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有人看过叶梵的《谋夫记》吗?3

回答: 有人看过叶梵的《谋夫记》吗?shijian2009-10-14 17:47:18

风波起

  不出所料,虽然日已西沉,但被半边彩霞映着,我还是觉得双目刺痛,而且脚步虚浮。这几日迷迷糊糊但我也知道被灌下不少汤药,但终是气血两亏,有点像大三时候献了血第二天的感觉!
  才走了几分钟的路,我已经双腿微颤,有点喘了。
  幸好赵阔也没逼我太甚,只在侧前半步的地方不紧不慢地引路,一路却无话,只听着脚步声声。我不得不再次感叹,古代就是地广人稀,这么大的宅子总有几十亩地吧?要搁现代,寸土寸金,饶你是千万富翁,在北京上海有个几百平方也算是豪宅了。
  “赵……”我犹豫着开口,他立马在一旁应道:“小人赵阔。”
  汗,他以为我是记不住他的名字?我只是笑道:“赵大哥。”
  “不敢当,少夫人一向只叫小的赵阔。”依旧笑得如当初一样谄媚,我感觉到他眼中带刺,让我很不舒服。不知道朱离怎么跟他解释我的判若两人,但那一句“少夫人一向……”却听着很是刺耳。
  “赵大哥,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回屋……”我不理会他的目光和言语。
  “回少夫人,大约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可是……谁能告诉我半柱香是多久?许是见我面色不太好看,赵阔又道,“要不……少夫人先休息会儿再走?”
  “好。”估计他是跟我客气,不过我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像把赵阔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才道:“初春时分,地上太凉……”
  难得他倒有这么好心关心我了?还是怕朱离问起来不好交待?我摇头,实在是不想晕在他面前,太没面子。
  “要不……小人扶少夫人回去吧。”
  估计这又是跟我客气呢,这点眼力价儿我还是有的。缓了几口气,我才笑道:“不敢劳动赵大哥。要是不麻烦,你帮我把青屏给叫来吧……”
  赵阔道:“回少夫人,青屏被安排去帮王婶打理前院的一些事宜了。”
  我一怔,我知道这阵子王府里肯定大换血,但怎么连青屏也被调走了?我这个做事一向相信直觉,直觉告诉我,青屏是个单纯善良的丫头,应该不会是什么人派来的眼线。
  更何况她对朱离的忠心更不是作假,当初也是她苦苦相求于我救救她家少爷的。这朱离不能干卸磨杀驴的事啊!
  一肚子疑问自然不能开口问赵阔,我沉吟了下,本来是想让赵阔再帮我把刚刚送药的哑妇找来,可转念一想这一来一去不知道又是几柱香,求人不如求自己,坐在地上这一会儿也缓了点劲过来,于是撑身起来,只希望古人的香不要太长。
  看到了那道月亮门,我心情大好。虽然只穿行过一次(陪朱离去前堂见刘内侍那次),但是此时却觉得无比熟悉和亲切。
  穿过月亮门,便是花园。
  “路我已认得。”我估计他对我的龟速早已经忍无可忍,于是一到花园我便开口,“谢谢你了,赵大哥请回吧。”
  赵阔摇头:“少夫人言重了,少爷吩咐让小人送少夫人回房……”
  他很刻意的强调了“回房”两个字。若不是我明白朱离的不放心,我还以为这是要押我回去呢。不过听他的话似乎不友好,我想了想还是缓缓开口:“没让你去前院这么不情愿?”
  赵阔明显一怔,估计他以为以我的智商还猜不透他的心思,所以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我直接坐在一进月亮门之后最近的假山旁的一个石头凳上,轻声叹息:“你在明,‘宁兄’在暗,而且他还是静王爷原来身边的亲信,让他陪少爷去见客人,的确不妥。”
  赵阔猛地抬头看我。呵呵,我这话果然是有点份量的——这才是当时在草棚中,赵阔欲言又止的真正原因吧。
  不过我也是刚才路上慢慢啄磨出来的。但由此看来,赵阔的心思的确比“宁兄”深沉些。我知道赵阔虽然一直自称“小人”,仿佛语意恭敬,但语气中的不屑与提防却那么明显。他既然是朱离的亲信,我总也得给朱离争点气不是,别让人以为他的眼光真的那么次。
  而朱离说得没错,我只是太懒,不想动脑子而已。
  赵阔目光盯着我,那不大的单眼皮儿下面精光锐现,但只是片刻,他便垂下头,复又回到了原来的神色,谦卑地笑道:“天寒风冷,小人还是送少夫人回房吧。”
  我不由多瞧了他几眼。第一次见面只是觉得他过于谄媚,又听人壁角,先入为主的觉得他生就一副奸人模样,不由有几分嫌恶。刚才又因为气短和想问题,没太留意。如今看来,他也不过三十岁左右,其貌不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自知道了他的立场,原来嫌恶的嘴脸看起来倒也顺眼几分,再次印证了“相由心生”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了朱离的,只是古人说得果然没错,近墨者黑,一样的心机深沉,一样的腹黑如墨啊!
  我笑笑,不再言语。跟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
  我刚要起身,突然赵阔一个箭步冲过来,压住我的肩膀:“别动。”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凝重的面色,不由微微一怔。但片刻之间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 赵阔已在眼前消失不见。
  因为我的一路磨叽,出门时是彩霞满天,此时已有些天色微暗了。但我还是能看清,赵阔与两个蒙面的黑衣人瞬间斗在一起。
  没有电视剧里真气所到之处惊起一片的呼呼哗哗声的夸张,但长衫猎猎声和兵器交接声惊心动魄。赵阔和两个黑衣人使的都是剑,一时间那明晃晃的颜色晃得我目不暇接。
  高手过招啊,虽然没有那么多的音响效果,但真刀真枪的交手,一招一式仿佛都要把人致于死地的狠厉,实在是比电视剧里面的飞来飞去的表演精彩很多。
  我觉得我这个人胆子一向挺大的,想来是这些年来看惯了些生生死死,只要不是钝刀子割肉给我点痛快的,基本上对死亡也就没那么多恐惧了——反正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会追忆和悲伤,才会觉得痛。
  所以当赵阔跟人家生死相搏,我居然还可以在那儿稳稳的坐着当成看表演。
  不过事后我还是发现,我心理素质虽好,但身体似乎不怎么争气,因为据我后来回忆,其实当时我的腿居然是在发抖的。
  细细看去,在打斗过程中,两个黑衣人似乎不愿与赵阔纠缠,只是一味企图抽身而退。但赵阔一柄软剑如灵蛇一般死死缠住他们,如此又相恃了一段时间。
  忽然似乎两个黑衣人打了个奇怪的手势,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突然改变了方面,从赵阔身边擦过,直冲我就刺了过来。
  我大惊,却只听得赵阔一声大吼:“还不快躲!”
  这时我才发现,我居然站不起来了,就是双腿抖的!真是惭愧,不过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身体虚弱,等我活下来,再好好商榷。
  就在此时,另一个黑衣人却虚晃了一剑,猛地向前院掠去。
  声东击西!
  赵阔脚步微顿,只是瞥了我一眼,却抬脚向企图逃走的黑衣人追去。
  我苦笑,果然如此结局。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赵阔定然厌恶于我,又是如此危急关头,他能放那黑衣人走救下我才怪!
  我怔怔地望着那逼我而来的剑,一时间不但不知道躲避,反而心头无比宁静。
  我忽然听到熟悉的咳嗽声。
  听人说,人之将死,会听至亲之人的声音,那是死前心有不甘的牵挂与思念。可是我跟朱离就算彼此有好感又彼此喜欢,但也还没到这般地步吧——再说了,不是相唤,却是又咳,这不成心不让我放心么?每回他一咳,准没好事!
  我若有所感的回头,竟见朱离那孤峭的身影在苍凉的暮色间竟如此悲哀而感伤,仿佛一根长针直直扎进我的心底。我告诉自己,我就算死了,他也一定能好好活下去,一定!
  但尽管这样,我的眼泪还是在瞬间不由自主的滚滚落下。我就那样怔怔的望着他,只觉得我们之间似有一手无形的手,紧紧牵系着彼此,仿佛他真的成了我心底的执念,就算死了也割舍不下的执念。
  但只一瞬间,朱离眼中的一切心绪忽然散尽,若不是我脸上还有泪,我几乎以为刚才所有的感动都只是错觉。
  他双眼微眯,转眼换了淡漠清冷,锋利如剑。
  与此同时,那支向我袭来的剑,已冰凉地贴在我的脖颈间。
  一瞬间,我竟不由微松了口气——以我为质,总比一剑杀了我好。至少我还有活下来的希望,而我突然也那么那么想活下来。
  黑衣人低哑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放我走。”
  我不敢动头,怕一不留神那支剑就割破我的脖子。我已经够倒霉的了,左肩还没好,不想脖子上再添一道伤。
  从那黑衣人声音里的喘息中,我听出了他的紧张。
  “不。”
  黑衣人的话音未落,朱离已经淡淡开口。
  我感觉到黑衣人一怔,放在我脖子边上的剑下意识地紧了紧,有丝不安:“你说什么?”
  我不敢看朱离。我不喜欢他现在的目光,那锐利而无情的目光只会让我心寒。
  “我说‘不’。”朱离再次清晰地重复,然后径自转动轮椅,向前行了过来。
  宁漫在原地没动,但面色却凝重了几分,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忍——是为我么?我忍不住轻笑,这个人瞬间变得可爱了一点。
  “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便杀了她。”那黑衣人的剑紧紧贴在我脖子上,真凉啊!凉得我从头到脚遍体冰寒。他拽着我想后撤,却无奈我坐在那里根本动不了,其实也不想动。
  朱离却不理会他的威胁,缓缓逼近过来。那熟悉的带了草药的味道仿佛一直能够给我安稳和信任,而那压迫人的无情和冰冷却又那么陌生——这一瞬间的他,充满了果断、自信、高贵和无情,仿佛前面再多的危险威胁坎坷风波都不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你……你再过来,我真的……”黑衣人的声音不但颤抖,而且有些凄厉,刺激着我的耳膜。我有些不忍听下去,轻轻叹息,好心地提醒于他:“他恨我入骨,会在意我的死活么?你这招实在是不高明!”
  “投鼠忌器,受制于人,你这招真的太不高明了。”朱离缓缓开口,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伸到我面前,那修长而白晰的手指轻轻替我——推开了剑锋!
  

作者有话要说:也让小白黑一回吧!
PS:今天龙儿生日,生日快乐!

唉唉,其实我个人是很喜欢最后一部分的,不知道大家的感觉如何,呵呵!




问君心

  我被扯到了朱离怀中。
  宁漫的刀架上了黑衣人的脖子。
  这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当然在意你的死活,”朱离低头望着我,目光又似那般的清柔如水,但微微挑起的唇角,却仿佛有几分讥诮,“可是他的主子,也在意‘你’的死活。”
  独独强调一个“你”字啊!不管怎样,我始终逃脱不了还是那个“我”的命运!
  我心中一凛,他比我想的还多。我一开始只以为黑衣人迟迟不动手,是因为他还想赌一下我在朱离心中的地位,好用我来换命。如今听朱离这么一说,才恍然明白,就算没有朱离的出现,只怕他也……不敢杀我!
  不知道他是哪路人马派来的,但肯定我的存在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他才投鼠忌器。
  朱离的手臂紧紧揽住我,我几欲挣脱却终没能够——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只是这黑衣人若是知道我已不是“我”,我跟朱离的关系也早已不复当初,他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呢?
  我忍不住苦笑,憋在心底的一句话刚想出口,却感觉到了朱离揽住我的手臂竟是微微颤抖的。他如此的面色平静,如此的清冷自持,甚至他的心跳都是那么平稳的不曾跳乱一下,但……颤抖的手臂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是为我么?
  一瞬间不由心头一软,我的质疑和不甘终只化作轻声一叹。
  此时却见宁漫另一只手轻轻挑开了黑衣人蒙面的黑巾:“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巾之下,是一张陌生而年轻的脸。果然看到黑衣人眼中的惊怔与置疑。
  就在此时,却见一阵衣袂脚步声,却是赵阔夹着另一个黑衣人闪身进来。剑未收鞘,一脸凝重杀机,估计是想杀回来救我。
  但见如今这般情景,饶是他心机深沉,却也不由一怔,将那黑衣人随意抛下,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被宁漫制住的黑衣人见同伴被擒,不由面色一白,忽然一声冷笑。宁漫一惊,立刻去捏他的嘴,但片刻间那黑衣人的面色已蒙上一层青灰,随即倒地身亡。
  宁漫一转身,直掠向另一个黑衣人。
  却听朱离淡淡开口:“不必了,他也已服毒自尽。”
  这下换我颤抖了。
  我自诩看惯了生死,以为自己可以泰然处之,原来竟还是会恐惧和害怕。特别是前一秒还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呼吸生存的真实的人,片刻之间便变成冰冷尸体再不能醒来——那不止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生命如此轻贱和卑微的置疑惶恐。
  他会是什么人?杀手,密探,暗卫,死士?
  他还会是什么人?儿子,丈夫,父亲,兄弟?
  我的世界告诉我生命可贵,人是根本,我的世界我为了救下人性命如此费尽千辛万苦。而在这个权欲相争的年代,生命竟真的只如草菅?!
  面对那黑衣人死时绝决与平静的表情,我只觉得在现代二十几年的价值观完全被颠覆。士为知己者死,如此忠贞,却又如此——残酷!
  朱离似乎感觉到了我的颤抖,轻声叹息之后,却缓缓松开了我。他也许不明白我内心的挣扎是为什么,但他却明白此时我需要的不是他的拥抱和安慰,而是独自的冷静和思考。
  我就着他的手,坐回石头凳上,平静良久,才觉得略微找回自己的意识心跳和呼吸。
  却见此时宁漫早已经上前去翻看了黑衣人尸体和衣服,抬头目注朱离:“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只是衣服的衣角内侧不明显的位置上隐约绣的是‘浩’……”
  突然他一怔,“‘浩’是三皇子的名讳,难道……”
  跪在一旁一直沉默的赵阔忽然开口:“剑不是我朝常用的粹钢而造,此剑所用之钳钢术,为北金之人所创。”
  宁漫面色微变:“北金?怎么会……”
  后来我才知道,目前的朝局为三分天下,大奕王朝主掌中原,河套地区以西为西辽所控,河套以东的东北是北金领土——原来历史不完全架空,只是与我所知的有部分偏差。
  西辽为辽代耶律部族的后人,北金朝的不过是宋时的金朝,后被大奕朝的太宗皇帝朱肃赶出关外落魄了而已,其国姓依旧是完颜。
  此时却听朱离缓缓开口:“朝中有人勾结北金不足为怪,但却绝不是浩。”(我汗,叫得好亲密,人家好歹也是皇子呢。)
  赵阔沉吟了一下点头:“这两人的武功走的还是中原路数,很可能是故意嫁祸于三皇子和北金。我怀疑是……”说着,他忽然顿住了口,瞟了我一眼。
  我正沉浸在对三观的否定与自我否定当中,一时没理解他这眼神的含义。朱离却话音一转:“麻烦宁兄去找人把这两具尸体送到三皇子府上,只说是有人前来刺杀世子未遂,服毒自尽。”
  宁漫一怔:“刚刚不是说,不会是三皇子所为么,怎么还……”
  “送过去,自然有人帮我们查是谁的人,让别人说出来,总比我亲自说出来要好。”朱离淡淡道,“再说我府上莫名多两条命案总不是好事。”
  “是。”宁漫恍然,随即咧了下嘴,“找人去多麻烦,我自己送去便行。”
  说罢他一手拎了一人,转身而去。
  见宁漫走远了,朱离才轻声开口:“你以为是太后所为?”
  我恍然明白这话是对赵阔所说。原来诚如宁漫如此爽直之人,也知道朱离此话是让他回避的意思。那么我呢……这么机密的事,要不我也躲了吧。
  正想跟朱离开口,却听他又道:“所以你才把少夫人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一怔,话咽了回去。与我有关——原来这是要兴师问罪啊。我抬眼看了看赵阔,却见他仍跪在地上,双目微垂却一言不发。
  “你觉得少夫人也是太后派来的,所以来人应该不会取她性命是么?”朱离声音虽然轻柔,但目光中点点寒芒逼人,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气势咄咄,世子威严立现。
  赵阔面色又白了几分。朱离忽然话音一转:“我们认识多久了?”
  “有……快十年了吧。”赵阔一怔,似乎也没料到他这个问题,微微思索了下才缓缓开口(我还以为他会像无数武侠言情小说中描写的一样,说什么“九年十一个月零三十天”之类的话以示忠心)。
  “那年你十九,我十五……果然,已经十年了。”朱离点头,“这十年,你可曾见过我如此重视过一个人?这十年,你可曾见我让你亲自去护过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不仔细听就会被一阵风刮得不见踪迹.但看着赵阔苍白的脸色、微颤抖的身体和愧疚的面色,我的心却也不由酸楚起来。
  “赵阔知错,请少爷责罚。”赵阔重重的叩下头去,头与冰冷地面接触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听不由一阵揪心。
  这算什么?杀鸡儆猴,还是让我看看朱离对我如何的不一样,如何的重视?他总是能用最平常的言语直戳中人心中最要害的部分,我原以为他只如此对我,想不料赵阔也难逃其苦。
  “如果不是我恰好赶过来,你可曾料到此事的后果么?”朱离面色并未因这下叩头而和缓,目光锐利起来,“你是要她死,还是要我死!”
  越扣帽子越大,还要不要人家活了?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仗着自己世子的身份就唯所欲为么?我深吸了口气,不由笑道:“赵大哥只是以为我……还会武功,就算受伤也能抵挡几下,这不是他抓了其中一个人,马上就回来……想解救我么?再说了,这两个人明显不是为杀人而来,可能……可能只是探听消息什么的,若真放了他们走,只怕也……也会后患无穷……”
  朱离缓缓回头,皱眉看着我,眼中的冷厉未减:“不许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
  干嘛,吓唬人啊!不可否认,我是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有点心惊胆寒的意思,但此时一直压在心理强烈的不安与痛楚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我继续笑道:“我知道,我是差点儿就死了……可是,我却知道,我死了你也死不了,干嘛非把这种事情说得这么严重?”
  瞬间朱离的脸色也变得有点苍白了。我心下不忍,他一向知道我的心软和弱点,他一向知道我是最见不得就是他这般受伤时候的表情,可是……我苦笑着摇头,目注着他:“赵阔是在赌黑衣人不敢伤我,可你刚刚又何尝不是在赌这一点?那么如果……那个黑衣人要是真敢动手呢?他真的不在乎我的性命呢?你是会放他走,还是会留下他?你若放他走了,他必然知道我是你的弱点,他的幕后主使人今后还可以以此来要胁你,可你若不放他走,那么也许最终会是两败俱伤……”
  朱离握着扶手的手紧了紧。我说的是实话啊,让他无从反驳的实话。
  他答应过我,要对我讲实话——看来这点他诚不欺我。所以他才双唇紧闭没有开口。
  “我不怨你,因为很多事情原本就是要有取舍的。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赵阔并没错,他不是不在意我的死活,只是他太忠于你了。”我继续道,见朱离眼中仅有的温柔渐渐凝结成冰,觉得自己的笑容已经绷不住了,不由认真地望向他,坦诚地道,“我从没有怀疑你说的话,我也感谢你以为,是我给了你活下来的勇气和希望,但是……其实我只是你活下来的理由,却不是全部和唯一的理由,对么?所以,就算我死了,你也一定能够好好活下去的……”
  朱离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暮色渐渐笼罩上来,就算我们相距几近,我却觉得有点看不清他的面色与表情。或者此时我也不想看清那面色和表情,因为那一定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忽然,他轻声地一笑:“让你相信我,真的……有那么难……”
  他若指责,他若反驳,他若漠然无视,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他为什么笑?为什么这笑容在暮色苍茫的看不清楚一切的时候,突然那么清晰和深刻地映在我的眼底?
  那笑容,竟是那么的——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读者留言,认为进展太慢,感情太纠结,现归纳总结如下
1、关于进展太慢,感情太纠结的回答:
答案一:某叶很恶趣味,就喜欢纠结,越纠结某人写得越开心。
答案二:作者认为,这是一个人很正常的思维方式,这种纠结不过是遵从了人的逻辑习惯,小白同学的那种性格和在那种环境中,有这种想法十分正常。
答案三:再涉及江山阴谋,本文依旧是小白小言文,还是以情为主,不纠结就不是小言了。
(请各位读者自行选择能接受的解释)
2、关于本文的继续纠结问题的解决方法:
答案一:如果喜欢纠结,就跟无良作者一起看着小白文的虐情方式,小虐怡情。
答案二:如果不喜欢纠结,可以忽略这章和下章节。跳过两章,估计大约需要三天左右,各位请三天后再来。
(请各位读者自行选择能接受的方式)




心相许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掌灯的仆人,拎了气死风灯。但惊见园子里的我们三人,却忙识趣地退了下去。
  “你起来吧,少夫人说得没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我……苛求了。”朱离忽然轻声开口,恢复了往日的温文淡漠。
  “少爷!”赵阔的声音中竟含了隐隐的哀伤。
  “天黑了,风冷,你又有伤,回去吧。”朱离不再理他,只是把手伸向我,那口吻依然是我熟悉的温柔。
  我的手,紧紧攥着衣袍的一角,不知道该不该去握他的手。我要真是小白该多好,可以无条件无原则的喜欢他,爱慕他,信任他,原谅他……可我为什么偏偏看清楚了人性中的丑陋,又为什么偏偏把它说出来,伤人伤己?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手,渐握成拳,缓缓垂下,只觉得心痛得仿佛又回到了草棚之中。朱离却只是微笑,笑容未达眼底——他竟也学会了戴我的面具!
  “少爷!”赵阔忽然跪行几步,行至我们面前,“你怎的不把一切说清楚?”他突的扭头盯向我,冷笑道,“为了你,少爷多日夜不能寐,因为在未遣散众多耳目之前,他唯有深夜才能去探望于你。你刀伤痛楚,他伸出手指甘心让你咬,你疼痛难忍,他不计生死妄用真气给你点穴止痛,他为你联络……”
  “赵阔,你的话越来越多了。”朱离淡淡开口,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少爷!我跟您这么多年,是没见过您对一个人这么好过。之前对少夫人,赵阔觉得您已经够好的了,明知道她是利用您,您还是为她做了那么多。但赵阔明白,您不管怎么做,您还是赵阔心目中最聪慧机智、最冷静自持的少爷,可这几日,赵阔却觉得越来越不认识您了……”说着,赵阔的目光又逼向我,“您让我觉得,您快把她的性命放在您的性命前面了。”
  这目光……真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大哥,我是在帮你开脱啊,合着我又里外不是人了。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朱离冷冷地道,“父王生死未卜,我也自然不会让静王府折损在我手里。你不必提醒我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当年救赵阔的不是静王,也不是静王世子,只是朱离少爷,我才不管静王府如何。”赵阔轻声哼道,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罕见的冷傲,微微一顿,他又道,“见少爷肯从屋中走出,肯重新面对这一切,见少爷如今眼中的喜悦神采,赵阔只有由衷的欢喜,但赵阔不傻,看得出来,这女人……之前只能伤了少爷身体,如今却可以伤了少爷的心!”
  “你……”朱离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但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却仿佛叹在了我心里。
  我也曾经好奇过赵阔究竟是什么身份,刚刚见他一个独斗两个黑衣人却游刃有余,足见其身手了得。而刚才眼中一闪而没的傲然更是让我怀疑他也曾经拥有过不寻常的身份。朱离的一切似乎都不避他,更足见对他信任非常。他身上一定也是有故事的。
  我发现自己的确挺没心没肺的,人家两人对话字字关系到我,我却在这儿瞎想别的事。
  “少夫人不是想知道我家少爷都为你做了什么,想知道他究竟对你的心思如何么?”蓦地听见赵阔冷笑,我心一惊,却见他的目光逼向我:“我家少爷身体还如此虚弱,就为你不停联络朝中王爷旧部门人,动用关系,力图化解这几日京城上下传疯了的白家小姐虐夫失德一事……”
  却听朱离冷喝:“赵阔!”
  “她早晚是要知道的。” 赵阔目光只盯在我身上,“少爷你不是瞻前顾后之人,却为何独对她放不开?”
  我咬牙不去看朱离,我怕我只消看他一眼,所有伪装起来的坚强便会溃不成军,所有的思维思考和那点理智就都变成了零。
  但此时,我只觉得后背发冷。想不到这事竟传的这般快,从我受伤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天!我忽然不敢想下去,因为原本“我”是太后的人,所以太后会保“我”,可是如今我不再是“我”,而若太后也知道此事,其后果是怎样用手指头都想得明白。更何况若被姬暗河知道了真相,不管他是真爱白晴还是利用了白晴,又岂能容我存在?
  所以不要说是赵阔、朱离,只怕我拼死都不能放那黑衣人走。
  “你以为少爷这几天是怎么过的?白天联络朝中各部,处理旧事,思忖如何保护你,晚上便去草棚整夜相伴你。我多次劝他保重身体,他竟连吃药换药都不肯,说什么累你受伤,他岂可独享华堂……”
  赵阔果然深得朱离真传,知道什么话最扎我心窝子。是啊,他每说一字,我的心便痛上一分,原来受伤那段时间依稀感觉到的温暖的怀抱、轻柔的触碰、温柔的低语,不是我梦里对爸爸的回忆,真的是他——我不知道朱离待我的情意是喜欢多些,还是感激依赖多些,或者我跟朱离是同一种人,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眼的认真和关注,而我想要的,不过是温暖的呵护和不离不弃——只是眼前这个人,真的可以一直不离不弃么?。
  “你可知少爷中毒一事?”赵阔忽然又开口,我没抬头,只是深吸了口气,见我还在负隅顽抗,估计他这是准备对我进行新一轮轰炸了。
  “他在寒室当中一冻数月,寒毒早已入体,原本是最沾不得凉的,可那几*****高热不退,少爷便一遍遍帮你用冷水擦拭身体,整个晚上手都浸在冰凉的水中。春寒逼人,那凉气入骨,以至寒毒愈发严重,再发展下去,不止是双手冰凉,只怕性命不保……”
  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听了赵阔的话,我还是不由心头一震。在草棚之时,就感觉到他的双手一直很凉,不曾深想,只道是他体虚所致,难道竟是毒发的症状?我只以为他手腕上的青线是因为为我点穴妄动了真气,想不到竟还有这层原因。
  我终于抬头,却见朱离脸上清冷平静,似乎还在细细微笑,似乎赵阔所说的一切都是别人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我忍不住扑了过去,他手掌那入骨的冰凉真像腊月的冰雪直窜到我的心底。我使尽吃奶的力气狠狠捏他的手,怒骂:“我开始怎么能以为你是好人,是需要我帮助和保护的人呢?你他妈就是天底下最无耻最狡诈最卑鄙最变态最阴险最邪恶最不要脸……的大混蛋……”
  我把能想尽的一切恶毒词汇全往外倒,直说得快喘不上气来,还是觉得不解气,其间我听到赵阔倒抽气的声音和一声隐隐的厉喝,我没看他,却大叫一声:“你给我闭嘴,你今天的话实在是够多,再说我也容不下你了!”
  估计他立刻被我悍妇般的撒泼惊吓到了,一时不敢出声。
  唯有朱离,却任由我发疯似的握着他的手,虽然疼白了脸,却依旧微笑。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你是故意对我那么好!”
  “是。我想让你觉得你欠我的。”
  “你是故意自己不说非要借赵阔的嘴说出来!”我手上继续用力。
  “是。”可恶,他还点头,“因为这些话我不好意思自己出来,所以纵容了他来讲。”
  “你……你欺负我……”
  “是,一直都是我欺负你,从见你第一眼。”
  “你……你是大混蛋,你故意要让我内疚难过伤心后悔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算了!”我开始耍赖。
  不知怎的,他的手腕微微一翻,就换成我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是好人,我也知道,对付你这种聪明敏感却脆弱多疑、看似坚强却学不会信任别人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苦肉计……我就是想让你愧疚,让你难过,让你永远觉得欠我的,让你永远不忍心离开我……”
  要不是他有伤我有伤,我真想抡起拳头狠狠揍他一顿。明知道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明知道他只是想让我心里不那么难过,可我就是宁愿让他骂我几句打我几句而不是隐忍着自己的痛来安慰我。
  眼泪在这一连串的咒骂质问声中噼哩叭啦直落下来,滴滴落在他宝蓝色的衣袍之上,落在那错落的洁白兰花之上,这高洁坚忍如幽兰般的男子,这个心机深沉聪明绝顶的男子,这个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和背叛的男子,竟还单纯地相信这世上有纯粹的爱情么?竟还会这般无怨无悔的付出么?
  他另一只手轻柔地拭去因泪而粘在我脸上的发丝:“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没有苛责,没有质问,没有受伤后的怨尤,没有故作大方的原谅,他只是那么平淡的说“我们回去吧”,他只是那么平静自然的牵了我的手,仿佛我们之间早已这样相伴了无数次,仿佛我们之间早已这样默契了许多年,仿佛那间房子真的是我们永远栖身的温暖的家。
  我缓缓回握了他的手。朱离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可眼中的神采却炽了几分。
  是的,这一次,我会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不再怀疑,不再放手!如果说,在草棚之中他所做的一切,让我欢喜和感动的话,那么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的心,彻底地沦陷了!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起来,我只知道这一刻我是幸福的。就算前面有风雨波澜,就算前面会面临真正的生死决择,但我都会永远记得早春二月的一个傍晚,那个衣袍上绣着兰花的男子笑得那么包容温暖,他紧紧拉住我的手,告诉我他所有的心机手段只是让我离不开他!
  也许直到此时,我才真正卸下了心结。一时间只觉得感动得又想哭了,但想到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大电灯泡,于是吸了吸鼻子:“赵大哥请起身吧,还得麻烦你把你家少爷推回去。”
  良久的沉默,我扭脸,却见赵阔神色古怪地盯着我。想必是刚才我的河东狮吼吓到了他,我不由推了推朱离,见他只是目光如水般的望着我,眼底有一丝戏谑,却不肯开口。
  我不由叹息:“我知道你是怕你家少爷不肯原谅你。其实他刚才只是故意要治你的罪,好掩盖他心底的那些邪恶,也好让你有机会把他那些丰功伟绩都说出来让欺骗我打动我,你这么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添油加醋地夸了他一番,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偷着乐呢,偏你还真上当……”
  我还没说完,朱离就又开始咳嗽。
  我瞪他:“对了,这事咱们也早应该好好说说了。打从一开始你有事没事就咳,我还以为你肺有毛病,后来明白这是提醒我别乱说话……可是我不知道你哪声是让我说,哪声是不让我说,要不咱约定个暗号得了?三长一短是说,三短一长是不……”
  还没说完,朱离咳得更厉害了。我见他被憋红的脸,知道这回只怕真是给呛着了,忙不迭地帮他拍背顺气。
  静待了一会儿,朱离才笑着叹息:“我的一世英名终是要毁在你手里……”
  我挑眉,故意上下打量于他:“您还有一世英名么?受困于妇人之手数月无还手之力,这小白兔当的,只怕这事不用我说,您的英名……”
  “小白。”朱离轻声喝,我发现他最见不得我开此玩笑。我心下柔软,他只是不想让我还背原来那主儿的一身罪孽而已。于是我微笑住口:“好吧,从今以后我就真的专心当我的小白了……”
  我觉得朱离身子一震。我这话说得一语双关,他是聪明人,又何尝不明白?
  “是我低估了你。”朱离望着我,似乎欲言又止,但目光中闪动着流光溢彩,煞是动人,我不由得心跳加速——这好像是认识他以来,我第一次因为他的脉脉眼神和浓浓情意而脸红心跳。
  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就算赵阔是你的心腹,你跟我调情好歹也得避着点人不是。
  此时朱离去收回了目光,转向赵阔:“你起来吧,少夫人肩伤未愈,你推我回去。”
  虽然语气依旧清冷,但他目光中的闪亮已然让他不复那么冷漠无情——不过我估计朱离这世子英名,在赵阔面前也真让我给毁得差不多了。
  谁知赵阔却只盯着我,目光沉沉。这目光不像之前那么探究和锐利了,可还是瞧得我心惊肉跳。这些人都善用眼神大战,只可惜我没那么强大的悟性,也没有那么强壮的心脏。
  刚刚要避开他的眼,却见他猛地又是叩了个头。这回是对我——我吓了一跳,赶紧闪开。受这么大礼是要折寿的,再说了,咱还没学会封建社会作威作福那一套。
  “少夫人果然不是少夫人了。”赵阔盯着我缓缓开口,听得我心上一抖。果然朱离把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可见对他的信任,但只怕是这一刻他才终于相信了事实。
  “那么请一定要好好待我家少爷。”说完倒也不等我回答,他便径自起身,去推朱离的轮椅。
  我一时适应不了这些人的思维方式,怔怔地望着朱离:“他……怎么搞的跟老臣临终托孤一样……”
  我注意到赵阔的面色一僵,只是低声吭吭两下。
  “呵呵……”倒是朱离,第一次在我面前笑出了声。
  他能这样笑,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爬回来已经过了十二点,所以连第二天的一并更了……某人RP小爆了一下,这章字数好多!
另,这章之后暂时不虐小朱小白了,想看甜蜜的继续跟坑,想看虐的过几日再来。
某无良作者留!

写作如此寂寞,上榜更是折磨。
诸位潜水霸王,也请冒出几个。
长评短评均可,夸贬建议说说。
十字八字不少,一千两千不多。
多谢各位支持,叶梵在此谢过。




房中事

  回屋吃完饭我就吩咐人准备热水。
  “你的肩膀有伤,暂时还不能沐浴。”朱离见两个仆妇出去,才淡淡道,“不过我每天晚上都帮你擦洗的。”
  见他的表情虽然镇定,但目光中隐有掖揄,我估计他是故意这么说想让我不好意思的,于是我便也笑着凑过去:“我不是要自己擦,我是要帮你擦。原本是想帮你洗的,可是我这胳膊又不能抱你进浴桶,可我又舍不得让赵阔染指于你……”
  我故意说得暧昧,本来是想逗朱离的,结果想到第一次帮朱离洗澡的事,我的脸反而红了。真好像作梦一样,不过短短数日,我们竟好像老夫老妻一般。
  不过这倒让我忽的想起一事:“你为什么把青屏也调走了?难道她也是……”反正我不相信如此忠心护主的那个女孩是什么人派来的奸细,好不容易取得了她的信任有个说话儿的朋友,也被朱离给支走了,我会寂寞的。
  朱离平淡地道:“除非你真打算给我收个妾室……”
  我渐渐有点明白了。虽然此时她待朱离始终是尽了仆婢之义,但少女情怀总是诗,加之朱离的确生得好看,又才貌双全,时间久了,难保她不会对朱离生情。又或者我不在的这几日已经“生了情”?
  我有点心虚,只觉得那日拿青屏开玩笑的确是不妥,其实朱离跟我赌气说让青屏给洗澡也挺暧昧的。
  “你要是真喜欢,我帮你讨了来也没关系。” 知道古代男人三妻四妾也很平常,我故意叹息。
  朱离忽然望着我笑:“你以后别拿这种话来试探我。”
  也是,他对青屏有半分非份想法,也断不会把她调走。
  不过……完了,这点伎俩也被他识破了,就知道我斗不过他。我有点恼羞成怒:“不许笑,脱裤子!”
  他继续笑:“你帮我脱。”
  呃……还真给鼻子就上脸,不对,以前没发现他有这么不要脸。这人的城府是我不能比的,不过这事倒也难不倒我,我作势撸撸袖子:“脱就脱,又不是没脱过,我怕什么。”
  我伸手就去解他的袍子,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我挑挑眉:“干嘛,这会儿不好意思了?晚了……”
  他却无比郑重地盯着我,这目光太严肃,让我心头没由来的紧张:“我的腿如果一辈子都好不了的话……”
  “你不是自己说的,没有一辈子了么?就你这半辈子,我忍忍还不就过去了。”我心中微痛,却神色不变地开口,掰开他的手,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小白。”他只是盯着我。
  “我说不从,你能放过我么?”我只得停下手,叹了口气。
  “不能。”他说出这两个字,反而让我松了口气,我笑道:“你放我走,我也没地方去。”
  他还想开口,我瞪眼:“什么时候婆婆妈妈的了,还脱不脱了?”
  他怔了下,不由又轻笑起来。待褪了他的裤子,我却笑不出来了。
  赵阔说得没错,这王八蛋就是故意想让我心疼的。
  那几处冻疮虽然比前几日好些了,但明显一直没再上药。而褥疮的痕迹依旧,丝毫没有起色。特别是膝盖上方的那处原来就带了毒的伤口,如今依旧泛红脓肿,我轻轻一按,还有脓液冒出。
  我取了干净的手巾反复轻压着那伤口,将脓血挤出来。尽管我手下已经尽量轻了,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很痛的微微抖了下,我也忍不住想抖。
  我眼中的热意开始不争气的直往上冒,上回帮他处理伤口时虽然难过,但也没这样心疼,我终是再不能只把他当普通病患来看待了——这也是为什么在医院医生最不愿意给亲人做手术的原因。失去了平常心,患得患失,反而束缚手脚。
  “对不起。”可能是见我脸色苍白,也可能是见我眼中的泪,朱离忽然开口。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火立马噌就烧了上来,低骂道:“你是不是真不想活了?”
  “反正这腿也动不了了,废便废了吧,大不了截了去……”
  我“啪”一巴掌就打在他的腿上,打得我手生疼生疼的。我忍着疼怒道:“痛不痛?”
  “痛。”他立刻配合着我点头。
  “还有感觉为什么不治?有一分希望就要有一百分的努力,知道么?这世上比你不幸的多了,比你病情严重的也多了,人家都从来不放弃,你怎么能这么自暴自弃?你这样……让……”我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把在医院教训不肯好好配合的病人的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给搬过来了。本来是想说,你这样让你的亲人多心疼,可转念一想,朱离他丧母失父,如今最亲的人竟只算得上是我,可不就是我替他心疼么。
  思及此处,心又不由软了几分,我拾起手巾继续细细为他擦拭一处处伤口,轻声道:“这腿除了毒,还有摔伤吧……”
  朱离沉默了一下,才道:“当时陪……皇上狩猎,马忽然惊了,冲到一处断崖,人马俱从断崖跌落,再醒时已被困斗室之中……当时双腿没有知觉,只是这半个月才渐渐有些酸痛的感觉,但仍……不能移动半分……”
  我拿了手巾的手又开始颤抖,心也丝缕缕的痛了起来,他简简单单几句,却含了多少痛楚心酸?从断崖上坠下的九死一生,被亲人朋友出卖的心灵折磨,甚至醒时被困斗室,只怕其间的辛苦更甚。
  他哪里是不想治,只是不能治不敢治啊——一直被困饱受折磨,才刚刚缓过来点又因为我的事而操劳。他哪有时间顾及自己?更何况,这个这么聪明而坚强的男子,只怕也不敢去探究万一真的治不好的结果!他刚才拿话来试探我,又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我庆幸自己刚才说得无一丝犹豫。
  我狠狠攥着手巾,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穿越过来,在他重伤醒来时便穿越过来,不对,是在他在十三岁在树下看她的第一眼时便穿越过来,该多好!(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朱离十三岁在树下遇到白晴的事,你愿意想是他路上告诉我的也行!)
  我努力吸吸鼻子憋回眼泪:“一切正在慢慢好转,也许很快这腿就会恢复。”
  “是的。”朱离不与我争辩,只是向我笑着,随我点头。
  但不管这腿治得好治不好,我都会陪你一辈子。我在心里默念。
  
  后来……
  晚上……
  我们就顺理成章的……睡在了一张床上。
  其实只是因为他的身子太凉了。
  赵阔说得没错,我在屋里笼了好几个火盆(再多就会一氧化碳中毒了),我为朱离用热水泡脚,为他按摩双腿双脚,但他的身体却始终冰寒——我心疼不已,只好牺牲自己。
  幸好他目前处于半残废状态,我也没恶趣味去尝试他有没有男性正常的生理反应,只当自己是在用玛花纤体的消耗脂肪疗法,裹的是低温绷带好了。
  朱离开始死活不肯,我无比幽怨地盯着他:“你果然嫌弃我……”
  他知道我什么意思——这具身体的确不怎么讨人喜欢,连我都不喜欢,但可惜也没办法替换,您的一生一世只能对着这付皮相了。
  所以明知道我也用苦肉计,他却没办法,任由我八爪鱼般抱着他——只可惜一只手臂受伤不能抱太紧,只可惜他还是有点瘦硌着了我(回头得好好想办法给他补一补),只可惜现在是冬天,估计要是到夏天是天然大冰块抱着会更舒服……我睡着前还隐约这么想,可睡到后半夜却发现自己单独睡到了一个被窝里,还被包得严严实实。
  朱离睡得轻,见我瞪他,不由睁眼笑道:“别忘了,我也是男人。”
  我心狂跳,惊怔地望着他:“你……你不会还能……”
  “你想试试?”他笑容不减。
  “不想!”我继续瞪他,估计再多瞪几次就成了斗鸡眼儿,不由怒骂道,“才好点儿就开始没正经,衣冠禽兽!”
  其实我知道——他应该是腰椎受损,所以,在他双腿没有恢复之前,估计那件事,其实是很难行的。
  而他如此说,不过是在故意试探我。也许我真的可以不在意,但他却不行。
  我心中悲哀,却故意笑着又凑了过去:“我是医者父母心,你就得乖乖当柳下惠才行。”
  “好。”他继续微笑,却半垂了双眸。
  

作者有话要说:1、这章究竟是算正文呢,还是算番外,思想斗争了很久,还是觉得算正文吧,毕竟还是承上启下的。
2、关于这章节的设定,我估计要招人骂了,8过这种事,咱也强求不来不是么,何况怎么着,女主也没恶趣味的只把男主当抱枕来使。大家就宽容些吧。
3、关于小说的进展和情节设定,不想多说,相信作者吧!
4、一下更新了这么多,实在有点累了,明天更不更不一定,作者也是人,有家有业有工作,有老有小还有病!请大家体谅和支持,谢谢!
哦,还忘记了,祝各位姐妹节日快乐,呵呵!




水清扬

  接下来的一周,我就真的乖乖地当我的小白了。
  每天起床陪朱离吃完饭,他忙他的,我就一头扎到那连片的庞大书架上去找书看。他的藏书真多,涉猎也相当广泛,只可惜我只找一类的书来看。
  医书。
  早就郁闷过,要知道能穿越到古代,我不如当初就去学中医了,但现在开始学,应该也不算晚。毕竟咱还是有点底子的,医术这种东西,虽然中医西医方法不同,但终究是触类旁通、殊途同归。
  《千金方》、《唐本草》、《黄帝内经》、《伤寒杂论》,几案上堆了一大堆的书,我埋头于其中,边看边做笔记,重新拾起丢了好多年的毛笔字,还得外加学习繁体字。
  忽然门口有脚步声,我头没抬,直接道:“赵大哥你办事我放心,帮我搁在桌子上就行,谢谢了。”
  也许最开心的事之一,便是赵阔如今已经为我所用。自从那日之后,朱离便把赵阔留在后院,美其名曰归我差遣,其实我知道他这是害怕黑衣人之事重演。虽然显然那两个黑衣人不过是为探听消息而来,但保不齐再有居心叵测之人啄磨出别的花样儿——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目前这个样子的确不适合见人。
  外面的事交给朱离,他爱怎么处理编排去圆谎由得他,我才懒得管。要是能一辈子窝在这里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要侍候好那一个人,我倒也愿意——虽然明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利用风暴来临前的宁静,抓紧时间找到能够治愈他的办法。
  前两天我让赵阔帮我找一个带人体穴位的铜人回来,我总不能直接拿朱离扎针练手不是。虽然估计以他的淡定隐忍程度可以不在乎,但我肯定下不去手。
  今天一早赵阔跟我说找到了那种只要扎对穴位,从穴位处就能出水的铜人。这会儿正是晌午,估计时间他差不多也应该把东西取了回来。
  但良久,那脚步声都没再响起。
  我不由抬头,却见……水清扬正一身素衣长袍,静静立在门口。
  我呆了呆,他是怎么进来的?不过我此时的第一个闪念竟然是——我要真有个好歹,没准儿朱离又该拿赵阔开刀了。
  不可否认,水清扬长得还真不错。五官端正,身材修长,气质温和,虽然一身水蓝素衣,但却难掩俊美风华,不过要是人品再好点就更加完美了。
  我有些奇怪,就算赵阔不在身边,但朱离此时应该还在前院,又有宁漫这样的高手相陪,好像这几天似乎前院后又增加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应该不至于让水清扬如此放肆的登堂入室?除非他能飞檐走壁,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想当初姬暗河不就……思及此处,我不由心中一紧,只是怎么看水清扬也不像一身高强武艺的模样。
  我正在犹豫怎么开口,却见水清扬却忽然扬起一丝笑意:“臣水清扬见过世子夫人。”说着给我行了一礼,却并不恭敬。
  我倒不怀疑原来这位世子夫人跟水院判有什么苟且,就是她肯估计水清扬还不肯呢。我只是怕水清扬跟我提以前的事。
  装失忆不是人人都能对付过去的,这位猴儿精一样的水院判只怕就没那么好糊弄。
  看来当务之急是要赶他走。于是我冷笑:“水院判怕是走错了地方。难道太医院就没有规矩,说王府后院有女眷,不得擅入么?您要是奉了旨给世子诊病,就更应该去前院了,世子正在前院……”
  “小臣正是奉旨前来呢。”水清扬却似乎不介意我的横眉冷对,笑得依旧灿烂,居然抬脚就进了屋,“太后听说世子夫人病了,特遣小臣前来为夫人诊病。”
  我说怎么这么有恃无恐,合着是奉旨前来。不过这“太后”二字咬得如此重,却不得不让我怀疑他的居心:“奉了旨不是应该堂堂正正的从前院通传,府中自会有下人带您过来,不至于像院判大人这么鬼鬼祟祟才是……”
  水清扬却仿佛没听到我的挖苦,忽然上前一步,只盯着我瞧,瞧得我一阵心惊肉跳之后却缓缓开口:“小臣看夫人面色微白透青,主虚寒失血又有淤证,不似有疾,反像受伤,另外,夫人双颧微红,为脾胃虚弱之症,虽不严重,却也需要调养,以免留下顽疾……”
  不得不佩服他的医术,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我最近脾胃不好,还能看出我是受伤?不过不知道他是真凭中医一个“望”字,还是知道了什么故意在诈我。
  于是我避重就轻:“水院判好高明的医术,要是用在世子身上岂不更好。”
  这可是实话,他要真肯用心来治朱离,只怕朱离也不至于这么惨,也不至于非让我这个半吊子医生跟这儿想破脑袋写偏方。
  估计水清扬也没想到我这么回答,目光微闪:“世子夫人这帽子扣得好大,小臣对世子也一直是尽心尽力在医治,何来此说?要不然夫人可以拿着以前的小臣开的方子去请人评理,小臣哪个方子不是斟酌良久才为世子下的良方?”
  他这明显是反将我一军啊,原来他那些方子我哪知道都让这位前身给扔哪儿去了,留不留着还是个问题。
  “方子是小臣开的,不过药却是夫人吩咐下人们熬的,这久病不愈,只怕……”
  我心里的火又开始拱了。人要无耻到了这种地步,真是令人发指——原来衣冠禽兽四个字就是专为他造的。
  “水院判说得没错,方子是院判大人开的,药是我吩咐人熬的,但世子的病却迟迟没有好转,真是急人呢。”我故作焦急,“要不然咱奏请皇上派个像样点儿的人重新诊治一下,看看世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能拖这么久呢?”
  我也特地狠强调了一下“像样点儿的人”中的“人”字,言外之意水清扬也是聪明人不会不懂。何况真要让人一把脉,还不是立马知道朱离之前的身体虚到什么份儿上,而且还有毒在身。我才不信,水清扬能不知道朱离身上有毒。
  果然水清扬的脸色终于在瞬间偶有一丝变化。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小白兔?对朱离我怎么当小白都成,别以为是个人就能欺负到我头上去!
  但这种变化只在片刻之间,很快他便又逼近了我一分,低声笑道:“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关注世子的身体了?小臣还一直以为,拖得越久对夫人越有利呢……”
  我一凛。下意识退了半步,想瞧清眼前这个人。这是进行更深一层的试探了?我垂眸淡淡地道:“水院判的话好生奇怪,我听不懂。”
  水清扬却不理会我,只是道:“太后让小臣告诉夫人,姬副将去边关是去探听消息,所谓拓跋公主的和亲也只是防患于未然之计,不一定成行,夫人稍安勿躁,太后还是一直很疼爱夫人的……”
  我原先只道是我这前身私下贿赂了他,但却想不出这贿赂得有多大才敢让他冒被人揭穿要杀头的风险。这下明白了,水清扬——果然是太后的人!也许肯定了这个答案,许多事情便迎刃而解了。也难怪朱离被人关了这么久,而没人识破。
  除了太后在幕后操纵之外,只怕用水清扬这样一个在太医院的院判隔段间来给世子诊病,既显皇恩浩荡,也能堵上悠悠众口。
  只是听这一番话……我方明白,太后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儿闹性子?看来这位夫人之前的脾气还真是不太好,连太后也敢给吃憋。不过我才不信太后是这么良善之辈,能由得她放肆,没准是攒着等秋后算账呢。
  太后这话明显是糊弄人呢,这她也信?唉,估计我这位前身只怕比我还小白——所以这位水清扬院判才会用这种不屑的眼神儿看我,以为拍个巴掌给个甜枣,我就能摇头尾巴乖乖贴过去了?
  明知道言多必失,我说什么都不合适,可是望着水清扬眼中的探究和审视,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冷笑:“这王府上下那么多明线暗线的,你们又如何不知朱离翻了身,我被他软禁在这里……”
  “小臣倒是看夫人这软禁的日子过得舒服得紧。”水清扬笑得诡异,几步就踱到桌边,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张纸。我心头大惊,上前去抢,却不料他微一闪身就避开了我的手,动作很快。
  果然他身上也有功夫。
  “夫人何必这么小器,若是跟姬副将的情书小臣是断然不会看的。”水清扬轻佻的扬眉,“体穴拟足阳明、少阳经穴为主,下肢取患侧环跳、风市、阳陵泉、足三里、委中、承山、绝骨、太冲。 均为平补平泻手法,留针一柱香时间,每隔半个时辰行针一次……另,辅以中医汤剂为……”
  渐渐他面色有点变了。他是太医院院判,又岂会看不出来这方子主治的是什么病症?我不由叹息,得赶紧想对策才行,这个赵阔磨叽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还有朱离,算算时间也快中午了,该回来了吧。
  只是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这么清俊的人,虽然人品差了点,但杀了灭口总是下不去手的,但要是放他走,岂不成了第二个张义?
  一时之间屋子里有点死寂。我跟水清扬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终是水清扬先开了口,打破沉默,嘿嘿笑了两声(一听就很不自然):“世子夫人好有兴致,竟有闲心学医理?”说着却不怀好意地又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莫不是夫人改变了计策,硬的不行改软的了?”
  我怔了怔才明白他后面那句话的含义。倒不失是个下台阶的好机会,但不知为什么,我却不想让他说得这么无耻和暧昧,只是冷哼:“我心思没有水院判活络,要不水院判给指点一二,看看怎么才能下一味吃了就能说实话的毒药来,那岂不是一了百了?”
  这话一出口,我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虚与蛇委这四个字我还是知道怎么写的,目前最关键是怎么才能不让他怀疑自己,可我这敌我爱恨的也太明显了吧,像他这么精明的人,岂能不怀疑……
  谁知他没深究我的话,只盯着方子突然一笑:“夫人这一手字颇有颜体风骨,只是……似乎跟以前的字体不太一样了呢……”
  我心突突跳了起来。甭管他以前跟这位夫人熟不熟,上回水清扬跟刘内侍来的时候,我拿那张方子时可是青口白牙地说是自己拓了一份的,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还没进入主题,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更,还是等明天一起更一章。但为了让大家看到某人是多么的勤劳,所以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决定贴上来吧。别嫌罗嗦,偶就喜欢铺垫,恶习难改!
要是实在觉得磨叽就明天晚上、后天晚上、大后天晚上,或者再攒多点再来看吧。
2009.3.9

爬上来改错字,不是偶伪更,实在是那个错字太丢脸了!谢谢美丽MM……




辨敌友

  “我胳膊受伤了,字自然写得跟原来不一样了……”我开始强词夺理,发现自己胡搅蛮缠的功夫也挺厉害,反正他开始自己就说我是身上有伤。
  “原来夫人左肩受伤也会影响写字。”水清扬挑眉而笑。
  我心蓦地一动,往前逼近半步,谁知水清扬却退了半步。我更得有趣,悠然而笑:“水院判好高明的医术,竟能看得出我的伤在左边呢……”切,你以为你的眼睛是X光啊!
  顿时水清扬的面色有点不太好看了。
  我见他如此神色,大约心中已明白一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方子从他手里抢回来再说,攥在他手里我终究不放心。万一要是我猜错了,这东西岂不成了我不是白晴最大的证据!
  水清扬可能没料到我突然的动作,一时不及闪躲,但他竟攥得很紧,我这一番抢夺,那张纸在我们手中一撕两半。
  我大惊,虽说这个方子不一定能治好朱离的病,却终是我这几日埋头苦苦啄磨出来的。本来今日就想拿着这个东西对照着铜人下针试试的,可惜还没成行就遭到如此下场。
  我呆呆地望着手的半张纸,一时无言,只觉得莫名难过。
  水清扬忽然开口笑道:“夫人何必如此,这又不是什么千金良方……”
  他不说还罢,这分明是在煽风点火,我心中没由来的怒道:“千金良方你倒是写给我看看……”说罢不及多想,顺手抄了书案上的镇纸就丢了过去。
  水清扬迅速闪开,在镇纸的碎裂声中继续不知死活地笑:“小臣不会什么千金良方,要不就指点夫人一二,你给世子施针时,只要在他死穴上那么一扎,包你一了百了,再不用……”
  我这算知道原来这世上竟有比我嘴还欠的人了。明知道他是故意气我,我却只觉得气得手发抖,继续一把抓了案上的砚台丢了过去。
  自然是丢不中他,这下水清扬闪得更远:“这洮河砚是前朝之宝,可是太傅大人送与世子和夫人的新婚大礼,要值几千两银子的……”
  我想也不想,笔洗也顺势扔了出去。那笔洗中尚有不少墨水,饶是水清扬再功夫再厉害,这屋子毕竟空间有限,终是有几滴染在他素色袍子上。
  水清扬低头盯着自己的袍子苦笑, “可怜我今天新穿的袍子啊,一会还要进宫……”静了片刻,他终是怪叫出了声,“来人啊来人啊,世子夫人发飙了,再没有活人出来,这王府都要被她给拆了……”
  “拆就拆了吧,反正水大人从这府里得了不少好处,估计贴补回来应该是够了。”他这么一大吼,果然给吼出来了人来。
  不过……听到这个声音,我注意到水清扬不由自主地微微抖了一下。我却不由会心微笑,而悬了半天的心终于缓缓落下。我知道,他会在的,在我需要他的时候。
  我转身,就见朱离一身墨色长衫,静静坐于院中的轮椅之上。今日天气极好,暖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刚刚吐蕊粉白相间的桃花灿然地开在他身后,让我觉得他是一道如此美好动人的风景,刚刚所有的怒意不甘伤心委屈顿时都消失于无形。
  我正准备走出门去迎他,却不料一个淡蓝的身影比我更快,那架势是嫌我挡了他的路,恨不得一脚把我踹开,踏着我身体冲过去一般。
  “哎呀呀,终于见到世子您老人家了。看您神清气爽,精神矍铄,可见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还真是白让小臣我挂念了这么久,让我茶不思饭不想……”
  水清扬絮絮叨叨一大堆,说着就要往朱离身上扑。一时间我吓得目瞪口呆,这人哪还有一点刚才精明锐利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市井无赖的嘴脸。
  就在他的狼爪要接触到朱离时,朱离缓缓抬起手臂挡了过去:“请院判大人自重。”
  声音虽淡,但我看得出来,目光中隐有笑意。
  我忽然心头一松,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水清扬果然没让我失望。
  水清扬却似乎不为朱离的冷淡所动,一把握住他的手,做伤心状:“你这话也太伤人了,枉人家不择手段、九死一生也要来见你一面……”
  “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热闹的?”朱离没再动,任由他握着手腕。
  “静王世子久病不死,大奕朝第一公子重新出山,我当然是看你……顺便再来看热闹。”水清扬口中不缓,手下也不缓,放下他那只手,换了另一只,虽然继续说笑,但面色去越来越凝重,“阴阳失调,气血两亏,血脉不畅,寒气入体,五脏虚弱……还有这毒……怎么竟……”
  朱离缓缓收回手:“只差‘病入膏肓’四个字了吧,水大人。”
  水清扬却笑道:“不止这四个字,还有奄奄一息,行将就木,油尽灯枯,苟延残喘……都比较适合你,你自己选吧。”
  我撇嘴,这人的嘴比朱离还恶毒,自打见了他,就一直“死死死”的不离口,没见过这么不厚道的。我倚着门框冷哼:“早干嘛去了……”
  水清扬蓦地抬头:“你说我?这一切还不是拜某人所赐……”
  我心突的一惊,这目光——竟似刀子一样锐利,仿佛要在我心上扎一个洞。
  “清扬。”朱离突然开口,声音里竟是说不出的冷厉。
  “朱离!”我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由打断他的话,却只是瞪着水清扬,“你甭这么看着我,我才不怕呢,我心虚什么!”
  水清扬一怔,面向朱离忽然哧地一笑:“你从哪得了这么一个活宝?”见朱离不语,终是按了按他的肩,缓缓开口,“我若怀疑她半分,也断不敢跟你如此说话。”
  说罢转向我:“对不起,吓到你了,情不自禁而已。”阳光和灵动复又回到他眼中。
  我叹息,他要真是朱离的朋友,刚才见了我,没一刀把我宰了已经算对得起了。原来他竟也跟朱离一样,戴了如此多的面具,而估计刚才的字字句句,也都是审视和试探。看来我智商果然不够,骗不过这些人类精英们!
  只是,我一瞬间有丝恍惚。
  眼前这两个男子,一个高贵淡雅,一个跳脱飞扬,一个似蚌中珍珠历经坎坷隐忍才练就一番风华内敛,一个散发流光溢彩看似眩目若水晶却坚利得可以伤人心神。
  他们……真的是朋友么?
  “喂,不至于这么小器吧。”水清扬见我只是盯着他不语,不由又笑,“我知道刚才的玩笑过分了一点,但……”
  “你到底是谁的人?”我叹息。这人半真半假,装神弄鬼的,我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
  水清扬嘿嘿笑道:“我啊,我生是朱公子的人,死是朱公子的死人……”说着很暧昧地往朱离身边贴了过去。
  我那个恶寒啊,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原来这句话在古代就已经开始流行了,我果然落伍了,只能怔怔地看着水清扬乐不可支的要阴谋得惩。
  “你越来越没正形了,水家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尽了。”朱离终是缓了刚才冷厉的面色,却非常不客气一把推开水清扬,自己推了轮椅走到屋门口,从台阶下面静静地望着站在门口的我,“清扬玩闹惯了,你别介意。”
  我忍不住笑了,几步跨下台阶,紧紧握住他的手。还是一惯的冰冷,我习惯性的用力搓搓,却只觉得手中一紧,抬眼看着朱离,忽然有丝了然。还真是小心眼儿呢,不就是我多看了水清扬几眼么?
  于是我弯腰在他耳边轻声笑:“水晶再漂亮,可是我只喜欢珍珠……”
  朱离怔了一下,目光自水清扬面上扫过,估计是明白了我的意思,闭了闭眼,轻轻哼了一声,才微松了手。哈,这可是我第一次见朱离不好意思的样子呢,我不由笑出了声。
  水清扬见我们俩这般亲密,又在一旁怪叫:“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朱公子你好狠的心肠……”
  于是我和朱离很默契的同时丢了白眼给他,终是换得他也笑出了声。
  一瞬间,阳光暖暖的,云淡风轻。
  此时却见赵阔抱着个一尺左右的包裹从外面进来,见到水清扬终是狠狠叹息:“水公子,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干嘛要害我啊……”
  我见赵阔脸色不好,不由笑道:“赵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赵阔面色一红,将包裹往地下一放,只是撸着袖子瞪着水清扬:“水公子,我早就想跟你比划几下了,前段时间没心情,如今少爷夫人都在,帮咱们做个见证,要是你输了,今天咱们这事可得好好说说……”
  水清扬自赵阔出现,面色就有点古怪,听他如此说,终是边转身边道:“赵阔,是我对不起你,我还有事,改日再……”
  说着脚底抹油就要跑。
  “回来。”朱离轻轻一句话果然管用,水清扬立刻顿住步子,向朱离笑得很无辜:“我可什么都没……”
  “你就是……让我喝了一杯酒,睡了半个时辰。”赵阔恨恨地说,“枉我平日像信任少爷一样信任你的,想不到你竟如此无耻……”
  我终于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笑道:“赵大哥莫不是这针灸用的小铜人是从水……公子那里要的?”
  水清扬不由哼了一声,白了我一眼:“你以为这种东西很好找么?我告诉你,制作这么精良准确的铜人,天下出不去十个,至少有一半都是在我水府之上……我可是瞧在朱兄的面子上才……”
  估计是赵阔为了帮我讨这个针灸铜人,讨到了水清扬他们家,水清扬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就给赵阔下了药,先一步赶了过来试探我。难怪刚才那么有恃无恐,可怜了赵阔竟被他给涮了。
  可是……光为了试探我,就把赵阔折磨成这样儿,这水清扬也太不厚道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唉,有时候看文的乐趣在于猜,我承认把谜底揭开就米意思了。可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很无聊,很恶趣味啊~~~~大部分同学都猜对了,果然小白文已经透明了……
作者于夜深人静时留!

谢谢大家的厚爱,我不想多说今天发生的事,没想到强推还有这样的后福利,让我知道原来看霸王文的同学还这么多,呵呵!
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不屑于掐架来炒作,那些看我文认为还可以跟下去的同学,也请成全我。我专心写文,你们安心看文,便可!
叶梵拜谢!

以下两段话送给大家一起共勉(当然不是我原创,名哲的话大家可以上百度搜出处):
临事让人一步,自由馀地;临财放宽一分,自由馀味。爱人者恒爱之,敬人者恒敬之;我恶人人亦恶我,我慢人人亦慢我,此感应自然之理。切不可结怨于人,结怨于人,比如服毒,其毒日久必发,但有大小迟速不同耳。

曾有一和尚,名曰拾得,遇众多烦恼不解,问其师傅:世间有人榜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如何处置呼?师傅答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理他,再呆几年,你且看他。
此言在世间无处不得以验证。




故人情

  我迟疑地望向朱离。朱离轻轻摇头向赵阔道:“你这是从哪过来?”
  水清扬忽然笑得不怀好意:“这件事你还是不要问了……”
  朱离见水清扬的表情,又扭脸看向赵阔,终是叹息:“青楼!”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啊,朱仙人果然强大!
  “能让赵阔这种表情的,只有那种地方。”朱离继续叹息,明显是解释给我听的。于是赵阔面上更黑了几分。
  “赵阔你有什么不好意思,青楼怎么了,还怕毁了你一世清白不成?”水清扬见赵阔的面色愈发的得意了起来,“你不是练的童子功吧,不就是喝了杯酒睡了一觉么,也没坏了你的真身……”
  我真怕赵阔一口气背过去,忙开口圆场:“对不起,赵大哥,都是我拖累了你。你别理他了,快帮我把这个小人儿抬进去吧,原来水院判大人家那么盛产小人,咱也别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什么‘小人’,你……”水清扬自然听得出我的弦外之音,怪叫一声,却忽然眯着眼笑道,“‘赵大哥’?朱兄啊朱兄,才几日竟连赵阔也给收服了,夫人这大哥叫得好生亲热……”
  我看出来了,今天水清扬是不打算放过赵阔了,赵阔才要弯腰帮我抬小铜人,闻言不由嗖地起身,刚要开口,却听朱离轻声道:“他帮咱们解了一次围,你就容他小人得志一回吧。”
  我和赵阔均是一怔。唯有水清扬笑得灿烂夺目,桃花盛开:“本公子风流倜傥,人见人爱,逛逛青楼什么的不足为怪,赵阔你不找我逛青楼喝花酒,难道是要邀我到世子府上做客不成?”
  赵阔沉默了片刻,面色微僵,突然起身向水清扬非常正式的长揖到底。水清扬闪身相避,笑道:“不必谢我,其实原本也可以不灌你那带了药的酒的,可我实在想看咱们曾经的少林俗家第一弟子宿眠青楼左拥右抱的风流模样,所以才故意没告诉你……要不,咱们两清了吧。”
  我注意到赵阔原本发僵的脸抖了一下——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竟还是少林俗家弟子?估计他身上也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不过这水清扬真的挺可恨的,明明是有恩不言谢,却非得刁毒到这般地步揭人伤疤。但我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不由望向朱离。朱离淡淡道:“自然是有人不肯放过我,如今这里的眼线没有了,总还得从别处打主意。”
  具体细节我不知道,但估计应该是赵阔去找水清扬被人盯上了,水清扬不得已将他骗至青楼下了药,然后自己先脱了身。真可怕啊,处处是陷阱——我宁愿永远不出屋继续当小白!
  “少爷夫人,若是没事小的到院外守着去。”赵阔闷头替我将铜人抬进了屋,然后恭身行礼,但神色却极是冷峻铁青。
  见他走了出去,我这才明白了刚刚水清扬的心思。赵阔武功不弱,但一时大意竟让人跟踪,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也难怪水清扬一开始不愿说破。可既然说了,便还得说开,不然终是赵阔心中的结。
  我犹豫了一下,对朱离道:“我没地方去,还是你们俩找别的地方吧。”我估计水清扬不会闲的没事光是来逗我玩的。
  朱离握着我的手刚刚一紧,就听水清扬笑道:“你可不能走,我今天还真是专门来找你的。”
  我抬头望着他,他目光微闪:“该说的话我刚才都说了,没一句是骗你的。”
  刚才说的话……我扭脸向朱离:“他真是太后的人?”
  我才懒得问水清扬呢,这人满嘴跑舌头,没几句实话。
  朱离点头,忽又摇头:“谁出得起价儿他就是谁的人。”
  “喂,大哥,不能这么折辱人吧,你怎么把我说得跟青楼女子一样。”水清扬一旁抗议,我瞪他:“青楼女子有情义的都比你强。”
  水清扬苦笑:“是他不让我治,又不是我不想给他治,你别把这罪怪到我头上。”
  我不由扭头望向朱离。朱离终于叹息:“过去的事,我不想提。”
  这声叹息听得我心里一酸,不提就……算了吧。
  “你可别不想提,不提我心里还不好受呢。”水清扬忽然挑了挑眉,“你因病躲清闲,以静制动,隔山观虎,却不知道我差点被我老子骂死,他派人带信说,要是我再治不好你的病,就从南边赶回来打断我的腿……我这不是代人受过是什么……”
  朱离低声向我道:“清扬的父亲曾经是我的启蒙师傅,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水师傅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告老还乡了……”
  难怪他们能熟成这样儿,我恍然,刚要开口,却听水清扬又开始嘴欠:“你居然就这样介绍咱俩的关系?咱们好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
  咦,这年头也流行BL?不过我家朱离可没这么恶趣味。我狠狠白了水清扬一眼,向朱离道:“你不让他给你治,是因为他也治不好吧?”
  朱离终于忍不住笑了。
  谁知这回水清扬居然没还嘴。我有点奇怪,却见他面色间有丝沉郁,见我望过去,竟难得正经地道:“你说对了,他的毒,我治不好。”
  我心头一震,竟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刚才只道是既然水清扬也是朱离这边的人,许多问题就应该可以迎刃而解。
  “他的气血两亏,五脏有损,阴阳失调都不是问题,他自己都能给自己治了。却唯独这个毒……”水清扬顿了一下,目光微闪,瞪向我,“你以为我容易啊我,为他这破毒这段时间你以为我闲着了?要说翻医典查名方,我下的功夫可比你多多了,就你那个破方子……也好意思拿出来现眼……”
  刚正经了一下又开始没正经,我正打算破口骂他,却意识到这人也是个玲珑心肝,这番话半真半假,却终是打破了刚才略显沉闷伤感的气氛,不由只是轻叹了口气,没再深究。
  “他就是个江湖庸医,仗着舌如巧簧在宫里骗口饭吃而已,又不是什么神医。”朱离淡淡地道,“所以你真别指望他。”
  这两人……真的让我彻底无言了。难怪第一次见面,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是同一种人。虽然面目举止风度气质都不相同,但他们之间却有种难言的默契,包括这种异曲同工的腹黑表达方式。
  思及此处,我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上回那方子,是不是你开的?”
  水清扬一怔,似乎没习惯我的跃性思维,一旁朱离轻哼一声:“他哪有那么高明的医术……”
  朱离倒是波澜不兴,我却忍不住吓了一跳。
  “你真的懂医?”我弱弱地开口。
  朱离指指水清扬,点头:“比他略强。”
  天啊,难怪老天要让他残废呢,这种人什么都会,要是再健全,整个就是妖孽了。还是让他继续残疾下去吧,这样没准儿活得时间还能长点。
  不过我最纠结的还是,当时还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想出了个奇妙的主意化解了一场危机呢,合着还是自己被人给玩了。而对方如果要不是水清扬的话,岂不是会穿帮?
  水清扬似乎也明白了我指的是什么,在一旁吃吃笑道:“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朱世子装死好久,第一次开口就是替你说话,第一次动笔就是替你写字,第一次开方子就是替你圆谎,你这世子夫人折磨了他这么久,除非是给他换了脑子,否则就是他真的有病了……”
  “水清扬。”朱离声音虽轻,我却听得一哆嗦。
  “朱兄你不用这么连名带姓的称呼我,太生分了,叫小弟‘清扬’就行。”水清扬却仿佛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威胁一般,继续笑道,“饶是我这么聪明的人打破脑子也没想出来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找人易容假扮的白晴呢,后来仔细看看也不像,又或者……夫人原来还有孪生的姐妹不成?”
  挖个坑把我自己埋进去得了。这人的眼睛不是一般的毒,我一直想不明白朱离怎么能一眼就能看出我不是原来那个白晴,到现在我却不得不相信了,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副火眼金睛,让人无处遁逃。
  而朱离和水清扬这样轮番展示他们的旷世奇才,我真要被他们吓出心脏病来了——难道古人真的比我们还进化?
  我觉得朱离似乎因为水清扬的这句话身体一紧。我有些奇怪,就算不是朱离告诉水清扬的,他也知道水清扬早就确定我不是以前的“我”,怎么还会这么紧张?我刚想开口,却听水清扬忽然正了面色,“你不能把她这么藏一辈子的。”
  朱离缓缓摇头:“不行。”
  “什么不行?今天真的是太后让我来的。”水清扬忽然不笑了。他不笑的时候那弯弯的眉眼就有种说不出的锐利——难怪他总爱笑,不笑时候的他显得太精明,少了朱离的淡定深沉。
  不过,听他们说话,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要不肯定听不懂,而我想,水清扬既然不让我走,明显这话也是说给我听的。
  “太后快沉不住气了……”水清扬缓缓开口,目光逼人,“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力主姬暗河去边关娶了什么拓跋公主?如今她又在暗地里联络了先皇外放的官员,还让枢密史大人保举了朝中一些地位不高的武官,甚至她急着让白晴从你身上得那道……”顿了下, 他才又道,“也是想……”
  “朝中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是胸怀天下的人。”朱离轻轻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你是因为受伤一事记恨……皇上,可是当时他也是……”
  “原来你是给皇上做说客来的。”朱离忽然冷笑。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强烈的情绪,无爱才能无恨,他终究还是对皇上有情份的。
  “我去给你们倒茶。”我寻个借口开遛,这种朝廷恩怨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
  朱离一把拉住我的手:“别走。”
  水清扬居然同时开口:“跟你有关。”
  我瞪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只要我把那道密旨交上去,大家就消停了?朱离,要不咱交上去吧,管他们黑的白的,好的坏的,爱谁当皇帝谁当皇帝……”
  “小白!”朱离轻喝,面色微沉,“这种事怎么能乱说……”
  咦,水清扬不开口了?我扭脸,见他一脸震惊地盯着我,神色怪异。
  也是,这是个以皇为天的年代,我这话好像是有点大逆不道。不过还是我家朱离好,习惯我的强悍。我下意识往朱离身边靠了靠,瞪向水清扬:“干嘛,想告发我啊。”
  水清扬被我一句话逗得所有情绪散尽,摇头叹息:“朱兄,我现在知道了,她不是活宝,她是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dzsdpp MM,不好意思,刚才误会了你留言的意思,留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回复,怕引起别人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赶紧给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真的非常惭愧…………
某只爬文爬到神经错乱的小白作者留!

另:宝宝又病了,明天不一定更,各位可以不等!




始现身

  朱离紧握着我的手:“我愿意。”
  “你要真愿意,何必隐忍至今?你任由白晴将你困在这儿,与其说是在忍,不如说是在等,等局势明朗,等太后哪一天真的扛不住了自暴其短?你若真对皇上没有了情份又何苦苦守着这个密旨,任凭他们如此对你都……”水清扬对“愿意”的理解果然与我不同。
  “密旨不在我手上,我说什么都没用。再说了,你怎知那个密旨一定是对太后不利,对皇上无害的?”朱离淡淡地笑了,“清扬,今天这番话是皇上让你试探我的吧?”
  水清扬忽然闭了嘴。
  难道我还是想错了?难道在权力和地位面前,真的没有了友情和兄弟?
  我并不了解水清扬,但从朱离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在意这个朋友的。可又是什么让他们失去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欢乐,变得相互猜忌,彼此伤害?
  一时安静下来。却见水清扬只是紧闭着唇,瞪着朱离不语,那闪亮的目光过于幽深,终是我功力不够,看不清其中情绪。
  “眼下朝中局势虽然并未完全明朗,但以皇上的心机和手段,无论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都不需要我做什么。我只期望你带句话给皇上,说朱离厌烦了,请他放了朱离吧……”
  我注意到水清扬的脸色似乎微白了几分,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良久良久,他扯了扯唇角,这个笑容有说不出的冷:“这三个月你谁也不见谁也不理,把自己缩在壳子里,我知道你这回伤得重,可你以为我……心里就好过?以为你肯走出来,是想明白了,原来只是出来伤害别人的……罢了,我再说什么也枉做小人!”
  话未说完,他冷笑一声,便拂袖而去。
  “哎——水……”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但就在这一犹豫间,那淡蓝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也这样毛躁的性子?!
  我只得回首看向朱离。朱离却不看我,只盯着前面的那方空地,忽然轻声道:“回头我找人在这里种上菊花可好?”
  真有闲情啊,这会儿想这个问题。不过我点头:“好啊,你怎么知道我想种菊花?”莫非他真会读心术?
  “那天我听见你念叨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朱离抬头向我微笑,那目光无比清澄,清澄得我忽然不敢看下去了。
  哦,那应该是我从这屋子里第一次走出时,见远处青山时候发的感慨,想不到他竟听到,竟记得。
  我不由心生柔软,缓缓蹲下,靠在他腿边。静了会才道:“待到九月菊花黄……看来我们还要在这儿住很长一段时间啊。”
  朱离微怔:“对不起,我……”
  我握住他的手故意笑得不怀好意,只是不想让气氛过于沉闷:“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当初死乞白咧非要我陪你一生一世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对不起’?”
  朱离终是没笑,只是盯着我缓缓开口:“你知道清扬的意思?”
  “他说得没错,我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说他,也是说我自己!唉,见他如此凝重,再嘻皮笑脸下去我也受不了了,于是我点头,“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但大部分还是明白的,他是想让你把我推出来……”
  朱离沉默不语。我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情,朱离面对了怎样的压力,但我想,外面既然流传了“我”的那些所作所为,必然也会引起不小的波澜。这段婚姻牵涉甚广,只怕不是朱离单方面能够抵挡的。
  “因为你不愿意,所以故意把他气走……” 我知道我猜对了,不由叹息,“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因为你的话真生了气,其实,他也是为你好……”
  朱离终是轻声叹了口气:“会有办法的……”
  “朱离。”
  “嗯。”
  我靠在他身边,轻轻开口,他淡淡应着——这感觉真好,很温馨很默契,让我忍不住微笑:“你忍常人之不能忍,必定有所图……我知道,你想坚持的东西,应该不会轻易放弃……”
  我感觉得到朱离握我的手下意识一紧,但我没有看他,因为这不是我对他的试探,也不是我们之间心机的较量,此时的我,不需要跟他斗心眼儿,只想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他。
  于是我继续道,“我也一直想告诉你,你的一生一世,其实也是我的一生一世……”
  这么狗血的话,终于还是从我口中说出来了。我以为这辈子打死我也说不出口,想不到说出来时候也能这么顺遛。也许是因为晌午的阳光太过眩目,也许是因为春天的风太过轻柔,也许是因为身后的桃花太过香艳,也许是因为朱离身上的淡淡的草药的味道太过温暖熟悉,也许是因为他低低的叹息就好像叹在了我的心上……
  良久不见朱离开口,我忍不住想抬头,却被他一只手将头轻轻按回他的腿边。
  我忍不住笑:“不用太感动,更不用感动的流泪……其实我想说的是,水清扬抢了我的台词,我才是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他不让我说下去,便忽然开口。我只感觉他的手更紧了些,略显有点粗重的呼吸在耳畔隐隐响起。我眼中一热,只觉得泪就要流下来,但这难得的温情时刻我不想流泪,只想微笑,幸福的微笑。
  这时候一只不太有眼色的大电灯泡阔步就走了进来,见我俩这般依偎在一起,似乎吓了一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惊吓过度脑筋会短路,他只是那么怔怔地看着我俩,眼珠子仿佛都要掉下来一般。
  我开始还挣了挣,后来见朱离没打算放手,他都不在意这世子脸面,我怕什么啊。于是我扬着脸笑道:“那个‘宁兄’,‘非礼勿视’四个字您认得不?”
  宁漫是我身边腹黑人群里唯一的老实人,所以我特别爱逗他。特别是朱离对他解释我的身份,也只停留在我“失忆”了的层面上(不是故意要骗他,只是对这种实诚人,不能说得太诚实),所以每次他见我跟朱离在一起时,目光中就总会在的欣慰开心之余夹杂着几分不屑不甘和不满,组合在一起总是十分有趣。
  此时宁漫一向黝黑的面色好像又黑了几分,但却没有回避,只是头略低了些:“少爷,礼部白侍郎求见……”
  朱离轻轻“嗯”了一声,揽着我的手缓了缓。我有些奇怪,宁漫一向极是爽快,何时变得如此吞吞吐吐。
  朱离沉默了一下:“白侍郎,是……你兄长!”
  朱离说“你”字时,我明明知道指的是原来的白晴,但却依旧下意识地一抖。因为,一个“你”字,也终究让朱离做了决定——我,还是白晴!
  “门房拦不住,赵兄过去了,他走时候让我过来跟少爷和夫人说一声……可能……”
  我这才恍然明白了宁漫的意思。旁人的问候试探都可以拦,但娘家兄长来看自己的妹妹,又如何相拦?所以宁漫的表情才会这般为难凝重。只是不知道这位白侍郎,又会是什么人,谁的人。
  “我知道了,你推我去前面。”朱离对宁漫说,然后轻轻捏了下我的手才放开,“放心,一切有我。”
  宁漫刚要上前,我却缓缓起身:“我推你去吧。”
  左边的肩伤好得差不多了,能够使点力气,我起身要去推他,却发现他的双手把着轮子,只是抬头盯向我,眼中神色复杂。
  我笑:“大不了你继续咳嗽,我发现咱们配合挺默契的。”
  朱离刚要开口,我已转身过去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从后面,我们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我依旧微笑:“你答应过我,要在这里种菊花,我想陪你一起看。”
  良久良久,他终于松了手,声音轻淡得仿佛自言自语,却那么清晰的飘进我的耳朵:“好,我们一起看!”
  
  在前院和后院交接的回廊间,我见到了白晴的兄长,礼部侍郎白皓天。只见白皓天身后竟更带了七八个家奴,个个带着棍棒武器,直闯了进来。身侧是赵阔带着几个家丁做势相拦。
  说实话,我的第一感觉,白家哥哥的形象实在有点对不住“皓天”这个名字。不是我说话恶毒,粗略来看,他的身高也就是一米六左右,而且面色苍白,身形削瘦,眼圈乌青,目光闪烁,一看就是平日风流过度极度肾亏的身体。一身正四品的官袍没有给他增加气势,愈发让人感觉此人是没有担当作为的世家子弟,肯定是走后门进的官场。
  反而一旁让我觉得开始不怎么像好人的赵阔跟他一比,竟是如此的体格健壮,仪表堂堂,面色从容,深藏不露(我汗颜,其实我还是戴了有色眼镜看人,原来所谓的“相由心生”,这心是指我的私心啊)!
  我不由叹息。白晴的父亲(记得听青屏提过一次,好像叫白逸秋吧)官拜御史中丞,竟会有这样一个像扶不起的阿斗一样的儿子。不过再想想,这位白晴也不是什么善茬儿——白御史啊,先不管你学问和作官如何,只说教育子女,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失败。
  众人见我推着朱离出现,均是一怔,不由止住步子。
  不过赵阔是先吭了一声,陪笑着向白皓天道:“小人都说已经派人去请了少爷和少夫人了,白侍郎却偏不信,非要说小人骗您……幸好少爷和少夫人出来的及时……不然……”
  “不然怎样?”我挑挑眉,盯着白皓天,“二哥这是准备来打架啊,还是劫人啊?”
  “小……小妹……”白皓天看我汹汹气势,立刻软了几分,“你……你怎么出来了?”
  “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自个儿的家,我还不是想出来就出来?”我冷笑。难怪朱离肯这么放心让我出来露脸,一路上朱离大概告诉了我,白皓天虽是白家二子,却因为是妾房庶出,所以在嫡出的长子和白晴面前一向没什么气势。加之他的学问才能人品都不是很好,所以在朝野上下,似乎瞧得起他的人也不太多。
  “小姐误会了咱们二少爷的意思,二少爷只是许久没见小姐,甚是牵挂……”一旁一仆从模样的男子忙开口解释。我瞥了他一眼,大约四十多岁的年轻,那眼中一闪而没的精光,让我心下不由微微凛然——只怕这个仆从,能当得起他主子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累了,没精力回复各位亲的留言了,明天有时间回复吧:)各位晚安!




初登场

  我嘴张了张,却犹豫了一下。听这人稔熟的口气,似乎应该是白府旧人,可若是白府旧人,我却叫不出名字未免太过尴尬。也许搁旁人可能并不生疑,但我终究还是心虚啊!
  这时却听赵阔冷哼道:“高保海,怎么说你家小姐也嫁到咱们静王府来了,你还一口一个‘小姐’的叫,未免有点太不把静王府当回事了……”
  我几乎要用感激和崇拜的眼神去看赵阔了。赵大哥啊,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这声“大哥”看来果然没有白叫——你比某个经常装死的人仗义多了!
  却听那叫高保海的仆人也冷笑:“小人在府里叫了十几年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赵总管又何必纠结于此……”
  “原来御史府里的出来的下人竟这般的没规没矩。”赵阔毫不示弱。
  “规矩?我家二少爷和小姐兄妹情深,好心来探望,你们这些下人阻三阻四的,就有规矩了……”
  “看看诸位手里拿的都是什么,白家是来抄家的不成……”
  真有点像两个恶仆在吵架的感觉。但我心下明白二人都是玲珑剔透的主儿,不过是做戏给别人看——我有心站在一旁看热闹,可我偏也是不得不得粉墨登场的那一个。于是我冷喝:“都闭嘴,让外人看热闹了。”
  可究竟这两方谁是“外人”,只怕非要问我,我也说不清楚。但两人却还都给我面子住了口。
  我推着朱离缓缓行了几步,只盯着白皓天:“二哥找我来有事?”
  “没……没什么,就是听说……听说妹妹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我有点……放心不下……”白皓天笑得勉强——我估计他来得也勉强,要不是身后有人相逼,我才不信他能主动来看“我”!没准儿我这位前身给白皓天留下过什么强悍的心理阴影,才让他在自己妹妹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
  “少夫人……好得很,有劳白侍郎……费心了……”朱大公子弱弱的开口,目光微敛,神色淡漠。
  唉,其实事实胜于雄辩,估计我不出现,朱离肯定不能只用这几个字就打发走他们。所以朱仙人,你再强大也得留着我这个“真身”不是。
  “哦,是,是……挺好的。”白皓天干笑着点头,目光在我和朱离身上游移,却不敢直视他,“父亲也很……是想念小妹……”
  “我……”我刚要开口,却听朱离淡淡道:“我最近身体还……不太好,过几日我与少夫人……一定去拜望……白御史……”
  这是我第一次见朱离在外人面前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语气虽淡,但那天生皇家的气势不怒自威,让人立时有种矮了三分的感觉。
  虽说咱一直受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教育,但不可否认,出身皇家,自小养尊处优,识礼习义,耳濡目染的都是阳春白雪,终是比我等下里巴人要有气质和气势。
  我见白皓天的嘴动了动,却终是没有开口。我又何尝没听出来,朱离只提“白御史”,不提“岳父”——想想,嫁过来的女儿如此折辱于他,能叫岳父才怪呢!
  而见白皓天如此心虚的神色,只怕白晴的所作所为,他应该也知道一二!
  正思量着,却听高保海在一旁陪笑道:“白夫人也是思女心切,最近身体不太好,若是世子身子不方便,不如让……少夫人过府一叙……”
  这下朱离索性闭上了眼睛——这位世子还真是拽得可以,表达不屑最强有力的方式就是——我、不、鸟、你!
  我不由冷笑:“高保海,什么时候静王府也由你当家了?!”
  说这话时我声音扬了几分,而显得有些尖锐——这种声音让我莫名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恍然间有种灵魂附体的感觉。原来那白晴……只怕常会这种语气讲话吧……
  下意识望向朱离,却见他虽睁开了眼,但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神色淡淡,波澜不兴——此人心机真是旁人无法抗衡,我估计那白晴此时此刻就是真穿了回来,他还能有这样淡定的表情。
  倒是旁人,估计就没那么淡定了。高保海果然在我冷笑声中闭了嘴,白皓天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我盯着白皓天(柿子果然要捡软的捏):“二哥,怎么我才离开没几日,咱们家就变天儿了?”
  白皓天怔了怔,求助似地望了高保海一眼。我也瞪着高保海——小样儿,我还不信了,看你怕我还是怕他!
  这回高保海倒是没敢再呲毛,只是低了头谦卑地说:“小的不敢……”
  赵阔出来打圆场,笑道:“白侍郎和少夫人兄妹情深,只怕要好好聊聊,要不去中堂坐吧……小伍,叫人上茶,别怠慢了白侍郎……”(这只赵狐狸,明明是在逐客,也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不了不了,既然……既然小妹没事,父亲和大娘也就放心了……”白皓天果然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引我向旁边走了几步。
  我犹豫了下,还是跟了过去。反正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做不出什么。再说了,人人都是功夫高手,这么几步距离,哪句话旁人听不到?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
  但就在跟过去的同时,我猛地扭头,果然见高保海不及收回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才是幕后指使。见我又瞪他,他忙别过眼,估计这眼神大战整的回去眼珠子都得抽筋!
  “父亲真是十分放心不下小妹,小妹有时间还是回府见他一面吧……”我静静等着,想不到白皓天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句话可是他第一次没打磕巴说出来的。我有点惊讶,开始还以为他有结巴的毛病呢,原来他话也能说得利索。我不由抬头,却见他混浊的眼中难得的认真,不由心底一叹,这白家二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吧。
  我心微有点柔软,但白皓天见我看向他,立刻又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吭吭了半天,才又轻声道:“妹妹真的……没事?”
  这是关心,还是试探?
  我愣了下,反而有点不知所措。我这个人特受不了人家打亲情牌,这可能也是我的软肋,每每此时都会让我想到我逝去的亲人朋友。
  幸好白皓天见我不语,又道:“我听说……了那些……传……传言,这件事……父亲并不知情,要是……我是说,万一……真的……”
  我真受不了了。一句话能磨叽成这样,这位白侍郎也够强大的了。但大概意思我也听明白了,这才是他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吧。我估计白晴之前的所作所为他是知情的(帮凶倒是谈不上,我琢磨着以白家二哥的懦弱性子,还没那么大的胆量),除却是他身后的指使者让他来试控我“生病”的程度外,只怕也是怕我万一“东窗事发”,把他给供出去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我都是嫁出去的人了,所有的一切自然与白家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断不会牵连旁人的。”
  这番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谁爱听谁听去。但白皓天的面色却一阵青白交加,嘴唇嚅嚅地动了几下,终只是轻轻叹息。
  我盯着他:“二哥要的不就是这句话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来不就是想看我是不是还活么?眼下瞧清楚了就回去吧,反正咱们一向没什么好说的……”我略扬了声音,知道有人竖着耳朵呢,别竖了,又是眼睛又是耳朵的,多累啊,我自己嚷嚷给你听!
  我不再看他,只是向赵阔道,“赵总管,送客,世子身体不好,得赶紧回屋歇着了。”
  说罢,我也不理会旁人,推了朱离便往回走。反正白晴一向彪悍惯了,我就真把自己当她一回!
  走着走着,我忽然听到朱离轻声叹息,不由住了步子。
  “怎么了,是不是我太彪悍,吓到你了?”我低头问他,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就怕让他在我身上看到原来白晴的影子。也许他心里素质强大不在意,但我却不行——说实话,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镜中女子美则美矣,但终不是我的真身,而一想到“蛇蝎美人”四个字,总会让我想到这张脸。
  静了一会儿,他继续叹息。
  我笑:“今天的表演还成功么,朱世子?也不给点掌声……我的处女秀,我可觉得还不错呢……”
  朱离忽然抬手将我拉到他身侧,让我与他平视:“你若真把它当成演戏,的确不错,可是……我不想看你这般伤神伤心,早知道这样,倒不如不让你现身……”
  我摇头:“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这才刚刚开始,你让我……怎么放心呢?”朱离静默了片刻,终是缓缓开口:“他们是白晴的亲人,不是你的……”
  我微怔——是这样么?我虽提醒自己我不是白晴,但却在下意识里在意了她的家人,在意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我竦然一惊,是的,如朱离所说,这才刚刚开始,我就如此伤神伤心,后面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夜深人静。作者又把文更。
满纸不知所言,看来又遇瓶颈。
近来工作很重,身体跟着起哄。
家里家外事多,严重影响心情。
谢谢各位留评,某叶非常感动。
不能一一回复,作者自我批评。
岸边无限风景,水里过于清冷,
各位潜水霸王,麻烦贵手动动。
撒花灌水都行,欢迎批语指正。
不喜请您转身,只当作者抽风!




出府行

  终于出府了。
  马车一点都不舒服,木制的轮子没有减震,轧上略大点的石头和经过坑坑洼洼都要颠来颠去,所以我总算明白古人为什么在车厢里放那么多的软垫靠枕了,要不到了目的的,非颠吐了血不可。所幸我一向没有晕车的习惯,所以还能忍受。
  我和所有穿越女一样,对这个古代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我对历史知之不多,除了历史书上那点知识,也偶尔会听酷爱古典文化的爸爸谈及一二。而市情风貌,只是依稀记得《清明上河图》上的热闹繁华。
  于是我一路上不住的掀帘向外瞧,见到什么都会惊叹一阵子,只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最好永远没有目的地。
  朱离坐在车厢的另一头,倒也不曾拦我。我又何尝不知他纵容我不守妇道般的不住抛头露面,也是要做给别人看!朱世子带着传说中虐夫的世子夫人招摇过市,许多谣言不攻自破,还有又有新的谣言产生?可惜这年头没有报纸,不然不知道会不会上头版头条。
  “咳咳……”朱离轻咳了两声,虽然压抑着,我还是听到了。忙不迭地放下棉窗帘,虽然这段时日的调养让他略是恢复了些气色元气,但到底有宿疾,又有毒,他还是虚弱得很。
  此时虽是三月春暖,但一早的风还带了些许凉意。我习惯性地去拉他的手,他轻轻摇头:“不妨事。”
  我细心替他掩好衣襟,把围毯也盖在他腿上,才笑道:“你这会儿是真咳,要是再咳厉害下去,真咳假咳我分不清了,一会儿我就该有事了。”
  朱离只是看着我笑:“其实……当时我就觉得,你真的一点都不小白……”
  他不说还好,说了我更气不打一处来:“当初玩我玩的很爽是吧!”我握着他的手,这回可不敢太使劲了,上回使完劲回去,他没事,我手倒是肿了。
  不过,想到之前种种,曾经痛得像要死掉一般,如今却在苦中回味那点点滴滴的甜,特别是那种在试探和伤害中建立起来的信任与默契——现在他笑得这般温暖,反而让我没了跟他斗嘴的心思。
  “给我讲讲小白和小青的故事吧。”朱离忽然开口。
  我一怔,这才想起他指的是什么。只是想不到他竟记得我当时的一句玩笑话,不得不叹他的记性好。可是他从来不曾问过我来历和身份——是无条件的信任,还是认为没有必要?
  我摇摇头,不让这件事来困扰自己,只是仔细想了下才开口:“你们这里,西湖边上可有座雷峰塔?”
  朱离点头:“有。”
  “雷峰塔下压着白娘子你知道么?”我认真的望着他。
  “白娘子是谁?”朱离问得也很认真。真是个从善如流的好人,我不由微笑,这样的反应才有让我继续说故事的兴趣嘛。
  于是我开始讲白蛇青蛇和许仙的故事,讲断桥相见,讲盗仙草,讲水漫金山,讲雷峰塔镇妖……但,故事的结局,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觉得后人牵强附会的美满并不真实。
  朱离冰凉的手惊醒了我,他的目光从来没有那么柔软和缠绵过:“你不是白娘子,我也不是许仙……”
  我眼中微热,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永远能够击中我心中的柔软,永远能够明白我心中的担忧。许仙对白娘子爱如此浅薄,一杯雄黄酒试探,便已让人心寒,何况是之后见到白娘子真身吓晕,被法海忽悠地弃她而去甚至做了法海的帮凶……我忽然有点明白他突然提起这个故事真正用意,他只是不想让我胡思乱想,因为此次出府,将面临的是怎样的风暴是我们都无法预料的。
  “你知道《白蛇传》……”
  朱离神色如常,只是笑着摇头:“我没听过《白蛇传》……”
  靠,和我玩文字游戏:“那你们管这个故事叫什么……”
  朱离的笑意渐渐在眼中迷漫:“我们管这个故事叫《白蛇闹许仙》……”
  我我我真的……无语了。我咬牙切齿:“反正你说了,我不是白蛇,你不是许仙……”
  就在这时却听赵阔在外面大声道:“少爷,少夫人,静王府到了。”
  
  我曾去过故宫、天坛、颐和园,以为那些雕工精美、绘制细腻的石兽、回廊、亭台楼阁已是建筑极致,但我抬头仰望眼前这座静王府,还是深深被震撼了。
  不是华美精致,而是古朴大气,没有过多的张扬,反而庭院深深。我不由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静王爷终于生出了些许好感。
  禽择木而栖,人择地而居。能将王府建得如此气势又不奢华,他应该也是个胸怀堑壑之人,只是这般大气之人,又为何偏偏对自己的亲生骨肉薄情?
  我扭脸见赵阔将朱离抱上轮椅,宁漫在一旁相护,下意识就想去帮他,可终还是忍住了。府里有的是仆役,何需我这个“夫人”动手!何况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谨慎为好。
  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带了十数个黑衣家丁立于门口(看这阵势立刻让我想到黑社会,汗,类似电影看多了)。见朱离下车忙迎了过来:“老奴见过世子……世子您可回来了……”
  我没朱离、水清扬的火眼金晴,这话虽然听上去情真意切的,但这称呼似乎泄露了天机。像赵阔、宁漫,甚至青屏都称朱离“少爷”,想见是对自家公子这般称呼习惯了,但这位管家这“世子”二字一出口,怎么都透着市侩和疏离。
  特别是见朱离也只是淡漠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我估计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正想着,却见这位管家又转向我:“见过世子夫人。”
  目光闪闪,眼神大战,可惜我小白看不懂。
  赵阔在一旁道:“常总管,先进府再说吧。”
  常总管忙应了一声,伸了伸手:“世子快请。”说罢欲伸手招呼人带路。
  我不由冷哼,请什么请!自己家还用你来招呼,果然是翻了天了。正这般腹诽,只听赵阔笑道:“这府里的路,少爷比您熟,让这些人都撤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话说得温和不带情绪,但见常总管怔了怔的表情,我还是觉得挺解气。现在赵阔整个就是朱离的代言人,啊不,还是我的代言人,我心里想什么他都能替我照顾到了,这人怎么越来越觉得贴心啊。
  常总管似乎不太自然地笑了两声,才闪身到一旁,犹豫了下还是道:“霜夫人和怜少爷在别院,老奴要不要去……”
  我听朱离提到过,霜夫人是静王爷的续弦,也有一子名朱怜——可我一点不喜欢这个名字,处处透着娇气,慈母慈父多败儿(其实我是承认我是在心疼朱离,替他打抱不平而已)。
  “少爷只是回来取些东西,旁的人……”
  “我去见……怜。”朱离淡淡开口,赵阔忙住了口应声:“是。”
  说话间已经进了王府,我反而没了观赏风景的心思,都说侯门深似海,这帝王之家竟连亲情竟也成了奢侈品么?如此庞大清冷的院落,没有亲人和温暖,终究只是一个华丽的樊笼。
  正准备进第二重院落,却见一女子带一个十来岁少年立于中庭之间。迎着光线,我觉得视线有点模糊,但只觉得那女子颇是高瘦,那孩子则似乎有些拘谨。
  女子轻轻推了下那孩子,他才快步走了过来,细细地叫了声“哥哥”。
  朱怜?我打量于他,眉目间与朱离只有三分相似。毕竟是异母兄弟,有三分相似已是不易。不过总算没像他的名字那般娇气,虽然现在还看不出英武风流,但还算得上是眉清目秀,看身量也略显结实,我微松口气,我最讨厌娇气的小孩。
  “哥哥……”朱怜在距朱离只有半步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有点嚅嚅的开口。
  朱离目光一闪,却只是微笑:“怜又长高了不少呢……”神色间也有点淡漠,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能够感觉到他是喜欢这个弟弟的。
  也许身处这种环境,和他性格上的内敛,使他无法直接而坦率地表达他的喜爱,但是他眼中默然的温情,却是我极少见到的。
  似乎是这个微笑鼓励了朱怜,他忽然又低声叫了句:“哥哥……”但目光却只是盯着他坐在轮椅上的腿,想触摸又不敢,眼泪已在眼中打转。
  从时间上猜测,可能自受伤之后朱怜便没再见过朱离,而当初那个翩翩公子玉树临风,突然之间就身形削瘦苍白无力地坐在了轮椅之上,别说是自己的亲人了,只怕是不相干的旁人都会觉得心酸难过吧。
  这种场面虽然在医院上演过无数次,但我还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却在这时突的见朱怜一双眼睛猛地就扫了过来,直盯向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把我哥哥害得如此模样,我……我跟你拼了……”
  虽然这个年龄和身量的都没什么气势,但那种眼神还是让我忍不住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闪身避开,但这位怜少爷……似乎也有点功夫底子呢!
  正在这时,赵阔一只手已经拦了过来,笑道:“怜少爷,她怎么说也是你嫂嫂……”(好苍白无力的借口。)
  “怜儿,不得无礼。”
  一声轻斥让朱怜顿住了步子,我不由扭头望向那出声之人。近了些才看清那女子的面目,比我想像中的年轻,约三十岁上下,竟……极是美艳。无法详细描绘她的容貌,也许并不是绝色,但那种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韵致风流,还是会让人只觉得惊艳惊叹。
  “咳咳……”朱大仙唤我回神呢,我这才发现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的确不太礼貌。
  庆幸她却只是看向朱离:“世子安好?”声音一如她的人,低沉间透着柔媚,很好听。
  “谢霜夫人挂念。”朱离咳嗽两声之后若无其事地淡淡道。
  为什么是“霜夫人”?据我所知,虽是续弦,但大户人家不是都称“姨娘”的么,何况是这王府?
  却只见林霜一手拉了朱怜,转身向我:“小儿少不经事,言语冲撞,请……少夫人勿怪。”
  依旧是柔和的声音,和柔和的面色。不知为何,我对她竟莫名生出好感。原本心中想着,能夺了静王对朱离宠爱的女子,定是个凤眼朱唇、刻薄凌厉之人,想不到竟是如此低姿态和恬淡,这一番言辞,竟连初见时的美艳也仿佛变成了另一番成熟优雅。
  “霜姨太过客气了,这件事其实怪不得怜少爷误会,这种市井传言……”
  出府前已曾料到所要面临的指责和质疑,也曾与朱离相商,以何种面目面对。而今日出府的一番姿态,也不过想用事实来证明那些虐夫传言有失偏颇(若真想消于无形,只怕是不可能,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可想不到竟连十来岁的孩子竟也听说过“我”的劣迹,这多少让我觉得极是狼狈不安。
  忽然觉得到朱离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让我不由一惊,到口边的话一下子全吞回去。这般公然的以示亲密,他这是要……干什么?
  “怜,她是你嫂嫂,以后要叫‘嫂嫂’。”朱离缓缓开口,口气虽淡,却异常认真。
  我眼中竟忍不住涌一抹热意——朱离,你的台词不是这样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此次字少,请多包涵。
明天努力,争取多填。
另:我上网查了查,宋朝起源的白蛇传的最被话本,就是叫《白蛇闹许仙》,放在这里,很有喜感,呵呵!


出场人物众多,可惜都是过客。
各位不要混乱。请随作者默念:
都是群众演员,偶尔把场串串。
虽然已经出府,还得主角表演。




赠明珠

  书房。很干净,一点也不像半年没人住的样子。
  我不由叹息:“这府中下人还真是尽心尽责……”
  “这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被人翻过不止百次,不干净才怪。”朱离环顾四周,并不在意。
  “他们以为圣旨在这里?”我依旧仰视着书房内满满的藏书,比我们之前住的世子府里的书还要多,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绝世秘方什么的,可以治好他的毒。
  “他们设计让我离开这里另立新府,从我身上也没搜到圣旨,自然不会放过这里。”
  那么圣旨是不是在这里——我终于忍住没开口,我才不再上他的当了呢。何况若圣旨真的在这里让他们给找到了,又怎么可能留着朱离的性命?也许连我……只怕也会不得好死!
  思及此处,我不由一个哆嗦。
  “怎么了?”朱离感觉到我的寒意,不由看向我。
  “这里太阴冷,一点人气都没有,我不喜欢。”我想借口遛出去,这是他的独立空间,他既然想到这儿来取些东西,我在一旁“虎视耽耽”自觉不妥。
  朱离笑了笑,自己推着轮椅行至书桌前,手在书桌下面摸索了一下,只听轻微的“咔嗒”一声,从身后的书架的某一排弹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盒子。那盒子乌黑色,看不出是何种材质,但光见这般精巧的机括设计,已让我咂舌。
  朱离转身,盯了小盒子一会,才把它取了来,放在膝头推着轮椅行至我面前。
  我心跳快了好几拍:“这……这是什么……”
  朱离挑眉望着我:“你猜。”
  “求你别逗我了,我心脏受不了。”我苦着脸,“你别告诉我这是圣旨……”
  朱离笑了笑:“这处机关并不高明,高手很容易就能发现,我刚才见有移动过的痕迹……”
  我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这么不愿意我和分享秘密?”
  我在朱离的目光下别过头,淡淡笑:“你别对我用心机,我百毒不侵。”听他呼吸一顿,我又道,“你只分享肯与我分享的秘密。”
  良久,朱离都没有出声。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便又道:“你也说过,我其实偶尔也不小白……再说了,我这个人意志力并不坚定,不用威逼,一利诱说不定我就把所有知道的一切都说了,所以还是不要让我知道太多秘密的好。”
  瞬间的朱离,已恢复从容,我熟悉和心安的从容。但他却不再多说,只是随手打开盒子。
  里面有一个非常小巧的卷轴,和另一个锦盒。
  朱离取了锦盒递给我。我不太懂古代的绣工,但只粗粗一瞥,上面梅兰竹菊样样栩栩如生,便知定然极是珍贵。我有点迟疑,虽然里面不一定是圣旨,但万一是什么贵重之物,我收还是不收?
  不过我还是伸手接过。我对他的感情已陷得很深,其实心里还是隐隐期待他能给我件定情的信物以示其情。我终究只是寻常女子,贪恋这份虚荣。
  盒子里是一串佛珠。我轻轻拈起,淡淡朱红,流光溢彩,似玉似木,却又非玉非木。
  “我外祖与少林寺慧圆方丈有些渊缘,有幸得方丈以稀世之宝相赠。此物据说极俱灵性,可驱鬼辟邪,逢凶化吉,佩之如万佛护体,百邪不侵……”
  我本有心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不戴上,那岂不是不用经历种种伤痛。但这话终是没说出口,一是不想揭他伤疤,二是古人对神佛一事的依赖程度一向比较强大,不是我几句话能有什么改变的。再说,我的灵魂能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未知的王朝已是不可思议之事,还有什么怪力乱神之事不能相信呢?
  不过我还是摇头:“束之高阁,藏之锦盒,足见其珍贵,我还是……”
  朱离沉默了一下:“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我听说朱离的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只怕这串佛珠也保留了他对母亲的记忆与追缅。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他要收藏起来了——睹物思人,更觉心痛。
  此时,朱离将盒中的卷轴缓缓展开。那是一副裱好的画。他盯了一会,递给了我。
  是一个女子的小像。没着浓墨重彩,只是简单的白描,但细到发丝、瞳孔,都极是精致,愈发的显得画中人栩栩如生,可见绘画之人定然极是用心。
  那女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青丝如云,眉目如画,唇角虽隐隐含笑,却别有清冷高雅的气质,宛若雪山之莲,出尘般的美好。不用猜我就知道这是谁,朱离果然随了他母亲多些。
  “这是……”
  “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朱离轻声道,“我对她所有的印象,只能凭借这副画像和她留下的几篇手迹。”
  我心中微痛。我的母亲倒是活着,但我对她的印象又何尝不是仅凭那些奖状上的照片、电视中的采访,偶尔的电话和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身影?
  原来天下的不幸,竟也如此相似。
  我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想把我的温暖传递给他,可却发现自己的手竟也是冰冷的。我不由苦笑,静了片刻才道:“这副画像是……静王爷画的吧……”
  朱离居然摇头:“是我母亲自己画的。”
  我怔了怔,想不到朱离的母亲竟有如此精湛的画功。只是好端端地画自己画像,只为留给她儿子看?难道她早就料到了……所以才会画的这么用心?!
  我全身一颤,望着朱离:“你母亲不是死于难产?”
  朱离见我表情紧张,全身颤抖,不由叹息:“我母亲家族都有心悸之症,当初……太医也曾劝过我母亲,不要……要子嗣为好……”
  我有点明白了。估计这种有家族遗传史的心悸之症,类似于先天性心脏病,有这种病生产是十分危险。朱离的母亲自然也知道这种风险,所以才提前画了这副画像给自己孩子留作纪念——可是为什么她明知道也许要丢掉性命却还怀孕生子呢?是对静王坚定的爱么?我摇头,这是他们的故事了,这个故事不属于我。
  只是望着这副画像,我眼中还是不由微湿,如此用心良苦,她若活着,朱离定然不是现在的命运。
  “这副画像和这串佛珠,是唯一不属于静王府,而属于朱离的东西。”朱离轻轻取回我手中的画像,放入怀中,又拉过我的左手,将佛珠套了上去。因为是活绳打结,所以可以很贴合的戴在手腕之上。
  冰冷的珠子贴着我的皮肤,却让我的心莫名的发烫,也莫名的难过。
  朱离忽然抬头:“答应我,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要取下它,不要弄丢了它。”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表情看我,眼神无比郑重。
  “除非你亲手取下来,否则我不会丢掉它。”我怔了怔,深深点了点头,忽又笑道,“它在我在,它不在……”
  “休得胡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轻斥于我,眼神已恢复平和,“就算万一……”
  他不想我说“死”,我也不想听他说“万一”。于是我抬起手腕向着光照照,也打断他的话:“你不是害我吧,莫非这珠子里也有什么秘密,你非要让我帮你藏着……”
  朱离看着我,极是无可奈何:“佛门圣物,只会救人,岂能害人,你休要胡言乱语……”
  我吐吐舌头住了嘴。虽然我不信他是信佛之人,但对佛祖大不敬的话我也不敢出口,再说这毕竟是他母亲遗物,我又何必深究那许多。
  “你不会巴巴跑过来,就只为了画像和佛珠吧。”我忍了许久,终是开口——虽然我知道这画像和佛珠对他无比重要,但搜这间屋子的人已经放过这两样东西了,他也不必着急来取不是?应该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朱离望着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出去吧。”
  终于得到大赦,我正欲开遛,朱离在我身后缓缓开口:“估计门口有不少人都想找你单独谈谈。”
  我脊背发冷,猛地转身盯着他:“你这是威胁!”
  “这是事实。”
  “可你不能跟在我身边一辈子。”很多事情我终须自己面对。
  朱离叹息:“我是不能……”
  又想用那个“一生一世,半生半世”来回避问题!我不由怒从中来,几步冲了回来:“你别跟我装可怜,你明白我的意思。”
  “刚刚见怜的表情,我后悔了。”朱离抬头看着我。
  “你是见我的表情才后悔的。”我终于泄下气来,蹲到他面前,我不喜欢他坐在轮椅上仰视着我,会让我莫名地难过,“我以为我可以很坚强,但……”
  朱离低低一叹:“有时候人太敏感,不是件好事。”他这是默认了,“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他的声音,很温暖柔软,温暖柔软得让我真想一辈子躲在他身后。可是我不想永远成为他的负累和麻烦——我没有自信成为和他比肩而立的苍松,但至少不能成为困囿他自由生长的藤萝。
  “怎么办?”我苦恼地望向他。
  “我有我不能推卸的责任。”朱离望着我,我摇头:“我好像从来没有要求过你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朱离皱眉:“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儿……”
  “你怎么不说我就是个稀奇古怪的人呢。”我笑,“原来你们这儿不兴这么说……”
  “小白,别捣乱。”朱离一眼识破我的用心,只是灿若琉璃的目光盯着我,“上回跟清扬的对话你也听到了,我并不是个兼济天下的人,你放心,我……”
  我竖起一根手指贴在他的唇上。这是我……第一次碰他的唇,他的唇冰凉而柔软,宛若清晨带了露珠的花瓣,甜蜜而美好。我不由微笑,只为这弥足珍贵的诱惑,也值得:“我也说过,你如此隐忍,必有所图,哪怕你真去图上位,我都无所谓。”见他微变了面色,我继续又道,“你兼济天下也好,独善其身也罢,都是你的责任,而上天既然让我来到你身边,我也必然要尽我的责任,无论是哪种结局,我都不会怨你……所以你没必要把所有负责都往自己身上扛……”
  “小白!”他一把拉下我的手,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好好好,我不说了,跟交待遗言似的……你当我胡说好了。”我摆摆手,边起身边笑道,“我就在书房外面的花园里晒太阳,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吧……”
  我转身推开门,听身后朱离轻轻叹息唤我。我没有回头,而是微笑地迈出了门。是的,我轻轻抚住腕间的佛珠,忍不住微笑——从踏出世子府的那一刻开始,我知道我的生活又将是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因为有了一个人,这种未知的变化,让我坦然和……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磨叽ing……这两天太忙没更,昨天熬到一点才挤出这一点儿,所以干脆都更了吧,本人向来米有存文的习惯(其实是没有时间存文啊,怨念)!
大家不要拍我,其实不过是从一个府转到另一个府,继续JJYY而已……汗,下章,下章一定好好开虐!
作者满脸黑线地爬过……




风渐起

  三月晌午的阳光真温暖。
  我见书房外静静而立的宁漫,那高大坚毅的身影让我有说不出的感动。他和赵阔都是朱离信任的人,相信不论遇到什么风雨,他们都会跟朱离站在一起的。得友如此,此生足矣!
  宁漫见我出来,略点了下头,便又转回头,只小心盯着四周。我随口问:“赵阔呢?”
  “办事去了。”好简洁的回答。我不以为意,此人性格如此,再说人人有秘密,我才懒得细管。
  书房前面是个漂亮的花园,虽然不大,但百花绽放,一片春光。我笑笑,信步向花园走去。
  “哎……你……”我听宁漫在身后轻喊了一句,声音略低了下来,“别乱跑。”
  我忍不住微笑,此人如此可爱。我没回头:“我就在那里待会儿,有事我就叫唤,你应该听得见……”估计这话听了,宁漫的脸色又不好看了。明明是关心却不承认,虽然是爱屋及乌,已让我感动。
  花丛掩映中,有石桌石凳。我嫌凉不敢坐,便踱向不远处的紫藤花架。紫藤缠缠绵绵的绕在木廊之上,三月的藤已含苞吐蕊,有些花甚至已悄然绽放,白或间紫的颜色很是可爱。
  那紫藤架下,婷婷立着一个身影。
  我不意外。朱离说得没错,外面想找我单独谈谈的人有的是,我只是没料到她竟直接堵到了门口。
  我也停下步子,静静望着她。
  “宁漫是静王爷的贴身侍卫长,王爷在临去边关之前,特意将他留下来,照顾世子。”林霜轻轻开口,依旧温柔优雅。
  以这种方式做开场白啊?我微怔了下,只是想不到像宁漫这般年纪轻轻竟能做到侍卫长(虽然我不知道侍卫长是几品官,有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但做王爷的侍卫长应该是件光荣威风的事吧),难怪他一瞪眼睛还挺吓人的。想到第一次深更半夜在朱离房中他对我的杀气腾腾,我不由笑了下,跟了朱离,起码可以不用死在宁漫刀下。
  林霜许是见我的表情,不由怔了一下,又道:“此人我接触不多,但却知道他很是忠诚,而且爱憎分明……”
  当然,不然静王也不会把他留下啊,我心道,却依旧没有开口。虽然我在朱离面前有点话痨,但言多必失的道理我还是懂的,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
  “刚才世子说,你生了一场大病,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林霜见我依旧只是淡淡微笑,终是话音一转,说到这上面来了。
  是的,这就是朱离刚才替我开口之后的解释。
  这个解释,让我措手不及。这个解释,也让我异常震动。
  如果他主动将“我”当初所做的那些事情以失忆为借口抹煞掉的话,那么将意味着,他主动放弃了报仇的机会,再不能寻“我”的仇,再不能寻“我”幕后主使者的仇!
  所以,朱离,你的台词不应该这么说。
  就算你不肯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给我一人承担,但你这样的解释却把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又让我情何以堪?
  但在林霜面前,我没有心神伤感或感动,此人敌友不明,我更需谨慎小心。我淡淡道:“是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林霜忽然也笑了一下,这笑无比妩媚风情,就连身侧娇嫩的紫藤花蕾都黯然失色。然而这一次我并没有迷失在她的笑容中,因为——那笑容中,仿佛有说不出的尖锐,“我还以为,失忆的会是世子呢!”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失忆的是世子呢!”林霜话里有话。
  我肯定,她知道之前的白晴都做了什么,所以她才会来沉不住气地来这里质问和试探我!也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我”曾经那么伤害过朱离,除非他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否则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了我,还出言回护!
  但我相信,就算林霜再聪明,只怕也不敢往灵魂转换上面想,怪力乱神之事不是谁都有那么强壮的心脏来承受的。也许在这个年代,失忆是最能解释判若两人的原因了。
  于是,我抬眸迎向她的目光:“其实幸好是我失忆了,而不是他……要不然……”其中的意思,你自己琢磨吧。
  “晴姑娘几日不见,心思见涨啊。”林霜忽然淡淡笑道。她果然明白我的言外之意。
  “近朱者赤。”我挺喜欢她这么夸我的,在朱离面前我白得透明,太受打击了。不过,我也笑,“霜姨莫非也失忆了,忘了我已经成亲?”
  我注意到她忽然变了称呼。
  “以前我都是如此称呼你的。”
  “我记得以前咱们并不熟。”想诈我?我就算是小白,也是有点技术含量的小白,咱虽没学过厚黑学,但医院跟职场有一拼,我在那儿混了好几年,也没少被人黑过,“所以,我还是喜欢霜姨叫我世子夫人。”我缓缓开口。
  听说……我这个世子夫人是诰命的,而林霜——虽然自静王妃过世后她是这府里唯一的女主人,但毕竟只是侧室,连侧王妃也没混上,自然没有品级。不过我一向不愿出口伤人,特别是她毕竟也为静王爷生儿育女的。而这时代的女人永远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其实也挺惨的。
  林霜沉默了下才开口:“你以为我也是为密旨而来?”
  哈哈,人人都知道“密旨”一事,这“密”旨只怕得改改名字了。不过她说的也是,时间不对啊,人家都嫁到静王府十多年了,密旨不过是这两年的事嘛。
  我故作恍然状:“哦,霜姨敢情不是为密旨而来……也是,像霜姨这般风姿卓越之人,自然是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的。不过那要不是为物的话,”我也学她,故意顿了顿,才笑道,“那就是为人喽?只是不知道,霜姨是不是为世子而来?”
  后娘跟继子,多好的一出戏文啊!唉,只可惜不是到处都能上演《雷雨》翻版的,这点我还是挺相信朱离的,他永远不会是周萍。
  我见林霜微白了面色,心里其实有点不落忍,凭心而论,我是不想把她当成敌人的,因为这般的风姿卓越,我其实是羡慕死了的。但如果让我在自己的性命和别人的感受上来选,我也是自私而怯懦的——不过,我怎么看,她也不像当繁漪的人,其实我这么说,是想故意让她不舒服,两人对峙,谁先乱了阵脚,谁就输了。
  这时有风吹过,偶有几片落花轻轻盘旋而下。但蓦地,我却仿佛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直逼了过来,几乎压得我喘不上气来。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这种感觉我有过一次,就是那天半夜在朱离房间时宁漫突然出现之后。
  是……杀气!
  我竦然一惊。想不到这般妩媚妖娆的女子,竟也会武功!
  唉,古人的社会我很难混啊,遇到精明的,我脑子不如人家,人家动动嘴皮子没准儿我怎么死都不知道;好不容易遇到不那么精明的,我武功又不如人家,人家一抬手我又没辙了。
  我嘴动了动,想叫宁漫,不过想了想又止了下来。她若真有心杀我,完全不必如此明目张胆,估计直接一掌劈来过我肯定一命呜呼。再说了,她真杀了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她毕竟是有家有业、有夫有子的人,就算其他都是假的,朱怜是她儿子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于是,我深吸了口气,迎向她:“霜姨有话直说,何必这样吓唬人?”
  静默了良久良久,林霜冷冷地道:“以后这种玩笑,世子夫人还是少开。”
  面色冷了下来的林霜有一种凛然。我怔了怔,方明白了她的心思,只是想不到这样风情的女子,竟还古板忠贞得很。不过每个人的底线不同,我无意去触碰。于是我也缓了轻漫之色认真地道:“霜姨言重了,白晴不懂事,还请多多指教。”
  说话间,我感觉那种迫人的压力渐渐消失,随之一同消失的是林霜眼中一直隐隐存在的嘲讽不屑,“世子夫人果然……近朱者赤。”
  见她缓了杀气和面色,我终是松了口气。我估计朱离也不会长住静王府,所以她对我而言,终究只是过客,但即使是过客,我也不愿非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何况我崇敬从一而终的女子。
  忽听她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你若早如此……”
  这句话轻得如宛如风吹落花,砸在我心上却如千钧之石——如果不是“我”跟姬暗河的苟且之事已传遍整个大奕朝,就是这个林霜也玩无间道。
  我不敢抬头,怕她看见我眼中的惊色。论演技,我谁都不如。
  果然,林霜缓缓开口:“世子府如今外松内紧,无孔可入,所以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我心失跳了几拍,我只是右手紧紧握着左腕,那上面的佛珠是朱离给予我迎难而上的勇气和力量。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林霜说这话时并无太多心绪,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般,但我几乎可以想见那人含了几分邪魅,几分冰冷,几分迫人,几分柔情的表情。我悚然一惊,明明才见过一次面,为什么印象竟这般深刻,是因为那次的见面方式太过骇人,还是因为这身子的主人还残存着什么记忆?
  一瞬间,我只觉得背后冷汗湿透了衣衫。有风吹过,冰凉地贴在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重然诺

  原来……林霜竟是为我而来?!我这才明白了她为什么眼中始终有丝不屑,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称我为“晴姑娘”而非“世子夫人”。
  良久良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深深吸了口气,我抬眸望向她:“霜姨的话,我不明白,你知道,有很多人很多事,我记不清楚了……”
  “原来世子夫人只忘记想忘记的事,那倒也不错。”林霜的眼中似乎有丝尖锐的了然。我知道她误会了我的意思,但却没开口纠正,这么误会着也好,总比让人家明白真相好得多。
  “反正我不过是受人所托带句话,其他的事也轮不到我来管。”林霜又淡淡地道。
  我点头:“您受累。”言外之意,咱们后会有期吧。
  谁知她却只站在那里,没有走的意思。那成,反正这是你家,你不走我走。我心理严重受到刚才林霜那几句话的影响,只觉得胸口堵了块石头一般的难受,也不欲多说,转身便走。
  “你看得出世子似乎不怎么喜欢我。”林霜忽然在我身后轻声开口,“你可知道为什么?”
  我明白她“喜欢”二字并不是男女意义上的喜欢,但还是不由脚步微顿。
  “因为……在静王爷娶我之前,我曾是歌馆红伶……”我没有回头,所以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但听得出她话里略带了嘲讽。
  我微怔,这倒是没听朱离提过——也难怪林霜连侧王妃也没混上,就算得了静王的宠爱,但这歌妓的身份只怕也是为皇室所不容的。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自己不光彩的往事,我细细琢磨了一下,然后才回身:“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除非世子纵容,否则你这点小聪明是骗不过他的。”
  提到朱离,我忍不住微笑,他当然是在纵容我,虽然我不是装失忆。意识到林霜在看着我,我自然不敢表露这份快乐与甜蜜。
  林霜似乎无意等我的回答,又道:“当初圣旨赐婚,不过是趁了他重伤昏迷之际,如今他已清醒,你以为他真会不计前嫌要了你?他连我的身份都如此计较,处处轻漫于我,又何况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我这才明白林霜刚才坦言她出身的真正意义。但我实在没心情与她周旋,唯有叹息:“霜姨的‘好意’我心领了。”
  许是见我不以为意,林霜忽然冷笑:“若你真不记得以前的事,那我不妨告诉你,世子自幼天姿聪慧,少年有成,风姿俊朗,又出身高贵,难免眼高于顶,孤傲清高,举大奕之国,所以能入得他眼中的女子少之又少,他对你,虽曾有迷恋,但终不是爱……”她忽然低低一叹,声音几不可闻,“他们朱家的男子,可曾有谁懂得爱?”但片刻,林霜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何况你跟姬家公子的事,他全然清楚……”
  我好像跟她并不熟吧,而且看她的表情,也绝不是“好心”提醒我。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的,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可怕的嫉妒心啊!而“怀疑”这东西,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遇到合适的机会就会生根发芽越长越大,看来林霜也深谙此道。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想,朱离轻漫你,并不是因为他瞧不起你出身青楼,而是因为他只期待得到一份纯粹的感情,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父亲,而你对静王爷……只怕没那么单纯……”我轻声叹息,本不想如此开口。天下哪个女子不期望有一份真正的爱情,有一个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男子相伴一生?可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注定身不由己——又何苦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尽量想说得平静,但我知道,我这话出口,还是会伤到她。
  果然,林霜瞬间变白了脸色:“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这世上有人会是单纯的?谁会对我单纯,你以为王爷对我就……”
  不单纯对不单纯,所以没有真爱。没有真爱又如何能够理解爱带给人的勇气和信任!
  或许是我的沉默不语激怒了她,林霜又道:“你以为他为什么娶我?还不是因为我长得跟王妃有几分相似?他娶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影子……”
  我不由抬头。初见面时,只觉得林霜美貌非常,又极是优雅风情,但刚刚见了朱离母亲的小像,此时再看林霜,才发觉,虽然她们的风韵不同,但乍然看过上去,二人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脸庞和眉眼——难怪朱离与朱怜会如此相像,也难怪朱离会这么不喜林霜(原来还有这层原因),也难怪……林霜会如此怨恨静王爷!
  可是……我轻声叹息:“其实,你当初接近静王爷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吧。”
  这回换林霜惊怔住了。
  “十年前……”我细细思量了下,想理出点头绪,“十年前先皇还在位,而且身体应该还不错,太后还没那么多心思,何况,像霜姨这样的人,又岂会是给一个手段不太高明,心机不太深沉的老女人当爪牙(汗,太后在我心中就是如此形象)?那么如果不是太后的话,又会是……”
  “世子夫人!”蓦地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这位阴魂不散赵大哥出现的实在太是时候了,我还没得瑟过瘾呢,“夫人,世子刚才说身子体不适,所以急着回府去,所以请夫人……”
  我回头见赵阔立于花丛掩映中,一身灰绿色长袍竟与树叶有几分靠色,加之他本身武功就高强,谁知道他躲这儿听了多久。不过惊闻朱离身子不舒服,我还是有点担心。
  瞥了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林霜,我沉住气:“今日多谢霜姨教诲,白晴言语有唐突之处,还请霜姨见谅,改日再向霜姨教诲……”
  说罢转身。赵阔闪身,让我先行,却听林霜在身后冷笑:“世子夫人如此聪明,何需我来教诲,你自己……保重吧!”
  这“保重”二字咬得极重,仿佛有笃定什么的意味。我没由来的有点不安,待行出了这片花园,才放缓了脚步轻声道:“刚才之事,别跟朱离提。”
  赵阔就在我身侧,却没吭声。
  我略侧头,却见赵阔也看着我:“你以为你不提,少爷就不知道?”
  “他长千里眼、顺风耳。” 我有点头痛,忍不住抱住脑袋,“不是他让你来的吧……”
  “我看少爷不用让我来,你这张嘴还真厉害,吃不了亏……”赵阔缓缓开口,眼底隐隐有丝笑意。
  我知道他定然是在那里呆了有一阵子,想到我YY林霜和朱离是雷雨的翻版,不由微微有点脸红,不过想想就算他们再聪明也猜不出这个故事,方略松了口气,笑道:“不过你要是不在,万一我把她骂急了,她动手我可……”
  “你也知道啊。”赵阔依旧笑,我却有点冒冷汗,以我对他的理解,他笑成这样准没好事。
  “我……”刚才光顾了嘴上痛快了,祸从口出的道理咋就忘了呢?我刚要开口,却听赵阔缓缓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一定要问出答案,有时候撕开了所有的伪装会出人命的,而这王府中的是非已经够多了……你比我想像中的聪明,但有时候太聪明未必是件好事……”
  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而且是很认真很凝重的表情。
  “赵大哥,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以后再不乱说话了。”我忙开口,态度同样诚恳。唉,不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主子——好在咱也不是封建社会荼毒下的产物,不以尊卑为论,谁让我叫人家“大哥”呢!
  许是我良好的认错态度让赵阔不由一怔,竟停下了步子盯着我,面色微有古怪:“其实……赵阔早就想说,夫人这个称呼,最好也改一改。”
  我知道他的意思,只是笑道,“你别跟我说上人下人那一套,朱离怎么想是他的,我怎么想是我的,何况在朱离心中,又何尝不是敬你如兄?”
  赵阔忽然说不出话来。朱离外冷内热,估计这种坦露感情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不如把人情卖给我吧,呵呵。
  “再说了,我还巴望着你能教我点功夫防身呢,要不我改叫你‘赵师傅’得了。”嘿嘿,你再不从,我就给你升一辈,我看你好意思当朱离的长辈。
  果然赵阔唇角抽了抽,终只是叹息:“你……”
  我诡计得惩,不由嘿嘿一笑,却听赵阔轻声道:“你……真的一点武功都不会了?”
  “赵大哥到现在还不肯信我?”我步子一顿,望向他。
  赵阔微怔,却摇头:“遇到危险下意识地身体会去抵抗,这是习武之人的天性,我以为……”
  我心头略松,不由苦笑:“我从小就缺这根筋,没办法……”
  “罢了,你……原来的白晴本来功夫也不算太好,不会就不会吧,以后少爷和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听他淡淡地说,然后随意转身先行,我却只觉得眼眶发热。我何德何能,得他如此承诺——我虽不懂这边的规矩,但我却明白他的意思!自古侠客重然诺,他这话分明是把我的性命也摆在他想照顾的人中间。
  说实话,我是讨厌“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的,人的性命不分贵贱同等重要,又何需一命换一命呢?但有他这句话,至少他足够信任我,把我当了朋友,我已知足!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还记得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和语气……这是我在这世上,听到的最真挚,最宝贵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终于可以回家了,所以估计明天就不更了。
另,作者我特别想吼一声,是不是以为我不在国内,你们的霸王就那么理所当然啊,我好怨念……虽然知道最近写得比较不好看,但麻烦各位不要霸王好不好?看在人家在国外还更新的份儿上,你们不鼓励一下么?!早知道还不如把省下来的时间好好玩一玩呢,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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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有人看过叶梵的《谋夫记》吗?4 (连载至此) -意随风行- 给 意随风行 发送悄悄话 (282204 bytes) () 10/15/2009 postreply 18:0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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