小了。已经不仅仅是几个金吾卫叛乱地问题。本来就该想到是这样地。就算几个金吾卫能够夺得铜羊关地兵权。他们下一步还能怎么样呢?可若是他们勾结上了蛮子。那可就不同了。

穆延晖见子攸一直没有说话。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地话。“是真地。我亲眼见到萧国栋他们几个杀了刘轩将军。”

“我知道你说地是真地。

”子攸轻轻地说道。她看了看城墙边上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地尸体。(海味书屋 www.hws5.com)有一大部分是大颢国地士兵。“齐烈。叫一个人过来回话。”

齐烈在混乱中拎过来一个原来就在这儿地士兵。把他拽到子攸面前。齐烈地力气太大了。那个士兵还是个大孩子。差一点摔倒在子攸地马前。他站稳了抬起头来。“谁?……你是谁?你……”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子攸向那个士兵发问。可是那个士兵没有回答,他已经听出她的声音是个女孩子,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刚刚经历过黑暗里的搏斗,遗留下来的紧张和亢奋本来就让他有些昏头昏脑。可是现在眼前偏偏又出现了一个骑在马上的女子,她身边士兵手里地火把刚好照亮了她那张绝美的脸,他呆呆地看着她,看着那女子略带骄傲地扬起倾国倾城地面容,向他说了句什么,他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柳叶刚要骂他是个窝囊废,一阵咳嗽让他没能说出话来,他高烧得很难受,额头滴下汗来,他那种眩晕的感觉更明显了,他真想下马去休息一会儿。

眼下地情形实在是危急得很,子攸实

急了,举起马鞭子就向站在她马前的士兵抽了过去,太大地力气,不过还是吓了那士兵一大跳。他“哎哟”一声跳了起来,连忙倒退着向一边躲开,下意识地嘴里不干不净了一句。又想起骑在马上的是那么一个美貌的女子,他又慌张地捂住嘴,像是想把方才那句脏话吞回肚子里去,他可不是有意要冒犯女子的。他又抬起头迷惑地看着马上的女子,放心地看到那女子并没动怒。

可是子攸也已经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大声地向他,“我在问你话,你没有听见吗?你是在这里站岗的吗?发生了什么事?蛮子怎么会爬上来?”

那士兵终于听清了子攸的话,可是却闹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你是谁?女人怎么会上铜羊关里来?我是澹台大将军的人,我怎么非要回答你的话不可。”

齐烈又放倒了一个蛮子,勃然大怒地跳下马来,两步跑到那个士兵的面前,仰起巴掌就是一个漏风嘴巴煽过去,“你他娘的罗嗦什么?她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嗦一句我就打掉你的门牙。”

其实这一巴掌就差一点打掉那倒霉士兵的门牙了,他委屈地捂着脸,他本来是澹台将军的人,所以连齐烈也并未放在眼里,可是齐烈这一巴掌打得他的牙齿划破了嘴唇,脸也肿了。

他向外吐了一口含着血的唾沫,瞪了齐烈一眼,齐烈恼怒地抡起巴掌就要再煽过去。

“行了,齐烈。”子攸喝止了他,她已经快要急死了,“不要再打他了。你也快说,是怎么回事。”

那个士兵看了齐烈一眼,不敢再迟,“我原不是在这里站岗的。我跟我的这些兄弟们是在城西巡逻的,快走到这里的时候听到一声号角声。本来哨兵们发出的警报应该是三声长号角,但是我们头儿觉得这一声响得更蹊跷,我们就向这边来了,刚到这儿就发现哨兵兄弟们全被撂了,这里的火把也熄灭了,影影绰绰地见到一些人影跑开了,还听见城墙上有声音。我们也顾不上去追那几个跑了的人,就向城墙边来看,结果就这么黑咕隆咚地打起来了。这不是吗,然后你们就来了。”

子攸咬着下唇半日没有说话,那士兵就看着子攸的脸发呆,子攸也顾不上恼他胆大妄为,她看到城墙边那些黑火油都快燃尽了,猛醒过来,“你这傻瓜,你还迟什么?还不去吹三声长号角!”

那士兵也是猛然醒悟过来,这一半天光顾着打了,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他转身跑到城墙边去,避开蛮子的攻击抢出被人丢在地上的号角,退到一边去鼓足了力气把号角吹响。拖长而压抑的号角声在铜羊关里响了起来,一个蛮子向着那吹号的士兵拉开了弓箭,子攸比他更快,她举起手里的弓箭,娴熟地拉开弓弦,一箭射穿了那个蛮族武士的咽喉。

她没有去看那个倒下的士兵,司马昂曾向她说过,不要去死者,那会让她失掉勇气,她要照看的是活着的人。她转过脸去,向穆延晖吩咐道,“快去把被熄灭的火把全都点燃。”

穆延晖跳下马向最近的墙边奔过去,那里应该有放火把的位置。齐烈已经冲到了城墙边上,他顾不得别的,大喊了一声,“王妃,这里有绳子,粗绳子结成的绳梯,有叛徒。是铜羊关里的叛徒把绳梯放下去,把蛮子放上来的。”

子攸愤怒了,她没有想到萧国栋那一干人真的会这样做,不但叛变了他们的将军,甚至还勾结了蛮子,出卖这座城关,出卖自己的国家。都到了这一步,子攸再也容忍不了他们一分一毫,她甚至觉得自己恨不得立刻就杀了那些叛乱的人,不那样做,她不但对不起司马昂,对不起爹爹,也对不起那五百个驻防在城外山路上的士兵,他们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

“烧掉绳梯。”子攸下了一道干脆利落的命令。

一个侍卫也学着她的样子解下自己马背上的皮囊,把黑火油泼洒在城墙上,齐烈点了一把火,绳子在黑火油的助燃下很快就烧断了,而且横向练成一片,城墙下传来哀号声,子攸知道是挂在绳梯上的蛮子摔到了城墙之下。

城墙上头的这些蛮子很快就被齐烈带着人料理掉了,只是,子攸回头向城关里望,警报的号角已经发出了,可是却没有援兵来这里,她低声向齐烈说道,“今晚进攻铜羊关的蛮子一定不仅仅打算只从这里上来。”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会合

子攸意识到眼前这里一定不是唯一一处被攻破的城墙,今天早上斥候已经禀告了蛮族军队全部撤退的消息,为什么今晚这里还会有蛮族的武士呢?这座城关之外又还有多少蛮子?那么在这座城关里面呢?又已经有了多少个异族的杀手?子攸有一阵子心慌意乱,看不见的敌人,不知底细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海味书屋 www.hws5.com)

齐烈在衣服上抹掉他那柄重剑上的血迹,恶狠狠地骂道,“他娘的,要想打仗,就痛痛快快地来一场,这样偷偷摸摸的,真他娘的让人不痛快。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都从哪里上城上来了,也不知道沈放知道了没有?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今天晚上咱们大家睡觉的功夫,铜羊关上的人就都死绝了?”

一个守城的士兵在齐烈的身后瑟缩了一下,齐烈的话也是太吓人了些,他们杀掉了这几个蛮子,现在城上又变得静悄悄的了,诡异得可怕。

穆延晖站在城墙边上,极目远望,可是下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不知道外头到底有多少人,他低声说着所有人的问,“蛮子不是都走了吗?怎么会回来呢?现在咱们的军队都开走了,铜羊关里还不到一万人,难道咱们是中了蛮子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吗?咱们还想着要包抄蛮子呢,可蛮子却把咱们的大军都调到了草原上?天啊,小攸堂姐,那咱们地国中现在岂不是空虚了么?要是蛮子的十万铁骑现在就藏在山里,要从小道绕过去,那咱们的京都……”他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了,那样的后果也太过可怕了些。

“不会。”子攸斩钉截铁地说道,她镇定了下来,想到现在这样的时候最要不得的就是士兵们的慌乱。“那绝不会。蛮子的主力军队已经向草原深处走了,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藏在山中从小路上来的蛮子绝不会很多,不然咱们地斥候不会没发现他们。(海味书屋 www.hws5.com)不要说斥候不会发现不了他们,你们想想,怎么可能存在那样的情况,十万人藏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咱们却一点都不知道的。”

话说出来,子攸自己也安定了下来,“藏在山里伺机而动的那些蛮族武士绝不会太多,咱们在山间小路上设防的那支五百人地军队本来足够应付,可是坏就坏在咱们铜羊关里出现了叛徒。哼,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有这样打的胆子,真是恨不得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喂狗。”

齐烈先开口回话了,“王妃说的很是。”他的心里也安定了不少,突然出了这样的情况,王爷又不在,方才他很是着急,就像穆延晖说的那样,他也是越想越可怕,可现在王妃很沉稳,说的那些话也很有道理,他又放下心来,“这么说这些蛮子根本无力进攻大颢国,他们要夺取的是铜羊关,那就还有余地。”

子攸接过他的话头,“说地不错,必然是有一些狼心狗肺的叛徒设法偷出城去杀了外头咱们的那五百警戒士兵,又回来杀了这里的哨兵,再放敌人进来。可咱们城里还有八千多的戍卫士兵,绝不可能悄没声地败了。留下二十个哨兵在这里,剩下的人跟我到各处去巡逻,齐烈,再派一个人去通知沈放。”这个沈放,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怎么把这个铜羊关里弄得静的像块坟地。

子攸说要继续去巡逻,就显见的是自己这方还站在上风,一干士兵都鼓舞起了些士气。先前向子攸回话的那个士兵低声向穆延晖问道,“她她她是王妃?王爷的王妃?大将军地女儿?”

穆延晖没吭声。子攸掉转了马头。厉声说道。“留守地士兵警醒一些。咱们这里头出了叛。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是。(海味书屋 www.hws5.com)”几个士兵同声答道。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号角声再次响彻铜羊关。子攸猛然抬起头。静听着号角响起地方向。三声拖长地号角声。像是在呼应着他们方才地号角。但子攸知道这是新地警报。

“王妃。”齐烈两步奔到自己地马边。飞身上马。

“快走。一定是又有蛮子上城了。快去帮助发出警报地守军。”子攸高声说道。她调转马头向着那个方向奔去。齐烈连忙催马上前抢在她前头。就在这个时候。铜羊关上另一个方向又响起了号角声。

子攸吃了一惊。蛮子进攻地方向不止是一个。齐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走。他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现在地铜羊关上到底来了多少蛮子。他们打算进攻哪里

算杀掉铜羊关里地将军还是打算大举进攻。他紧张:一眼。几乎忘记了子攸只是一个只有十七岁地女孩子。

子攸压低声音向他说道,“向最近的地方去,不要考虑太多,没有时间。”

齐烈醒悟过来,领头骑马向最近的方向跑去。又是一处火把全部熄灭了的城墙,不过这里显然有更多的人混战在一起,齐烈照着子攸的方式点亮了黑火油,他带来的士兵和侍卫们涌进了战场,他向混战的士兵大声地喊道,“我是齐烈,最高军衔的大颢**官出来回话。”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火光没有照亮的地方传过来,“齐烈,你家王爷不在城里了,你就摆了好大的谱啊。”

齐烈一怔,子攸先想到那声音是谁了,“沈将军,你在这里吗?”

一袭白衣的沈放慢悠悠地走过来,那模样仿佛是在书房里踱着方步,“齐烈,你小子应该快点下马到我这里来回话。”

齐烈足瞪了他一句话的功夫,才顺从地跳下马,走到沈放的面前,勉强恭敬地行了一礼,“沈将军,我没想到您会在这里。”

柳叶听说他就是这里留守的将军,澹台忌的副将,立刻松了一口气,他向子攸侧了侧头,低声说道,“真没想到这个书生竟然会是沈放啊。我的天啊,你看他那个风骚劲儿,都什么时候了,还穿得全身雪白,生怕蛮子的射手看不见他吗?”

子攸没有回答他的话,她也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她还在想如果他已经被人杀了,她可要怎么做才是。她刚才心里暗暗后悔自己没有早一些窃取这个城关里的军权,闹到现在这么被动。

沈放对周围的紧迫情况视而不见,还悠然自得地跟齐烈扯了几句家常,齐烈的脸绷得很紧,差一点就要忍不住朝这个轻浮的书生发火了。他才收起玩笑,“齐烈,我要你现在召集你所能召集到的金吾卫到我这里来,听从我的号令。”

“沈将军,恐怕现在不行。”齐烈又向沈放行了一礼,姿态恭敬,但是说话却很倨傲,他素来不愿意听从大将军麾下将领的命令。沈放似怒非怒地看着齐烈。齐烈行礼之后便直起腰来,颇有些骄傲,“王妃现在这里,还是请沈将军先来见过王妃娘娘吧。恐怕你我都须得听从王妃的号令。”

沈放吃了一惊,随着齐烈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子攸的头发又没束紧,这时候都散开了。沈放吃惊地看着齐烈身后那伙人,中间那个骑在马上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在火把的光照下可以看到她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她的年纪还很小,那长绝美的小脸上还带着三分娇憨的可爱,可是那双眼睛里的坚定和冷峻却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子所能具有的。他想起了那个沉默寡言,却格外坚定睿智的王爷,如果说她是他的妻子的话,如果说她来这里就是要主持这里的城防的话,他是相信的。

沈放走到子攸的面前,向她行了礼,“铜羊关守将沈放,给王妃娘娘请安。”

子攸看着他说道,“沈将军知道今晚叛乱的人是谁吗?沈将军怎么只凭了齐烈的一句话就相信我是王妃呢?倘或是齐烈叛乱了,沈将军又该如何呢?”

沈放一笑,“寻常女子怎么会有王妃这样的气度,沈放自信不会看错人。”

子攸不想去追究沈放的话是否是恭维,她将手里的兵符交给齐烈,由他将兵符转送到沈放的手里,“还是交割清楚的好。”

沈放验过了兵符,又向子攸行了一礼,敛了笑意,正正经经地回道,“王妃娘娘,金吾卫中有人叛变,早些时候曾欲暗杀我,被我的人料理了。不知道他们可曾去袭扰王妃,也不知王妃发现了什么。”

城墙边的混战还没结束,但是铜羊关的守军已经明显占了上风。子攸长话短说,简洁明了地把今晚她看到的情形告之了沈放。沈放见子攸分析准确,言语又缜密,思维清晰,便不敢小瞧了她,“依王妃看,眼下该如何做才是。”

“首先,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就是了,请沈将军速去调集兵马,在各处防守。”子攸说道,“其次,铜羊关朝向里的城门是重中之重,我即刻就带人前去查看守护。”

沈放脸上的神色越发恭敬,这个小王妃说得极是,眼下最重要的事的确就是这两件。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城门之战(上)

又有两处号角的长鸣,穆延晖有些沉不住气,他骑在马上跟着子攸向前走,却忍不住不停地向四下里看,可是什么也没看到,铜羊关毕竟太大了,现在又是夜最浓重的时候。(海味书屋 www.hws5.com)他跟在子攸的身后,跟王府的亲兵们一起向铜羊关通往大颢国腹地方向的那个大门策马奔去,他知道危险会在那里,却不知道那里到底会如何。他听见齐烈在子攸身边低声问道,“已经有几处号角声了,那些蛮子到底他妈的来了多少?”

子攸摇摇头,“不用管他们,能从城墙上爬进来而没有被沈放的人干掉的蛮子一定是少数,现在大门才是要紧的地方。”

“前后的大门处沈放都该有重兵把守才是。”齐烈答道。

“城外的小路上不是也该有五百人把守吗?”子攸冷笑了一下,“按说那条小道有那些人把守是万无一失的,蛮子打算强行通过那里的时候,他们不但应该能够守住关碍,而且还应该点火向铜羊关示警才是,可是结果呢,什么都没有。他们是被内奸杀死的,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了。你还能说大门那里肯定不会有同样的事发生吗?”

齐烈知道王妃说得在理,他想到自己也该考虑到这里才是,只是铜羊关不比王府,这里实在太大了,出了这样的事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先顾哪头才是。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王妃娘娘,眼下铜羊关危急,不管前头大将军那边能打得赢还是打不赢,铜羊关可是重中之重啊。现在好在王爷他们的大军才走出去半天,应该走得还不是很远,咱们要不要点上狼烟烽火,向他们报急,请王爷和澹台将军赶紧带兵驰援呢?”

“不行。”子攸轻声说道,语气却格外坚决,“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再说,铜羊关必须靠咱们守住,当初他们走地时候,咱们可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守住城关地,他们才放下心把这里交给咱们的,难道咱们那些话只是说说,事到临头就不行了吗?何况眼下还不知道铜羊关外头的情形,如果真的是咱们的斥候出了问题,蛮子有一支军队并没有远走,那么他们一定会在半路设伏,等着在王爷和澹台将军他们回援的时候,在半路伏击他们,这还是一。(海味书屋 www.hws5.com)还有,还有一种可能,现在蛮族的宫廷正处在分崩离析的时候,在我看来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个有权威的统一指挥者,他们的这次行动很有可能不是部族地统一部署,现在袭扰铜羊关的蛮子大约只是蛮子中擅自行动的一小支军队。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咱们这个时候点上烽火向王爷和澹台将军告急,那么能看见这烽火地绝不仅仅是咱们的人,蛮族地主力十万人就在王爷他们前面不远,如果他们也看到了铜羊关告急的烽火,怎么可能不回头来呢?现成的便宜他们哪有不捡的。到那时候,不单单是咱们得不到大军的援助,而且还要把王爷他们给陷在危机中了。”

齐烈无话可说,自愧弗如地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小王妃。在这个危急地时候,他想的全是眼前地情况该如何化解,他还以为这是最实际的,他压根就没有心思能分出来去想对方地情况,没有功夫去想对手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这里大多数人都被半夜里突如其来降临到城墙上的蛮子给吓住了,他们跟蛮子作战太久了,想得都是蛮子如何剽悍如何不畏死,心底里难免模模糊糊地把蛮子都给神化了。可是王妃显然跟王爷一样,只把蛮子看成了人,所以才能在这个时候还能把对手地虚实想得清楚。

他又看了子攸一眼,把马骑到了她的前头,“王妃娘娘,恕罪了,您不宜太过显眼,不管怎么说,今晚的铜羊关太不安全了。”

子攸还在想着铜羊关外头的事,一不留神,手里的火把就被齐烈接了过去,他骑马走在最前头的中间位置上。子攸知道齐烈的意思,在这个敌我不分明的夜晚,铜羊关的每处墙垛后头可能都会射出冷箭来。

“放心吧。”柳叶低声向子攸说道。“有我在这里。你一准儿没事。放心大胆地干你地事吧。我会留神小攸地身边地。”

子攸心里一暖。虽然她心头焦急万分。可还是侧过头去看着柳叶笑了。柳叶也会心一笑。

不过随即柳叶又嘀咕了一句。“真是地。要不是我今天发烧了没精神。这么大地热闹。我一定高兴死了。”

子攸没搭理他。她已经听到城关里地动静越来越大。再不像方才那样静悄悄地了。要这样她反倒放心了些。他们一行人顺着一条专供马匹驰骋地斜坡向城关地下层奔去。再过不多远就能走到内城门附近了。可是让她觉得不祥地是。这里刀枪剑戟地碰撞声和人地叫喊声也更大了。

“大家都留神了。小心谨慎。”子攸地话还没说完。右手边地一条黑漆漆地仓库胡同里就射出一只羽箭来。奔着齐烈就过去了。齐烈本来打猎。现在又在

磨砺了好几个月。听风辨物地能耐大有长进。他还手上地重剑已经自动挥过去。撞开了那只羽箭。

“他娘的,是什么人?”齐烈大骂了一声,收住了马,恨不得过去大打一场。

一小队蛮子就在这时窜出了胡同,举着马刀向他们冲杀过来,子攸的反应竟然比那几个士兵还快,手上拈了三只羽箭同时在弓弦上射了出去,跑在前头的两个蛮子登时就倒在地上,子攸转过头来,低声喝道,“把他们留给沈放的人,别管他们,快去内城门要紧。”

齐烈醒悟过来,不再言语,领着这些人向内城门的方向过去,这些蛮子都是步行,追不上他们地马,很快就被他们甩在了后面。远远地就看到城门处已经短兵相接,乱纷纷地好几种服色的人都战在一起,不过好的一面是这里的火把都还燃着,可以看到城门仍旧是紧紧关闭着的,并没有被打开。

“阿弥陀佛。”子攸突然不伦不类地说了一句,引得柳叶笑了起来,子攸瞪他一眼,“你笑什么,我是说幸亏城门没被打开,不然咱们这几个人挡不挡得住外头攻城的蛮子就不好说了。”

齐烈大吼了一声,“谁是守城门的军官,出了什么事?”

有个人向齐烈啐了一口,“又他妈的是金吾卫,该天杀的东西。你们叛引来蛮子在这里夺城门,还他妈好意思问是出了什么事。老子今天就算战死在这里,也他妈的得拉十个金吾卫垫背。”

“放你妈地屁!”齐烈是一个刚烈武将,本来就粗野,听见这这样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挥起重剑放倒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蛮子。“谁他妈叛乱了,我就挖出他的心肝,看看是什么颜色地。”

这些王府的亲兵都跟着齐烈冲了上去,唯独柳叶猛拉子攸地马缰绳,“小攸,咱们已经到这儿了,就赶紧靠边儿吧,你看身后,还有不少蛮子从城里往这儿跑呢。人太多地方太小了,当心刀剑碰到你。”

“他们是要夺这个城门,放外头的蛮子进来。”子攸尖声说道,回头去看后面果然至少有几十个蛮子从城里向这里跑,要加入争夺城门的战斗。子攸知道他们一定就是从城墙上成功爬进来的。又看到钟莫雨跳下马,向城墙根儿底下跑,钟莫雨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战争场面,到底是女孩儿家就有些怯了。不过子攸知道她那身功夫肯定是能自保的,也就没去管她。

就在这时候,一个轰隆隆地雷声猛然响起,震荡着每个人的耳朵。柳叶惊讶地问道,“老天啊,这个地方可真是怪,冬天打雷?”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倒确实有阴云,回头来看子攸,却发现她正惊惧地瞪着不远处那高大地城门。

“怎么了小攸?”柳叶不解地问道,他也去看扇巨大的城门,又是“轰隆”一声,火光之下,可以看到连城门都被震得发颤了。城门?柳叶猛然明白过来,他想到自己可真是傻,没看过攻城,还没在说书地那里听到过吗?“小攸,他们是在拿什么东西撞城门吗?”

“嗯。”子攸犹豫不决地应了一声,这里的城上应该有人射箭地,投石器也应该打开了,怎么城上这么寂静呢,竟然由得那些蛮子撞城门。她抬起头看着上头,没看到城墙边有人,她恍然大悟,一定是叛变的金吾卫和蛮子一同从城里来抢夺城门,原先在城墙上防守的士兵都下来阻挡了。再说,这里是铜羊关朝向里侧的城墙,本来守卫的士兵就会太多。

子攸担忧地望着那座巨大的城门,柳叶把她的马牵到一边去她都没有觉得,她快速地想着所有在宫廷档案里读到过的关于这座城关的记载,她还记得修建这座城关的皇帝是个个性坚韧缜密的人,他要把这座城关修建成一座铜城铁关,对了,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这里的几个城门都是在那位皇帝的同一条命令下修建的,它们的尺寸和坚固程度应该是相同的,即使年代久远,可是它们应该仍旧坚不可摧。

她放了一些心,她记得档案上记载过,这些大门就士兵们想开门都很不容易,那门上的绞锁极其古老复杂。有一个穿着金吾卫服色的士兵刚刚砍倒了一个守城的士兵,他的身后是一个空挡,刚好可以让他跑到大门边。他的手已经触到了大门的绞锁,子攸看到他在那上头上下摸索,急切地想打开那道锁,一时间却找不到方法。子攸冷静地拿起弓,瞄准了他的后背,一箭过去。

“做得好。”柳叶轻声赞道,“好极了。”有一个蛮子举着马刀向子攸砍过来,被柳叶干脆利落地料理了。可是通往城关之上的黑影里又跑下了十几个蛮子,柳叶“哎哟”了一声,“这可烦人了,到底有多少个蛮子从城头上爬过来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城门之战 (下)

城门下的混战一时还结束不了,大约有一个原因就是齐烈带来的王府亲兵服色与金吾卫相近,火把的光亮到底昏暗一些,守城的士兵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是敌是友,一时间这块战场上打得乱七八糟的。(海味书屋 www.hws5.com)不断有人大声呼叫,“别对付我,我是王爷的人。”更可恶的是,城门下的守军本来就不多,齐烈和子攸总共带来的人也不过就是三十几个人,可是蛮族的武士却分成小股不断地从城里走出来,加入到城门下头拥挤堪的战场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翻过了铜羊关那据说高不可攀的城墙。不过好一面是,这些敌人都是蛮族的武士,服饰和武器都跟大颢国的军士有很大的不同,很容易区分一些,而那些叛乱的金吾卫,多数并不善战,在城门下顶了一阵子就趁乱后退,偷偷摸摸地跑了。

子攸虽然明知道那些跑掉了那些金吾卫将来肯定是个大问题,可手头的人手太紧,也着实无法分出士兵去把他们截住。她把穆延晖喊离了战场,“延晖,你看到萧国栋他们那一干人了吗?”

穆延晖跟着她退到一边,极力从混乱厮杀的人群中找出那几个金吾卫的小头脑,“没有,我从一来就没见着他。”他又仔细地来来回回寻找了一遍,“没有,再说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嗯。”子攸点了点头,她也想到了这点,虽然这次叛乱算是大动作了,可是如果叛乱失败了,恐怕那个萧国栋还是会有本事一推三六五的。子攸想得更远地是,不知道那个混账败类有没有胆子仗着他姓萧就把事儿推到王爷身上。她虽然着急眼下的情势,可是想到萧家,心头就是一阵恼怒,好歹王爷也是……前头的人有些抵挡不住了,子攸暗暗地叹息大颢的军士确实没有蛮族武士那样的体魄,那些蛮子几乎能以一敌三,每一次从城上冲下来三五个蛮族武士,就能把城门那正在混战地守军阵线冲开一条口子,将将冲杀到门边去。这一会儿功夫可说是城门口已经险象环生。

子攸从马上下来,跟柳叶一起寻找了一处视角极好的城墙角落,她站在阴影里,拉起了弓箭,有条不紊地向城门附近射箭,一个一个靠近城门的蛮族武士被冷箭射倒。柳叶轻声叹了口气,“小攸的箭术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别跟我说话。”子攸厉声喝了一句,柳叶连忙闭嘴,她是站在寒风里,可是冷汗已经从她的额头上滴下去,淌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揉了揉眼睛,拼命集中精神,连呼吸都禀住了,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认真地干一件事过,可她也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只要有一个敌人真地打开了城门,外头的敌人就会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来,也许立刻就会吞没他们守在城门口的这几个人。

子攸相信这座城关的外头没有多少人,可是铜羊关里头的守军们,最精壮的已经按照爹爹的意思俩开铜羊关去完成对蛮族主力的包抄了,这里头剩下的这八千多人并不太善战,守城可以,但是如果蛮族真的进了城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不用太多地敌人,只要有四千的蛮族士兵在外头,恐怕这座铜羊关就会如同它对面的那座城一样,变成一座死城。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她穆子攸还有什么颜面见爹爹,有什么颜面见司马昂。想到司马昂,她的手就有些发颤,一箭没射中城门下头的一个敌人,反而贴着一个守军的耳朵飞了过去,子攸看到那人叫了一声,向一边躲去,她猜测自己大概是划伤了他的耳朵,她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小攸,别怕。”柳叶也看见了那边的情形,“别怕,你没伤着他,就是吓了他一跳,接着射,我马上的箭壶也送给你。”他胡乱地给子攸擦了一把脸上地汗,他手上在城墙上蹭过土,把子攸的脸上擦脏了,他一咬舌头,趁着子攸没发现,赶紧转开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海味书屋 www.hws5.com)

蛮族地武士也不是只有蛮力气地。已经有人注意到一直有一个人在向城门口放冷箭了。一个高个子地武士大喝一声向子攸地方向掷了一把斧头。柳叶连忙拉了子攸一把。她尖叫了一声。头发被锋利地斧头削去了一大截。

“啊。我地头发。我地头发。”子攸拉了一把头发。看到头发短了差不多一半。一下子哭了出来。“我地头发好难看啊……”

柳叶目瞪口呆。那高大地蛮族武士杀了过来。他一边招架那武士。一边说道。“小攸。你快别哭了。真要了我地亲命了。你连死都不怕却怕不好看。我地娘啊。头发能长出来。脑袋可是长不出来地。女孩子就是麻烦。再厉害地女孩

个大麻烦。”

他料理了那个武士。累得气喘吁吁地。摸了一把汗。抱着剑靠在子攸身边。“哎哟。妈呀。别哭了。你要是哭了。我都有点害怕了。”他地高烧还没退下去。稍微一动就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心脏在胸口里鼓荡着。他咬着牙在城墙上靠了一会儿。可是心跳却总不见缓和下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你……你怎么了?”子攸又射了一箭。狐地看了柳叶一眼。她还没见柳叶有这种虚弱地时候。

柳叶捂了心口一会儿,又嘻嘻哈哈地笑出来,“我不打紧,你可真是丢人,等王爷和师父回来,我要好好把今天你因为头发断了就当众大哭的事说给他们听,哈哈。



子攸恼怒地扫了他一眼,注意力就又被战场吸引过去了,“小叶,你注意到没,已经没有蛮子士兵再从城上下来了,看来里头已经被沈放料理完了,大概那些城墙防守上的缺口都已经被堵住了。”

“嗯。”柳叶点了点头,“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这里就快要顶不住了,哎呀——”

柳叶惊叫一声,子攸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齐烈的肩头吃了一刀,两个王府的亲兵去救他下来,导致门口的防守缺了一块,五个蛮族武士趁势冲了上去,守军顶不住了,才刚一退开就被彻底挤压开了。柳叶和子攸同时惊呼出声,这一下情势危机到了极点,子攸本能要冲上去,被柳叶用力拽了回来,“小攸,别过去,我来吧。”

可是柳叶刚往前跑一步,就头晕目眩的差点仰天摔倒在地,子攸连忙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扶起来。齐烈在那边大喊着叫士兵们顶住,蛮族武士已经开始拉扯城门上的绞锁,子攸的心提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城关里终于传来沈放那懒洋洋有些欠揍似的声音,“齐将军,把你的人快点撤开。”

子攸和柳叶回过头去,看到沈放带着大批的士兵过来,就在他们身后,前排蹲下,后排站立,子攸和柳叶连忙向墙角靠过去,前面战场里的士兵们也纷纷离开,子攸把头靠在城墙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闭上眼,听着箭射过去的声音,那些蛮族武士没有退缩的,就站在城门那里,死也死在了战场上。子攸就知道是这样,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对那些游牧民族的武士,到底是仇恨还是敬重。

不过她现在想一想,她还是敬重他们的,那样的敌人是永远值得尊重的,子攸张开眼,她现在知道谁才是最可恶的,是那些自己人,那些躲在阴沟里不停地勾连着阴谋诡计,为了一点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没完没了地杀戮,没有善恶之念,没有骨气,没有气节……

沈放的士兵重新上了城楼,在城上向城外的蛮族士兵还击。沈放走了过来,郑重其事地向了子攸请安,他向子攸说明,城上各处已经重新派出了士兵,重新布防,已经没有事了。门外的这些蛮族士兵如果不能进城来,大约就会掉转方向流窜进大颢国里,他已经用信鸽向最近的几个城池发出了警告,再有,根据在城墙边当场被抓住的几个金吾卫的说法,外头的蛮族士兵应该至多不过三千人,恐怕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玩命攻城的原因,他们如果人多的话,完全可以绕过铜羊关向里走,可是只有三千人,只有先夺到铜羊关,再等主力回师了。

“三千人就来攻城了,真是视我大颢国无人。”子攸怨怒地低声说了一句,“沈将军,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在铜羊关里搜捕叛乱的金吾卫。”

沈放苦笑着点了点头,他同子攸简单商议了一下剩下的事该怎么做,便到城上督战去了。子攸清点了一下齐烈这里剩下的人,齐烈的伤虽然不轻,但是将养几天应该没有大碍,她又向沈放要了些人协助她清理叛金吾卫。齐烈想要把这事交给穆延晖去办,他自己骑不了马不能跟着王妃,实在是不放心王妃在外头。子攸虽然不想回去,可是看柳叶骑在马上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看样子再不回去也不行了,她的王妃身份已经被不少人知道,她没有他们的保护,独自带着士兵在铜羊关里到处乱转也是太过莽撞了。

左思右想,子攸虽然着急,也只能先跟着齐烈和柳叶回去。偌大一个铜羊关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路走过去到处都有士兵在清理尸体,有些地方甚至血腥味还没散去。子攸总觉得少了什么,忽然想到了,转过身去问柳叶,“你看到钟莫雨了吗?”

柳叶晕乎乎地摇摇头,他好像已经好半日没见到她人影了。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章

柳叶捏着自己的鼻子喝掉了一碗药,连忙翻箱倒柜地去找糖吃,随后就晕头转向地倒在床榻上。(海味书屋 www.hws5.com)子攸在他的屋里慢慢地踱步,时不时地停在窗前,柳叶知道她在等着外头的消息。他从床榻上重新爬了起来,“小攸这么不放心,我就陪你出去转转,四处看看罢。



子攸打量了他一番,又摇摇头,“你好生躺着罢,天就快亮了,等天一亮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出了。”

“我知道你瞒着沈放下令诛杀萧国栋了,你是怕他一旦被沈放抓住之后信口胡赖吧?”柳叶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他这一半天一直都觉得胸口不舒服,喝了药之后反而更严重了些,“我跟你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撞见他。”

子攸没有答应他,她走到他身边仔细看了看他,担忧地说,“你是怎么了呢?这功夫虽然退了烧,可是看起来好像更不舒服了?”

“我不打紧,只是觉得胸口闷,出去走走透透气,只怕就好了。”柳叶勉强笑着说道,他知道子攸心里一直惦记着外边的事情没了,自己躺着也是躺着,还不如干脆就索性帮子攸把事情都处理完了算了。

子攸有些迟,柳叶已经一只手抱起剑来,拉起她的衣袖向外走,“真是的,怎么连小攸都婆婆妈妈起来,那可真是怪事。”

子攸没奈何,只得出去,两人没骑马,出门就向城上走去,子攸一直半搀扶着柳叶,只是走不多一会儿她就顾不得查看各处的情形了,她只觉得柳叶越走越是气喘,脚步也虚浮起来。子攸的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的预感,总觉得柳叶现在的情形不像是仅仅受了风寒而已,她认得柳叶可是好些年了,柳叶的身子不是这么不结实的。可她只懂得一点使毒的功夫,对于治病救人就一窍不通了,也看不准柳叶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等到走到城上,她再怎么不懂医道也看出柳叶不对劲来了,他像是再也走不动了,靠在墙垛上,一只手攥着剑,一只手紧紧地揪着胸前地衣服,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瘦弱地肩膀一抽一抽的。

子攸感觉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恐惧,她靠近柳叶,帮他撑住身子,她害怕他那种拼命喘气的样子,就好像他地最后一口气随时都会被用光似的。她搂住柳叶的腰,他们两个几乎一般高,身形也相似,她很容易就撑住了他地身子,不像支撑着司马昂时那么费力。柳叶喘息着把头靠在子攸的肩头,信任地依靠在她的身边,可是子攸却有些害怕,这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似乎所有地人都在忙碌着,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况且子攸也确信,这周围没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

“小攸。我地心口好像有大海地波涛在起伏。耳朵里就好像有鼓在不住地。”柳叶赖在她肩头轻声说道。“我有点难受。我是怎么了?”他抬起一只手用力揉着眼睛。“连眼睛也……看不大清楚了。还没亮天吗?我记得刚才已经亮了一点了啊……”

子攸地心头陡然一沉。她知道柳叶这个样子绝不仅仅是有一点难受而已。他虽然爱撒娇。爱装作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可他在真正难过地时候。是不会轻易向人示弱地。“小叶。你靠在我身上。”子攸咬牙忍住心头地惶恐。她认识柳叶太久了。他们同年。同身高。同样爱玩。她知道柳叶是什么样地人。知道柳叶在想什么。柳叶也知道她。他们在一起地时候就像一对双胞胎。她依赖柳叶。柳叶也向她索取温暖。她爱地人地确是司马昂。可是她总是想倒她跟司马昂有一天是会分开地。可是她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上官缜和柳叶分开。而上官缜。是长了自己十多岁地兄长。她更敬他一些。也就远了一些。可她跟这个同年同性情地柳叶就不同了。他们是朋友。或者是分不清年龄地兄妹姐弟。可就因为对他太过熟悉了。现在她有一种强烈地不祥感觉。

她想回去。去找什么人帮帮她。也许齐烈可以。也许齐烈可以帮她。他年长了他们这么多。又有丰富地经验。他一定知道柳叶是怎么了。(海味书屋 www.hws5.com)她早就应该留意到他病得很重。很不对劲。她有点想哭。她怎么早没有留意到呢?因为她太自私了么?她只想到了她自己地事。她要做地事?

“小叶。你靠在我背上。我试试把你背回去。”子攸低着头说。她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了。

“小攸。你背不动我地。”柳叶靠在子攸地肩头没动。“你让我靠一会儿就行了。我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你是病了吗?”子攸不敢回头。“还是你什么时候受了内伤。自己没有留心?”

“不会,我没有受伤,我师父说我是受了风寒。”柳叶低低地说,这一会儿他不喘了,可是子攸却听到他在她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轻。她摸了摸他的手腕,触处火热,再等一会儿又变得冰冷,这怎么可能是受了一点风寒的症状?子攸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小叶,咱们得回去,你再撑一会儿,好不好

我就去叫铜羊关最好的军医过来给你看病,你不会子攸再也忍不住掉泪了,“你师父还没回来呢,我得把你还给你师父啊,你忘了我只是把你借到王府来帮忙的么?”

“嗯。”柳叶听到师父这两个字就精神了一点,可是他已经连离开子攸的支撑自己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答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似乎就要靠着子攸睡着了。

“我……我可以背你下去。”子攸连忙说,她现在只希望这一切怪事都没发生,柳叶只是染了风寒,再喝一剂药就能退烧……她想把柳叶背起来,可是她到底是个小女娃,试了两次都背不动柳叶,更可怕的是,她还觉得他的呼吸更微弱了。

她抹掉眼泪,焦急地向四外看着,希望能看到一队巡逻的士兵,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子攸,你在做什么呢?”

子攸听出来是钟莫雨的声音,她喜出望外,也顾不得别的,回过头去大声向她叫道,“钟姐姐,你快来帮帮我,小叶他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突然病的重了,你来帮我把他扶回房去罢。”

钟莫雨又走近了她几步,却在她面前站住了,并没有过去帮忙,她说话地声音有一种异样地冰冷,似乎她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情绪,“柳叶怎么了?”

子攸听出来她声音冰冷又含着一丝奇怪的味道,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钟莫雨,她的心头忽然笼上了一层寒意,“钟姐姐,”她的声音里有了些哀求地意思,“钟姐姐,小叶他病了,你能帮我把他扶回去吗?”

“呵。”钟莫雨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子攸,他又不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回护着他呢?不过就是一个讨人厌的傻小子,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拿他当个宝贝?”

“钟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子攸看着她,却不由自主地把柳叶推到自己地身后,“你也好,小叶也好,义兄也好,都是我的朋友,我……”

钟莫雨的眼神很奇怪,子攸不能说她的眼神里有邪恶地意味,可是那是一种奇怪的眼神,一时带着些愤怒,一时又带着胆怯,子攸忽然意识到她是在犹豫,犹豫到底做个人还是鬼,子攸一生甚少求人,可是这一次她浑身发抖着哀求眼前的那个女子,“求求你,钟姐姐,帮我救救小叶。”

钟莫雨胆怯地望着子攸,她朦胧地意识到了子攸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都干了什么,可是这种胆怯很快就化为了莽撞的愤怒,她一把拉开了子攸。子攸尖叫一声,紧紧攥着柳叶的胳膊不想松手,可是她哪里是自幼习武的钟莫雨地对手,钟莫雨用力一推,子攸就摔倒在地上。

“不,不——”子攸尖叫着爬起来,想要重新挡在柳叶的前面,她语无伦次了,说不出其他地话,“别杀他,别杀他—”

钟莫雨不敢用剑,她害怕杀死柳叶的时候,身上沾上他地血,他看起来就是个无害的大孩子,也许还是个漂亮孩子。她拉起虚弱地没有招架之力的柳叶,把他推上了城墙。这里虽然不是铜羊关的外城墙,可是从墙上到外头铜羊关的地面上也有**米高,如果柳叶头朝下落在地上,一样不会活。

她把柳叶推了出去,柳叶已经毫无挣扎之力,她听见子攸在尖叫“不—你这个疯子——”,她看着柳叶的身子向外栽去,那一瞬间她知道他完了,可她的心里竟然害怕得很。更可恶的是那个子攸,她冲了上来,在最后一刻拼命抓住了柳叶的手腕。

子攸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赶上了,她抓住了柳叶的手腕,可是她拉不动他,他的手腕在她的手里慢慢地向下滑,“不——小叶,不——你醒醒,上来,上来。”她趴在内城墙上,双手死死地拉着柳叶的手腕,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去,“啊……”她转过头看着钟莫雨,“钟姐姐,求求你帮我把他拉上来,求求你不要杀他,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那到底能有多大的仇恨,至于非要杀人不可吗?”

钟莫雨看着子攸,这个小丫头有一双特别清澈的眼睛,就算她也弯弓杀人,就算她也在权势的漩涡中周旋算计,可是那双眼睛还是特别地清澈,她现在哀求着自己,那双眼睛也在哀求,可是……她是不会听别人的话的,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她抽出剑来,“穆子攸,松开他,不然我就砍断你的手。你听见没有,我可不想伤着你,放开他。”

子攸摇摇头,她的眼泪从眼里流出去,滴在她的手上,她就快要拉不住了,她连一个人都救不了,她总是这样,无论是四岁还是十七岁都是一样,柳叶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脱。

“穆子攸,你就别怪我砍断你的手。”钟莫雨挥出剑去,她是江湖中的女儿,或许在她看起来,压根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以做的。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子攸没松开手,她甚至都没再抬头。钟莫雨举起手里的剑,她的愤怒似乎快要把她逼疯了。在她的身后,一个人冲了过来,重重地撞在她的身上,把她撞倒在地,她手里的剑也掉在地上。那人是穆延晖,“这个人是谁啊,发疯了吗?”

“快帮我拉住柳叶。”子攸听见了穆延晖的声音,绝望里生出最后一丝希望,“快——”

穆延晖本来上来的时候不知道子攸为什么趴在城墙上,现在他才看见她原来是在奋力拉住一个人。他顾不得去管钟莫雨了,跑到子攸身边,子攸就快要抓不住了,他伸出手抓住了柳叶的胳膊,“我抓住……”

他的话没能说完,他的手也松开了,他突然间跳起来扑到子攸的身上用力推了一把。子攸本来以为自己得到了帮助,她刚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穆延晖会突然松手而且还重重地推了她一下,她没有提防,柳叶的手腕就这样从她的手里滑脱了。“不——”她尖叫着,柳叶掉了下去,就在她面前,就从她的手里掉了下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叶倒在铜羊关那石头铺就的地面上,一动不动。泪水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不,不,柳叶……不——”

她恼怒地一把推开靠在她身上的堂弟,“你干什么——”她的话也没有说完,她看见堂弟穆延晖口里吐出鲜血来,他的身子像是失了所有的力量,他就随着她这一推而向后倒去,子攸惊慌失措地拉住他,她看见了,一个剑尖从她堂弟的腹部露了出来,“延晖,啊,不,延晖。”她抱住了他,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他是要救自己啊,他替自己挡了一剑,钟莫雨竟然真的下了杀手,一剑刺穿了他的腹部。

“延晖,跟我说话,延晖,”子攸尖叫着,穆延晖张着眼睛,他还能看着子攸,他地年纪还没有子攸大,他那双眼睛里还满是稚气,他就那么看着子攸,像是还不能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是要死了,“堂弟,堂弟……”子攸大哭着叫着他,她的这个弟弟还这么小,还这么小啊。(海味书屋 www.hws5.com)她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她还记得他小时候跟自己玩时的样子,她还记得他小时候说话有些大舌头的口音,她还以为他是因为恨她跟穆建黎是亲兄妹的缘故,才再也不想见到她的,她还曾经难过地哭过……可是他现在因为自己就要死了,就要因为自己而死了。

有士兵听到了子攸的尖叫,正在向这边赶过来,钟莫雨匆忙跑开了。可是子攸都没看见,她撑不住穆延晖了,就小心地把他放在地上,她搂着他的身子,生怕他背上插着的那柄剑再刺得深了,“延晖,你坚持一会儿……等军医来了……来了……就能救你了……我带来了好多药……”

穆延晖微微地点了点头,他扑上去推开子攸地时候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知道要那样做才是,“姐……我怎……么了?要死了?……我一直害怕死,我害怕死害怕腿瘸……丢人吗?他们……他们都不怕。”

“不丢人。”子攸搂着他,她忍住哭,轻声安慰他,“谁都会怕的,可是你是不会死的,你只是受了点伤。”她转开头,再也忍不住哭,“该死的穆建黎,你还这么小,他就把你送上战场。我也该死。”

“我地朋友……死了……我也……”穆延晖地呼吸越来越费力了。血不断地从他腹部地伤口流出来。

“你不会死地。我还要把你带回去呢。把你带回到你娘那里。”子攸哭着说。她很害怕。她害怕堂弟会死在她地怀里。

“我娘……我娘……我哥……不争气……”他地眼睛亮了些。“小攸……堂姐……照顾我娘。”

子攸咬着嘴唇连连点头。他微笑了一下。眼睛不再闭上了。子攸痛苦地喊了一声。她地眼前也昏暗了。她只觉得心脏抽痛。心头绝望。好像有个更轻松地地方可以去。随后她就是去了知觉。

她晕了过去。不知道多久以后开始做梦。她在梦里哭。她梦见一天以前。司马昂把穆延晖找来。还有上官缜和柳叶。她知道司马昂是想让她有真正地家人。让她能在除夕吃一次团圆饭。她梦见他们都在笑着。就像那天一样。可她却在哭。她知道这样地日子只有一天。一天。都是她地错。是她不好。她不应该结交钟莫雨。她不应该让她跟他们在一起。她忘记了女人地嫉妒有多疯狂恐怖。是她地错。他们都因为她而死了。是她把他们害死了。而且。是她在这个时候劝义兄快点做决定地。她如果不说。如果不是这么急。也许他们也不会死。

她地家人。因为她而死了。她还有谁呢?她还有上官缜和司马昂。只剩了他们两个。她要保护他们。或者她要离开他们。她说不定会给他们也惹来灾祸。不是吗?都是因

上官缜才不停地冒险,等他回来了,她怎么告诉他呢?那是他抚养长大地孩子。就像他的弟弟,他地儿子。她把他害死了。

还有司马昂呢?她在梦里到处寻找着司马昂,有时候她走上了城头,看到柳叶惨死在地上,血流得到处都是,她没有拉住他。有时候她又走上了满是死尸的战场,还有荒原,还有被遗弃地堡垒,可是哪里都没有司马昂。他会被爹爹杀死吗?不要,千万不要。她的胸口一阵剧痛,疼地她从昏迷的梦境中大叫了一声醒过来。

身边的影像变得真实了。“谢天谢地,”齐烈在一边粗声粗气地大声说,“军医,你下针的手法真是厉害,王妃娘娘醒了,你真是神医啊。”

“不敢当不敢当。”那个医生在说话,“王妃娘娘醒了,正该快进汤药。



“啊,对对,我都糊涂了。”齐烈连忙吩咐人去端药过来。

子攸慢慢地摇摇头,她不想喝药,也不想动弹。

“王妃,”齐烈向她禀告道,“请您快喝了药,身体好一些,然后去看看柳叶罢。”

“他没死?”子攸的眼睛终于动了动。

“他是脚先着地的,摔折了脚骨,但是军医说能接上,顶多就是以后走路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不稳当。虽然他的头也受了些撞击,却是轻伤。可紧要地是,军医说他中了一种毒药。虽然不会立时致命,可如果一直不能解毒的话,总是会要命的。”

子攸坐了起来,突然这一动,眼前又是一黑,差点跌到床下,一边的军医连忙扶住她,“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子攸摆了摆手,缓了一会儿,“不碍事,我就是动得猛了点。柳叶中毒了?对,那是中了慢性毒的症状,军医,你没给他服解毒要么?”

“,王妃娘娘,我虽然能看出是什么毒,可是却不会解毒。治病救人是我的长处,可我在解毒上却不通的很。”军医唉声叹气地说道。

“那……”子攸又缓了一会儿,终于能坐起来了,“那你看出他是中了什么毒了么?”

“是星星兰的毒,”军医答道,“我在医书上曾见过那种东西,星星兰若用来熏香是极好的东西,可是把星星兰地花蕊研成细末……”

“再配以根部以上三寸高处的茎,也研成细末,按一对三,加入麻黄……”子攸接过了口,说了几句又没力气说下去了。

“啊,王妃娘娘也读过医书?”军医惊讶地问道,这王妃倒也是杂学旁收的。

子攸没回答他的话,又接着说下去,“星星兰常用来熏香,女子的香囊中常能找到,得之极易,麻黄……”她坐起来就觉得头晕眼花得很,喘息了一会儿才说道,“柳叶这几天受了风寒正在吃药,他吃的药里头就有麻黄……一定是在他吃地药里下了星星兰了,这倒……这毒是慢性的,毒发起来是一点一点的,先是有些眩晕、胸口疼,和……其他杂七杂八地症状,可若是始终不解毒,早晚是要命的。”

“是,是,王妃说的极对,医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军医连声附和,又急急忙忙地问道,“王妃娘娘,知道铜羊关附近地哪个城关里有擅长解毒的吗?”

“不用找了,我就知道这种毒的解法。”子攸闭了一会儿眼睛,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傻瓜,那些东西她都读过,从家里的书上读过,可读过就是读过了,纸上谈兵。要是她早点发觉柳叶中了毒,她就会想到是钟莫雨干的,柳叶就不会跌下城墙,穆延晖也不会死。

她在纸上写下了解毒的方子,解药地药材并不珍稀,铜羊关里就有。

“王妃,沈将军来过两次了,想等王妃的示下……”

齐烈后头地话子攸都没听清,她有些惑,她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有那么有那么大的能耐,她到底是能够帮助人还是会葬送人。齐烈只得作罢,自去跟沈放商量。子攸扶着床站起来,慢慢地走过去看柳叶,他脚上骨折地地方已经处理过了,头上也用布包了起来,那里也有个伤口,不过应该不大严重。

军医就守在旁边,子攸问他,“毒解了吗?”

“已经有了效果,再吃三服药就没事了。”老军医躬身回答了子攸的话。

“那他怎么不醒。”子攸仍旧有些害怕。“你确信他地头没有摔坏么?”

“这……”老军医从前是太医院的太医,他的医术是不错的,“这得等他醒过来,才看得出来。”

子攸越发有些害怕,“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这……”军医迟了,他不大敢说他也不知道。

子攸也没有再问,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铜羊关上的房舍都是不适宜居住的,这会儿外头有些阴天,屋里面就阴暗得非得点灯不可了。齐烈大步走回到子攸的门前,在门口低声禀告了自己的到来,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子攸轻轻的声音叫他进去。屋里面,柳叶仍旧无声无息地睡在床上,睡着了似的。王妃就站在一边,神情里带着淡淡的疲倦悲伤,他想说点什么,想跟王妃说这里是战场,有了战争就会有人死亡,那是天数,是命定的。可是他知道自己嘴笨,若是那样直说了,说不定反而会让王妃难过,只好先禀告他要说的话。

“王妃娘娘,搜遍了整个铜羊关也没有找到钟莫雨,想来她已经设法出城去了,铜羊关虽然是个铜墙铁关,可是要困住她那样的江湖侠客却是不容易的。”齐烈低声说。

“江湖侠客?”子攸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什么江湖侠客?呵呵。”

“哼,人心隔肚皮,这句话确没说错。”齐烈接过了子攸的话,“真想不到钟无风的妹妹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日里看她行事,确有些过逾,可是总以为那不是女子的骄纵,谁知道她竟然做了这样的事。真是可恨之极。”

子攸摇摇头,她站得久了,腿都有些酸了,也或许是因为她到底也是重伤痊愈之后不久,身子不比往日了。她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随她去吧,要走就让她走。可我真想知道,她走了能去哪?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吧。”

“刚到战场上的人都是这样的。”齐烈忽然前后不搭地说了一句。

子攸抬起头来,没有听明白齐烈的话。

齐烈有些紧张,不过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我们刚到战场上来的时候,总是觉得身边死了人都是自己的错。(海味书屋 www.hws5.com)我想王爷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他曾经说过,金吾卫虽然可恨,可是他们地生死都在他的手上,他不谨慎不行,不大胆又不行。”

子攸的手指攥住了衣袖,她的心里本来空空落落的,可是突然听见齐烈转述司马昂的话,却觉得暖了一些,舒服了一些。齐烈接着说道,“不是不在乎死者,哪一个将军都不会那么冷血。可是死了的,不管如何,都已经死了。活着的却还活着,要为活着的人着想,才是战场上地生存之道,也是唯一的胜利之道。”

她咬住了嘴唇。疼痛从唇上丝丝缕缕地传开。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半了。可是现在却发现原来自己还能感觉到疼痛。

“王妃娘娘。”齐烈又说道。“沈将军已经来找过您两次了。他们抢在咱们前头抓到了萧国栋。萧国栋本来不承认自己跟叛变地事情有关系。但是被一同参与兵变地同伙给供了出来。这家伙就狗急跳墙了。竟然说这事儿是王爷指使地。不过王妃娘娘不要着急。我看沈将军是个好人。他是单独审问萧国栋地。没有外人听到萧国栋地胡言乱语。哦。就连关押地时候。沈将军也是把萧国栋单独关押在一个地方。不许任何人探视地。但是……王妃娘娘是不是也该过问一下这件事。”

子攸点点头。“齐大哥说地对。我是该去见见沈放。他做地很好。不过那个萧国栋不能再留着了。”

“是。沈放已经将关押萧国栋地地方告诉了我。我想他地意思也是叫咱们自行解决这件事。不过还是要王妃娘娘去跟沈将军通通气。”齐烈答道。他早就想去杀了那个萧国栋了。

“他是该死。”子攸回头看了看柳叶。他还是一点要醒来地意思都没有。“叫妥当人守着柳叶。还有。”子攸停了停。她想起了更多地事。想得有些头疼。“萧国栋必须是吊死地。自己上吊而死。齐大哥。你明白我地意思吗?”

齐烈一怔。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可是他……”

子攸咳嗽了起来,好一阵才平息下来,她低声说道,“不要让仵作看出来,不要给穆建黎留下把柄。”

“是。”齐烈答应了一声,想着自己还是心不够细,确实该如此办才妥当,“只不过还是把他地脑袋砍下来才解气。”他看见子攸看了他一眼,连忙又解释道,“我只是说说,我送王妃娘娘到沈放那边儿去,然后我再去给王妃娘娘办差。”

“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去……”子攸又想了想,“罢了,要取他性命也不急这一刻,咱们先去见见沈放,然后我还要见见这个萧国栋,他可真是能耐啊,居然真敢把蛮子招进来。”

“王妃娘娘有什么话只管叫我去问他,免得

他又要生气。”齐烈答道,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国栋一眼。

子攸却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话。齐烈吩咐了几个妥当的人守着柳叶这里,免地再生枝节,又叫了几个信得过,跟自己一起随王妃出去。

沈放那边已经恭候多时了,他原本是个书生,跟一板一眼的武将不同,可说是油滑地很。他上次见着王妃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貌若天仙的小姑娘挺有意思,本来很想有机会跟她攀谈一次。

可是这一次终于见着了,却发觉她不像兵变的那天晚上那样有精神,眼神有些暗淡,神情也略有些飘忽。他想起来好像这几日听见金吾卫那边说,王妃那里死了个至亲,所以见她这样倒也觉得可以理解。想到她毕竟也就是个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罢了,遇见生离死别那样的事,也难免要伤心失意。

他也就纳闷,大将军是怎么想的,怎么舍得把自己这么千娇百媚的小女儿派到这种地方来守城呢?他虽然看过了她手中的兵符,可是还是觉得难以相信。他一生都耗在铜羊关这个破地方了,也没顾得上娶妻生子,虽然他才四十岁,也也想到若是自己能得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那可决计是舍不得把她送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的。不过他也不想真就那么听她的话,把这么重要的一个城池交给她管着,呵呵,这也不是她的王府,她想当家就当家。她问他什么,他都答的不详细,也不想告诉她太多,生怕她把这里都弄明白了然后给自己添乱。叛变的事虽然是她先发现的,可是叛变的人本来就是他们王府带来的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也不算她有本事。

沈放就这么三心二意不找边际地想着,一面还跟王妃说话,几句话过去,他就发觉自己不得不谨慎些了。这个王妃丫头看着似乎是神情有些飘忽,也不知道心思在哪呢,可说出的话,一句是一句,没一句闲话,多少意思都在话里头呢,既不明说,也不多说。偶尔套他一句话,他一不小心就被她逮住了,泄露了不少他本来不想说的事,让他心头好不尴尬。不过看她虽然是大将军的千金,王爷的王妃,倒不装腔作势的压人,有时候话说的多了,估摸着他有些难堪了,立时就把话头转回去了。

挺有意思,沈放又想起那个总是沉默的王爷,这一对璧人倒有意思的紧。

他这一走神,话又没收住,不小心说出来蛮子并没有全部被杀死,其中有一个贵族模样的蛮子被俘虏了。

“沈将军审问结果如何?我听说蛮子生性粗野耿直,都是不易被降服的,纵然被抓住了,若是没有本事,也别想从他嘴里探出消息来。这就像驯马一样,马的性子虽然不同,可那也是分人的。”子攸轻声说道,眼里并没有不屑,那模样好像只是在随意攀谈,可是就是让人隐隐觉得她是在嫌弃沈放无能。

沈放就算是个四十多岁的书生将军,阅历丰富,可他也是男人,被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轻声慢语地形容成无能之辈,他也有点受不住,站起身在屋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现在还没审出结果来,是因为会蛮语的人大多都被澹台将军带走了,余下几个又在兵变的那天晚上被杀了。说是审问,可也跟对牛弹琴差不多,我说的他不懂,他就算说了,我也听不懂。”

“哦,原来是这样。”子攸点了点头,同情地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沈将军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哦,对,我这几日身子不好,没早来见见沈将军,是我的不是了。”

沈放还在想,早跟你说你就能有办法么?就听见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小丫头说道,“既然爹爹让我也在这儿守城,我就该为将军分忧。将军就请把这个俘虏交给我来审吧。”

沈放吃了一惊,想到这丫头还真不简单,怎么来的时候准备的这么齐全,连懂蛮子话的人都找好了,“王妃娘娘那里有这样的能人,不如借给末将用用,王妃身子单弱,实在不敢随意劳动王妃娘娘。”

子攸微微笑了笑,“不劳动我也不成啊。我若不亲自去审问那个蛮族俘虏,那谁去问他话呢?”

沈放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王妃,“王妃……王妃会讲番话?”这可太难相信了,可是眼前那个在他看起来就该待在京城香闺之中绣花的小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没辙了。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草原的狮子

“俘虏就关在这里。(海味书屋 www.hws5.com)”沈放领着子攸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在尽头的一间房门前停下来,门口的卫兵向沈放行了了军礼,沈放向他点点头,门锁被打开了,子攸看到里面是一道狭窄的走廊。

“王妃娘娘,我可以把俘虏送到王妃那里去,王妃实在不必要亲自到这里来。”沈放不以为然地说到,这种地方实在不适宜一个娇弱女子。

“蛮族的贵族是很讲究体面和尊重的,如果你真的逮住了一个贵族,那我就不能像对待普通犯人一样对待他们,否则就什么都别想问出来了。”子攸回答他,她已经换上了女子的装束,只是装饰的并不华丽,不过在这个只有男人的城关上,已经够显眼了。连把守这里的卫兵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沈放知道这里的士兵都是粗人,跟宫廷和王府里的那些金吾卫不同,他们只知道打仗,粗鲁得很,不懂得宫廷里的规矩,他很担心他们这样会惹恼了眼前的这位贵人。好在子攸什么也没说,走进去的时候甚至连眼都没有斜一下。

沈放在一间囚室门前停住脚,“王妃娘娘,他刚监押在这里的时候,末将……末将得罪过他,所以末将还是不进去了……”

“那就请沈将军在门口稍等。”子攸看了齐烈一眼,他会意,叫其他的侍卫也留在外头,他独自跟着子攸走进门去。

囚室的门很低,以子攸的身高尚且要低一低头才进得到里头去。这间囚室也没有窗户,里面点着一盏油灯。里面只有一张破烂的床榻和一张粗陋的木桌,桌后床上坐着一人,身上穿着蛮子地衣服,深色的部分大约是凝了的血迹,曾经编成许多根辫子的头发蓬乱着披散在脑后,左耳上带着一只金耳环,右耳上带着一只红色宝石。

子攸向前走近了几步,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他是个大约二十几岁的男人,皮肤被晒得黝黑,鼻梁高挺,一双深陷在眉骨之下的黑色眼睛正在警惕地打量着子攸。齐烈伸手挡住了子攸,他不希望子攸靠得更近了。子攸向他点点头,他放下手,但是站在了子攸前面一步远的地方,把她和那名囚徒隔开了。其实他是多虑了,子攸在一进门地时候就看到那个蛮子的双手和双脚都已经被铁链拴住了。

“哼。”年轻的蛮族男人哼了一声,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子攸。齐烈恼怒地一手按在剑柄上,只等子攸一声令下,他就要上前去宰了这个无礼地蛮子。

子攸并没有被他激怒,她平静地看着那个蛮子,忽然说了一句话,齐烈和那个蛮子同时一怔,齐烈惊讶是因为他听到了一句奇怪的他根本就听不懂的话。而那个蛮子惊讶是因为他绝没想到眼前这个中州的小女孩会说他们的话,他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按照草原地标准来看,这个小女孩太瘦太小了,就像个孩子。

“你是谁?”他用自己地语言低声问她。

“我知道你是谁。”子攸咳嗽了一声。她试了几个音。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蛮族地话来。说起来地时候有很多地音发得都不大准了。不过她还记得那些句子该如何说。“你是阿尔斯勒?是那个灵魂已经去侍奉月神地可汗地养子。”

那男人愣住了。子攸本来只是随便一猜地。现在看却是猜中了。

从出事地第二天早上起。她就在想那些蛮族勇士在并没有援兵地情况下攻城。那简直就是蛮干。即使现在老可汗死了他们群龙无首。可是他们地长老议事会也绝不会同意进行这样一次没有多大意义地军事冒险。

“中州地女儿。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那个男人用一双正黑色地眼眸瞪着子攸地眼睛。他地眼神很锐利。锋芒毕露。毫无遮掩。

“我看到了你脖子上地金色项圈。我知道那是皇族底细地象征。我知道逝去地大汗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没有继承权地儿子。我也知道大汗地儿子就叫做阿尔斯勒。”子攸按照草原人地说话方式继续说着。她地蛮族话已经说得越来越顺溜了。“那么。我面前地男人。你就是草原上地狮子吗?”

“阿尔斯勒的含义的确就是草原上的狮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像是本能地想对给予他尊重的人还以尊重,他的右手按在胸前向子攸行了个礼,“我就是那只被俘的狮子。”

子攸微微屈膝还礼。

“我从不知道中州人也知道草原人的事情。”阿尔斯勒看着子攸,语气已经变得很柔和了。齐烈很少在战场之外的地方见到蛮族人,他真没想到一个蛮族男人在说话的时候竟然也会有优雅的举止,他本以为他们无论什么时候都粗鲁地像个畜生。

“中州人是不会连自己的对手都不知道的。”子攸答道,她抬起头来看到阿尔斯勒正在看着她的眼睛,在中州的风俗中,是

哪个男人这样盯着自己妻妾以外的女人这样看的。的视线很坦诚,仿佛他这样做是最合乎情理的。

“中州的女儿,我想并不会有太多的中州人了解我们草原人的。”阿尔斯勒说道。

“那么草原人又有几分了解中州人呢?”子攸笑了,事情真的是如此,这两个民族如此接近,却从未互相了解。

“至少我大约也知道你是谁了。中州军队的主人,也就是你们的大将军,就是你的阿爸吧?”阿尔斯勒忽然说道。

这一次轮到子攸怔住了,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这样的情形,就算是这铜羊关里她自己的人,也未必有多少人能轻易猜出她是谁。这里是中州,女子……女子是什么呢?除了她们的容貌姿色,其他的一切都不会被重视的。可是草原人地眼线却看到了她。

阿尔斯勒也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继续说道,“草原上的巫师曾对我说过,有一个中州的女儿,她被草原上最美的女人抚养过的,她会说草原的语言,会骑马射箭。她还小的时候,就曾经向她地父亲发誓说要把年年掠夺中州财富的蛮族一直驱赶到天边去。我想,如果草原的巫师没有撒谎,如果真地有这样一个人,那一定是我眼前的这个人。”

子攸怔了一会儿,忍不住苦笑,“我只是一个女子。”

“我们草原人从不会轻视女人。”阿尔斯勒仰起头来,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骄傲,“即使她们不上战场,可她们的智慧。她们的智慧会通过她们地丈夫和兄弟的手化为巨大地力量。那个杀死可汗,打败我们的男人就是你地丈夫吧?”他看到子攸微微挑起了眉,又说道,“我虽然对你的丈夫怀有仇恨,但我尊重他,他是了不起的男人,敢只身走进我们可汗地金顶大帐。可是我却一直到可汗的灵魂被月神带走之后才知道他是你地丈夫,他是你选择的男人,我们本应该谨慎对待,而不是仓促进攻。”

“既然如此,那么这一次又是什么原因让你仓促进攻呢?”子攸拼命止住心里对司马昂地思念,如果他再说下去,她几乎就不能继续跟他说话了,从那一天之后,她所有的念头似乎就只有想见司马昂这一个了,她想见司马昂,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她必须撑着,必须一个人撑下去,直到他回来。“你难道不知道,没有你们军团的援助,你们几乎是没法得到铜羊关的,胜算极低。可是你却这么做了,就因为那几个叛逆的中州贵族的话?你信了他们蛊惑你的话,给你的部族造成了不算小的损失,你带着的几千人会在广阔的中州土地上被分散消灭掉,什么都留不下。”

阿尔勒斯闭了一会儿眼睛,子攸忽然对他有一些同情,因为她也知道他那种神情表示他正在想着什么,那意味着失去,意味着曾经的同伴永远不会回来。他看着子攸微笑了一下,子攸发觉他的眼神特别纯净,就像中州的孩童才会有的,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的眼睛里是不是看到了草原天空的投影。

他慢慢地说道,“我是可汗抢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那个女人在嫁给可汗之前就怀了我。所以我是可汗的儿子,却没有草原的继承权。现在可汗死了,原本可汗分给我的子民、奴隶和牲畜都被部落长老们强行没收了。”子攸没想到他会向自己说这么多,但是他就是说了,用一种悠长缓慢的声调慢慢地诉说着他的事,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兄弟和一切,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能听懂他说话的人,这或许已经是他最后还能说话的机会。“我的兄弟们不愿意离开我,他们是我的亲兵,我的伴当,我的兄弟。就在这个时候中州的贵族们派来了使节,他们要献出铜羊关,只是必须由草原人自己去取来他们的这份大礼。可是月奴却制约着军队,不想再继续作战,长老议事会的成员,每一个都各怀鬼胎,他们都想快点回到我们祖先长眠的那块草原上,在那里选出能被他们认可的可汗,并不是所有人都信服月奴。我不这样想,我想要夺回可汗最想得到的铜羊关。”

“你虽然没有汗位的继承权,可是你毕竟是可汗的养子,草原的长老们就没有一个人支持你吗?”子攸轻声问他。

“我更想要夺回铜羊关。”阿尔勒斯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那只是莽撞,现在你已经后悔了。”子攸看着他,“用你们的话说,‘你的眼睛是这样说的。’”

阿尔勒斯沉默地低下头,子攸忽然说了一句,“我有权力送你回草原。”

阿尔勒斯猛然抬起头,惊异地望着子攸,他听见了一句希望,一个他认为绝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阿尔斯勒看着子攸,他是草原上的人,总是看不透中州人的心思,而中州的女子在他看起来就更神秘,“你不会放我走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如果你放我走,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金银财宝?你一定是中州最富有的女人,而我只是一个贫穷的草原人。(海味书屋 www.hws5.com)”

他面前的中州女子笑了,笑容很轻,不过她本来是颦着眉的,她这一笑,就像月神的光辉突然照耀在笛米托湖面上那样美丽。他有些难过,他真希望她是生在草原上。她回答道,“我可以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就将你送回你的草原。你们进攻的那天晚上,我虽然遭受到了永远也无法弥补的损失,但是,在那天晚上,你并不是我的敌人,铜羊关里那些背叛了我的人才是我的敌人。不过,如果你想要给我一些报答,来得到公平和安宁,那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在我的国家里,谁才是叛国者?”

阿尔斯勒有些惑,“可是我看到那个男人已经被你们的人抓住了,被关了起来。你不是已经知道谁是背叛者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他看到她的眼睛看着他,眼波流转,可是他猜不透她的心思。“阿尔斯勒,我想知道的是比那个叛徒地位更高的叛国者。”

阿尔斯勒没有掩饰,虽然他知道他不该告诉她,可是他也从来都瞧不起背叛者,更不愿意看到他眼前这个中州的女儿会被那些低微肮脏的背叛者刺穿胸膛,“我知道的也不太多,我只知道背叛者是中州地皇后和她的女儿。”

“你在说谎,皇后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我的夫君。她从来也没有活到成年的女儿。”她的眼神变了,阿尔斯勒被指责得很不舒服。

他大声地说道,“我绝不撒谎,撒谎者是仅次于背叛者的肮脏东西,我说背叛者是你们的皇后和她地女儿,就是这样的。她的女儿,月奴曾经见过,是你们地皇后亲口告诉她那个身份的。中州的女儿,你一定还记得有一次,我们的人劫持了你,想要把你带到草原来。那个阴谋就来自于皇后的女儿,她住在皇后儿子的宫殿里,通过月奴向我们的武士发出命令。”

子攸只觉得自己地脊背在微微发凉,皇后的女儿?不会是月奴听错了,或者是翻译错了吧。皇后的女儿?住在皇后儿子的宫殿里?她家?她自己的家里?他说的那个皇后的女儿,其实意思是皇后的儿媳妇萧吟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不过她看出来他没有撒谎。“好吧,阿尔斯勒,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履行诺言放你离开铜羊关地。现在你就跟我走吧。”

阿尔斯勒向前走了一步,脚镣在地上发出声响,他又站住了,“中州的女儿,如果你放我走的话,就连同我的体面一起放走吧,我是不会带着囚徒的锁链踏上草原地。”

子攸同意了。她既然都已经决定要放他走了。就没必要还给他锁着耻辱地铁链。“好吧。不过阿尔斯勒。我只能在城门口摘下你地锁链。”

阿尔斯勒点点头表示他明白。子攸回头用中州话向正在发呆地齐烈说道。“把他带出来吧。我要放他走。”

齐烈怔住了。子攸锁起了眉头。“齐大哥。王爷曾交代过你。一切都要听我地。不得有异议吧。”齐烈连忙点点头。那倒是可行地。如果这个精明地小王妃要放走一个蛮子。那当然可以。没什么了不起地。蛮子那么多。杀也杀不绝。放走一两个也没什么。

不过门口地沈放可是大吃一惊。他本来站在外边听王妃用流利地番话审问那个蛮子。而他一句都听不懂。就已经急得百爪挠心了。现在终于听到王妃说了一句中州话。谁知竟然是要放走俘虏地。那怎么成呢?按照大颢国地军队制度。放走俘虏。那可是砍头地大罪。

他在囚室狭窄地过道里拦下了王妃。面露难色地说道。“王妃娘娘。您这是唱哪出戏啊?您……您怎么能说放走俘虏就放走俘虏呢?这……这不和制度啊。”

“怎么不和制度了?”子攸挑起眉看了他一眼。一瞬间眼里锋芒毕露。没有半点先前那种病怏怏地萎靡。“我和这个俘虏有言在先。他告诉我那些我想知道地事。我就放他走。我当然得信守诺言。至于那些制度—恐怕我现在才是大将军亲自任命地守城将军。就请沈将军自去写军报三百里加急给大将军。到时候若是得了责怪。那也是我得。不与沈将军相干。叫我爹来砍我地脑袋好了。”

沈放惊异不已,心中忽然明白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丫头了,大将军的女儿可不比他见过的那些寻常女子,恐怕这样的锋芒毕露敢作敢为才是真面目,他也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将军谁都不信任,偏要把这么重要的城关交给一个小丫头来坐镇。(海味书屋 www.hws5.com)“这个……”

“沈将军,用不用我请出兵符来,你才肯让路啊?”子攸不急不缓地说道。她扫了齐烈一眼,齐烈一只手缓缓移过去按在剑柄上。

沈放有些出冷汗,这丫头哪是要请兵符的样啊,她是要叫她那个虎背熊腰的侍卫动手。真要是动了手,看着那丫头的眼神,她是决计敢杀了自己的,可是自己却没那胆量敢伤着她。

“王妃娘娘误会了,末将只是担心王妃娘娘不知道军队里的规矩,所以才给您提个醒儿。”

子攸没再说话,带着人向前走去。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不能震慑住铜羊关的老将,她知道这里的守将一定会轻视她,这里是战场,战场上的权力必须集中在一个人的手里,否则必败无。可是即使她手里握着爹爹给她的兵符,她也未必能让那些身经百战地将军们听她的指挥调度,她必须从一开始就占上风,否则的话,那些老奸巨猾的将军们很快就能把她变成瞎子和聋子,只能由他们牵着走。

他们走到了城门口,子攸停了下来向沈放说道,“沈将军,还要请你的人给这名俘虏打开锁着他的铁链。”

沈放点头,那有什么不行的呢,人都要被这个小王妃给莫名其妙

,镣铐还有什么不能拿下来地。只不过来开锁的愿,他红着眼睛瞪着那个蛮子,似乎恨不得能一刀砍了他。这里的守军早就已经跟蛮子打出了不共戴天地仇恨,他实在是不能明白将军为什么要放走一个蛮子。

阿尔斯勒直到在城门边被摘下镣铐,才相信这个中州的女儿是真的要放他走。城门为他打开,他看了一眼城外的辽阔,又转过头来看着身后那美丽的女子,他要离开她的城关了,外边就是自由和希望,可是他心底里却有一丝模糊的留恋和忧伤,“草原之民不仅仅知道马刀和鲜血,我们还知道感激恩德。可是不知道要如何感激你,如果有一天我在战场上遇到了你地丈夫,我一定会放他一条生路,就像你今天放了我一样,我不希望中州的女儿哭泣。”

子攸笑了,阿尔斯勒觉得这才是她真正的笑容,温暖而美丽,就像草原传说中月神的侍女。她伸出双手用草原人的礼节向他告别,“我祝福你,祝福你能够真正成为草原上的狮子。但是我并不需要你的报答,因为我的丈夫是绝不会失败。别了,草原地朋友,或许我们永不再见,但月神与你同在。”

阿尔斯勒深深地低下了头,他的右手按在胸口,回答了她的告别,“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中州的女儿,别了,愿月神与你同在。”

他转身走出了铜羊关,铜羊关厚重的城门又一次重重地关上了。子攸不喜欢这沉重地铁门,她也转过身来,沈放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本想视而不见。可沈放跟在了她的身后,“王妃娘娘,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走这个囚徒,有什么特别地原因吗?难道王妃娘娘从前认得他?”

“你觉得我放了他,是因为王府跟他有私交吗?”子攸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沈放连忙否认,“不不不,末将绝不是这个意思。王爷在这里作战勇猛,我们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人会质王爷,何况……”他微微笑了,放低了一点声音,“何况从没有太子叛国地道理。”

子攸并不是有意要给沈放脸色看,这个总是笑呵呵的书生将军是个不错地人,只是涉及到了司马昂的话,就太过敏感了。

“沈将军也不用多心,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放走的那个人叫做阿尔斯勒,就是带人来攻打铜羊关的,他想完成可汗的遗愿。他是那个死了的可汗的养子。怎么说呢,你可能不大清楚几十年前草原各部叛乱的事。阿尔斯勒的母亲是叛乱部族一个贵族的妻子,叛乱部族被灭族后,这个女人就被那位可汗抢走成为妃子,可是她在被抢到可汗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怀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阿尔斯勒。他被可汗抚养长大,就是可汗的养子了,虽然说并没有汗位的继承权,可是可汗自己的亲生骨肉是个女子,这就……这就不好说了。”

“什么?他被灭了他的族,霸占了他的母亲的人抚养长大,他自己都知道,却不杀了那人给他亲爹报仇?这是什么儿子啊?咱们杀了那个可汗,也算是替他复仇了,可他竟然还来攻打咱们的城关?”沈放忍不住说道,“这是什么人啊。”齐烈虽然没说出声来,不过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子攸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不要把咱们的伦常道义放到他们的身上,在他们看起来,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他们有种说法,血脉并不是牢不可破的誓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一旦没有养育的恩情,就没有报答的必要,抚养者高过亲生的父母。”

沈放和齐烈面面相觑,虽然王妃这么说了,可是他们还是没法儿明白。沈放说道,“真是愚蠢,那不就是未开化吗?”

子攸不想跟他争辩草原之民是不是愚蠢,或者其他伦理的对与错,她本来也不大在意那些东西,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那有什么可说的。”

沈放点点头,那倒也有道理。

子攸又接着说道,“最紧要的是,他是有继承汗位的可能的。沈将军可以想想,现在他们的情况,可汗只有一个亲生骨肉,是汗位的合法继承人,可是这个继承人是个女人,而阿尔斯勒虽然没有继承权,却是个男人,是可汗的养子。那些蠢蠢欲动的长老和各部族首领们,会不利用他吗?”

沈放恍然大悟,“是了,名不正,则乱必生。”

“是啊。”子攸叹了口气,“名不正,则乱必生。想当可汗的人不会只有一两个,那些各怀鬼胎的人,会在月奴和阿尔斯勒的背后各自捣鬼,种种权力都将在草原上角逐了。没有人会立刻坐稳汗位,草原上必然要有一场自相残杀的大混战了。”子攸没有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她登上了城头,沈放和齐烈也随着她上去。

她低声说了一句话,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我并不是存心想要害谁,而是人心本来如此,谁也挡不住要有毁灭的那一天。”

沈放却没体会到她的不忍,他不是女子,不懂得女子心思,他正在高兴,“王妃居然连蛮子里面的事儿都知道,哈哈,这可正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再有,王妃的念头也转的真是快啊,哈哈。”

子攸微微笑了,她站在铜羊关的城上,双手放在城关冰冷的石墙上,北方的狂风迎面吹来,高高扬起了她的头发,她高高地站在这里,俯视着外边的广袤天地,只觉得自己就要飞起来了。她不知道司马昂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司马昂在城关之外的辽阔草原上将看到什么,她很羡慕,她真想自己也能骑在马上,驰骋到天边去,去看看那里有什么。或许那里也只有海阔天高,可她仍旧想要见识一番,然后回来,不拘回到哪里,只要能跟司马昂在一起,跟司马昂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一直到这个天地崩塌,一直到她的灵魂被这样的狂风卷走,带到长河尽头日落的地方……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司马昂骑在马上,从一个坡地上向远处望,他已经深入草原腹地十天了,蛮族的军团已经被围在包围圈里,犹如掉入了口袋中的猎物,现在正在进行的事,就是尽快扎紧口袋。(海味书屋 www.hws5.com)司马昂不知道大将军穆文龙还有多少粮草,能够禁得住这样的徐徐推进兵马。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进军速度才是上策。

只是在战场的时候久了,他也看出来眼下虽然是一个吞没蛮族军团的大好机会,可是真要想办到却不大可能。一是粮草准备的不够,二是他的士兵,大颢国的士兵整体战斗力在蛮子之下,三是马匹,大颢国自己出产的马匹的耐力远远不能胜任这样的长途奔袭。就在司马昂第一次踏入草原的时候,才知道这里是多么辽阔,这里有一望无际的衰草连着天边,四野望不到尽头,草原之上覆盖着苍天,你几乎分不清楚浩渺的草原和天空到底哪一个更大。

到了夜晚的时候,缀满繁星的天空就笼罩在这静谧的草原上,耳边听到的是横扫过草原的长风,月上中天的时候,偶尔还听得到狼群号角。中州的马匹胆子小得很,常常因为听到近在咫尺的狼嚎就吓得浑身颤抖。司马昂很喜欢自己的马,自从上了真正的战场,这匹马就一直都在亢奋着,每一次战鼓一响,它就亢奋地不住地踢踏着,就连成群的野狼也不能让它退缩。司马昂爱抚地摸了摸马的脖子,他已经把它送给子攸了,可是临出发前子攸又把它借给了自己,还一脸认真地跟他说,“要还的,可不能赖账啊。我都记在账本里了。”

司马昂不知不觉地微笑了,他想起子攸,子攸不喜欢宫殿,想必也不喜欢山,若是能带她到这里来,她一定喜欢的紧。这里多好啊,没有什么遮掩的,可以一眼望到天边。

可是现在不行,现在这里太危险了。可是如果他能征服这块土地,他或许就能放心地让子攸到这里来,她来了说不定就高兴地不想回去呢。(海味书屋 www.hws5.com)

她喜欢骑马,就可以在这里一直纵马驰骋,她不大擅长骑马射猎,可是却喜欢得紧,那么他也可以教她,她那么聪明透了的女子,只要稍微点拨,一定可以猎到大个儿的野狼,那时候她会笑得多欢喜,那要比在京城中双眉紧锁地模样让人心里舒坦多少啊。司马昂又独自微笑了,想念的时候,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深地发觉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妻子,他的妻子。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幸运,幸亏子攸挑中的夫婿是自己,如果当初她嫁给了别人,那么或许他也还是会爱上她,可是却只能远远地张望思念。

“王爷。”远远地有人策马奔驰过来,“王爷,铜羊关有信到了。”

司马昂听到铜羊关三个字立马就失了平日的沉稳,连忙骑马下了山岗,刘舍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偷笑,也骑着马跟了下去。司马昂也没细问侍卫带来的那个信使,就急急忙忙地拆开信来读。纸上熟悉的那~草如线团地字迹让他忍不住发笑,是子攸写的,大约这世上最难模仿的笔迹就是子攸这丫头地了。

“王爷,铜羊关一切安好么?”刘舍瞧见王爷读着信,越读越是脸色凝重,他心里也有些着了急。

司马昂抬起头来。“去请上官缜过来吧。”

刘舍愣了一下。“上官缜?”他想不出来如果是铜羊关里出了什么事。上官缜来了能有什么办法。

“上官缜地徒弟柳叶出事了。”司马昂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越来越担心子攸地情况。或许他真应该把子攸带在身边才是。“按子攸……王妃说地。应该是受了重伤。生死难测。应该赶紧告诉上官兄才是。”

刘舍待在原地没动。司马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这里风大。(海味书屋 www.hws5.com)他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刘舍被司马昂看了一眼才迟地说出来。“这个事儿……是不是就不要让上官缜知道了。”

司马昂还在担心子攸。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刘舍在说什么。刘舍只得继续说道。“王爷。您知道柳叶是上官缜地土地。他们情同父子兄弟。所以……所以您如果告诉他柳叶出事。生死难测。他……他必然会一刻不停地赶回铜羊关去。可是现在前线战事这么紧急。上官缜地武功又那么高。他留在王爷地身边对王爷大有好处。”

“你说什么?”司马昂转过头来看着他。刘舍意识到司马昂地眼神严厉起来。他有些尴尬。

“王爷,如果上官缜是您手下的将军,您正带着他在外出兵作战,就算他家里的老爹老娘儿子都死了,他也是不能回去的啊。这是合情合理的。”刘舍解释道,“王爷,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说的

。”司马昂低声说道,“可是上官缜不是我地将军,法的约束之内。而且,”他看着刘舍地眼睛,“我也绝不会那么做事。去请上官缜。”

刘舍并没被司马昂说服,他希望司马昂能犹豫一下,“上官缜在这里,能帮助我们不少事,他的轻功没有人能赶得上,等到咱们地军队跟大将军会合,等到真正围攻蛮族王庭的时候,他一个人就能潜入进去,一举杀掉蛮族地大多数贵族将领。我知道王爷不愿意违背道义情理,可是战场上从来就没有道义情理。”

“战场上没有道义情理。”司马昂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他微微一笑,看着刘舍的眼睛,“或许吧,或许如此。不过没有道义情理的方法一定不会用在对待自己人身上。我们作战,可并不是屠夫。”

刘舍吞咽了一下,他不知道司马昂说的对不对,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很多年,有很多不愿意回忆的往事,许多他极力希望忘记却不断在梦魇中重现的往事,所以他不能说司马昂说的不对。只是那些他在战场上所丢弃的道义是为了获得更大的胜利所作出的牺牲,他希望司马昂是对的,而不是稚拙。

刘舍去找上官缜了,司马昂重新陷入沉思,他不知道子攸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撑下去,他止不住想要找个借口回到铜羊关去,虽然他也知道他只能是想想而已。台忌心绪烦乱,亲自过来找司马昂,他带来了一个更严峻的消息——大将军那边出了问题,军粮已经消耗殆尽,京城里的军粮迟迟没有运出,情势可能要出现转折。

铜羊关里,子攸正站在萧国栋的牢房门口。

“我已经说过了,王妃娘娘,我这么做,那完全是按照王爷的意思办的。我是外戚家的人,难道会不帮着王爷?”萧国栋吊儿郎当地斜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穆子攸,齐烈冲过去给了他一嘴巴。

“反了天了你!”萧国栋跳了起来,指着齐烈就是一通骂,“你不过就是我家的一个奴才,敢打我?”

“齐烈。”子攸终于出声叫齐烈退到一边去,他又打了萧国栋一个嘴巴,把他的嘴角都打出了血。

“我最后问你一遍,是谁在京城里指使你做这些事的?皇后?”子攸冷冰冰地问道。

萧国栋冷笑道,“这倒是好,查到自己的婆婆上头去了。哼,姓穆果然是好,腰杆子硬挺。就是皇后娘娘指使我的,怎么着?”

“只有皇后?”子攸低下眼睛。

萧国栋看不到她的神情,仍旧吊儿郎当地回答她,“还能有谁?哦,对了,还有你的夫君。”

“放屁。”子攸忽然抬起头喝道,把萧国栋吓了一跳,他从前没见过这个王妃,不知道她说变脸便会变脸。子攸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来,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向椅子里瑟缩了一下,子攸瞪着他,“早在王爷知道大将军要进兵之前,你们这几个金吾卫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是从京城里传来的吧?哼,皇后。”子攸的声音猛然提高了,“皇后她只是个住在深宫中的女人,她怎么会知道外边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大将军的作战计划?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你说,说啊!”

“我……我不知道,都是他们说的,我也是听……”萧国栋的气焰矮了下去,可是心思仍旧歹毒,“你怎么知道王爷就一定不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子攸举起手里沉甸甸的短剑照着他的脑袋就重重地砸了一下。萧国栋目瞪口呆地看着子攸,就像见鬼一样,他没想到这个仪态端庄的美人王妃居然会动手打人,他的头被打破了,一点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哈,你再拉扯王爷一次,我就打掉你的脑袋。”子攸被他气得直喘气,“我知道是谁,是皇后的女儿。”

萧国栋的眼神变了,鬼樂而胆怯。他的神情没有躲过子攸的眼睛,子攸退后了一步,向齐烈说道,“我出去了,把他勒死,做成上吊的样子。”

“不——你不能杀我,你连蛮子都放了,你杀我?你回去怎么向皇后交代?你怎么向大将军交代?”萧国栋惶恐地看着子攸,他越来越害怕这个女子。

“我怎么交代不劳你挂心。”子攸向外走去,“好啊,被关押的这么严密,却连我放走一个俘虏的事都知道,看来还是有人给你通气儿啊。那你更该死。”

“不不不,”萧国栋尖叫起来,生怕子攸就这么走出了房门,把他扔给那个凶神恶煞似的侍卫,“我都说,我都说……”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妃娘娘。(海味书屋 www.hws5.com)”齐烈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王妃,刚才到处寻不见她,吓得他的腿都软了。老天爷啊,这里可不是京城,王妃娘娘怎么能到处跑呢,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交差啊。“王妃娘,您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啊?王妃娘娘在看什么?”他也向城外看去,什么也没看着。

“我没看什么。”子攸低头说道,“我就是不想待在屋里。”

齐烈用心想了想,还是没太想明白,原来他觉得王爷的心思难猜,现在看起来王爷的心思多少还着点边际,可是王妃的心思那实在是太难猜了,所以他只好故作深沉地沉默着。

子攸本来是不想说话的,可是现在她又实在是没什么人可以说话了,齐烈跟司马昂虽然名为主仆,可实在是一同长大的,说是情同兄弟手足,那是不过逾的,她看待他也就跟看着一个兄长差不多。她看了正瞪着两眼发懵的齐烈一眼,解释道,“是上官缜回来了,正在看柳叶,我没脸进去。”

“嗯?”齐烈的脑子里又缓慢地转了几圈,“那也不是王妃娘娘的错啊,王妃娘娘说什么没脸呢?”

子攸瞪了他一眼,“就是我的错。”她咬了咬嘴唇,没忍住眼泪,齐烈吓坏了,赶紧后退一步,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他跟着王妃娘娘办差的时候,感觉这王妃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那股子行事缜密雷厉风行地劲儿丝毫也不比王爷差,有时候他都忘记了她是个女子,所以一到忽然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地时候,他都自己把自己吓一跳。

子攸擦了擦眼泪,看着远处天地交际的地方,铜羊关外荒凉的可怕,连个人影都没有,最近也不知道是怎的了,连个鸟影都少,“王爷怎么还不回来呢?”

齐烈愣了一下,这是问题?这怎么回答?这哪有答案啊?再说他又怎么知道答案是什么呢?王妃真是在问他?

“王爷怎么还不回来?”子攸又问了一遍,这句话她问了两遍,越问越是心酸,禁不住泪如雨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齐烈手足无措,瞪大了两只眼睛,憋了半天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攸自己哭够了。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齐烈连忙跟着。这是怎么说呢。刚才王妃哭成那样。他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呢。可是这会儿她擦干了眼泪。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地。

子攸回到柳叶房中地身后。上官缜正坐在椅子上等她。他一脸地愁容掩都掩不住。“攸儿。事以至此。恐怕我不能再留在王爷那里帮你们了。”

子攸点点头。“是我写信叫司马昂把你送回来地。”她低下了头。“我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柳叶就是不醒……你有办法吗?都……都是怪我。”

“是我地不是。怎么能怪在你头上。”上官缜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我知道江湖中有一位神医或者能让柳叶醒过来。如今我也只有去求求他了。”

“都是我……”子攸话没说完。上官缜就举起手。要她不必说了。

“多亏了你给他解毒,要不然等我回来,他就已经没命了。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些事岂是人力能左右的。何况祸根都在我身上。(海味书屋 www.hws5.com)”上官缜勉强笑了笑,他还能笑得出来,可是已经没有半点昔日的风流倜傥,“倒是前线地事,我还要跟你说一说。”

子攸抬起头来,上官缜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子攸越发有些惑,最后上官缜又叹了口气,“也罢,我就跟你直说了罢。如今你也不是女子,是个守城的主将了,我该把情况如实告之于你。子攸,就在我离开地时候,你爹爹已经准备决战了。”

“什么?”子攸惊讶得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现在就决战,按照日子推算,现在爹爹的军队和司马昂这边的军队应该还相距一段不近的距离呢!他现在就要从那边发起决战,是要把蛮子都压到司马昂那头去吗?爹爹倒是会算计,他一定觉得即使司马昂和澹台忌抵挡不住后撤的蛮子,后头还有这个铜羊关在这儿挡着。”

“不全是这样的。王爷要我捎话给你,大将军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京城地粮草已经断了,再不进攻,大军就要自败了。”上官缜说道,“这是王爷给你的书信,我想他还会在上面详细说明地。”

子攸接过了上官缜递过

信,拿在手里就忍不住摸了摸,最后揣进袖子里。不是已经疯了,他是唯恐天不乱吗?”

“你这里怎么样?穆建黎也不会再给你粮草了吧?”上官缜向她问道,“带兵打仗我不大懂,不过也知道粮草是最重要地。”

子攸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要紧。倒是哥你什么时候带着柳叶走呢?”

“今天就走。”上官缜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柳叶,他已经习惯了他像只猴子一样吵闹了,现在这样安静,他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好,我去叫人准备。”子攸连忙说道,其实她只想找个借口再出门去,上官缜那种说不出口的哀痛让她万分难过。她走出门去找来了兵士,叫他们去准备马匹车辆,又叫人去准备饮食清水,还有路上用的药材银两。

子攸看着人都分头去忙活了,她躲在一边取出司马昂的信,展开读了起来,司马昂先说了那头军情的紧急事态,后头都是叮嘱她不要太苛责自己,也不要太难过的话,司马昂的字迹很草,大约是时间紧急来不及的缘故,可是信却很长,厚厚的一叠。子攸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在信上,模糊了一片字迹,子攸连忙拿袖子擦擦,仔仔细细地把信又读了两遍,生怕有一个字落下,临了又哭了一场。也就是时候了,侍从们把她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过来向她复命,她又亲自都查点了一遍,确实想不到什么遗漏的。

她回到房里看着上官缜还坐在柳叶床边,那颓唐失意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老男人,子攸模模糊糊地想到,如果柳叶真的醒不过来了,那么从前那个意气风发风流潇洒的上官缜便也死了。她有些害怕柳叶走,柳叶也走了,走到她看不到的地方了,如果不再能够回来,那可怎么办呢?那时候上官缜也就不会再回来了,她失去了他们,她……她真想再多跟他们待一会儿啊。

上官缜摸了摸子攸的头发,酷爱习武的男人,手掌粗糙得很,“万事小心,千万小心。”

子攸忍着眼泪点点头,上官缜知道子攸在想什么,这个妹子他认下了就是认下了,这么多年,他都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宠着呵护着,也许他确实本来就要比穆建黎更像是她的亲哥哥。他知道她害怕这一次就成了永别,尤其他们分别的地点又是这里,这个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有多少阳光照进来的城关。

“别惦记我们了,自己小心。

”他不放心子攸,不管怎么说她也真是个小女子,小女子有小女子的弱点,她不能真的像男人一样冷血无情。他叹了口气,“也不要自责,这一切都是哥哥的错。哥哥现在很后悔没早听你的话,早点退了那门亲事。唉,什么江湖道义,什么面子里子……唉,我早该知道什么是最要紧的,什么都是虚的。”他又看了看那个哭肿了眼睛,还泫然欲泣的子攸,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也不要过于担心你夫君,他是个很强的男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活下来的。不过……金吾卫里有两个人功夫不错,身世背景不大清楚,常待在王爷不远的地方监视他,刘舍曾暗示过,那几个人是大将军的人。我一直很防着他们几个,不过王爷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太担心。王爷说的也有道理,不到仗打出个胜负来,大将军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毕竟现在的金吾卫只有他能统帅。说起来他也不容易,那些亲贵,真是……我不说了,子攸,别害怕,放开步子向前走,不会有事的。我走了,你也不要再哭了,哭哭啼啼的,一点也不像穆子攸了。”

“像不像谁我才不在乎,我只希望柳叶没事。”子攸看着上官缜抱起了一点知觉都没有的柳叶,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她跟出去,一直跟到马车边,依依不舍地看着柳叶躺在车上。她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柳叶的手不想放开,她很怕她松开了手,就再也见不到他,那么多的过往那么多暖融融的记忆,就要被这辆不起眼的马车带走了。

上官缜拍了拍她的肩头,“一定会回来的,子攸,我们是不会把你自己丢在这里的,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带着他回来找你。”

子攸点点头,却舍不得松开手,她的夫君远远地在战场上,她的弟弟死了,现在她的朋友也要走了,生死未卜。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子攸又一次站在铜羊关的城头,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长风,那里面已经带了丝不易被觉察到的暖意,似乎这个冰冷多雪的冬天就要过去了,可是子攸也说不准,她想想是不是这个时候京城的花都要开了,可是她也想不起来,好像在京城的那些往事都过去一百年了。

只是子攸就算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前方的战场,只能零星得到来自那里的消息。义兄上官缜带着柳叶走了五天了,她也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已经不再有从京城运来的军粮,不过子攸想到只要这里一天胜败未定,穆建黎也就不敢称帝,一切都还来得及,最要紧的是仓库里不断减少的军粮。

子攸已经跟沈放商量着限制每天的粮食供应了,换来的是一片怨声载道,好在现在没有铜羊关上没有作战的需要,不然子攸真不知道最后他们还能不能有战斗能力了。

沈放现在快成了她的账房先生了,来不来的就抱着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算着怎么省才能把粮食多用几天。有一天他是在被弄混了头,看看左右无人,冲着穆子攸就说了一句,“虎贲将军这是作死,他不知道大将军会有回京城的那天吗?王妃娘娘,小的我斗胆问一句,大将军回京之后能不能干脆利落地把他的脑袋砍下去。”

子攸地脸色没变,她平静地看了沈放一眼,没有回答。

“王妃娘娘,我跟您交个底儿,”沈放斜靠在城墙上,那模样有点放浪不羁,“要是我跟台将军愿意巴结上朝廷里哪个位高权重的人物,那我们也不至于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守就是几十年了。(海味书屋 www.hws5.com)”

子攸微微笑了笑,“大将军是不会杀虎贲将军的,他是大将军唯一的儿子。”

“呵呵。”沈放低声说道,“王妃娘娘,老百姓说女婿是半子,难道王爷就不是大将军的儿子吗?至少王爷可没有到处存心想要大将军的命,而且,按照前头传回来地消息,他还救了大将军的命。”

子攸挑起眉头,“沈将军得到前头的消息了?”

“刚刚到。”沈放略略欠身行了个礼。将手里拿着地军报呈给子攸。

子攸连忙打开。一目十行。已经看到军报地结尾。“爹爹居然被蛮子地一伙精兵围困。是地。是。爹爹曾经说过。蛮子在被大军压住地时候。不是向后逃跑。而是会迎着敌人向前。他们是向着爹爹地方向冲地。天啊。我居然给忘记了。”子攸把军报翻了过来。“没有了吗?”

“哦。虽然很简短。但是上面写地很明白。”沈放解释道。“是王爷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冲进蛮族地阵营。袭击蛮族地中枢。围魏救赵。才解了大将军地围。”

子攸又重读了一遍。她还是不放心。军报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只说了大将军平安无事。她放了一半地心。可是司马昂呢。一句话都没有提及。齐烈刚好走过来。站到子攸身后看了一眼她手里地军报。“王爷如何呢?为什么没有提及一句大将军嘉奖王爷地话。难道王爷……”他看了王妃一眼。把后半句不吉利地话咽了下去。(海味书屋 www.hws5.com)

沈放摇摇头。“不会是王爷有事地。依我看只是大将军不想过多提及王爷地功劳罢了。不过王爷已经是王爷了。也确实无赏可赏。他有功劳只会增加他地威信。大将军不大乐意也可以想见。若是王爷出了事。大将军一定会明文通告各处地。”

子攸没有说话。沈放说地只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可是战场上各种情况变幻莫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说不准。她锁紧了眉头。焦急万分。可是她能做地还是等待。等待等待。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等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做出点疯狂地举动。更何况。战争必须快一点结束。她已经感觉到了京城里那诡异地味道。皇后。和皇后地女儿……子攸攥紧了拳头。如果果真有一个皇后地女儿。那么皇后是什么时候生下她地。她为什么会待在宫外?萧国栋只是隐约听族里地人说起过。皇后生过一个女儿。他并不像是在撒谎。可如果她真地生了一个女儿。那么司马昂是哪里来地?哈。怪不得她屡次不顾司马昂地死活。那根本不是她愚蠢。而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司马昂……司马昂一定什么都不知道。他从不

的母后吧,他那随时都可能置他于死地的母亲—想到了萧吟的孩子绝不能留下,六儿是对的,她不该在这种时候仁慈,那个孩子……现在还不用考虑吧,毕竟那个没有司马昂血统的孩子还不到出生的时候。她应该告诉司马昂吗?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呢?告诉他一个蛮子的话?告诉他萧国栋那道听途说的话?然后让他心烦意乱,心痛难过?因为最重要的是司马昂如果真的不是皇后的儿子,那么他就一定不姓司马,他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样?他受得了吗?她得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因为这个秘密太大了,大到或许司马昂都无法承受。可是她是不在意的,她不在意司马昂到底是皇族的嫡系血脉,还是没有身份的人,那都没有关系。

沈放不知道子攸为什么发呆,他以为她只是过度担忧,王妃的脸色最近很不好,人也消瘦了许多,他真有点担心她会在这个阴暗的城关里彻底垮下去——她可是大将军的女儿,是比这个帝国里所有的公主都还要尊贵的女子。如果她在这里病倒了,他可承担不起这个过错。而且,他觉得她还不错,雕琢雕琢是块做将领的料子。或许根本不用雕琢,现在她就应经快要把他的权力都抢走了。不过他倒不在意,他发觉自己很愿意信任这个小女子,如果她的夫君,那个小王爷将来有机会继承皇位,那大颢国会很不一样的。沈放自己在二十五岁以前就已经对大颢国彻底失望了,可是现在他能有幸识得这一对璧人,他倒希望自己能活着看到当他们走到帝国的最高峰,那以后这个国家会有些变化,军队也会有些不同,他比台忌年轻,他或许还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军队横扫草原。

“王妃娘娘,您看起来很是疲惫,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沈放说道,“一旦前方有了消息,我即刻就派人去通知您。”

“好吧。”子攸点点头,她的确累了,她自己也觉得身体在变得虚弱,她知道是自己受伤之后没有调养好,可是这一次一次的事情让她没法安静地休息,哪怕是躺在床上,她的思绪也不停地跳动着,她不断地想着各种人的话,真话、假话,各种利益关系,各种已经出现的端倪,有时候她想停下来,什么都不想,可是她也做不到。她开始有些失眠了,她没有一次这样思念司马昂,有时候她整夜睡不着,不过她觉得只要司马昂在,在她的身边,她就能够什么都不去想,她就能够睡个好觉了。然后她又会想到死了的穆延晖,想到柳叶……想到她总是做不好,总是做不到。

有时睡着了她又会梦见皇后,梦到十几岁时的司马昂,梦到皇后要害死他,有时候她又会梦见司马昂的亲生父母,她像是也变成了一个小孩,她求他们保护司马昂,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了,可她总是连他们的脸都看不清楚。

醒过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会做这样的梦一定是因为她的女人心性。因为最大的危险肯定来自穆建黎和爹爹那里,这是显而易见的,她却耿耿于怀萧皇后不是司马昂的亲生母亲这件事。现在司马昂已经是个男人了,并不生活在她的宫中。

她跟沈放谈话之后的那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梦,惊醒之后,她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微微地有些喘息,梦她只记得一半了,但是却知道一定是个噩梦。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自己也许并没有错,反复出现的梦境并不是凭空而来的。她忽然想到,萧家竟然控制了三分之一的金吾卫兵变,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只是在金吾卫中吗?那么其他的地方呢?其他的地方呢?如果萧家已经不动声色地进入了穆家呢?力量难道一定要体现在军队上吗?难道力量一定是男人才有的吗?如果萧家与穆家早就连在一起了呢?那些事不是不会发生的,只是她还没想到而已。

子攸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女人是谁?那个皇后的女儿。那个被司马昂替代了位置的女人应该是谁。为什么蛮族的皇子说有一个皇后的女儿从王府里向蛮族的武士发布命令。她的额头上有汗淌了下来,她想去洗把脸,忽然听到外头有异常的动静。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子攸坐在床上,好一阵子才意识到她耳朵里听到的各种声音都是真实的,不是失眠带来的幻觉。她听见一队士兵的脚步声,仿佛这间房子的四周都是士兵,只是他们的脚步声很轻,似乎无意被发觉。偷袭?刺杀?叛变?子攸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不过她坐着没动,她等待着,一队士兵从她的窗前小跑着经过,火把的光从窗口走马灯一般地掠过。

紧接着,她听见门口有声音了,是几个人低低地交谈声,她听见外屋的侍卫站起来走路的声音,但是没有任何侍卫出声示警,也没有兵刃相击的声音。她听见一个人说话的声音略略高了一些,她只听见了一句“王爷”,接着就听见齐烈略提高了声音打断了那人的话,“小点声,王妃娘娘好容易睡下了。”

子攸还在细听,那几个声音都小了下去,底下的话她都没听清。她出声唤了一句,“齐烈,谁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了?”

说话声彻底停了下来,她听见齐烈有力的脚步声向这边近了,齐烈在门外停住脚,“回禀王妃娘娘,刚刚有人刺杀沈将军,沈将军无事,只是受了些轻伤,刺客事败后自杀。沈将军派人来知会这边,我见王妃睡下,就做主调铜羊关里的守军五百人过来。不想惊醒了王妃娘娘。不过王妃娘娘请放心,到现在还未看到金吾卫兵变的迹象,城墙四周也加派了巡逻人手,也没有见到铜羊关四周出现蛮子。”

子攸却不能放心金吾卫,才刚得到爹爹险些出事的消息,这里就有了刺客,这也未免太过巧合。她立刻向门外说道,“派人去把金吾卫的大小头领都召到这里来,只说我要见他们。他们如今都分开住宿在铜羊关守军的兵营里,分头去召他们,要悄悄地一个一个去叫,不要大张旗鼓,不要叫他们知道我还召见了其他人。”

“是。”齐烈在外边答应着。

子攸起了眉头,心里仍是放心不下。又是刺客?在这个时候要刺杀铜羊关里的守将。是谁?是穆建黎还是萧家?只怕是两者皆有。他们又得到什么风声了?最可恶的是,每一次这些人都抢在她的前头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算不是聋子瞎子也是半聋半瞎了。

齐烈在外头迅速把王妃交代的差事交给了几个妥当人去办,又向王妃回禀道,“王妃娘娘,还有一事,大将军……大将军又发来军报,斩获三万蛮军首级,大获全胜,不日即可班师。”

“班师?”子攸缓了一口气,“啊,原来如此,怪不得要来刺杀守将,看来是怕大将军回京啊,所以就自己狗急跳墙了。”她说了一句话便低头不语,三万?蛮族主力有十万之多,可他们自己呢,劳民伤财兴师动众费劲周折地布了这个局竟然只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估计实际的结果是蛮族地主力突出重围了,爹爹已经无战可战,所以才要班师回朝的,何况粮草估计也要耗尽了。军报上说斩敌三万,大获全胜?全是他妈的扯淡。如果这个数目属实的话,单从数目上看倒是大颢国开国以来少有的大胜仗了。只是子攸心里清楚,恐怕爹爹那里至少也要损失了五万人,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尚且不算是胜,现在这局结果,谁输谁赢可不像是像军报上说的那样。这个该死的穆建黎,如果不是他掣肘,这盘棋也不至于输成这样,他的心难不成真的被狗吃了吗?

不过事以至此。还有什么可说地。只是……只是这一次军报回来。司马昂无论如何都应该捎过来封信才是。哪怕只有只言片语。至少是向她报个平安。

“王爷没有任何消息送回来吗?”子攸又向外问道。“军报里没有提及。他也没有信回来?也没有派什么人来传个口信儿?”

“还……还没有。”齐烈地声音有些紧张。“王妃娘娘不必太挂怀。再过几日大将军就要打铜羊关回来了。到那时自然是能见到王爷地。”

“是么?”子攸低低地重复了一句。她是和衣而卧地。这会儿已经披着斗篷坐了半日了。“齐烈。你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是。是。”齐烈迟疑了一会儿。才进门来。站在门口等着子攸问话。可是子攸却看着他四五句话地功夫都不出声。齐烈越来越紧张。“请问王妃娘娘有什么话?”

“齐大哥。王爷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瞒我什么?”子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是特别不能经事儿地人。这你是

。不管王爷出了什么事儿,你都要告诉我,或者我能帮他,你该知道的。如果你不说,那就叫方才在外头跟你说话地那两个人进来,我亲自问他们罢。”

“王妃娘娘。”齐烈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也知道不说不行,“其实……其实也不……不大严重。就是王爷在最后一场仗里,腿上受了伤。”

子攸咬紧了嘴唇,她一句话都没说反而让齐烈摸不着底,就越发地担心,“王妃娘娘,正好回来送军报的是两个金吾卫,您可以问问他们。王爷就是腿上中了一箭,不大严重。”

子攸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瞧着齐烈的眼色,还以为是司马昂的腿断了,“箭上淬毒了吗?”

“没……没有。据说王爷中箭之后继续作战,那当然是没有淬毒,如果是中了毒箭,那是不能发力的。”齐烈连忙答道。

子攸却惑起来,“中没中毒箭,下了战场给军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怎么后头的事他们不知道?还是爹爹大军里的军医都中了箭了?”

“哦,王妃娘娘,是这么回事,那边战争刚一结束,这两个金吾卫就被派回来送信了,他们也就是来得及跟王爷打一个照面而已,王爷叫他们回来之后顺路到王妃这里来报个平安。”齐烈磕磕巴巴地答道。

子攸却越听越是疑惑,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狐地看了齐烈几眼,就让他把那两个金吾卫也叫来,谁知两个金吾卫说的却很顺流,只是基本上就是把齐烈地话重说了一遍。

“王爷是那条腿中了箭?”子攸问到,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左腿。”

子攸无奈,又问道,“当时你们两个距离王爷不远吧,看得这么清楚,当时侍卫刘舍在王爷身边吗?”

“在。”两个又差不多异口同声。

子攸看他们两个说这个的时候又不像是在撒谎,答得很快,眼神也没有什么变化。

子攸无计可施,心中却越发担忧,“你们就说说最后决战那天战场上的情形吧。”

两个金吾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口齿更利落的就开始描述决战时候的情形,决战是在晚上进行的,蛮族的士兵都拼了命,硬是从正面撕开一条口子冲了出去。本来王爷跟台将军在后面并不吃紧,可是蛮子地主力后来直奔帅旗所在地方,简直就是要跟大将军拼命了,而大将军的士兵是平铺开围着蛮族军团的,这就好比是盾。而蛮子集中了兵力不理左右翼,直冲向大将军所在的位置,那就好比是矛。大将军本没想到蛮子会有如此打法儿,谁不知道大将军所在地方是精兵最强的地方呢?谁能想到他们会集中兵力打最难打地地方。可是蛮族军团精兵组成的这只矛又实在是锐不可当,大将军险些吃了大亏,还是王爷眼观六路,瞧见不对劲儿,从金吾卫和澹台将军地军营里召出一批不畏死的精兵,突入蛮族军团中,奇袭指挥蛮族作战地几个部族首领。说起来,那可真是神了,以前只见过有蛮子这么打的,可从没见一板一眼排兵布阵地中州人有这种拼命的打法的。一时间就把蛮子给打懵了,那股精兵又赶紧回去救自己的族长。这么一冲一挡,双方都乱了,蛮子就顺着大将军的左翼冲了出去。

后来直打到火把基本上全都灭了,乱糟糟的,出了不少自己人误杀了自己人的事。王爷就是在这个时候中了一箭,当时他们两个刚好在附近,还听到侍卫刘舍大喊的声音的。

子攸心中一动,“你说那个时候有自己人误杀自己人的事?那么王爷是被蛮族士兵伤着的,还是说,他是被自己人伤着的?”

“应……应该是……蛮子,不过那个时候,蛮子已经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数都是没……没什么战斗能力的了。”那个金吾卫的声音低了下去,有点不愿意说了,他看了同伴一眼。

那个金吾卫咬了咬牙,他素日挺敬服王爷的,再说他是个侯爷出身,胆子要比一般的金卫还大,倒不怕说错话,“王妃娘娘,我看就是咱们自己人干的。因为王爷中了那一箭的时候,我听见侍卫刘舍愤怒地大喊了一声,喊的就是一个金吾卫的名字,我看一定是他看见了射冷箭的人。”

子攸的心又乱跳了起来,她的头有些晕,身上也出了好些冷汗。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断有大将军的书信来到铜羊关,他的大军不日即可抵达。每一封书信子攸都看了,可是每一封书信里都没有只言片语提到司马昂。子攸的失眠一天比一天严重,她等待着,可是也没有等来司马昂的一封书信,和一个先行回来传话的差人。她没有再逼问齐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还不知道的消息,她宁愿相信司马昂不捎信回来那是因为他想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大军就要回来了,他们击退了蛮子,金吾卫们也将要可以回到京城里了。所以这一些天,铜羊城里一片喜气洋洋,夜晚金吾卫们偷偷摸摸赌钱饮酒的次数在不断增多,将军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个人都欢天喜地的等着大军凯旋,等着回家。只有子攸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她越来越能感觉到风里的暖意了,大将军回来的那天早上她甚至在营房的墙根里看到了一叶绿草。

那是个下午,子攸站在她的城头上,她看着那只军队远远地出现在天边,慢慢地近了。她听见马蹄踏在地上的巨大声音,她看见无边的旌旗,还有喧天的鼓乐号角,那是大颢国的军队,大颢国的精锐,子攸看着整齐的黑色铁甲队列从她脚下的门洞里穿过。这是多日以来铜羊关第一次打开城门,危险已经过去了,铜羊关从来也没有这么喧嚣热烈过。沈放正在城门口,等着迎接大将军,可是子攸站在城上没有动。

她看到了爹爹,身上穿着威武的盔甲,让他看起来似乎还和当年一样威武。她还记得她小的时候,爹爹可以一只手把她托起来,让她骑在他的肩膀上,他带着她检阅了他的军队,她看到男人们敬畏崇拜的目光,他们看的是她的爹爹,她觉得很骄傲,她为爹爹而觉得骄傲。

她喜欢军队,喜欢那种整齐划一所带来地威武雄壮,喜欢那种不畏死亡所铸成的气吞山河,可是到了现在她才知道,她是怕见到别人的生死的。她看到了台将军,老将军面色阴沉远远地跟在爹爹的身后。可是她没有看到司马昂。她抬起一只袖子,向爹爹挥了挥,眼泪从她的眼里滚落下来,她看到爹爹抬起头来看她,可是太远了,她看不见爹爹的神情,只觉得他的眼里也是阴沉地。她忽然想从这里坠下去。她不想回京城了,她抬起头看着天空,有一只雄鹰高高地翱翔在云上,她很羡慕啊,她也想飞翔一次,她想越过高高的城墙,最后飞翔一次,然后坠落在塞外的草地上,她不能把司马昂一个人丢在这里。

一只手扳住了她的肩头,她从幻象中醒过来,慢慢地回过头去,是齐烈,他按住了她的肩头,恼怒地问她,“王妃娘娘,你要干什么?”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齐烈粗声粗气地说,“王爷还不一定回不来。(海味书屋 www.hws5.com)王爷……王爷一定会回来地。”

子攸的嗓子哑了,她用沙哑的声音问他,“那么王爷他怎么了?他为什么没在回来地队伍里?”

“我只知道王爷他失踪了,在决战之后他就失踪了,我不信王爷会死。

”齐烈的眼睛血红了,他在压抑着什么,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我以为他会跟着大军回来,所以我没让那两个金吾卫跟你说实话,我怕王妃娘娘受不了。现在,我还是认为王爷会回来,他那样的男人不会轻易死地,没人杀得了他。王妃,你得挺住了,王妃——”

他还在叫她。可她已经听不清楚了。她没有再向城墙走去。她转过身快步走下城楼地台阶。齐烈紧紧跟着她。

子攸穿过台阶下头地幽暗过道。穿过嘈杂地挤满了士兵地街道。有人停下来向她行礼问安。她都听不见。她走到站满了侍卫地大堂。有一个人似乎想要阻拦她。她没有说话手移到了腰间地剑柄上。那人马上就被另一个大将军地侍卫拉开了。子攸走进大堂。爹爹就端坐在正中间。四周站满了沉默地众位将军们。大厅里死气沉沉。沉闷压抑。爹爹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岁。他那双锐利地眼睛似乎都有些浑浊了。腰也有些佝。只是一场战争而已。竟然消耗了爹爹地精神。子攸心里一酸。她真想走过去拥抱一下她地爹爹。可是她地心里更疼。像刺进了一柄匕首似地。

穆文龙看了看他地女儿。他本来想叫她下去。可是一眼看见女儿瘦成那个可怜地模样。他地嘴唇有些发抖。想呵斥地话也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子攸吃了很多苦。早知道会是这样。他或许不应该把她嫁给司马昂。“你们都退下去吧。”他疲惫地挥挥手打发掉了他地将军们。“子攸。你过来。叫你地侍卫也下去。难道你来见你地爹。还要侍卫紧跟着吗?”

齐烈站着没动。他地眼睛已经血红。他已经不觉得大将军是子攸地爹了。在他看来。既不会有杀掉自己儿子地父亲。也不会有杀掉自己女婿地父亲。这个老人一定是杀人杀地没了血性了。他不信任他。如果子攸真地跟他闹崩了。不见地他就不会杀子攸。

“齐烈。你到门外去。”子攸低声命令道。齐烈又站了一会。转过身。昂首走了出去。

“好。好啊。”穆文龙轻声笑了起来。“如今连女儿都这么厉害了。(海味书屋 www.hws5.com)看你带出来地好侍卫。”

“一个侍卫,他不好了,你可以杀掉他。”子攸低低地说着,声音冰冷,“我不好了,你也可以杀我,都杀了,就干净了。”

“你说什么?”穆文龙猛地站起身来,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他那双眼又阴厉地瞪着子攸,“穆子攸,我是纵得你上天了么?”

“司马昂呢?”子攸没有生气,她的声音更轻了,飘乎乎的,没有任何威胁和抱怨,好像已经不对这句话的答案报以任何希望。

“我没有杀他。”穆文龙看着子攸,她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有些于心不忍。

“是蛮子杀了他?”子攸忍住眼里的泪水,“他是怎么死的?是怎么被杀死的?死地痛快吗?还是死的痛苦?”

“子攸。”穆文龙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柔和了,像是子攸小时候,他哄子攸的声音,“孩子,爹爹会再给你找一个好夫婿,找一个好相貌,好文采,好武艺的夫婿,你说好不好?”

“是你杀了他的?”子攸执拗地问道,“根本就不是蛮子杀了他的,是你杀了他?你是怎么杀他的?”

“子攸,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失踪

完了仗,他就不见了。”穆文龙烦躁地回答她,“去哪了,可能是被蛮子杀了,尸体也被带走了。何况,你不是早就有这个准备吗?咱们不是说过,有一天我可以杀了他吗?”

“那是说他如果背叛你的话,可是他根本就没有背叛你,他还救了你地命,可是你却杀了他。”子攸突然尖叫出来,泪水夺眶而出,把穆文龙记得好像自从子攸八岁以后,他就没见她这样尖叫失态过。“就因为他是皇子,你就要杀他,你已经握着天下的兵权,你已经富有天下了,为什么你还不能放他一条命呢?就因为你想把这个权利留给那个畜生穆建黎吗?”

“你敢跟我叫喊?”穆文龙抬手打了子攸一记耳光,“把你的嘴闭上,回你的房里去,明天就回京。”

子攸的眼泪再也收不住了,她痛苦地看着她地爹爹,“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做错过什么吗?还是我本来不应该出生。”

“你胡说什么?看看你的样子,就像个疯女人了。”穆文龙有些心烦意乱,他想走开,可是子攸拉住了他的手。

“爹,难道只有穆建黎是你地儿子吗?我就不是你的骨肉吗?你可以不疼爱我,可是你怎么能这么恨我呢?”子攸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她浑身颤抖地大哭着,“在我小时候最需要娘的时候,你就在我面前把她活活掐死,我就那么孤零零地活了这么大,过完了我地前半生,现在我出阁了,我本以为只要小心翼翼我就可以心满意足地过完下半辈子,可是你又把我的夫君杀死了。你是因为恨我吗?所以才要让我这么痛苦?你为什么不在掐死我娘的时候,就把我从桌子底下拖出来掐死?”

“子攸。”穆文龙陈年的旧痛被子攸戳了出来,他的手有些发抖,掐住心爱的妻子脖子时地那股温热似乎还留在他的手上,“子攸。”子攸地脸是那么地像他的亡妻,一模一样地美丽,一模一样地带着绝望地神情。

子攸把匕首从腰间抽出,穆文龙猛地警醒了,他想到子攸是要刺杀他,他本以为穆建黎或许会做这种事,可是子攸是不会的。他心口里地柔软被愤怒代替了,他的右手迅速抽出剑来要刺向子攸,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子攸是用手握着刀刃,拿柄对着他的,他就已经动手了,他已经太习惯了猜忌和冰冷的残杀。幸而子攸的脸是那么地像他死去的妻子,他踌躇了一瞬间,子攸把匕首的柄塞进了他的左手里,可她已经看到了爹爹的举动,她笑了起来,“哈哈,你杀了我吧,杀了我然后跟你的儿子一起去共享天下太平。你既然真的想杀了我,就赶紧杀我,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的手抓住了她爹爹的左手,现在她是真的相信这个家里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她不是谁的谁,或许她是司马昂的妻子,可是司马昂已经不在了,她又有哪里可以回去呢?幸亏她是司马昂的妻子,不然死的时候还跟任何人都没什么关联,那她多可怜啊。她带着爹爹的手,把那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腹部。

穆文龙才意识到女儿是要干什么,惊呼一声,拼命挣脱子攸的手,他毕竟是武将,子攸没有他那么大的力量,匕首被他抛在了地上,可是匕首的尖还是刺破了一点子攸的腹部。子攸站在那里似笑非笑,脸上带着泪痕,腹部的衣服带了一点可怕的鲜红,握过匕首刀刃的手上不断地滴下血,他左手的剑尖还抵在他女儿的胸口,那里也有一点鲜红,他惊骇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又望了望地上带了血的匕首。他向门口看去,想要叫侍卫去叫军医来,一眼看见齐烈惊愕地呆立在门口,仿佛是听见喊叫冲进来的。

那个高个的侍卫呆呆地看着穆文龙,慢慢地,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毫不遮掩的鄙视,穆文龙记得自己这一生还从未被人这样厌恶鄙视过,他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说话。

子攸看了看还抵在她胸口刺透了一点皮肉的剑,“你真的要杀我?那你一定要剐了我才是。把我的肉和骨都拿去吧。我的骨肉得自于你,就把骨肉再还给你,那么我死了以后,就不再是你的女儿了。要不然,被自己的爹爹这么忌恨,我怕我死了都没法儿超度。”

齐烈走了过来,他扶住了子攸,“大将军,连畜生都不会咬死自己的幼仔。”

穆文龙从呆滞中醒过来,丢掉了手里的剑,仿佛也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他想伸手抚摸自己女儿的脸,可是齐烈扶着子攸向后退了几步,“儿子再不肖,却可以继承自己,女儿再好,终究是该死的。王妃,咱们走吧。您犯不上死,走吧。”

子攸像是已经失去了魂魄,她跟着齐烈走了。穆文龙还在呆呆地看着剑尖上的血,他刚才几乎就要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的女儿了,他是怎么了?

无人的大堂里,他慢慢地向正中间自己的椅子走去,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迈不堪。他叫了他的副将进来,“派人去,多派人去寻找王爷。”

他的副将一愣,“大将军,他应该已经死了。他……他明明中箭摔下了马,被乱军踩踏,连尸首……”

“去找!”穆文龙忽然怒吼了一声,把副将吓得不敢再言语,穆文龙疲惫仰在椅子上,“去找他,他这人……不凡,说不定不会死。你们找了那么多遍都没找到他的尸体,说不定……他就没死。去找他,就说是子攸的命令,多派人手,去找他,把他找回来,找回来。”

穆文龙扶住了自己的头,他太累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老了,所以他最近才会不停地回忆起从前,他回忆起初遇妻子时的往事,那些往事鲜活得像在面前;他想起子攸小的时候,病仄仄的,又瘦又小,被他抱在怀里,他甚至都不敢太用力握她的胳膊,她是那么娇小可爱;他想起子攸突然要学骑马射箭,她说要跟皇子一样,他当时不明白,还懊悔,要是子攸是个儿子,一定比所有皇子都要强,可其实……原来子攸那么小就喜欢司马家的那个小子;他又想起子攸出嫁那天,想起子攸笑吟吟的模样,他想起离京时,偶然瞧见的子攸和司马昂对视时的那个模样,他就又想起了少年时候跟妻子在一起的往事,心里又酸又涩。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他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有……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章

铜羊关外,残阳如血。(海味书屋 www.hws5.com)

“大将军已经派人去找了。”齐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女子。王妃只受了些皮肉伤,并不要紧,可是要紧的是她也不哭了,只是坐在那里盯着墙上挂着的地图看,一看就是两三个时辰。

“大将军已经派人去寻王爷了。”齐烈不知道说什么就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或许确实不是大将军杀了王爷,王爷……王爷只是在乱军中迷失了方向,或者……”齐烈不想说下去了。

子攸茫然地转过脸来,“或者被蛮子抓走了?那怎么可能?在战场上迷失方向?”子攸疲惫地闭上眼睛,“司马昂会迷失方向么?就算迷失了方向,难道他连铜羊关都找不到了吗?”

齐烈答不上来,他只是还存着希望,不愿意相信。

子攸站起身走到桌边,动作僵硬迟缓地想要点燃桌上的油灯,侍立在一边的齐烈想上前帮忙,子攸固执地摇了摇头,他又退到了一边。油灯终于被点亮了,齐烈有些担忧,“王妃娘娘,您觉得身上怎么样?不如就睡下吧。也许……也许明天大将军派出去寻找王爷的人就能带回好消息。”

子攸没有回答他,她举高了手中的油灯,照着墙上的那张图,司马昂失踪的那片地域。齐烈心头一阵难过,他真希望现在能有个女人在这里陪着王妃,他这个笨嘴的大男人什么安慰的话都不会说。他知道穆延晖的死,柳叶的重伤,钟莫雨的背叛,上官缜地离开,这些事已经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打击了她,他知道她最近每天都站在城关上,就是在等着王爷,这个看似无所顾忌的小王妃,其实就跟所有女子一样脆弱,可是王爷没能回来,

大将军已经离开铜羊关回京城去了,他留下副将护送王妃回京,可是那个老将军再三再四地来请王妃,她都没有流露出半点要出发的意思。齐烈总担心子攸留在这里会想不开弄出什么事来,那么他就对不起王爷了,他是王爷的侍卫,不能保护王爷,就该把王爷的妻子平安地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可是他一时半会也开不了口劝王妃回京去,他也知道,待在这里,总会觉得离王爷还是很近,若是回了京城,那就像是永绝了那点希望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王爷不会死地。”齐烈又说了一遍,他不会说别的,只是翻来覆去地说这一句话。齐烈是厚道人,没有上官缜那样经验老到,也没有柳叶那样来去都快的小聪明,他想不到太多算计不到太多。但是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在昏暗的兵舍里一遍一遍地跟子攸念叨着最简单,实际上却是最能鼓舞人心的话。

子攸已经听了不知道几百遍这句话了。她原本已经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了。感觉不到身上伤口地痛苦。感觉不到心口地疼痛。连四肢都僵直得仿佛不是自己地了。她好像已经死了。只有最后一口气还留在躯体里。可是她不断地听着一个人跟她说。她最思念地人没有死。她最心爱地人还活着。还是活生生地。没有冰冷地躺在哪片草丛中……她地指尖好像一点一点地有了暖意。渐渐地她地呼吸越来越快。她似乎都能感觉她地经脉在一点一点地重新联通。她终于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憋闷地胸口重新感受到了真实地痛苦。她地右手拿着油灯。左手抬起来抚摸着自己地脸。她终于哭了出来。宽大地袖子滑落。露出司马昂送给她地那只玉镯。她地眼泪滴在玉镯上。又滑落在地上。齐烈看到她哭了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司马昂不会死地是吗?我从来没想过他会不再回来。我送他走地时候。我……”子攸没有说下去。她快速地擦掉了面上地泪水。“我是怎么了。我应该相信他。他怎么会连自己地命都照顾不住呢。他活着……他活着……”她举起手里地油灯。(海味书屋 www.hws5.com)看着那张地图。“他绝不会是迷路地。他从小就喜欢狩猎。要他迷失方向。那是绝不可能地。况且金吾卫说过。那天晚上月明星稀。要辨别方向是很容易地。他回不来。一定是因为他受了伤。而且攻击他地人可能一直在追击他。而他不能去我爹爹那里寻求帮助。那就是说。那就是他看到了攻击他地人就是我爹爹地人。没有人亲眼见到他死了。他就一定是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想办法回到铜羊关来。我知道他一定信得过我。”她扶住了自己地额头。不停地揉着太阳穴。她地头很疼。她都快要不能思考了。“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回来。不会单独留在蛮族出没地荒原上。

不过我会避开大将军地军队。那么我一定会走这里。”

子攸举起油灯。照亮了地图上更北地一块区域。那里紧挨着大漠。人迹罕至。就连蛮子都很少出没在那块荒凉地地方。齐烈抬起头。惊异地看着地图上被油灯照亮地那片区域。他原来心里就

那丝希望变得越发强烈。他地心头一阵喜悦。他只得王爷一定不会死。可是却没想到这么多。现在王妃说得合情合理。他几乎激动了起来。“王……王妃娘娘。王爷会从那里绕回来吗?”

子攸看着那片荒原。那里太过靠北了。而且中间有一段路或许还要冒险涉过一片沙漠。司马昂会在那里吗?他会么?一个生在宫廷。长在宫女手上地人是不会地。可是他是司马昂。子攸想到他跟那些长在锦竹从中地富贵公子们有多大地差别。他在最困难地时候。会变得越发得坚韧。“你觉得司马昂会走这条危险地路吗?”

“王爷可从不怕什么危险不危险,他最爱走危险的地方。

”齐烈脱口而出,言语里颇有些骄傲,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王爷一定会回铜羊关来,他既不会心甘情愿地等着大将军杀他,也不会情愿待在蛮子的地方,他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国土上,就一定会进铜羊关。再说……王爷一定会回王妃的身边来。”

子攸沉默地看着地图,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浩瀚地草原和荒漠,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里的山山水水。

那么她必须等到他,她必须得跟他在一起,跟他一起回去,因为从铜羊关到京城的这段路比荒原大漠更危险——或许他们不必回到京城——可是那前提必须是司马昂还活着,司马昂还活着。子攸攥紧了袖子,紧紧地咬着下唇,他必须活着,如果她失去了他,那么她……

她得去找他,如果他受伤了,他是没有可能拖着一条伤腿穿过那片广袤而又没有人烟的荒地的。她一时为了自己有这个想法而鼓足了力量,可一时又被司马或许已经不在了的惊恐扰乱,变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齐烈,我要你跟离开铜羊关,去这片地方找司马昂,有多少人会自愿跟你一起去?”子攸向后退了两步路,立刻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了。

“王妃,我至少可以带十一个人去。”齐烈深思熟虑之后说道,“他们是绝对靠得住地。”

子攸点点头,“最重要的是可以信任,人数少一点并不要紧。”她重新举起了油灯,照着那张地图,“我知道司马昂会走哪条路。他在混战之中从战场上逃脱了自己人的追杀,他身边带的人一定不多,随身携带的可以喝的水也不会太多,所以他选择回来的路时,绝不会离开河流太远。在冰冻的河水里,他可以随时补充清水,而且这里的河流都是东西走向的,沿着河走就可以走回铜羊关来。还有,他会绕开战场和大军回来地路线,但他同样会选择一条相对来说最近的路。这条路要远过大军的斥候所能走到的范围,那么在这个距离里,他一定会选择这条河。”

子攸地手指在地图的一条粗线上划了一道,“就是这里,他一定会先沿着这条河走。在这里,河水向南拐了一个大圈,他会放弃这条河,但是在这儿,在距离这条河大约两天路程地地方,有一个湖泊。司马昂的记性非常好,哪怕他随身不带着地图,他也能记住这上面的每一个地方。他可以依靠北辰来定位,到了这里他在发觉河水开始拐弯的时候,他就会放弃河水,穿过这片沙漠的边缘,直奔这条湖水取水。然后沿着这条小河向铜羊关继续前进。”

齐烈仔细地看了地图,他在心里反复推敲了一下,王妃说的没有错,他虽然也没有在广袤地战场上行军作战过,但是他知道狩猎的时候,当他们迷失了方向,司马昂大约也是用相同地方法决定行走路线的。“王妃说地很对,我现在就去召集侍卫。请王妃在铜羊关等候,我带着侍卫顺着王妃说的这条路去寻王爷。”

“等候?”子攸苦笑了一下,凝神望着地图,“我总是等着,总是等着。我已经等了太久了,我再也不想等了,也再也不想待在看不到司马昂地方。”

“王妃……”齐烈觉得这是不行的,可是也知道他从来也没能劝成过王妃,这个王妃性子的执拗程度可不亚于王爷。“可是王妃的身子近来这么单弱,又刚受了伤,那……怎么能骑马到外头去呢?外面……外边可危险的很啊,不但是咱们说不定会在草原里迷路,就是遇见蛮子和野狼,那都不是玩的啊!若是王妃再出了什么事,我……我将来可有什么脸面去见王爷?王爷走的时候,可是把王妃的安危托付在我的身上的。”齐烈急的汗都冒了出来,可是子攸还是没有一点被劝动的意思。

“齐大哥,我的伤只是一点皮外伤,划破了皮罢了,还不到不能骑马走动的程度。”子攸低了一回头,“你去召集人,带足弓箭、清水、干粮,如果有外人询问你,你只说是要去打猎就是了。”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黎明的第一抹微光照在铜羊关的城墙之上时,子攸就站在铜羊关外。她的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平静不下来,她抚摸着手指上的扳指,那是她向爹爹索要权力的时候爹爹给她的,她从没想到这个东西在那些高级将军们的面前有这么大的震慑作用。怪不得她想把这个东西借给司马昂的师父的时候,他死活都不肯收下。

她骑在马上,外边穿着的灰黑色粗布袍子遮住了里面的锦绣衣裙,帽兜带在她的头上,差不多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齐烈带着十一个侍卫骑马簇拥在她的身边。她带着他们一径向前走,生怕铜羊关的老将军翻了脸后了悔,追出来把她逼回去。她纵马向前驰骋了一阵子,才停下马来,回头向后看。天又亮了一些,子攸惊讶地看着晨光照在那灰黑的城关上上,城关巍然屹立在两山之间,她还是第一次站在外边看着铜羊关,原来它是这么巍峨壮丽。

一阵风从草原深处吹来,吹落了子攸头上的帽兜,子攸一头长发飘散了出来,被风高高地吹起,她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是看着巍峨的铜羊关。

“王妃娘娘,您在看什么呢?等咱们找到王爷就会回来了。咱们很快就会回来的。”齐烈说道。

子攸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孤独地远离自己的国土,她要踏上草原了,于是就有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惆怅。她有种预感,仿佛自己正在远离爹爹,她并不恨他,他怎么说都是她的爹爹,如果司马昂还活着,她甚至可以原谅他。

可是她看着铜羊关,忽然又有了出嫁那一天时的某些心境,她对爹爹很眷恋,她在还没有得到爹爹多少疼爱的时候就要走出家门了,她很想念爹爹。(海味书屋 www.hws5.com)

“王妃娘娘。”齐烈着急地催促了一声。子攸转过头来,把帽兜重新戴好,策马向草原的深处奔去。齐烈连忙带着众人追过去,王妃的骑术极好,他几乎追不上她。在铜羊城里困久了的战马,一见到外边地广阔天地,早就受不住马蹄,不到一会儿他们就已经绕过了一座山,铜羊关已经被抛在了身后,再也看不见了。

到了正午的时候,子攸发觉身边的山渐渐变矮了些,地势也变的宽阔了不少,那些长在山间的树木变得稀疏起来,不再像铜羊关后头的那片森林那样茂盛,地上的荒草却渐渐高了起来。齐烈见子攸收住了马速,四处查看着,便想借机劝她休息一会儿,他很怕王妃的身体受不住这样地劳累。

“王妃娘娘,不如我们停下休息一阵子,吃些东西。”齐烈试探着问道。

“不成。前两天咱们必须走得快一些。因为从日程上看王爷还不至于走到这里来。到了第三天地路程上咱们就要边走边找了。就咱们几个人。找起来困难得很。”子攸低声说。“不知道王爷受了多重地伤。”她看了看挂在自己马背上地药。心里默念着。但愿司马昂自己知道该吃什么药。不然她就只能按照军医开地那些方子给他胡乱吃了。还有一些强效保命地丹药。是从前义兄上官缜送给她地。她都带上了。但愿她能救活他。“咱们越快一点。说不定王爷就能多一分活着地希望。”

齐烈不再劝她休息了。她说地都在道理上。可是就是苦了些。京城地贵妇们只会抱怨珠宝地多少和夫君地不争气。或者只是争荣夸耀。

子攸又说道。“咱们最好要抢在王爷地前面到达那个湖边。在湖边更容易发现他。或者咱们这些人更容易被他看到。如果非要进入沙漠不可。那要找到他就太不容易了。”她看着前面地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这里地天气还是寒冷。干粮恐怕一时不会坏掉。省着些吃。到了晚上可以打猎回来。不过所有打猎用过地箭能收回地一定要收回。不要随意浪费箭矢。”

“王妃娘娘。咱们每个人都带了很多箭矢呢。比寻常打仗时候带地还多。”一个侍卫不大服气地回到。被齐烈一眼瞪了回去。

子攸看了齐烈一眼。她没有说他们这一行有可能会遇到蛮子。如果蛮族地部落联盟因为内斗而瓦解。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遇到其中一个迁移到这里来地部落。到那时候。他们只有这十几个人。到时候他们只会嫌弓弩不够多。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道这里每个人地名字。他们有地是金吾卫中难得地有士兵。有地是义兄上官缜推荐来地人。他们都不是正经地士兵。没有上过战场地人就没有面对过真正地恐惧。她不能现在就要求他们每一个人都勇敢无畏。忠诚无二。

不过子攸看得出他们中有几个人干劲十足,兴奋不已,子攸大约也体会得到他们的心境。他们是第一次走进一块陌生的土地,这次小小的出征在这些少年看起来就像一次难得的冒险。如果要找的人不是自己的夫君,那么子攸或许比他们还要高兴亢奋,可是现在她连流露出一点表情的力量好像都没有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向前走,快一些向前,或许等她到湖边的时候,她就能见到司马昂了。他的腿受伤了,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可她不敢奢求太多了,她只要他活着。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一处小山坡下露宿,他们纵马驰骋了一天,山势已经减缓成了起伏的山坡。子攸让三个人去狩猎,本来除了齐烈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他们骑了一天马已经见到了不少猎物的影子,如果不是王妃约束他们,他们早就去试试骑射了。

不过子攸到了这里就变得很谨慎,不肯让他们都分散出去,只选了三个人,让他们一组去狩猎,其他人留守营地,她命令所有人只能轮流狩猎,其他想去的只能等到第二天,而且狩猎的人无论有没有收获,都必须在一个时辰内回到营地。

剩下的八个人只好去点了堆篝火,一面又拿随身携带的器具搭了四个简易的帐篷——窝棚,本来是五个,但是有一个刚刚搭好,就被一个笨手笨脚的金吾卫撞倒了,他还摔了个大跟头,倒下去的时候压在窝棚上,把中间撑着的几根木头压断了。子攸记得他叫张玉才。不过可不像是块可以玉石材料,这人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身的蛮力气。

子攸没说他什么,他尴尬地不住地瞥着子攸,生怕她一时恼了重责他。子攸看了他们一会儿,就骑上马绕着营地四周跑了一圈。齐烈紧紧地跟在她身后,想知道她要干什么,结果发觉她只是详细地查看了周围的地势,警醒地瞧了一圈情况。他有些佩服,王妃是真的没有打过仗么?就在这么忧心王爷生死的时候,她竟然还能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又合情合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怎么做。最难得的是,她这么谨慎持重有条不紊,不动声色地就让所有跟着她出来犯险的属下都对她信任十足。要知道,如果士兵们无法信任他们的将军,仗是绝不会打赢的。齐烈甚至觉得,如果真有前世今生的轮回的话,那么王妃的前世一定是个将军,所有她才从有这股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能耐。

小小的营地里传来一阵欢呼,那三个侍卫本事不俗,才半个时辰,竟然拖了一头成年的鹿和几只回来。几个喜欢田猎的少年烤鹿肉的本事也不错,这一顿晚餐所有人都饱餐了一通,就连根本就什么都吃不下的子攸也逼着自己硬吃了好几块鹿肉,可是她心头窒闷,吃了什么都哽在嗓子里咽不下去。齐烈在一边才打开酒囊,就被她抢过去,仰头就是一大口烈酒。

有人发出一声低低的赞叹,子攸放下酒囊,面不改色。

这天晚上齐烈安排了轮流警戒,每次三个,每次两个时辰,以后每天晚上都按照这个顺序继续轮换下去,王妃独自睡一个帐篷,其他人挤着睡另外几个。齐烈自己是第一班放哨的。

可是子攸也只是快天亮的时候才睡了一个更次,不过虽然是睡在野地里,却也比最近在铜羊关里的时候好得多了。大约是这里距离司马昂更近了。

她睡不着的时候,就披着厚实的大裘衣裳坐在帐篷外的篝火旁,时不时地向火堆里填些干柴木头。齐烈走到她身边来,现在走到了铜羊关的外头,他才想到了更实际的事,“王妃娘娘,如果我们没能找到王爷呢?”

子攸刚向篝火里投了些树枝,干燥的枝条燃烧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声,子攸看着篝火,说话的时候神态很安然,“那我会把你们打发回铜羊关,然后我自己继续寻找,一直找到……我倒在这块土地上的时候为止。”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逼近的危险

子攸躺在她的帐篷里,听着风声在荒原上呼啸而过,大颢国的帐篷比不得满足的帐篷那么保暖防风,冷风或多或少地也吹进了帐篷里。(海味书屋 www.hws5.com)子攸的鼻子上冻得很凉,她忍了一会儿,就整个人都蜷缩进她的狐狸皮斗篷里,这里面的温暖让她渐渐困倦起来。外边大风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慢慢低了下去,她摸着手腕上已经被捂得温热的玉镯,心里有了一丝安定,她已经骑了一天的马了,到了这个时候困倦终于重重袭来,压住了她心头的不安和思虑,她睡了过去。

子攸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梦里还听得见大风呼号,可是渐渐地她在梦里模糊意识到还有一种声音,比大风刮过草叶山峦的声音更尖锐些的声音,就夹杂在大风里。子攸翻了个身,张开眼睛,眼前一团黑暗,连呼吸也有些憋闷,子攸呆了一会,猛然坐了起来,温暖的斗篷还顶在她的头顶。她呼出一口气来,才想到半夜的时候自己嫌太冷,是钻进斗篷里睡着的。

她从头顶上拉下斗篷,仔细听了听外边的声音,只有大风刮过的声音,帐篷外还有两个轻轻的脚步声,大约是哨兵在来回走动。子攸想到自己大约是听错了,现在天还没亮,时候还早,应该再睡一会儿。她重新躺下,闭目安神,静静地听着大风的声音。可是忽然之间,在两次大风的间歇间,她听见了一声隐约的号叫,那绝不是风。她张开了眼睛,等了一会儿,在一次大风停下来的时候,她果然又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号叫。

子攸坐起身,解开头发,简单地把头发束进一只金环里,拎起斗篷裹在身上,就弯腰走出帐篷。三个哨兵,一个坐在篝火旁,两个正在四周走来走去。

那个坐着的先看见子攸了,“王妃娘娘,您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冷了?”

子攸没有回答他,只是向四周望,这是黎明前夕,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她什么都没看到。(海味书屋 www.hws5.com)她问那个哨兵,“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那个金吾卫摇了摇头,“没有啊?哦,只有刮风的声音,这地方地风可真大。再没有其他声音了,想是王妃听错了。”

另外两个哨兵也走过来了,其中一个低声说道,“怎么没有声音?王妃娘娘,您也听见了?是野狼嚎的声音,风停的时候就能听得见,真难听,人家说鬼哭狼嚎,那是再没说错的,狼嚎起来就像鬼哭一样凄厉。”

子攸被他说的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就在他说完话的时候,风又停了,又一声狼嚎传过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更近了一些。这下连先前坐着的那个金吾卫也听见了,“还真是狼叫啊,这半夜听起来真人。”

“怕什么。猎物送上门来不是更好。”先前就听见狼嚎地那个金吾卫说道。他从前经常打猎。可惜京城附近地山上狼都极少。他还嫌不过瘾。现在心里巴不得来几只狼。好让他痛痛快快地射它几只。

可是子攸没有他那么轻松。“可我怎么听人说。冬天和春天交际地时候。是狼最恶地时候。”

“是。王妃说地很是。

”那个金吾卫也谨慎了一些。王妃地话让他想起了一些老猎手地话。“刚过了一个冬天。狼地猎物少。也就都是饿狼。特别凶。而且越是酷寒地冬天之后地狼。就越是凶。听铜羊关上澹台老将军地兵说。旧年地这个冬天就比往年都冷。狼也厚地很。有地晚上在铜羊关上都能听到他们地嚎叫。平时狼是很少靠近铜羊关地。其实它们鬼精得很。很少靠近人多地地方。尤其是不去人打仗地地方。可那次王爷带着大家打那场胜仗之后。就有人看到黎明地时候有狼在战场上撕咬尸体。这可是从前没有过地。”

“那你们还等什么呢?”子攸越听越是心里不安。(海味书屋 www.hws5.com)“多点上些火堆。我听说草原狼到了这个季节就会成群出没。咱们只有十几个人。还是不要遇到狼群地好。”

那个金吾卫总是不大在意。不免觉得王妃虽然貌似精明强干。可到底是个小女儿家。胆子小也是有地。不过王妃说多点火堆那他是赞成地。他正觉得背后寒风刺骨呢。点上一圈火堆倒是挺暖和地。所以子攸说完了话。他虽然不大以为然。可还是跑去忙着堆干柴。

另一个侍卫就觉得有点严重了,“王妃娘娘,既然如此,用不用叫醒齐侍卫他们几个。”

子攸摇摇头,她知道那几个侍卫都累得很,没必要因为一点怀就把他们都叫醒了,若是那样一惊一乍的,也很难再往草原深处走了。“谨慎一些就是了,还睡着地人就让他们睡吧。你们惊醒些。”

子攸横下心来也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想着生死有命,自己都已经到了这个

,还有什么可怕的。索性合上眼又缩进披风里又睡;她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她走出帐篷来,走到营地的那一圈火堆外头,有那么一会儿,风吹矮了衰草,她恍惚看见不远的草丛里蹲伏着灰黑色的影子。她心里有些紧张,如果真的有狼的话,它们距离她就太近了。她面向外,慢慢地倒退着走回营地中间。

“王妃娘娘,您看见什么了?难道草丛里真的有狼吗?”那个胆大的金卫还没睡觉,子攸觉得他是故意没去换岗的,就是为了有机会猎一匹狼。子攸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一箭向子攸方才看的那个方向射了过去。什么声音都没有,子攸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她看花了眼,如果有狼的话,即使没被射中,也会被吓跑吧。

子攸叫人去唤齐烈他们几个起来,执勤的侍卫把昨天打了还没吃的兔子烤了,马马虎虎算一顿早餐,带着的干粮按照子攸说的没动,还好好地收在各自的包裹里,挂在马背上。

这一天还要赶很远的一段路,离开铜羊关的时候子攸叫他们多带了几匹马,路上可以换着骑,马歇人不歇,马不停蹄地赶路。到了中午的时候,子攸再次查看地图,核对方向,他们走的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这样看来,如果今天晚上不歇息,天明时候就能抵达湖边。他们可以在湖边休整,或许司马昂这个时候也能走到湖边,子攸想到这里,就有些眩晕,几乎要跌下马去。

她稳了稳,略减了些马速,他们已经跑出了山地,入眼的尽是平缓的草地,衰草无限,一直连到天边,他们已经进入了广袤的草原,子攸单单是向远望一望就觉得有些眩晕。齐烈知道她是体力不支,想叫队伍停下来休息一阵子,子攸还是固执地摇摇头。她回头跟齐烈说话,偶然向后一瞥便愣住了,就在他们马队后面不远的地方,两只略略高出草丛的灰色影子正在紧紧地跟着他们。

“王妃娘娘,怎么了?”齐烈看到王妃脸上神色突变,也连忙回过头去看是着呢么,突然看到两只野狼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也愣了一下。

子攸低声说道,“齐大哥,你也看到了吗?到底是我的眼睛花了,还是真的有狼在跟着。”

“是狼。”齐烈答道,“看来这两头畜生是盯上咱们了,等我去料理它们。”

“等等。”子攸连忙止住他,“你看。”

子攸和齐烈不断回头张望的动作,似乎惊动了那两头畜生,他们都慢下了脚步,子攸的马队再向前驰骋一阵子,回过头去,那两头狼已经不见了。

“真他妈邪门。”齐烈一边跟着子攸加快马速,一面啐了一口,“就好像是有意偷偷跟在咱们后面似的,看到咱们发觉他们了,竟然还跑了。王妃娘娘,真不去料理它们吗?”

“别轻举妄动。”子攸低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不舒服,“齐大哥,你觉得那两条狼的行动,像不像咱们行军打仗时候的斥候?”

齐烈有点吃惊,“王妃娘娘,它们就是畜生而已。再说,狼这畜生聪明的紧,几乎从不会攻击拿着武器的人。”

“我知道。可是这些草原上的狼跟京城附近山上的那些孤狼不同,他们在这个时候应该是结在一起,成群捕猎的,一旦野狼结成了群,那就几乎是无所顾忌了。”子攸只说了这些,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听说过很多关于草原狼群的故事,要是那些故事里说的有三分之二是真实的,那他们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子攸没有冒险赶夜路,太容易迷路,而且也太耗费侍卫们的体力。傍晚时候他们又一次扎营露宿,这一次子攸派了五个人去狩猎,她提心吊胆地生怕他们会被狼群劫住,可是一个半时辰以后他们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而且也都没有看到狼群。

子攸松了一口气,可能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

晚上仍旧是三个人放哨,子攸没有增加放哨的人数,毕竟所有人都很累了,需要休息,再往前走,还不知道要走多远的路呢。子攸自己也进了帐篷里,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久久不能入睡,时候约莫刚过三更天,子攸猛然听见营地里的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子攸跳起来,跑出帐篷,看到三个放哨的侍卫都愣在外头,黑夜里一时看不清楚马匹的情况,他们之前也没听到什么声音,现在都吓了一跳。一个哨兵先反应过来,就要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子攸急的大喊一声,“不要过去。”

齐烈也跑了出来,那一声叫可有点不祥,“火把,快把火把点起来。”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选择

子攸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接着便闻到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草原没有月亮的夜晚太黑了,这股血腥味道让每个人都惊惧不安起来。(海味书屋 www.hws5.com)

侍卫们围着子攸,向帐篷后边拴着马的地方走过去,马匹躁动不安地来回顶撞着,子攸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一个侍卫指着最外边的一团黑影惊诧地说,“快看,那是什么?”

齐烈没有离开子攸的身边,一个胆大的金吾卫举着火把走了过去,几个侍卫向着那个方向张开了弓箭,准备一旦事情不妙就接应他。子攸捏了一把汗,生怕突然有饿狼暴起伤人。

那个金吾卫慢慢地走过去,向四周查看了一圈,夜很安静,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子攸焦急地等待着,那个金吾卫谨慎地围着那二十匹马走了一圈,终于在最外的黑影旁停了下来,他把火把向下照了一下,立刻惊呼出来,“马,是马,马死了。”

子攸已经想到是这样,她走了过去,一匹战马躺在地上,占据了一大块地方。她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她不觉得会是野狼干的,草原狼的凶残她是知道的,可是那么矮小的狼怎么会一下子就杀死这么高大的一匹骏马呢?难道说有人跟踪在他们身后吗?那么他们杀她的马又是为了什么?

几个金吾卫围着那匹马的尸体也小声地议论了起来,子攸看到地上有一大滩血迹,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刚要问那是什么,齐烈和一个侍卫就挡在了前面,把子攸的视线给遮住了。“是谁杀死了马?”

没人回答她,一个蹲下去查看马尸的侍卫低声说了一句,“是野狼。”

子攸一时还不能相信,“你怎么知道是狼干的?狼会越过火堆攻击马匹吗?”

那个侍卫虽然有些不自信,不过还是说了,“我……我也不知道这里地狼为什么不怕火。(海味书屋 www.hws5.com)但是这匹马是被剖开肚子死的,可是现在它肚子里头地内脏和肠子都没有了……”

“不用你说地那么详细。”齐烈打断了他地话。王妃还是个十七岁地小姑娘。怎么把血腥地场面给她描述地这么详尽。

“是。

”那个侍卫应了一声。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他怕王妃不信他地话。“在我老家那地方。狼厚地很。常到人家院子里来偷吃猪羊。所以我知道。狼最喜欢吃畜生地内脏。每次捕杀猎物之后。都是先从肚子里地东西吃起地。”

“行了。别说了。”齐烈忍不住又打断了他地话。“王妃娘娘。他说地没错。这一定是狼干地。只不过草原上地饿狼。胆子怎么这么大。”

子攸没吭声。看来她听说地那些关于野狼地事情都是不错地。上一个寒冬一定冻死了不少动物。到了刚要开春地时候。对于野狼来说就是饥荒最严重地时候。它们为了活命。便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成群地狼。那简直就是草原上地噩梦。

子攸向四周黑暗地荒野中望过去。她不知道狼群在哪。为什么不现在就扑上来。把他们这支只有十几个人地小队人马撕成碎片。它们也在观察他们吗?那么过来杀死一匹马。只是在试探虚实?她没跟侍卫们说自己地想法。也许自己把他们想地太聪明了。她看着周围。有那么一两次。她觉得自己看到了绿色地萤火虫。就像是一场古怪地幻觉。

侍卫们也开始紧张起来,不是因为他们觉得狼群有多可怕,可是他们严阵以待等着狼群的进攻,却只等来一阵寂静,仿佛刚才跃过火堆的那几匹狼只是为了吃一点马内脏。这种引而不发的攻击,实在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后半夜没人还能睡着觉,子攸在火堆旁待了一会儿,她还在想那些绿色的萤火,现在她还能看它们偶尔出现在草丛的边儿上。“王妃娘娘,你也看到狼了吧?”几个侍卫走开的时候,齐烈忽然低声问子攸。

子攸的心提了起来,“你看了?”

“狼的眼睛。”齐烈指了指那边的草丛里,“这些畜生真是精得很,看来它们这就是在试探。”

子攸才知道她看到的那隐隐约约的绿不是萤火,而是狼的眼睛,她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可是这些畜生为什么只围着咱们,就是不上前呢?莫非是不敢?”齐烈挠了挠脑袋,他不是问子攸,他一个大男人,要是连跟狩猎有关的事都得问一个女子,他实在是觉得颜面无存。

子攸没有回答,她拽紧了斗篷,整个人都要缩进斗篷里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齐

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探出头来,“天一亮

咱们被狼群盯上了。”她咬了咬牙又忽然说了一句让齐烈差点惊讶地咬到舌头的话,“他妈的!”

子攸站起身,向帐篷里走去,“围着咱们的只是斥候,你听到狼群的声音了吗?没有。狼群是无法把自己完全隐藏住的,咱们一定能听见声音。所以现在这周围没有狼群,它们还在后头。但愿天一亮咱们就跑的话,它们就赶不上咱们了。但愿能有一群鹿什么的把这群狼的肚子先填饱了,兴许它们就不想着吃咱们了。”

齐烈一愣,还想跟王妃说点什么。王妃已经走到帐篷里头去了。

一个侍卫撞了撞他旁边的一个金吾卫,“你们这些贵族子弟,以前就见过王妃娘娘吧?她一直都是这样吗?听说狼要是成了群,那就根本没法招架,它们一群往上一铺,咱们就得连抽弓箭的功夫就没有,听说草原上的狼顷刻间就能把一群人撕成碎片。那样子,就想旱季里来的蝗虫灾!你说咱们王妃,她是有法子对付狼群,还是她根本就是不怕死啊?”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那个金吾卫嘀咕了一声。

齐烈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他们立刻闭上嘴,不敢再交谈了。齐烈谨慎地守了一夜,幸好这一夜平安无事,没再出什么事。他倒不认为王妃回到帐篷就真能睡着,不过天边刚刚泛白的时候,他请了好几次,子攸才从帐篷里走出来。一面走一面还在用手揉着眼睛,那模样显然是刚刚才睡醒。

“王妃娘娘,那边已经可以看见有五六头狼了。”齐烈试探地说道,“咱们的人上前过一次,可是一靠近那些畜生,它们就跑了,发了几箭连个狼毛都没碰着,它们就后退到射程之外去了。真他娘的邪了门了。王妃您看,现在它们在那边呢!”

子攸只是瞥了一眼,也不再像昨天那样把野狼当回事。转身牵了自己的马来上去,随便射了两箭,把凑得近了些的狼赶开,侍卫们收拾了东西,子攸也就罢了,带着人继续前进。

齐烈有点干瞪眼,临了也只是在心底里赞叹王妃胆子大,跟王爷一样,越是到了危急的时刻,越是异样的沉默,叫你也猜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子攸心里对眼见就要降临的灾祸其实清楚得很,只是齐烈不知道,如果他也像她那样打从几岁开始就时不时地要面临一下死亡的威胁,那他早晚也能练就在生死危急的关键时刻无动于衷的本事。或者那也不是无动于衷,子攸想了她的处境,司马昂可能已经不在了,司马昂可能困在沙漠里了,她或许会被狼群吞没,她或许会找到司马昂,可是她甩不掉这群狼,也许在找到司马昂的时候被狼群吞没……当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出现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不想了,思考已经没有意义。

侍卫们纷纷上马,子攸回过头去,一一看了他们年轻而又坚毅的面孔,敢跟她出来的人都不乏勇敢忠诚。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对寻找司马昂报以什么希望了,能够死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她已经觉得安定。她可以沿着既定的路线走,去寻找司马昂,冒着被狼群追上的危险,她可以只想要司马昂,而把那些侍卫们的命视为草芥,只为了自己的夫君,就把其他大颢国女子们的夫君送上绝路。可她只是一个痴情的妻子,不会有人责怪她,况且他们也是自愿跟随她的。可是司马昂会怎么说呢?他会说她在战场上没有尽到责任,没有尽到一个将军的责任。那些少年人愿意把命交给她,是因为他们或者信任她,或者信任王爷,那么她就该担起这份责任。他们能够陪着她历险,却不该陪着她去死。

她不能去那块湖边寻找司马昂了,她必须要从这里直接北上,在北方,不到一天路程的地方,有一个传说中的城邦,在地图上没有标注出来,因为要抵达那里必须要穿过一片戈壁,而且那里的人几十年间既没有进攻大颢国,也没有与草原上其他的部族结盟。他们躲在极北的地方,独自艰难地生存。许多大颢国人都说那个部族并不存在,可是子攸知道,她见过草原人画的地图,那上面清晰地标注和说明了它的存在。她现在只有去那里寻求帮助了,她不能让她的士兵去跟狼群打一场注定会输的仗。

可是她又一次望着湖泊的方向,她的心似乎都已经死了。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王妃娘娘,咱们这是往哪里走?您原定的路线不是笔直地向北走。”齐烈很快就发觉路线不对,他在子攸附近低声问道。

子攸瞥了一眼其他人,加快了马速,现在其他侍卫的马都给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齐烈,我们现在不能去找王爷了。”

“你说什么?”齐烈吃了一惊,他几乎不相信他听到的话,“为什么?王妃娘娘,你现在后悔出来了吗?你想回铜羊关去?”

子攸就心揪在了一起,她猛地转过头来,把声音压得更低,“因为狼群就跟在咱们后面。”

“狼?”齐烈高昂起头,不屑地说道,“谁他娘的真正在乎几头狼?”他一向尊重王妃,最近甚至有点崇拜,这还是他第一次对王妃娘娘出言不逊。

子攸怔了一下,这种不信任让她的胸口有种古怪的愤怒在翻腾。她咬了咬嘴唇把本来想说的话忍了回去,她不能……这里不是京城,她必须……她把语气放的平和,“齐总管,那不是一头两头狼,也不是十头二十头,那也许是成百头狼。每到这个季节,蛮族的军队从不小股活动,从来就没有两百人以下的军队独自在初春的草原上行动,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行事,但是现在我想这是有原因的。草原人曾经反反复复说的关于狼的那些事,并不是在撒谎。”

“那么,王妃娘娘,你现在向北走就能得救吗?”齐烈地声音很古怪,他大胆地对视着子攸的眼睛,挑的意味很明显。

子攸的手在微微发抖,她短促地笑了一下,“向北。进入戈壁。有一小片绿洲,有一个部族在那里建立了城邦。在人多地地方,我们可以”

“哈哈哈。”齐烈发出一阵假笑,“王妃要带我们去向敌人求助吗?我不知道哪个大颢国男人能向敌人低头,去乞求敌人的庇护,反正我是不会。”

“他们不是敌人。”子攸猛然提高了声音。她几乎忍无可忍了。她转回头去不再看着他。“他们没有参战。也没有跟草原上地其他部落结盟。”

“哼。王妃娘娘。我看你是在害怕吧?”齐烈也跟她一样生气。侍卫出身地粗野男人。一生气就有些犯浑。“我看娘们儿就是娘们儿。连一些没有影儿地事也能相信。道听途说都能把自己吓坏了。既然这样。做什么还要出了铜羊关呢?回京城去岂不是更好?哈哈哈。蛮子就是蛮子。蛮子就是敌人。让兄弟们跟着你往蛮子地营地跑。去给他们做俘虏奴隶。那我是决计不干地。”

子攸突然转过头来。齐烈地话刚说到最后一句。子攸地拳头猛然挥了过来。两人都在马上。子攸地马头稍微在前。这个时候突然收了一点马速。齐烈却不提防。仍然速度照旧。结果退无可退。右眼撞在子攸地拳头上。顿时眼冒金花。一只眼睛都肿了起来。

“齐烈。你好大地胆子。你是要哗变吗?”子攸愤怒地看着他。她地肩头轻轻颤抖着。她还攥着拳头。被怀地羞辱和愤怒混合着要是去司马昂地痛苦。让她都快要崩溃了。可是她要压着自己地情绪。要活着本来就是如此。哈。子攸强忍着眼泪。眼睛里**辣地难受。要活着就有诸多地无奈。她早就该习惯了。可是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她已经厌倦着这样活下去了。她没有那么坚韧。她都已经失去司马昂了。为什么老天还要派一群狼来跟她作对。她咬紧了牙关。抬起颤抖说地手。指着齐烈。低着声音威胁。“不要再跟我说话。照我说地去做。(海味书屋 www.hws5.com)



齐烈捂着眼睛。可是还是坚决不肯从命。“我不是要违背王妃娘娘。保护王妃娘娘地安全是我地职责所在。但是我不能看着王妃把我们交给蛮子做奴隶。我就是死也不祈求蛮子地帮助。哼。王妃非要一意孤行。那就要看看这些兄弟们听不听王妃地号令了。”

子攸辛辣地笑了起来,“就这么几个人,你还要哗变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家地女儿了?难道我会毫无准备地就带着你的人跟你一起在草原上瞎逛?你以为我真相信自己地身份能保护我在什么地方都拥有权力吗?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在想,这个人在京城里,是尊贵的王妃,在铜羊关里也还算有些权力,可是到了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她也不过就是个人人都可以制约的小丫头而已。”

齐烈梗着脖子,粗声大气地说,“不敢。我说了,要保护王妃娘娘,我绝

,别的……别的就不好说了。”

“好啊。”子攸在一处山丘上停下了马,齐烈哼了一声也跟着停下来,他不是有意要为难王妃,可……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她说的也不全错。

子攸点点头,“好。”她冷笑了一声,她高声向后面的士兵们厉声喊道,“你们还等什么,齐侍卫要哗变了。”

齐烈觉得王妃真有些好笑,“你们都是我的兵,听我的,保护王妃继续向东方的那块湖走。”他不是有意给王妃难堪,这些都是他的兵,他带了他们几个月,他了解他们每个人,而王妃不过是刚刚跟他们见面而已,王妃甚至连他们叫什么或许都不知道。他略有些得意地转过头去,顿时愣住了,金吾卫有三分之一举起弓箭对着他,而那些平民出身的侍卫则全部举起了弓箭,还有三分之二的金吾卫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去拿弓箭,最后还是决定装作没听见,缩在马队的后头。

“齐烈,我无意给你难堪。”子攸没有什么得意的神色,她甚至转开了头,没有看他,“可是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绝对地服从我,要么被射死在这里,所有活着回到铜羊关的人都会说你背叛了王爷,想要抰持他的妻子。”

“你……你怎么会……你们怎么会……”齐烈张口结舌,胸口闷胀,这里的人……这里的人他一向都视为兄弟……

“没什么好奇怪,你是个厚道耿直的武将,你当然没办法理解。”子攸低声说,她对自己有一些厌恶,或许生在穆家,天生就会运用阴谋诡计,那是本能。“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会完全没有准备就跟着一群士兵离开铜羊关,难道我会不知道在这片蛮荒的土地上,是没有什么法度的吗?哼,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司马昂,我谁都不会相信。我不是怀疑你的忠诚,而是我必须确立绝对的权力,有两个统帅的军队必败无。”

“杀了我,我也不会向北走。”齐烈憋出了一句话,“王妃要杀我尽管下令,若是还有再见王爷的那天,只管说我是在哗变中被杀的就是了。”

子攸嘲讽地笑了出来,她低声说道,“你敢逼我?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不杀你了吗?我就会听从你的命令?你觉得,我杀了司马昂心腹,他会忌讳我,我就不敢做了吗?”她张开自己的弓,“我再最后问你一遍,是听我的还是要找死?”

齐烈的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王妃拉弓的手很稳,眼神也坚定,他并不是要挑战她的权威,他就是……就是还不习惯在战场上信任女人……至少不能绝对地信任女人,他的心底总是认为女人的本质是软弱、胆小而且容易动摇的。可是他是应该保护眼前那个女人的,他有一点后悔,可是他还是不相信王妃的判断。

子攸也没有退让,这里是荒原,她实际上没有任何力量,也没有任何权威,没有任何保护她的人,在这片野蛮的土地上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礼的力量……任何一个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有所企图的男人都能杀死她,她必须要保证各种力量的平衡,在变幻莫测的京城是这样,在铜羊关里是这样,在只有十几个人的荒原上也是这样。何况她已经不能再拖了,她有种预感,最大的危险已经近在咫尺。可是子攸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就那么冷酷,她的手心在出汗,她几乎要闭上眼……

“啊——”突然之间的一声叫嚷打破了这一场剑拔弩张,子攸和齐烈同时向那个大叫的金卫看了过去。

“啊,看,看,看天边,那是什么!”那个金吾卫有点口齿不清,“看天边!那是……那是什么东西在动?”

子攸正在在山岗的最高处,她也看到了,远远的天边有一层灰黑色的云在涌动,可是那当然不是云。子攸愤怒地转过头来,迁怒到了齐烈的身上,“二十几匹马,十几个人,够这群狼吃一顿的吧?”

齐烈长大了嘴,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狼聚在一起,那……那真的都是狼吗?在他的记忆里,狼都是单独行动的,孤狼,不是吗?

子攸愤愤然收起了弓箭,“你们还看什么,快走,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她骑着马率先冲下山岗,向北疾驰,没有人再有异议,齐烈走在最后,所有人都骑马跟在子攸的身后。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子攸不愿意回头,心里知道回头看也没什么大用处。(海味书屋 www.hws5.com)/首.发齐烈留在最后,子攸知道他想断后,她一肚子火气,没有理睬他,他们骑的都是难得的上等的马,狼距离他们那么远是不可能追的上的,他想要赎罪就在后面跟着好了。子攸可不认为后头的那些狼能追上来,可是,她怕的是……怕的是昨天晚上那一晚上的寂静预示的是更可怕的事情——狼群或许会阻截他们,就像那些草原人所描述的那样。可是她也想过这些动物的习性,他们多数喜欢在邻近水源的地方截获猎物,所以她才决定放弃朝向湖边的计划,改向荒凉的漠北边缘前进。

如果他们保持这个速度,每隔一个时辰就换一次马,那么是有可能在三个时辰之后就抵达戈壁中的城市的。

子攸平素里不常打猎,她的视力没这些善骑猎的侍从们好,何况现在又是在颠簸的马上,子攸最近身子不是太好,能勉强把自己挂在马上就不错了,没有太多的余暇前观后瞻。所以第一个发现前面不对劲的又是那个金吾卫,他有点慌了,一时拿不准自己看见的是什么,“王妃……王妃娘娘,您看……看……前面是什么?”

子攸极目远望,心头起了一团怒火,前面又是一群鬼魅的低矮身影,这群狼竟然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她愤怒地有些忘记了害怕,拉住马缰绳,停了下来。其他人也看到了四周围拢上来的狼群,这些中州子弟从没见过这么多狼,有几个人已经有些慌了,这场面不亚于大军压境,而己方只有手无寸铁地自己。大概许多士兵都做过这样的噩梦,不过真正遇到这种情况的人却不多。

齐烈从后面赶了上来,说话的时候没敢看着子攸,“王妃娘娘,怎么停下来了。”

子攸没回答他,她在紧张地思考着,硬拼是不成的,她扫了一眼正在弯弓的是从,硬拼就跟等死几乎差不多。一个侍卫替子攸向齐烈说道,“前面也有狼,咱们被野狼群给包围了。”

齐烈愕然,抬起头向远望去,什么也没说出来,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他的手不自觉地握在了剑柄上,他很惭愧,可是也说不出来什么,周围的金吾卫都在看着他,就好像他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主意似地。

子攸没看他,她已经没有功夫计较那些了,她咬着下唇,紧张地看着四周,风把她地头发向前吹去,不断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着眼前的衰草不断被风吹得矮下去,露出草丛中埋伏的狼群,它们并不急着进攻,就像人一样,它们在等着合围完成的那一刻。忽然前面地狼群发出一声悠长凄厉的嚎叫,身后渐近地狼群传来一声几乎同样的呼应。

金卫在慢慢地靠近,龟缩成一团,各自向一个方向,在他们看来那个小王妃大约是吓傻了。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他们既然敢到草原上来。就都不是胆小地人。可是想到要被野兽吞没。被活着咬透喉咙撕碎皮肉。他们还是不寒而栗。几个平民出身地侍卫低低地交谈了几句。其中一个还笑了出来。像是在调侃什么。这种情绪在这个小队伍中传染开来。一个金吾卫撞了撞同伴。“把你地好酒给我喝点吧。藏着也没用了。”

他地同伴本来紧绷地心思松了些。也笑了。解开腰上地皮囊递了过去。“兄弟。喝了我地酒。到了那一世里。也别忘了。”

子攸回过头去看着他们。那个要酒地金吾卫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便把酒囊也递了过去。“王妃娘娘。我看出来您也善饮。喝一点吧。”

齐烈呆呆地看着他们。手指紧紧地攥着剑柄。子攸伸出一只小手。接过了那只沉甸甸地酒囊。她打开酒囊却没有喝。只是直直地注视着。酒香清冽。几个侍卫都忍不住嗅了嗅。一个禁不住豪气大发。“咱们喝了这酒。就算葬身狼腹。也算是同生共死地好兄弟了。”

他地话刚说完。子攸忽然跳下马去。提着酒囊向前走了几步。

“王妃娘娘。”齐烈担心地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情势太危急。把王妃娘娘逼得迷了心窍。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古古怪怪地。

子攸没听到别人说的话,她把酒囊里的酒倒在了地上,像是在祭祀天地,一个侍卫忍不住又抽了抽鼻子,“这酒可真香啊。”可惜子攸的手没停,大股的美酒从她手中的酒囊中流出来,她像是还不足够,一面向一边走一面把酒泼洒成了一条线。

“王妃是怎么了?是不是吓的六神错乱了?”一个金吾卫小声地向他身边的王府侍卫问道,几个男人都顾不上看周围渐渐走近的狼,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的王妃暴殄天物地把最

酒泼洒在地上。

子攸把酒囊中最后的一滴酒都倒尽了,先前的金吾卫失望地砸砸嘴,“要是这辈子还能回京城,定要喝上三万六千坛好酒,醉上他三万六千天。”有人跟着叹气,就看见子攸在袖子里摸了摸,像是在找什么。

“王妃娘娘,您到底是怎么了?”齐烈心里惭愧的很,越发担心子攸是绝望了,急出了事,“我一定会护着娘娘杀出去的。”

子攸对大话素来不感兴趣,她转过头来,“火石火折子火绒,谁那里有?”

齐烈一怔,虽然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可是有了先前那些事,他惭愧的很,这会儿就是子攸的命令再无理一点,只怕他也会信任。他跳下马,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刚要递给子攸。子攸一把抢了过去,急急忙忙地想要点着火,可是她的手颤抖的很厉害,两次都没有办到。

她把东西往齐烈的手里一塞,命令道,“快!点火!”

齐烈没有异议,他并不害怕,手也没有发抖,明亮的火焰很快在他手上的火绒上燃烧了起来,“王妃娘娘,您这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点燃的火绒就被子攸抢了过去,子攸什么也没有说,结果那把火就向前随便一丢。齐烈急得大叫了一声,在草原上就这么随便点火,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地上的衰草本来就已经干得要命,碰到火星子就要着,还被子攸刚刚淋上酒,“呼啦”一下子,火着得半人高。子攸还在呆呆地看着火,齐烈急忙向后一拉子攸,她的头发梢已经被火烤焦了,“王妃娘娘,你不要命了!”

他想拉着子攸骑上马跑,可是子攸没动,她挣扎开了他的束缚,指着前方说,“你看!”

齐烈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今天的风很大,风是向北吹的,所以他们站的位置根本就不会被火烧到。

风助火势,这里满眼都是极易燃烧的枯草,很快前方就烧成了一片火海,而且还飞速地向北方蔓延着。北方拦截他们的狼群开始骚动了,齐烈呆望着那些狼发出凄厉的嚎叫,慌乱地向四处逃窜。不仅仅是他,其他的侍卫也都看呆了,眼前的景象壮丽而可怖,那是一片真正的火海,跳荡的火苗就像是水的波浪,而那片火又烧大,无边无际,瞬间就吞没了面前的一片草原。

“快。”子攸没有去看她放的这把火,她上了马,“快点,快走,前面已经让开路了,再不走,后头的狼又要赶上来了。”

侍卫们醒悟过来,纷纷上马,又一次跟在子攸身后向北走,不管如何,那都是眼前唯一能选的路。只是前面的火海太过壮观,没人能再说出话来。

一路向北走,地上偶尔会有几具野狼被烧焦的尸体。其实他们或许没必要走的那么急,后头的野狼虽然不甘心放走这些猎物,可是畜生都是畏惧大火的,它们只能远远地跟在这一小队人的身后。

那个没喝到酒的金吾卫又碰了碰他的同伴,低声说道,“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火。”

“恐怕有生之年,以后也别想见到了。”他的伙伴也低声嘀咕道,“你看见王妃的脸了吗,她烧了这么大一片地方,烧死这么多头狼,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且说干就干,之前连跟人商量都没有。”

“你说要是把咱们王妃惹急了,她敢不敢把京城点了?”那个金吾卫又小声嘀咕了一声。

“难说。”那人小声答了一句,怕被子攸听见,赶紧闭嘴示意同伴不要再说了。

齐烈一路都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着跟在子攸的马后。这一天他们都在赶路,节省下来的干粮派上了用场,虽然其间有两个侍卫想去地上找点没烤得全焦的狼肉,但是被子攸喝骂了一声也就罢了。子攸不想为了一点狼肉拖累进度,前面的火场没有熄灭,他们就不能走的太快,这样后头的狼就不断地赶了上来。

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戈壁滩的边缘,回头望去,后面都被子攸给烧光了,也跟戈壁差不多一样荒凉了,不过子攸没回头去看。几个金吾卫又在嘀咕,王妃这人是不是从来都不走回头路,也不往后看。

其实子攸已经筋疲力尽到了极限,她知道在她要走的路上,不会再有遇到司马昂的希望了,最后的那点念头没了,她就要撑不下去了。

天色渐渐晚了,齐烈低声询问子攸,“后面的狼群还在,咱们是转弯还是进如戈壁?”

“进入戈壁吧。”子攸记得地图上那个城离这里不远,她不知道那里的人是否友善,不过也许会比狼群好一点。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子攸之所以敢在傍晚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踏进戈壁,那其实纯粹是因为她从没见过戈壁,不知道深浅。/首/发在戈壁滩里要辨别方向着实不易,子攸就算再能,十七岁就是十七岁,所知有限。可她有的是运气,月亮刚升起的时候,她就在戈壁滩上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就站在月亮底下的山岚上,手里端着弓箭,身高似乎要比寻常的草原人更高一些,可能是身上穿着盔甲的缘故,从身影上看似乎很雄健。子攸不想在别人的地盘上贸然前进,她勒住马,用草原上的语言问了一声,但是对方没有回答。不过子攸也知道草原上有好几种语言,她只会其中最通用的语言,而这支戈壁滩上的部落已经封闭了许久,不与外界联络结盟,他们的人很可能听不懂她说的话了。好在那个人也没有什么敌对的举动,他只是呆滞地站在那里向他们这个方向看。

子攸有点好奇,难道沙漠之民就是比草原之民迟钝,所以才能耐得住沙漠上白天的酷热和晚上的严寒?子攸自己倒是有这样的体验,但她变得特别迟钝的时候,什么痛苦对她的影响就都不太大了。她怕对方是因为风大而听不清楚,她又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等了片刻,仍然没有回答。

“难不成是个死人?”一个金吾卫哼了一声,“等我一箭射倒到,看他是不是活的。”

“不要轻举妄动。”子攸连忙拦住他,“不要在自己还弱小的时候就随便树敌。”她耐着性子等待了一会儿,那个人就好像只沙漠蜴一样待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个金吾卫又忍不住了,“王妃娘,我到前边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吧,兴许这人是个聋子。”

“好吧,不过不要太冒失了。”子攸只得答应他,心里倒很是疑惑。

金卫连忙催马上前,走到一半的路程的时候,他也有点紧张,放慢了马速,慢慢过去,想让自己显得大有敌意,不过他的一只手却没敢离开弓箭。子攸的心也提了起来,谁知道这些野蛮民族会怎么样呢?她看着那个金吾卫慢慢地接近那个人,那人没动,她却看到金吾卫地肩头一震,好像吃了一大惊的模样,接着金吾卫催马上前,不再有什么估计。

子攸没弄明白他是怎么了,也吃了一惊,金吾卫骑马绕了你人一周,大笑了出来,“王妃娘娘,怪不得他怎么都不会您的话。他是想回也回不了。

王妃娘娘。他是个石头像。”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个石像怎么立在这里。在月亮底下猛一看就像是个真人似地。一个侍卫向子攸说道。“王妃娘娘。不管怎么说。见到了人做地东西。那肯定就离人不远了。恐怕王妃娘娘说地那座城就在这儿附近。”

子攸点点头。跟他们一起上前。走到石像地旁边去。这尊石像是一个手拿弓箭地蛮子地形象。不过头上带地帽子跟蛮族人有些区别。子攸借着月光看过去。发觉石像穿地衣服也跟蛮子地衣服有些不同。层层叠叠地要麻烦一些。不像蛮子地衣服那么简单实用。

子攸看了齐烈一眼。想问他有什么想法。不过齐烈没看她地眼睛。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她想了想就没开口。一个侍卫在石头人像上摸了一把。“雕得可真像是个真人啊。比咱们地能工巧匠还要厉害啊。这个……这个不会是真人被妖精石化了吧?”

一个侍卫低头骂道。“妈地。别说那么不吉利地话。”

子攸向四周看了看。刚才她在下头地沙地上看不了太远地地方。现在站在这处高地上才看得清楚。这里并不仅仅只有这一个石像。就在它身后大概一百步地地方。还有一个差不多地石像。她骑马过去。那个石像与这个穿戴相似。也是栩栩如生地。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一般。这个石像手里拿地是一柄弯刀。刀尖向下。不过这个地势比较低。石像地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沙石掩埋了。

“这里看来就是那个蛮族的地界了。”齐烈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可是为什么咱们连他们地一个哨兵都没遇到呢?难道说他们现在正躲在暗处看着咱们?”

子攸没有答话,她摸了摸石像,这个石像的弯刀折了一块,她仔细摸了摸那个断面,很齐整,应该是被人用刀砍地。她继续向前走,不过马速放|慢,再往前的那个石像倒在了地上。子攸心里闪过一丝不祥地念头,她不再顾及别的,回头向齐烈说道,“齐大哥,这个地方好像已经荒废了。难不成这里头住的人已经迁移走了?”

齐烈说不上来,这地方的各个部族大的小的不下几十个,领地也常有变化,他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这些部族的分界在他脑子里就是一

。他不敢看着子攸的眼睛说话,就是低着头,“就了,总是有城墙的残骸的,那样咱们就可以依仗着城墙作战,抵御狼群也就有转机了,不像在草原戈壁上,被狼包围在中间,那就要命了。”

子攸点点头,不过她还是有些失望。而且这里的石像让她想到了她被蛮子劫持到前朝皇陵的那一晚,一股阴森森的冷意顺着她的袖管攀到了她的脊梁骨。她有一些犹豫,只是不想被手下人看出来。不过后头追踪而至的狼群帮她做了决定,她只能向前,硬着头皮向前走。

石像倒像是路标,在走了二十个石像之后,子攸终于在月亮底下看到了一座黑色的石头城,它孤立地耸立在戈壁的黄沙之中,城墙上看不到卫兵们刀枪反射的光亮。城门虽然依旧紧闭,可是这座城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静谧中,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这种压抑比什么都可怕。这里似乎不止一个人想起了铜羊关外那座被王爷放火烧掉的死城。

子攸一言不发,她走到了城门外,这座城虽然没有立在山上的铜羊关那样雄伟,可它本身依然高大坚固的,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堡垒。

城上最高的一处是一个尖顶,上面有月牙形的装饰,不知道是不是石头雕成的。子攸想到她在来路上并没有见过石头山,草原上取石不易,这座城的建造者一定是从千里之外运来的石头,能完成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这个部族一定曾经有过一位了不起的首领。

齐烈在她身后,抽出了一支箭射了出去,第一只逼近的野狼倒了下去,他没有催促王妃做决定,“你们,全部背向王妃散开,谨慎使用弓箭,先射最前面准备跳起来的。”

没有人质疑齐烈部署的权威,齐烈松了一口气,他们并没有继续怀疑自己,他扫了王妃一眼,她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扇城门,仿佛对身后渐渐逼上来的狼群无知无觉。齐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也想到王妃这样的时候已经不只一次了,他除了信任她之外别无选择,可是好在王妃也没有做错过。他拉开的弓箭没有射出箭来,因为他的身边箭如雨下,他恼怒地看着那些金吾卫,他们的实战经验实在是不多,在这种群狼压境的极度紧张里根本就控制不了用箭的数量,拼命地想要射退逼近的狼。

狼群暂时被压制住了,可是一股越发强烈的躁动在狼群里迸发出来,齐烈现在才彻底相信王妃娘娘的话,他从不知道狼群是这样的,弓箭和死亡仿佛只是触怒了它们,它们没有后退,狼群中有一阵阵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催促着它们前进。

可是子攸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她仔细地看着那扇城门,伸出手去慢慢地抚摸,那上面有许多刀砍斧凿的痕迹,这个城池被征服过,而且已经过去了很久。这里的人已经被亡国灭种了么?所以几十年里,这个部族才如此沉寂?

子攸试着推了一把那扇城门,它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齐烈回头看了王妃一眼,惊讶地发现她居然用手就把这扇巨大的门给推开了。子攸也回过头来看了齐烈一眼,她也吃了一惊,她原来还在摸索着想找到打开它的方法,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她只是推了一下,随后那扇巨大而且沉重的门就像被绞索带动了一般慢慢开启。等一等,子攸心头的惑更重了,她真的听到了绞索转动的声音啊,有谁的城门会因为被人从外推了一把就自动开启吗?

可是她已经来不及细想了,一头狡猾的饿狼扑上来,咬住了一个金吾卫的手臂,他叫了一声拼命挣扎,他身边的一个侍卫抽出宝剑来,猛地砍了过去,狼头与躯体分离开了,狼牙却深深地嵌在金吾卫的胳膊上,他瞪着那只狼头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进城去。”子攸没有选择了,可是她现在越发怀城里某种神秘的东西,或许比外头更危险,她真后悔没有从铜羊关上带一个这附近的向导来。她最先进了城,侍卫们跟着进去,在城门后头,她没见到一个人影。狼群如影随形,巨大的门没有像开始那样慢慢移动,而是轰然关闭,狼群被隔在了外头,有几只狼挤在一起来不及逃窜的,已经被压死在城门下。

子攸他们之前在月光下的戈壁上行进,为了防止暴露目标就没有点火把,现在大门和城墙隔绝了月光,子攸发现他们置身在一块漆黑的地方,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难道是这里还有人居住?还有那个部族的遗民躲在这里生活?她的手握紧了短刀的柄。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子攸在一片漆黑里慢慢地向墙边移动。(海味书屋 www.hws5.com) 首发首发有一个金吾卫在摸火折子,“他妈的,我的火折子掉了,谁那里还有?”狼口脱险的亢奋还刺激着他,他骂骂咧咧地说,也顾不得王妃还在这里。

“不要点火。”子攸压低声音说道。那人在黑暗中似乎愣了一下,“王妃娘娘,这里黑漆漆的,也知道有什么古怪,为什么不点着火看看?”

齐烈在一旁低声说道,“点着了火咱们就在明处了,现在还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敌是友。王妃,这个城里是什么构造,为什么弯弯曲曲的这么狭窄,跟咱们的城一点都不同。”

现在他们的马都挤在一起了,跌跌撞撞的,如果要是这功夫倒了一匹马,那管保至少能压住五个人。子攸没有回答齐烈的问题,她最先从马上跳了下来,摸索着贴到墙边,慢慢地向里走。

齐烈听见王妃下马,接着就不知道她在哪了,他着急了,“王妃娘娘,您不能自己乱走。



子攸还是没回答他,是她把他们领到这里来的,她想自己弄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她不能让他们走在她的前面。她的脚碰到了一处台阶,四周还是一团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伸出手,她能摸到石头墙。她慢慢地上了一阶台阶,把左手也伸了出去,两只手刚好能摸到左右的墙,这座城里的道路真是狭窄。她听见齐烈又着慌地喊了一声,她仍旧沉默着,双手扶着墙壁,脚在下面丈量着台阶的高度,这里的台阶可真高,难道原来住在这里的人身材都特别高大吗?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再回答齐烈的呼喊,她一言不发,只顾自己慢慢地向上走。

下面的侍卫有些乱了,齐烈吼了一声,命令他们待在原地,他自己顺着王妃大概的方向寻找了过去。

子攸本能地感觉到她正在走地台阶上面有人。可她看不到。也听不见。她尽量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上爬。两只手还摸着两边地墙壁。希望自己能在危急时刻站住脚。不至于摔下去。上面还是没有动静。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有人吗?”她用蛮族地话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齐烈听到了她地位置。“王妃娘娘。你是怎么到那上面去地?站在那里别动。别再向上走了。”

“你是谁?你是活人?还是鬼魂。”子攸用蛮族地话轻声问道。她听得见自己地呼吸声。她听见自己用蛮语向那个人低声说了一句。“如果你在我地路上。请帮帮我。”

那确实是一个人。一双手从子攸地张开地胳膊下面伸过来。一把抱住了子攸。子攸惊叫了一声。身子腾空而起。被抱上了上面最高地一阶台阶。她贴在一个人地怀里。她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听见耳边那人发出一阵开心地笑声。她呆住了。她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她说不出话来。眼泪无声地滑落下去。她被紧紧地拥抱住。那人止不住地笑着。在她地耳边吻了又吻。“子攸。你一进来我就听见你说话。你一上来我就闻到你身上淡淡地香味。”

子攸地胳膊慢慢地收紧了。搂住了他地脖子。她朝思暮想地人。竟然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毫无征兆地在她地路上等着拥抱她。“我……哈……”她哭得说不出话来。(海味书屋 www.hws5.com)“我……”她呛住了。狼狈地咳嗽起来。司马昂轻轻拍着她地脊背。“嘘。嘘。别哭了。这么哭可是要哭坏了。”

“你……还活着吗?”子攸紧紧抱着他。再也不想松开了。活着或者死了现在她都不在乎。她就是不想再跟他分开了。“是你吗?司马昂?”

“我大概活着吧。”司马昂笑着把她抱起来,低声地说着玩笑话,“要不你摸摸看。”

子攸搂紧了他的脖子,“你……还能笑出……混账……我……”她哭得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下边的侍卫只能听见王妃突然之间大哭起来,都愣住了,可是听着王妃又是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不像是遇到突发的危险。齐烈大步向上走,大声问着,“王妃娘娘,出什么事了?”

司马昂把子攸放下,却还搂在怀里,向身

影里吩咐道,“把火把都点上。”他笑着大声说,吧,是我。”

齐烈呆在了台阶上,“是王爷,你真是王爷?”

“是我,齐烈,你这是什么问话,难不成我还是鬼了吗?”司马昂笑着说,他搂着子攸,现在心情极好,一面说着,一面还用手给子攸擦着眼泪,又低头哄子攸,“别哭了,我的小夫人,你领来的这一堆侍卫还在下头看你的热闹呢。火把,把火把都点上,下边的人不要乱动,这里地地形很复杂,台阶很多,不大好走。”

子攸还在哭,“谁敢看热闹,我挖了他的眼睛。”

“是是。”司马昂趁着火把还没点上的功夫,在她的脸上吻了无数下。

刘舍在他身后把火把送了过来,另外一些士兵也在下头把火把都点上了,挂在墙上插火把的插槽里,照亮了城楼里乱七八糟让人目不暇接的各种楼梯和转弯。不过他们也不及去看那些东西,最重要的是王爷就站在上头!

齐烈不等火把点上就急急忙忙地往上跑,不提防下头地台阶高矮不一,差一点就滑倒摔下楼梯去。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司马昂向他笑道,“辛苦你……”他愣了一下,“齐烈,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我……”齐烈的一腔欢喜被冻了下去,支支吾吾地说,“是……撞的……”

“撞的?”司马昂哈哈大笑,“莫不是你撞在拳头上了么?”

“是被我打地。”子攸在一边忍不住了,嚷了一句。“他猜拳输了自愿给我打的。”

司马昂好笑地看着齐烈,“你们这一路可是怎么过来地呢?子攸有那么大力气吗?”

齐烈知道子攸给他留足了面子,没有提到他在路上那次近乎哗变的举动,“是……确是猜拳输给了王妃。不过也是撞在王妃地拳头上了,当时……王妃在骑马。”

司马昂大约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一笑不语。“刘舍,你带大家找地方休息一晚,明日再说。”子攸转过身,把脸藏在他的怀里,他搂紧了子攸,安慰地抚摸了她地头发,他知道子攸撑不住了。齐烈还想问他是怎么会到了这里,他笑了,“还饿着吧。刘舍,带齐烈去用些狼肉罢。”

齐烈缓过神来,也看到王妃站都有些站不住了,连忙向后退,跟着刘舍下去。

司马昂拉着子攸离开楼梯,向一边的走廊里拐去,在走廊里第一间房门外有一个侍卫在站岗。子攸留意到司马昂走路的时候有些不稳,一条腿似乎不大敢用力。她的胳膊伸过去,搂住了他的腰,帮忙撑着他,他在子攸的头顶上吻了一下,“没事,只是个小伤。”

子攸发觉自己被带到了一间宽敞的房子里,只是屋里只有少量的家具,空空荡荡的一间大房子,中间被司马昂支了一间帐篷。子攸从没见有人在屋里支帐篷的,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被司马昂看见了,他颇有些得意,“还好吧?哈哈,我也刚到这里来一天,这座城——或者说这个堡垒,实在是大的很,还有好些地方,我没来得及进去看。”

司马昂掀开帐篷的一角,扶子攸进去。里面一张榻上铺着厚实的狼皮褥子,不过子攸现在看见狼皮就觉得有点恶心。还有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一盏形状古怪的油灯,几上有一只壶一只杯子,还有司马昂的剑。

司马昂扶着子攸坐下,在油灯下仔细端详了子攸半晌,“瘦的可怜。”他给子攸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抚摸了子攸的嘴唇,“连嘴唇都干成这样了,你饿不饿?我就知道你会出铜羊关的。”他叹了口气,跟子攸对视半晌,子攸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他被踢得哈哈大笑,过去把子攸搂紧怀里,没轻没重地死死按在自己怀里,“我想你啊,子攸。”

子攸狠狠给了他几拳,“什么地步了你还笑得这么开心,你这混账……”子攸又哭了起来,手指紧紧攥着司马昂的衣服,任凭司马昂再怎么哄她,她都只是要哭,哭个痛快。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子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要么就是她太累了,一不小心哭得睡过去了。/首/发不过即使是睡着的,她也感觉得到心里的安宁平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司马昂在低声叫她的名字,她能感觉到司马昂在她脸上的抚摸,可是她不想醒过来,她已经太累了,好不容易才能睡着。只不过这个司马昂……“烦人。”子攸张开眼睛,骂了一句,司马昂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子攸是怎么了,正心急如焚地低声唤她的名字,她忽然张开眼睛骂了一句。

“攸儿,是我,你怎么了?”司马昂坐在她身边,把她抱起来搂紧怀里,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额头有些热,不会是发热了吧?

“说的就是你。”子攸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你吵什么?”

司马昂笑出了声,“你是睡着了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司马昂搂紧了她,真是瘦了很多,这段日子,想必是很不好过的。“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我不吃狼肉。”子攸一想起自己差一点被狼吃了,就觉得有点恶心。司马昂好笑地拿过茶盅来喂她喝了一口水,“还有点别的,我叫他们拿上来?”

子攸被他喂水喂得有些脸红,可司马昂却做的自然而然,“不想……吃,等会再吃吧。”

“那给你这个。”司马昂放下茶盅,腾出一只手来从怀里摸出来一块桂花糖。“这个是走前你给我的。”

子攸笑了,“你还留着。”她撕开包裹着桂花糖的纸包,把那块糖放在口里,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她还不知道司马昂是经历了怎么样的惊心动魄才走到这里来的,身上还带着她的糖,可她心里的酣畅淋漓是难说的。

“嗯,咱们那匹马喜欢吃的紧,我喂了它不少,这是剩下地最后一块,给你吧。(海味书屋 www.hws5.com)”司马昂说得很诚恳。子攸愣了一下,皱起眉头,咬着那块糖,却恨不得咬上司马昂一口。司马昂看着她发笑,“夫人,再睡一觉么?”

子攸推开他。自己躺在他地床榻上。动来动去地在床榻上蹭了个舒服地位置。“不想睡。”

“那吃点东西?”

“不想吃。”小几上那盏油灯把帐篷里照地昏黄而温暖。她虽然是瞪着司马昂地。可是心里却有说不上来地满足。司马昂就在这里啊。含笑坐在她地身边。比她祈求地还要有精神。他比走地时候略略瘦了一些。不过眼睛里地神采却比在铜羊关时还要好。子攸知道司马昂经过地事一定不轻松。可他现在看起来却这么好。

“不想睡也不想出。那为夫……”司马昂说着向子攸俯下身在。似乎是要吻她。子攸脸红了。推了他一把。“走开走开。我忽然又想睡觉了。”

司马昂笑了起来。凑到她身边去也躺下。一只手撑着头。从上往下看着子攸。“小夫人。你还满有力气地?不累吗?你是怎么到这里来地?你为什么出铜羊关来呢?”司马昂地眼睛很亮。子攸看出他有点微妙地自得。他明知道自己是出来找他地。还要故意这样问。是想听她亲口说一说有多想念他。有多心疼他。有多着急他么?

子攸眯起眼睛。“我就是出来打猎地。”

“都打到这里来了?”司马昂给了子攸一副吃惊的表情,半真半假,装得还挺像,子攸“切”了一声,不爱搭理他。

“迷路了。”她哼了一声,揉揉眼睛,“草原上看哪都一样,就迷路了。”

“真的?”司马昂有点无奈,“那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着都让人心疼。”司马昂轻轻抚摸着子攸地头发,“打猎的时候被风吹的?”

“是被狼吓的。”子攸闭上眼睛,司马昂的手掌贴在她的面颊上,温暖得很。

司马昂笑了,声音低低地在她耳边,可是她听出他很愉悦,“我在城上老远就看见你了。后头一群狼围着,你还在城门上抠抠摸摸的,沉稳得很啊。”

子攸笑得很得意,“那我厉害么?”她又张开眼睛,想到一件着恼的事,“是你给我开的城门?我说我怎么碰了一下门就开了,你开门的时候就能出声喊我一下吗?”

“我怕吓着你。”司马昂说道,“怕我突然说话你太慌乱了。”

“那你突然抱我,我就不慌乱了吗?”子攸瞪大眼睛,司马昂说地这是什么啊,不着边际,他明明就是想要故意突然出现的,不然为什么,他连一支火把都没给她留着,“撒谎。”

司马昂哈哈大笑起来,他紧紧贴着子攸地身子,子攸嫌憎地又推了他一把。司马昂硬把她搂回来,“子攸,你都不问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不问。”子攸打了个呵欠。

司马

倒在子攸的身上,子攸叫了一声,“我要被压扁了。笑着在子攸的肋下轻轻抓了抓,“你就是说压根都不记挂我是不是?枉我每天都那么思念你。”

子攸笑着推开她,一面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面笑着问他,“你有多想我啊?”

司马昂微笑不语,说不上来,只是很想念。子攸笑着,眼角却有一滴泪,“我也很想你,现在看见你了,真有再世为人地感觉。都有些不敢相信,尤其是在这个地方,在这里见到你,我实在想不到,咳咳……”子攸轻声咳嗽了两声,又连忙按住胸口。

“子攸,你怎么了?”司马昂不笑了,他有些紧张,他刚才只是跟子攸闹着玩,可要是子攸的身上有伤……可是怎么一点都看不不出来呢?随即他又想到,子攸本来就很能撑着,就算她真地身上有伤,如果是轻来轻去的那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着急地去解子攸地衣服,被子攸打开手,子攸笑着看他,“王爷,你在外边待野了么?”

司马昂没跟她玩笑,“子攸,你胸口是不是有伤?”

子攸隔着衣服摸了摸锁骨下面一寸的地方,“这里被剑划了一下,流了一点血,不大要紧,铜羊关上都是男人,我就没管这个伤口,所以愈合地慢了一点。”子攸的心头有点难过,脸色变得更差,司马昂担忧地看着她,他很担心那个伤会比子攸说的严重,子攸颦着眉头接着说下去,“要是会留下难看的伤疤,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司马昂没忍住笑了出来,可是有些心酸,笑容很快就收住了,“让我给你看看,我在军队里待了这么久,已经很会治伤了,我给你看看就肯定不会留下伤疤。”

“真的?”子攸看着司马昂,她有点动心了,“不是骗我?”她又想了想,“还是算了,让你看见伤口,那我还不如去撞墙。”

司马昂被她气笑了,“好,夫人,那你撞去吧,咱们这是在帐篷里头,我看你往哪里撞。”他看见子攸眼里的笑意,知道她要跑,抢在她前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夫人,你生的这么美,已经是占尽天下便宜了,那要不让老天略略减去你的一点点好,那就太容易召天妒了。”

子攸本按住了手腕,本来是要发脾气的,可是又被司马昂后头的话说的有些羞涩,司马昂可不是常会夸赞她的,“瞎……瞎……瞎说……”

“哎哟,夫人,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夫人要说,如果我看了夫人的伤痕,就要毒瞎我的眼睛呢。”司马昂说的一本正经,子攸笑红了脸,他低下头在他娇妻的面颊上吻了吻,“你不是说过,相信我么?”

子攸没有话说了,司马昂取了药过来,解开她的衣服,不深的伤口,也幸好现在天气冷,并没有怎样,“压着你的伤口,我真是混账。”子攸摇摇头,他在子攸的光洁的肩头吻了一下,子攸又结巴起来,“你……你……说不……”

司马昂笑了,不再逗她,他的手很轻柔,动作也娴熟,好像他说的倒是不错的,他在军中果然学会了治外伤,“你贵为王爷,还给谁治过伤啊?”

司马昂专心地看着在子攸的伤,等到他敷好了药,又包扎好了,才回答道,“咱们那匹追风马啊。”子攸踢了他一脚,司马昂“哎哟”一声,“王妃娘娘,我可是伤兵。不过你别害怕,不是你踢的那条腿。”

子攸被气笑了,扯回自己的衣服,“你的腿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已经快好了。”司马昂笑着说,他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攸儿,是谁敢对你下手?胸口和腹部,他想杀了你吗?”

子攸摇摇头,“我的伤会留疤吗?唉,反正腰上已经有了两个伤疤了,很难看是不是?”她垂头丧气地缩进被她当做被子盖的斗篷里,连脑袋都缩了进去。

“没有啊。”司马昂对着那一堆狐狸毛说,“我看不出来,也摸不出来,真的。”

“你发誓?”子攸在斗篷里说闷声闷气地说道,司马昂刚要说我发誓,她就打断了他,“别发誓了,不稀罕。”

司马昂笑了,把她头上的斗篷拽下去,他还是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是谁要杀你?”

“我爹爹以为我要杀他,他才动手的。肚子上……肚子上是我自己弄的……”子攸转开了视线,不想看司马昂那有点痛苦的视线,她最不希望他难过。

“所以大将军才放你出城。”司马昂苦笑了一下,俯下身把子攸搂进了怀里。他想说点什么,可是说不出来,嗓子里干涩的难过。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司马昂,你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子攸困了,她缩在司马昂的怀里,享受着他轻柔的抚摸,司马昂的怀里很温暖,她觉得自己就快变成了炉子边的老猫。

“有一个蛮族的俘虏,说戈壁里有一个部族,在戈壁的绿洲里建了雄伟奢华的城邦,他们比中州人更加富庶文明,而且他们的土地上出产美女,世代都跟草原上的各部联姻,可是几十年前,他们在一天里突然举族迁徙走了。草原部落联盟的可汗不准草原牧民再踏上这片土地,还说这里的原住民走的时候诅咒了这块土地。”司马昂轻声笑了笑,他以为子攸睡着了,就不再说下去。

子攸只是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听他不说了,便替他接着说了下去,“可是你不相信可汗的鬼话是不是?”她笑了,“你听到这件事,一定就想找机会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城邦。我还以为你会朝着南边的湖走。”

“我本来是想向那里走的。”司马昂轻声说道,“那天,我在战场上发现自己带着的人被大将军的人分割开了,有人向我放了冷箭,接着就有一支军队,不冲着蛮子,只冲着我的人来,我见那些人意图太明显了,只好装作跌下马的模样,想借机避开。有一百多个金吾卫、侍卫还有些我带的久了些的守城军不肯离开我,始终跟着我,可没想到大将军的人竟然要将他们全部剿灭。我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们撤离战场,向北撤退。好在当时还有少量蛮子的士兵混在战场上,有一只落了单的蛮子骑兵向他们冲了过去,刚好把他们阻挡了一会儿,我才得以带着这些人继续向西北方向走。本来……”他吻了吻子攸,她可真是聪明,竟然想到他会向湖边走。“本来我确实是想向那个湖走,可是快到湖边的时候,我看到有大颢国地军士在湖边驻扎,就没有贸然过去。”

“那是爹爹派出去寻找你的人。”子攸抬起头来,不过很快又扁了扁嘴,“可是我也说不清楚,爹爹地心里想什么,我是猜不清的,他也许只是告诉我说,他派了人去找你,其实却是去杀你的,那也说不定。”

“呵呵。”司马昂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小脸,“你都闹腾的这么厉害了,又是要自杀又是要逼着大将军杀你地,他能不派出人去吗?他女儿的命快没了。我想大将军一定是犹豫了,你毕竟是他的女儿。”

“你会恨我吗?”子攸拉住了司马昂地手,她知道司马昂不会,可是她还是想要问问。

“我只会心疼你。”司马昂笑了,“其实,我又回到北方的戈壁里来,一是想到这里来看看,二是……二是我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我知道回到铜羊关,大将军或许不会当众杀了我,我还能芶延残喘地活着,也许甚至还能活几年。可我还是有些迷茫。我不想说我在最近的这些日子里还能无所畏惧,我其实就是一个回不了自己土地的流浪者,我在别人地土地上茫然地行进,心里不知道该去哪,也知道怎样回家。我心里很想你,呵呵,真的想你,我很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或者……我要再等几十年,等一个恰当的时机,才能见到你。伤口感染的那几天,我发着烧,就总是做些糊涂梦,梦到你已经嫁给了别人,过得很好,至少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要好。呵呵,不过清醒之后我想到,除非大将军告诉你我已经死了,否则你就一定会出来找我。我也就一定还能见到你。”他抚摸着子攸的脸,看着她地眼睛,“子攸,你能到我身边来真好。我太过自私了,是么?我以为我能做到……可是我做不到。

在我怀疑自己做不到的时候就希望你嫁给别人……我是真地希望你能过得喜乐安宁,不用动刀动枪地受伤,不用哭肿眼睛………可能我真应该把你嫁给别人……”

“你要休掉我么?”子攸觉得司马昂似乎就快哭了。她不想她地男人被她逼到这个地步。这根本就不是他地错。(海味书屋 www.hws5.com)“你是不是看上了哪个蛮子家地小妮子。就不想要我了?她长得好看吗?会说汉话吗?多大了?”

司马昂被她说得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地眼睛。“胡诌八扯。说地像真地一样。”

子攸笑着拉扯他地衣襟。“说啊说啊。王爷。你是不是又要收小地。你好大地色胆。”

“我……”司马昂笑得说不出话来。“不能这么歪派人。你

。”

子攸没理他。反倒还踢了他一脚。“你一定是听说这里出美女才到这里来地。”

司马昂忍无可忍,把不停挣扎的子攸搂进怀里按在榻上,“攸儿,我还当你是累坏了呢,怎么这么精神,又盘查起我来了。我可不就是为了美女来的,我不到这里来,怎么寻得到你。子攸,把手拿开,你在铜羊关,有没有每天都想我一次?”司马昂笑着硬拉开她挡在唇上的手,吻上了她的嘴唇,“问你呢,不要装聋作哑,告诉我啊。”

“想了想了。”子攸皱着眉头,一副恼了的样子,说了一连串想了,“行了吧,快走开。”

司马昂哈哈大笑,“子攸你真是女子吗?”

“不是,我是小厮,是个小厮。”子攸笑了起来,“你快点走开吧。我要睡觉了,困死了,我都很多天没睡好觉了。”

“不成。”司马昂专心致志地亲吻她,亲吻得她好痒,她又笑了。“司马昂,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司马昂没说话,她推开他,“你不说就是答应了,咱们来玩女孩子的游戏,我假装是一个睡觉的女孩子,你假装是一只枕头。”

司马昂笑得快要断气了,“那不如你假装是一个夫君,我来假装妻子,这样还好玩一点。”

子攸被蛊惑了,有点迷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司马昂笑着向她说道,“夫君,妾伺候您宽衣解带,咱们这就安歇。”

子攸的脸红了,“不……不玩这个。”不过司马昂的语气还真好笑,她笑得有点受不了,“王爷,你……你真不像样子。”

司马昂等了半天,才等来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他根本就不在乎。

第二天外头太阳已经升了老高的时候,子攸才醒过来,她被司马昂紧紧搂着,裹在斗篷里,她想动一动,可是浑身酸疼,还是只想睡觉。不过她才动了动,司马昂就跟着醒过来了,在子攸的鬓角吻了一下,“攸儿,怎么了?”

“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起来了?”子攸问他,她似乎已经好久没听见外头的野狼嚎了。

“夫人,山中无甲子,没什么时辰,不用起来。”司马昂压根就没睁开眼睛。

子攸翻了个身,紧紧抱着司马昂,“衣服呢?”

“夫人,成婚都快一年了,何时夫人能不再问这个问题?”司马昂闭着眼睛答道。

子攸笑醒了,睁开眼睛,向下缩了缩,完全缩进司马昂的怀里,“咱们都不回家了罢。就在这里放牧,或者住在这里,你说好不好?”

“好的。

”司马昂轻轻地回答她,“夫人,你说我是拿你的发簪去换羊呢,还是去跟蛮子抢羊?”

子攸笑差了气,“那还是去抢吧。要不……咱们就偷偷入关,做个平民夫妻,你说好不好?”

“不好。贫民夫妻?老百姓不是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么?我可不想百事哀。”司马昂还没太醒,迷迷糊糊地说,“还不如去当山大王了,这儿还有现成的百十来号弟兄呢。”

子攸笑着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笑够了又叹息道,“这下子不怕生出孩子来了。总之也是不能贸然回京城了。”

“夫人打算什么时候生了呢?”司马昂张开眼睛,低头在她的头顶亲吻,“我想至少也要生三个才是。儿子女儿儿子,夫人意下如何?”

子攸没回答,偷偷摸摸地咬了他一口,司马昂吓了一跳,“哎哟。”这下子彻底清醒了,“夫人,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司马昂,好像你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呢。”子攸从斗篷里探出头来,“你不是故意在哄我罢?”

可是司马昂的脸色的确不像太着急的样子,他笑了,“以后的事,那得以后再说,想也无济于事,所以不如不去想。眼前能干的事却惬意的很。至少,我眼下就是要以服侍夫人为己任。”

子攸也笑了,那倒也是,何况她现在也真是想起京城就有些怵,不但是爹爹和穆建黎,就连皇后也……每一个都要防备的日子,她实在有些累了,也倦了。

更况且……她看着睡眼惺忪的司马昂就忍不住发笑,她虽然深爱司马昂,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可是她也真是更喜欢这个不在京城,不做王爷的司马昂。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章

司马昂歪在榻上,看着子攸自己挽好了头发,“这样是不是不好看?”

“我看很好。(海味书屋 www.hws5.com)”司马昂微笑着说,他伸出手去,子攸握住他的手,舒服地靠进他的怀里,“好的很,子攸根本不用打扮。”

子攸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头,回过头来在司马昂的唇上吻了一下,司马昂搂住了她,用力加深了这个吻,相视一笑。子攸坐起来,“齐烈还没跟你说过话,他们该是在等着你呢,你也该去看看他们了。”

“不想去。”司马昂懒洋洋地坐着没动弹,轻轻捏捏子攸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就是不想出门。子攸被气得笑了出来,司马昂从前可是少有这么慵懒的时候,她说给司马昂,司马昂跟她说,要到什么时候有什么的样子,现在他是流民,做什么还要摆王爷的架子,也不嫌累得慌。

子攸瞧了他一眼,“你哪里像流民,再这样下去,倒像流氓了。”说着拉着他的手,硬要把他拉起来,司马昂看着她笑,无赖了一会儿,怕她太用力对身上的伤口不好,自己跳了起来,“夫人,我忽然想起来了,齐侍卫怎么得罪你了,被你打了个乌眼青。”

“哦,他说要走一个方向,我说要走一个方向,我就打了他一拳,他就跟我走了,呵呵。”子攸笑吟吟地攀着司马昂的肩头,“等我不在的时候,他不会向你告状吧?”

“你这不都已经恶人先告状了么?你还怕他告状?”司马昂想想就觉得好笑,齐烈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连子攸的拳头都躲不开,也可见当时子攸的变脸想必是相当快的。“不过夫人,以后我与夫人发生争执地时候,夫人可别对我拳脚相向啊。(海味书屋 www.hws5.com)



“不会。”子攸摆摆手,“我会让夫君一步,那夫君也让我一步好不好?”

司马昂看着她抬起头来。就在她地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你我各让一步。那到底往哪个方向走啊?”

“可以让老天决定啊。我可以丢鞋子。”子攸笑嘻嘻地说。惹得司马昂发笑。子攸拉着司马昂出门。一路讲着来路遇到狼地事。吹嘘地天花乱坠。司马昂听地倒是津津有味。不过他们在楼下一间开阔些地大厅里遇到了齐烈他们。子攸地牛皮吹地齐烈一愣一愣地。他直看着王妃。也忘了礼法。一个金吾卫觉得好玩。也跟着王妃胡吹。两个一搭一捧地。说地比一部书还热闹。齐烈惊异地看着王妃。再看看王爷。还是微笑着看着她。怎么那个平时看起来从来都很严肃地王爷。好像很喜欢听王妃吹牛皮似地。

有人送上来刚烤好地鹿肉和狼肉。司马昂给子攸挑了一块。低声说道。“好像最近草原上。狼多了。鹿就少了。咱们不熟悉这里地地形和天时。饥一顿饱一顿地。这块是鹿肉。接下来要往哪里走。怎么个走法。还得再想想。”

子攸贴在他身边。咬了一口烤鹿肉。乖巧地点点头。她刚才话说得多了。现在渴得很。“这里是戈壁滩。虽然这附近有树。可是也不大多。这里有水喝吗?”

司马昂已经给她斟了一杯茶。“喝点水。还是热地。水源是有地。等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活水吗?”子攸惑地看了司马昂一眼。

司马昂点点头,“当然是活水。”

“既然有活水在,为什么还要举族迁徙走呢?”子攸觉得有些奇怪,她不能不对周遭的一切保持警惕,或者,她根本就是已经警惕惯了。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瞧瞧那处水源,有意思的紧,你久居京城,肯定没见过那样的地方。”司马昂一笑,他正好觉得这处大厅太阔了,又有穿堂风,冷得很,不想让子攸在这里多待。楼上地间很大,还有炉子可以点火,帐篷里头又很背风,温暖的很,子攸现在最应该什么都不想地多睡几觉,子攸地脸色不好的很,他心里很放心不下。在这种地方,没有太医,也没有多少药材,若是没有病也不受伤,单单是饮食上饥一顿饱一顿地那还有限,可如果子攸撑不住了,真的病了,那他真要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现在就让子攸会到上头去躺着,她又一定躺不住。

“好玩吗?不是水井吗?”子攸听到司马昂说有意思地紧,她的眼睛都发亮了,她是常常觉得什么都很有意思的人,可是司马昂却不是的,要是连司马昂都觉得有意思了,那一定好玩得很。

司马昂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至少子攸现在的精神还好的很,他略略放心了一些,“再吃一点,我就带你过去瞧瞧。”

点头,她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有点高兴,司马昂没>位当皇帝了,她好像反倒快要高兴坏了,简直是心花怒放。现在这里不是京城,没有京城的深宅大院,也没有太多京城的礼法束缚,其实只要司马昂不管,那就什么礼法都没有了,所以她可以不管在哪都靠在他身上。她想到这里就笑了出来,司马昂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也大概猜出她是在想什么,没有问她笑什么,只是在她的杯子里又加满了茶水。

子攸靠在他身边听他跟侍卫和金吾卫们说话,她没有插嘴,只是安安静静地把司马昂让她吃完的饭都吃了。司马昂在跟他的人说眼下的情况,他可能不便于立即回到铜羊关,其他的人,想要回去的可以回去,他绝不挽留,但是决定离开的必须结成一队人马,王妃也说了,这里的狼特别凶恶。子攸笑了一下,她刚才说的那么吓人,谁还想回去了?不过她为他们真心考虑,也是不希望他们现在就走的,他们跟随了王爷,就是得罪了穆家,就算回到京城也未必能好过在这里。

刘舍先说话了,“咱们大家能跟着王爷到这里来,就是已经把什么前程富贵都丢到一边去了,大家都是肝胆相照的弟兄。大家可不要忘记了,大将军当时可是要把咱们一起剿杀掉的,况且这里还有不少跟皇族沾亲带故的,都只管想一想,王爷若不在那个位子上坐着,就算你们有命回到京城,那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就是了。而且,眼下这个时候,咱们到了这个地方,正是该抱成一团效忠王爷。咱们大家都是英雄好汉,可不是贪生怕死,背主求荣的人。”

子攸瞧了他一眼,这可说的都是大实话了,她原先没想到刘舍会是这样仗义的人,司马昂信任他,她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想想,司马昂身边的人基本上原先都是穆家安插的,若她是司马昂说不定就各个都不信,可是有时候,你不信任人家,不把自己的命交到人家的手上,人家也不会给你卖命。

她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司马昂还真是不错的人,气度心胸都是有的。

不过还是有人动摇了,跟着司马昂到这里来的人大约有一百个,其中有二十个想要现在就回去的,跟着子攸出来的几个人里头没有要回去的,不过子攸咬着烤肉心里想到,那也未必就是说他们决定跟着司马昂在外头流浪到底,多半也是被外头那群狼给吓的。不过人各有志,子攸没什么说的。司马昂也同意了,他看了子攸一眼,子攸就想到钱的事了,司马昂本意是让子攸给他们每人一封信之类,叫他们回去再到账上领钱。没想到子攸拉开一只随身的小皮口袋,掏出来的全是银票。

子攸很大方,司马昂想着如果自己是个好结交朋友的江湖豪强,有个子攸这样大方的娘子那真是好的很,不过……他低声问子攸,“你到草原上来居然还随身带着银票,你这是要到哪里去花啊?”

“这不就用上了么?”子攸小声回答他,“反正它们又不沉。反正……反正不带着钱,我就心里慌张得很。”

司马昂本来心里想的事很多,也有些沉重,可是看着子攸的小皮口袋又忍不住想笑。不过他也确实要承认,拿到钱的和没拿到钱的人都很感激,他本以为那些金吾卫都是官家子弟,根本不缺钱,可是看来也不全是这样。看来若是论起事务变通,他确实比子攸差得远了,子攸原先笑他不食人间烟火,倒也不错。子攸总是说,虽然说忠诚是忠诚,钱财是钱财,君子是不谈钱财的,可忠诚也是需要犒赏的。君子爱财一点也没有错,忠臣爱财只要有度也没有错。当然子攸原来说那些话的时候,主要是想说,自己虽然很喜欢钱财,但绝对是个君子。

不过司马昂也没觉得子攸不是君子,君子,还是个可爱得很的君子,正靠在他的手臂上,努力把最后一块烤肉吃完。

早上司马昂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带回来了狼群已经不见踪影的消息。选择离开的人便启程了,司马昂带着子攸在荒废的古城门口送别这些人。这些人多半对离开王爷有些愧疚,司马昂却没有什么责备的神色。他挥手告别的时候,子攸甚至觉得他很有人情味,跟那个王府深院里的王爷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她很喜欢这样。这样的司马昂让她开始觉得安心,她知道每个女人心底最想要的,一定都是一个丈夫,而不是一个绝对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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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长醉不复醒》作者:南瓜刀 161~200 -小懒熊- 给 小懒熊 发送悄悄话 小懒熊 的博客首页 (301318 bytes) () 12/20/2009 postreply 23:17:35

很好看!文笔细腻。谢谢小懒熊 -青玉- 给 青玉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12/21/2009 postreply 22:35:45

^o^~ -小懒熊- 给 小懒熊 发送悄悄话 小懒熊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2/21/2009 postreply 23:28:26

哎呀,说早了,后面越来越不好看了…… -青玉- 给 青玉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12/23/2009 postreply 20:44:17

回复:哎呀,说早了,后面越来越不好看了…… -moming73- 给 moming73 发送悄悄话 (34 bytes) () 12/24/2009 postreply 22:21:47

回复:《但愿长醉不复醒》作者:南瓜刀 161~200 -jy15002- 给 jy15002 发送悄悄话 (49 bytes) () 12/24/2009 postreply 08:3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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