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之卷 第六章 仕女拈花(三)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27 本章字数:48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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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一吃惊,嘴里没咬烂的那块饼就卡在了喉咙里,登时噎得透不过气来,捂住脖子使劲打滚。连衣在她胸口揉了好几下都没效果,眼看她白眼都翻了,连衣急得手忙脚乱。
根古突然过来,一把将小蛮翻个身,大刀背在她背心一撞,卡在喉咙里那块杀人饼终于被他撞了出来。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小蛮没命地咳嗽,感激地看着根古,眼泪都咳了出来。
“你能靠得住,母猪都要上树。”根古嫌弃地看着她,将大刀一甩,指向耶律文觉,冷道:“不许过来,否则我就要不客气。”
好帅好帅啊,根古。小蛮两眼满是崇拜的泪光,缩在连衣后面闪闪发亮地看着他。以后她再也不欺负他了,也要连衣对他好点。
耶律文觉朝前走了两步,眼见大刀寒光一闪,毫不留情地朝自己面上劈来,他轻轻一笑:“小鬼而已。”
刀光劈中他的脖子,却不见血光,根古不由一愣,手里一沉,只见几根手指搭在大刀上——他的动作好快!
根古当即放弃武器,抽身后退,谁知他快,耶律文觉更快,耳边只听那人笑道:“聪明,小鬼以后要成大材。”声音是从脑后响起的,根古来不及大惊失色,只觉脖子那里被人轻轻一敲,登时眼前发黑,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好!小蛮起身就想跑,可惜两条腿软的像面条,根本不听自己的话。
连衣轻轻把她朝后一推,自己上前挡住,低声道:“主子,你先走。”
小蛮很想哭,她难道不想先走吗?她的腿不争气啊,给吓软了。一旁熟睡的耶律璟翻了个身,嘴里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这人很强,绝对很好很强大,天塌下来也继续睡,杀人抢劫也惊不醒他,以后绝对是个睡王!
耶律文觉并不看连衣,他定定望着小蛮,低声道:“让开。”这话是对连衣说的。
她脸色苍白,手腕一直在抖,显然心中十分害怕,突然低声道:“主子……对我很好,我、我不会让开的,我是她的护卫。”
耶律文觉笑道:“果然是个痴呆。”
连衣露出伤心的表情,轻道:“我确实不聪明,可是我知道谁对我好。”
连衣呀,和他废话什么?快上去砍了他呀!小蛮恨铁不成钢地在肚子里叫嚷,试着站起来,好像两条腿能动了,就是还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她猫腰朝前溜,才跑了几步,就听脑后一阵风声,她吓得不敢回头,刺溜一下钻到树后。
耶律文觉眉毛微微挑起,低头看着连衣挡住自己双手的赤霞刀,刀并未出鞘,她还是有所顾忌。连衣蹙眉,声音颤抖:“请、请你不要伤害主子!”
话音刚落,只觉脖子后被人轻轻一击,她眼前登时发黑,浑身软绵绵地跪了下来,头顶听得他冷道:“碍事,果然是个废物!”
她嘴唇微微一动,想说点什么,可是没来得及说出来,便扑倒在地和根古一样晕死过去。
小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快很响,像是要从耳朵里蹦出来似的,可是当这个人披着凄清月光站定在自己三步之外时,她反而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
她抬头怔怔望着这个男人,突然说道:“我不是小主,你见到我的时候就应当知道了。”
耶律文觉并不吃惊,点头道:“不错。你娘如今在哪儿,死了吗?”
他、他问的是她娘?
小蛮好像整个人变得迷糊了,极度的恐惧加上极度的疲惫,她的脑子好像也不听自己使唤,嘴里说道:“你问我娘……是郭家三小姐,还是……别的人?”
耶律文觉笑了笑:“你怎么也是个傻子,你娘不是郭家三小姐么?她被强人掳走后,我还去梧桐镇见过她一次,那次你还在她肚子里睡着,难怪什么也不知道。”
小蛮急道:“原来你喜欢的是我娘!”
话出口她就后悔了,缩在树后巴巴看着他,不晓得他有什么反应。
耶律文觉愣了一下,才道:“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错,我确实喜欢过她。那时年轻气盛,见到团扇上的女子便神魂颠倒,不想世上真有人与画中人一模一样。可惜你娘福薄命薄,偏偏又心比天高,看不上我这个穷小子,一心想入宫选秀当王妃,将我戏耍一通之后,便为强人掳走了。”
小蛮轻道:“那……画上的女子就是我娘?”
耶律文觉笑道:“画上女子是你外婆,你外祖的第七房小妾,以前是个卖唱的歌女,嫁给你外祖之后还不安分,跟家奴私通,生下一对女孩儿,还非说是你外祖的。你外祖早些年得了一场重病,三十五岁上就没有生育能力了,你外婆怎么可能生下孩子。但此等家丑不能外扬,只得强颜欢笑当作自己的女孩儿来养。你娘幸运些,生下来身体康健,便留在了敛芳城,她妹妹从小多病多难,三岁时就被你外祖拿去送人了。可怜她终日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万千宠爱在一身,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出身下贱,被强人掳走之后父亲连一万金也不肯出,最后变得疯疯癫癫。”
小蛮瞪着他,半晌,突然道:“出身下贱就不该拒绝你?她要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你被她耍了只怕还要觉得荣幸吧。你既然喜欢过她,她出事了还去找过她,今天就不该说这种话,贬低别人,其实也是贬低你自己。”
耶律文觉森然道:“我去找她,并不是为了救她,只是想看看她落魄的样子,当日她高高在上把别人踩在脚底,我是去欣赏她如今被人踩在脚底的模样。果然快慰之极!你母亲和你外婆都是不知餍足贪得无厌的女人,自以为高贵,玩弄人心,到最后回归本色,原来也不过是个下贱东西。”
小蛮心中大怒,扶着树站起来,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每个人回归本色都是下贱的东西,大家都是从泥巴里出来的,谁是玉和金子做成的吗?你既然喜欢过她,就算她再可恶,你也不应当这样说她!你心中解气了,可是在别人看来,你就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你还是不要喜欢她为好,她不劳你喜欢,更不劳你这么多年了提起来还恨得牙痒痒!”
话未说完,只觉一只手卡住了脖子,她登时无法呼吸,干张着嘴,像一条脱水的鱼,死死瞪着眼,无助地看着他。
耶律文觉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也和你娘她们一样,是个贪得无厌的小鬼。冒充苍崖城的小主?是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宝藏吧?听说不归山把五方之角藏匿地点的地图给了你,他们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这招借刀杀人太过拙劣,难为你也肯为他们卖命。”
屁话,难道是她想做小主吗?小蛮只觉胸口渐渐窒闷,气上不来,眼前金星乱蹦,一时难受之极,手脚乱踢乱抓乱挠,却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她真的会死!这次可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把地图给我,你为不归山卖命,最后也是个死,倒不如在我手上死得痛快些。”
他的手在她怀里掏了半天,屁也没掏出来。
非礼啊啊啊!小蛮两脚乱蹬,痛苦之极。
死天权!死泽秀!这些所谓的同伴都死了不成?为什么没人来救她?到最后她还是一个人凄凄惨惨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宝藏得不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本来也不是她的,她来这里,或许是赌气的成分更多一些。你骗了我,所以我会报复回来,这样大家是互不相欠还是越欠越多,她的脑子已经糊涂了,算不清楚。
闪闪发亮的宝藏最后只变成一双桃花眼,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被清凉的香气笼罩,那双眼睫毛如此浓密秀长,掩住了所有风流妖娆,忽然扬起,令人惊心动魄,呼吸都要停止。
他说:怎么不画了?我看着呢。
是看人还是看画?她一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又甜蜜又辛酸。
小蛮抓住耶律文觉的手,艰难地开口道:“你……不能杀我,不然……我、我就不帮你绣那个……团扇了。”
话一说完,领口就被他松开,小蛮狠狠摔在地上,得了命似的大口喘气,鼻涕眼泪一塌糊涂,咳得几乎要死过去。
耶律文觉蹲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他大概是问她为什么不求饶,反而用一把破扇子来威胁他。
小蛮喘了半天,才哑着嗓子低声道:“一把扇子你装在身边那么多年,借人了还不忘可劲要回来……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还是喜欢我娘的,所以你不会杀我。”
他笑了笑,柔声道:“胡说八道。”
可是他再也没有卡她的脖子,也没有掏她腰包找地图。小蛮整了整衣服,幸好她的荷包和地图都没来得及塞进衣服口袋,全部放在背后包袱里,暂时没被他拿走。
“我会帮你绣一把更好的团扇。”她小心翼翼,完全是商量的语气。
耶律文觉怔了一会,低声道:“画上的人不是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娘什么样,我绣她。”她赶紧给了保证。
耶律文觉犹豫着从怀里掏出那把团扇,慢吞吞交给小蛮,她接过——他不松手,使劲拽——还是不松手。
“我并不是对她痴情不忘,只是故人去世,留作纪念罢了。”他严肃地解释。
汗,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别扭死要面子自己折磨自己不够还要折磨别人的无聊男人。他刚才肯定是被她激怒了,然后把她当作她娘,要亲手杀掉。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只是想留作纪念。”小蛮从他手里把扇子抽过来,塞进怀里,生怕他再抢回去。这扇子就是她活命的法宝了。
耶律文觉点了点头,道:“你绣一把扇子要多长时间?”
小蛮斟酌着,不知他是要快些还是慢些,只得道:“大概……嗯,要绣得好,需要三四个月呢……团扇子那个我没用上全力,你这把,我一定帮你绣个最好的……”
耶律文觉眯眼道:“太长,我等不得。”
“我可以赶工……”
小蛮话未说完,只觉他在自己胸口打了一掌,她一愣,突然间胸口好像要裂开一般,喉头一甜,哇一下喷出一团血,眼前阵阵发黑,难受之极。
耶律文觉收掌道:“你这个孩子太狡猾,说的话不能全信。我给你两个月时间,一是绣团扇,二是找到埋在太白山的五方之角,若能完成,两月之后我自然救你,否则你中了我的掌,内脏会寸寸碎裂而死。”
这人好毒!小蛮神情涣散地擦去嘴边的血迹,一言不发。
耶律文觉又道:“你是自愿的也好,被逼的也好,在真正的小主没出来之前,你就是苍崖城小主,全武林的人都盯着你,你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开被人追捕的命运。倒不如跟着我,带我去找五方之角,我心中高兴,便不会杀你,你的小命也留住了。”
他将小蛮一把提起,大步朝前走去。小蛮胸口疼的要命,走了两步便摔在地上不能动弹,被他拖着在地上滑了一段,只觉全身皮肤都疼的像裂开一样。
她不被他一掌拍死,就这样拖着只怕也会没命了。小蛮觉得自己这次真正再也逃不掉,这人看着正常,其实是个比耶律璟还变态的家伙,刚才还不如被他掐死,还死的痛快点。
林中起了风,吹起两人的衣带,一轮明月乍然而出,四野雪亮,残叶乱舞,白杨林中发出鬼哭一般的风声。耶律文觉心中有感,不由叹道:“一派肃杀之气,五方之角若是出世,还不知引起多少血腥厮杀!”
话音未落,耳后厉风响起,他一把丢了小蛮,朝旁急让,一只铁箭擦过他的耳朵,飞快钉入前面的白杨树上,入木三分,兀自铮然作响。耶律文觉飞快转身,只见百步之外,天权早已架起神武弓,搭了三根箭,瞄准了自己。
那姿势,那架势,那风,那夜,那残叶……果然很酷很帅。小蛮无力地趴在地上做死狗挣扎,悲哀得只想大吼:这时候就不要摆姿势了!先把她抢走再说呀!
耶律文觉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觉头顶有些不对,当即旋身退了三步,树顶闪电般落下一人,抬手捞起小蛮,用大氅一裹,就要纵身而去。耶律文觉急忙要追上,不防身后三箭瞬间射到,他知道神武弓的厉害,也知道天权箭法之准,当即扬起披风,劈断其中两支箭,另一支箭却再也避不开,正中左肩。
天权一箭得手,立即拍开连衣的穴道,沉声道:“带着他快走!”
连衣不晓得是指哪个他,低头见耶律璟就躺在脚边,睡得十分香甜,再也不犹豫,抱起他就跑。
耶律文觉既已受伤,眼见泽秀带着小蛮早已跑得没影了,自己也无心恋战,足尖一点,纵身上树,眨眼就消失在数丈夜色之外,朝泽秀逃走的方向追去。
天权只得收了神武弓,拍醒根古,也遥遥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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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之卷 第七章 如果喜欢(一)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28 本章字数:5125
提前庆祝国庆,今天继续两更大放送,这是第二更~
S:这个B的书名被个人笑了次,它当真那么B吗?谦虚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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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秀胳膊夹着小蛮,不敢稍停,一口气跑了四五里路,这才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把小蛮放下休息。小蛮这会早已面无人色,落到地上张口就呕,只差把苦胆都吐出来,吐到后来没有可吐之物,便是咳嗽,直咳得满嘴都是血,这才瘫了一样趴在地上,一根手指也不能动了。
泽秀在她脉搏上凝神搭了一会,皱眉道:“是耶律文觉那老贼的无明掌,所幸伤的不重。”
小蛮瘫在地上,很想流泪,“这个还叫伤的不重……我都吐血了……我从来也没吐过血……肯定是要死了……”
泽秀低声道:“不会死的,有我呢。”
小蛮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结果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她登时眼泪汪汪,死命抓着泽秀的手,哭道:“你、你听好,我荷包里有两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些珍珠宝石,腰上布包里是你二叔给我的一百两黄金。珍珠黄金我是没办法带走了,我们同路一场,你对我诸多照顾,就送给你吧。我要葬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你记得时常过去替我扫扫墓,那两千两银票就当作纸钱烧给我吧,省得我到了阴间还是穷死鬼……”
泽秀哭笑不得,将她一提,背在背上,嘲笑道:“还能说这么多话,看样子一时是死不掉的。”
小蛮哭道:“没良心,你从来也不会说两句好听的……”
泽秀一面慢慢走着,一面笑道:“你想听什么好听的?姑娘的遗愿,我绝对乐意完成。”
背上的女孩子没了声音,像一只小猫,从后面抱紧他的脖子,柔柔软软,可怜兮兮。他心里突然就塌下去一块,被春水泡得酥了,慢慢走了两步,低声道:“你不会死,放心吧。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我不是陪着你吗?”
她“嗯”了一声,轻道:“泽秀,我胸口疼的厉害。”
唉,又是借机撒娇。
他改背为抱,把她打横抱在身前,没好气地问道:“这样不疼了吧?”
她张手,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像一只被雨淋湿羽毛的小鸽子。是在哭?还是在害怕?又或者两者皆是。
她的声音也在抖:“那个人打了我一掌,要我两个月之内再绣一把扇子,还要找到五方之角,如果无法完成,他这一掌就会让我内脏寸寸碎裂而死。我只有两个月的命了,两个月……”
哪有这种事!泽秀抓住她的手,又细细搭了一遍脉搏,跟着又去解她衣服查看伤势,小蛮抓住领口急道:“就算我只有两个月可活,你也不用这会就解我衣服吧?!”
泽秀瞪了她一眼:“我去剥猪皮也不会剥你的衣服!瘦的皮包骨了,谁要看你!”
不由分说扯开她的领口,果然见右边锁骨上有一团鲜红的掌印。他笑道:“他骗你呢,世上没有掌力能持续两个月,这就是普通的无明掌。你若不信,两个月后自然见分晓。”
小蛮急急拉上衣服,“好歹是我的命,我能不在乎吗?万一两个月后真的死了,谁赔给我?你吗?”
泽秀在她额头上一弹,道:“好,咱们打个赌,两个月之后你真的死了,我就赔你一条命,如果没死,你怎么办?”
小蛮呆了一阵:“你说怎么办?难不成把刚得回来的命再赔给你?”
泽秀本来想开玩笑,说如果没死,你就也把命赔给我,做牛做马也不许吭声。但见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受伤不轻,这个玩笑却开不出口,只笑道:“没死的话,你也做一幅绣品给我罢了,绣一个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美人,我好挂墙上观赏。”
小蛮格格一笑:“我绣一只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母猪给你,让你天天想着剥皮。”
说完又开始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来。
被他这样一说,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倒霉,不再像刚才那么难受。到底是他的话说得有道理,还是因为说话的人是他,她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她虽然胸口很疼,浑身痛得像要裂开,比一只土狗还狼狈,可是心里却顺畅起来。
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走上两三天也未必能看到人烟,只得再一次过上野人生活,找了个山洞,铺些干草树叶,权当床了。
小蛮先时精神还好,到了捱晚时分就开始发高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恍惚中只觉洞口有人进来出去,一会是她爹的背影消失在风月中,一会是她娘坐在床沿哭泣。最后好像来到了华丽的庭院里,春日正好,某人对那个拈花丽人一见钟情,辗转求之不得,便因爱生恨,做出种种扭曲变态的事,极尽言语讽刺之能事。
晃眼间,那人正是耶律文觉,他披着凄清的月光,似笑非笑,突然抬手拍了她一掌,小蛮轻轻叫了一声,睁开眼,只见黑漆漆的洞壁。她胸口不再窒闷,只是痛得十分厉害。
洞口有风灌进来,夹杂着冰雪,冷得彻骨,她微微一动,只听旁边有人低声道:“醒了?”
小蛮转头,就见泽秀盘腿坐在自己身边,裹着一件大氅,定定看着自己。她轻道:“夜那么深了,你没睡吗?”
泽秀没回答,只笑道:“你睡了两天,觉得好些了吗?”
她点了点头,坐起来,动动胳膊:“好多了,身上也不疼了,就是胸口还疼的厉害,不过比先前好多了。”
说着便要起身,泽秀拉住她的袖子:“你去哪里?”
小蛮脸上一红,声若蚊呐:“去……解手啦,你问那么多干嘛。”
泽秀把手放开,道:“快去快回,我数五十下,你没回来我就出去找你。”
“白痴啊!谁会算那么准!”小蛮红着脸瞪他一眼,披上厚厚的狐皮大氅,绕过他,只觉洞口的风呼啦一下拍在身上,她险些站不稳。奇怪,风有这么大吗?回头一看,却见他背后厚厚一层冰霜,像个雪人似的,心下登时明白他一直替自己挡着风雪。
她心中感动,飞快出去解了手,回来正要和他说谢谢,却见泽秀早已躺在大氅上睡着了,背后的雪水化了一地,湿漉漉地。
她睡了两天,他肯定一直没睡照看着她,小蛮蹲在他身边,用手在他脸上晃了两下,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见他是累坏了。
她回头见外面风雪越来越猛,洞里的火堆也没什么用,只怕很快会被扑灭。风专门钻山洞,在这里面没火堆睡上一夜,绝对能死人。
好在他俩的包袱都在,泽秀别的不多,大氅最多。小蛮取了绳子,拴在洞口上面,再取两件大氅当作门帘遮住洞口,那两件大氅都是皮毛做成的,十分沉重,风雪果然吹不动。再往火堆里加了一些劈好的柴,让它烧得旺一些。火堆上挂了一只锅子,里面留着一些残汤,小蛮正好饿得肚子咕咕叫,捞了一些来尝——“好难吃。”她一口吐了出来,肯定是泽秀做的,他的手艺和他的嘴巴一样可怕。
所幸这两天他劈了不少柴,还捉了两只雪鸡,洗剥好了堆在角落里。过去一翻,雪鸡下居然滚出三四支手指粗细的野山参来。
这可是比黄金还贵重的好东西,不知他哪里来的狗屎运能挖到。小蛮赶紧捧着木碗去外面舀了一碗雪,化成水去洗野山参,再将锅子里的残汤全倒了,洗干净,放了雪水进去,将两只野山参塞进雪鸡的肚子里,放在火上慢慢熬制。
没有风雪灌进来,加上火堆正旺,山洞里渐渐变得温暖起来。小蛮将干草树叶铺平整,取了两张大毛披风铺上去,过去推了推泽秀:“你上去睡,睡地上会生病的。”
他在睡梦中“嗯”了一声,就地一滚,居然滚了上去,小蛮扯下他身上湿漉漉的大氅,又扯了一条绳子系起来,把湿衣服放在上面晾干。一面又取了各人包袱里的衣服,细细缝补。
于是第二天早上泽秀醒来看到的就是一个井然有序干干净净的山洞,他怀疑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四处打量,不敢相信这个温暖又干净的山洞是他们先前躲避风雪的那个破洞。
一阵鸡汤的香味传来,泽秀转头过去,就见小蛮挽着家常髻子,穿着狐皮小袄,用木勺子往碗里舀汤。他有一种错觉,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能做出这些伟大的事。在他看来,任何会做家务的人都是天才。
“啊,你醒了。”小蛮端着汤,回头看见他眼睛便是一亮。她气色好了很多,不再像先前那样苍白。她笑道:“你真有运气,居然能挖到野山参,知道市价多少吗?和它一样大的黄金也买不到呢!多亏了你的野山参,我精神好多了。”
泽秀吸了一口气,只觉满腔香甜,不由伸手接过鸡汤,笑道:“好丫头,你以后必然是个贤妻良母,谁娶你便是有福了。”
难得他没毒舌,不过小蛮宁可他毒舌。他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听起来令她很不爽,十分不爽。
她转身去翻绳子上的衣服,没说话。
泽秀一面喝汤,一面看她忙碌,她身材娇小,上身又穿着一件束腰小袄,下身着丁香色长裙,越发显得纤腰楚楚,十分惹人怜爱。他笑道:“对了,我想起你名字的典故,唐代白居易家里有两个姬妾,有诗云: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你这个小蛮可不知比那个小蛮如何。”
小蛮笑了笑,淡道:“是呀,我也只能和姬妾比较比较了,连名字都高贵不起来。”
泽秀一愣,她早已气呼呼地甩开大氅出洞了。
不一会又进来,原来是舀了一碗雪,等化了,弹在衣服上,拉平皱褶。
泽秀三下五除二喝完了汤,自己起身过来再盛一碗,道:“你厨艺也不错啊,真看不出你居然是个宝贝。苍崖城的秘术你一窍不通,倒是家务事做得井井有条。”
小蛮心中一动,冷笑一声,还是没说话。
她不是苍崖城小主,他总有一天会发现这个荒谬的错误,那时候他会深觉丢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付出那么多精力。然后他或许会骂她一顿,甚至打她一顿,最后背负这个耻辱走人。
她不愿意发生这种事。
比起做穷人的尴尬,她更怕承受这样的痛苦。
拍完衣服,她又要去洗碗,泽秀抓住她的袖子,将她扯得一个趔趄:“好了好了,不用这样忙。你的伤还没好,活蹦乱跳的,安静去坐一会吧。”
小蛮甩开他的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泽秀心中不快,冷着脸将锅子从火上取下,自己出去洗碗了。进来的时候,却见她抱着膝盖呆呆坐在干草铺上,面前放着一把团扇,正是耶律文觉的那把。她孤零零坐在那里的身影令人感到萧索,泽秀的火气早没了,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把团扇拿起来反复看,笑道:“就是这把了,上面的女子是不是和你有些相似?”
小蛮没说话,呆呆看了半天,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冰绡绸,那是给团扇子描花样的时候剩下的,还可以再做一把团扇。她取出画笔,将绸子和扇子都放在面前,自己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去描那花样。
因为先前描过一次,所以这次熟练多了,她先勾勒仕女的眉眼,手腕微微转动,描得活灵活现。
耳边听到泽秀的呼吸声,她心中顿时一乱,靠着他的半个身体都变得滚烫,耳朵也红了起来。他低声道:“怎么不画了,我看着呢?”
她心里好像被人打了一拳,再也忍不住,转头去看他,正对着他多情妖娆的桃花眼。
要说什么,好像忘了。
她放在心里的,想问他的那个问题,她这会却想不起来了。
泽秀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微微一笑,在她发红的耳朵上一捏,道:“耳朵这么红,被煮过吗?”
小蛮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是看人还是看画?”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像是明明害怕,却又无比期待着。
“当然是看人。”
他的回答让她的心跳都停了,不知是惊还是喜。
不过接下来那句话立即让她清醒过来:“花有什么好看的,人才好看。”
原来他听错了,画,花,多么巧合!小蛮呆了半晌,突然“噗”地一声笑起来,把笔一丢,笑得在地上打滚。
她多傻,多傻!幸好他听错了,老天才知道她问出口有多么后悔。
幸好他听错了。
小蛮躺在那里,用手背捂住眼睛,笑得抽筋,眼底一片热辣。
她突然起身,抓起笔,继续描,一面笑吟吟地说道:“我就不画人,专门描杏花给你看。”
泽秀在她脑袋上拍了一掌,他没有笑,只是轻道:“傻孩子。”
于是她只有一直笑下去,笑啊笑。
以前她穷得叮当响,天天盼着做有钱人,也只有这样一个最想要的东西,活得多么轻松快乐。
现在她有很多很多钱,钱是个好东西,可以换来很多很多令人愉快的物事。
可它偏偏换不来自己真正想要的。
她果然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顶着苍崖城小主的光辉头盔,正大光明剽窃人家的信任和宝藏,一旦头盔被剥去,其实她就是一只灰扑扑的土狗。
但她就是不说,就是不告诉他真相。
有他在的日子,多么美好,除了有很多很多钱,她还有很多很多快乐。
她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有点卑鄙有点无奈。
她真不是个好东西,一点也不是。
明明什么也没有,从外面到里面都是个穷光蛋,只能光着手和自己的影子赛跑,可还觉得自己最富有似的。
缭乱之卷 第八章 如果喜欢(二)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29 本章字数:4776
九月最后一天,估计明天就要上架,今天再来两更吧。这是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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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一幅画,其实半个月就足够了。
当小蛮绞去最后一个线头的时候,冰绡绸上的那个拈花仕女正对自己微微含笑。
如果细细看,这幅绣品或许没有她给团扇子那把精致,因为彩线不够了,她只能用别的颜色来代替。可是她从心眼里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绣的最好的一个作品,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那拈花而笑的仕女活灵活现,尖尖的下巴,看上去又狡黠又不好亲近,半点大家闺秀的娴静温柔都没有,倒像一只野生的小狐狸。但是她现在很幸福,至少看上去很幸福。
她答应了耶律文觉,给他绣一把新的团扇,将她娘绣上去,可是绣到后来,她似乎绣错了人。
这个人,看上去……
小蛮躺在草铺上,把那块绸布举到眼前,仔细看。
这样子怎么给人?耶律文觉看到肯定会生气,他一生气那只手就要卡上自己的脖子,她的小命肯定保不住。还是不要给他吧,反正见到他总是没好事,她又不是破布,被人拍来拍去,迟早会死掉。
一只手突然抢走了那块绸布,小蛮微微一惊,就见泽秀坐在身边,低头仔细看那个绣品。她不知怎么的特别心虚,赶紧去抢,一面道:“还给我!不许看!”
泽秀才不理她,一只手按住她,一面转身过去看了个仔细,最后微微一笑,将那快绸布塞进怀里:“正好我少一块手绢,以后这东西就是我的了。”
小蛮急得手脚乱蹬,像一只翻不过壳的乌龟,叫道:“我又没说送你!好赖皮!”
泽秀的手指摇了摇:“这么难看的东西,不能流传出去,太丢人。我替你收着就好,嗯,就当你提前帮我绣了一个绝世美人,如何,这笔买卖划算吧?”
“你才丢人难看!”小蛮猛然跳起来,踹了他一脚。
泽秀抓住她的脚踝,小蛮一个不稳又摔了下去,在草铺上爬啊爬,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一言为定,那绣品是我的了。”泽秀从怀里掏出那块绸布,在她面前一晃,得意洋洋地笑着走了出去。
小蛮慢慢爬起来,抱着膝盖坐在草铺上,又开始发呆。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或甜蜜或忧伤的心事。
一个人独处无非吃喝拉撒睡,偶尔来点小寂寞伤感,两个人在一起却不是两倍的无聊,反而幻化成无穷无尽的心事,想也想不完。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外面又开始刮风,鬼哭狼嚎一般的,挂在洞口的大氅被吹得一掀一掀,雪粒子从缝隙里钻进来,小蛮打了个寒颤,赶紧过去捂上,忽听外面有人在低声说话,她以为是连衣他们找来了,急忙揭开大氅探头出去看。
耳边听人暴吼一声:“不要出来!”
小蛮猛然一怔,只见一道寒光直射过来,她慌得甩了大氅连退好几步,“扑”地一下,那寒光穿透了大氅,直扎进来,却是一柄铁剑。好在大氅厚实,将力道卸去大半,不然她脸上必然要被扎个窟窿。
是敌人?!不归山还是天刹十方?小蛮定了定神,凑到洞口,听他们说话。
谁知他俩不说了,她只能听到乱七八糟的风声,还有短暂的金属交接的碰撞声,每一声撞击好像都狠狠打在她心上。小蛮捂住胸口,只觉掌心全是汗水。她实在忍不住,悄悄将大氅揭开一个角,朝外瞄去。
大雪下得十分疯狂,好似密密麻麻的鹅毛,地上的白雪被脚印踩得乱七八糟。有两个身影缠斗在一处,忽上忽下,像将要展翅飞起的仙鹤,却带着十分的凌厉。小蛮看不清谁是泽秀,不由又把脑袋探出去看,身量较高的那人突然反手一挥,又是一道寒光射来,另一人急用剑来挡,只听“当”地一声,火花四溅,一个柳叶大小的飞刀摔在地上。
只这一下,泽秀就被对方找到了破绽,那人当胸一脚,正中他的肋骨。泽秀疾退数步,回头厉声道:“回去!不要看!”
小蛮不等他说,早已把脑袋缩回去了。
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给他添麻烦。她两手紧紧攥成拳头,放在胸口,只觉全身犹如火烧般,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担忧。
她看清那个人了,是耶律文觉,他原来一直跟在后面,阴魂不散。他是天刹十方的人,武功又那么厉害,万一泽秀打不过他怎么办?她肯定会被杀……
不,她死也好,活也好,那个以后再想吧。
她不想泽秀死!
如果他死了……
小蛮闭上眼,不敢想象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就只剩下凌厉的风声。小蛮心惊胆战地揭开大氅,雪越下越大了,而原先缠斗的两个身影已经消失,只有一个人躺在雪地上,身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雪。而在他身下,有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铺开,像一朵绽放的红花。
小蛮屏住呼吸,慢慢走出去,风雪没头没脸地打上来,她没穿狐皮大氅,只觉那些温柔的雪花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脸上,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有一种寒意从心里奔腾而起,她缓缓走到那人身边,蹲下,将他脸上的白雪轻轻擦去。
泽秀。
他的脸色苍白,像地上的白雪那样。他动也不动,像是用冰雪雕出来的那样。
小蛮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用手去推他,叫他的名字:“泽秀!泽秀!你醒醒啊!”
他还是不动,睫毛上沾了几朵雪花,缓缓化成水,凝聚在眼角那里,像是流不下的眼泪。
小蛮“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揪着他的领口使劲甩:“你死了?!你这个白痴怎么死了!一天到晚夸口自己厉害,结果一个老头子就能把你杀了!你怎么那么没用!”
他真的像死了一样,脸色越来越白,连嘴唇也变成了青色。
小蛮扯开他的领口,抓住他脖子上那一堆值钱的宝贝东西,哭道:“你既然死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你我同路一场,你对我向来诸多照顾,这些东西我拿走换钱你一定没意见。你对我的恩情,我死了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回来。”
他脸色渐渐发青,身子也越来越硬,睫毛上的雪珠已经不再化开,而是凝结成了一颗颗小小的冰粒。
小蛮突然停止了哭声,缓缓低头,地上的白雪早已被鲜血浸透,手按上去,冷的雪,热的血。她受了惊吓似的将手猛然缩回来,跟着却伸到他鼻子下——冰冷的,没有一丝气息。继续往下,按在他心口——心跳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出来。
她一下子跳起来,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山洞里拖。他很重,根本拖不动,可是小蛮不管这些,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他拖回去,无论如何,她不会让他死。
山洞里依旧温暖如春,小蛮一路把他拖进来,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有泥有水。她抬手就去解他衣服,要看看伤口在那里。刚解到腰腹那里,旁边突然伸出两只手握住她的,紧跟着一个声音轻道:“小流氓,你要做什么?”
小蛮猛然转头,就见泽秀睁开眼,戏谑地看着自己,笑得很是不怀好意,露出一排白牙。
“居然趁我不省人事试图非礼,你对我果然有不轨之心。”
他笑吟吟地坐起来,脸色如常,没半点异样。
小蛮突然就哭了,捂住脸,一点声音也没有。
哪怕他跳起来揍她一顿,都完全不要紧,真的不要紧。因为他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泽秀在雪地里装死的时候,就想到了无数种她会有的反应,比如跳起来打他,破口大骂,或者吓得她晕过去。他实在没有想到,最后她的反应会是这样子哭,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都哭出来一样。
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裙,还光着脚,已经冻得又青又紫,裙子上又是泥又是冰,脏兮兮的。她看上去比他还狼狈,简直像个脏兮兮的叫花子。而且,哭得那么厉害,泪水从指缝里一滴滴往下掉。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不要命的哭。
他张开手将她搂在怀里,用大氅裹住她,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的手放了下来,眼睛都哭红了,睫毛湿漉漉的。她用袖子去擦脸,怎么也擦不干净,因为眼泪还在使劲朝下掉。泽秀情不自禁低头去吻她的眼睛,嘴唇触到的地方,先时冰冷,骤然变得火热,似是要急着避开。
他双手一紧,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很久很久也不想放手。
******
“事情呢,是这样的。”
泽秀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草铺上,一本正经地给她讲述经过。
“他一直跟在咱们后面,伺机要下手,不过看你在绣团扇,就没舍得进来,等你把扇子绣完了他才动手。虽然他是天刹十方之一,不过年纪大了,肯定是打不过我的。如果不是你碍事,我早就干掉他了。”
小蛮背对着他坐在火堆旁搅汤,一声不吭。
泽秀只好继续说道:“地上的血自然不是我的,是我断了他一条胳膊,他的断臂流出来的血。如此一来就等于废了他一半功夫,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再来找你麻烦了。说起来你也真够傻的,如果我真的死了,耶律文觉早就冲进来杀你,哪里还轮的到你把我拖进山洞?一点也不会观察周围环境,真傻。”
小蛮还是不说话,只端了一碗汤过来递给他,自己却靠墙坐着,继续发呆。
泽秀叹道:“是我不对,逗你玩呢。你先时不也说了那些话来气我?咱俩也算扯平了吧?”
她还是不动。
泽秀把碗一放,摊开手:“好了,我随你出气,过来吧。要打要骂要踢要踹,随时欢迎。”
小蛮突然抬头望过来,低声道:“真的随我出气?”
“当然。”
她爬起来就踹上去,正中他肩膀,泽秀作势倒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两人一起滚在草铺上。小蛮揪住他的头发,还忙着又踹又打,泽秀急道:“别扯别扯!好好,我认输。”话刚说完,只觉她抓起自己的胳膊,一口狠狠咬下去。
这回他才真的疼了,嘶地一声,按住她的后脖子,轻轻一掐,她的嘴不由自主张了开来,还带着一丝迷惘惊喜的神情,似乎神识还蒙了一层纱,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双眼亮得可怕。
他看了一会,不由伸手去摸她的脸,手指拂过她湿润的嘴唇,又被她一口咬住。他这次没有呼痛,而是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捏住她柔软的舌头,轻轻摩挲。
小蛮猛然一惊,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涨红了脸,一把推开他,将披散的头发一抓,起身道:“以后再找你算账!”
她急急离开他,从包袱里摸索出簪子将头发重新绾好,结果包袱里面掉出一团破烂的布,正是五方之角的地图。
草铺上的泽秀咳了一声,又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伤也差不多了,咱们是时候离开这地方,去找五方之角了吧?”
小蛮嘿的一笑,回头瞪他一眼:“假正经。”
说得他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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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和根古在树林里追了一夜,最后不但没追上耶律文觉,还迷路了。根古揉着眼睛,叹道:“那老头子好厉害,被他碰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姐姐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
天权四处看了看,一面淡道:“大家虽然不得已分散开,不过最后都会去太白山,朝那个方向走便是。”
根古上下看看他:“我干嘛要听你的,你说的话是圣旨吗?”
天权根本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根古在后面叫道:“喂,不是去太白山吗?你往哪里走啊!”
天权还是不理他,不过脚步稍微迟疑了一下,四处看看,不太确定自己走的方向是否正确。
根古得意地笑道:“想去太白山?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带你去。”
天权转身,依然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根古退了一步,摆手苦笑道:“你功夫高,我打不过你,再说了,你是大人我是小孩,你要欺负我,我也没办法。”
天权沉声道:“知道就说,不然就闭嘴。”
根古翻身指了指身后:“太白山在那个方向啦。我小时候每年不知要去那里打多少次猎,闭着眼睛都能走。”
天权微微皱眉,不太相信。根古自己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才没那个功夫骗你,姐姐他们也会去太白山,我可没时间管你。你爱上哪里就上哪里。”
天权无法,只得远远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朝太白山行去。
缭乱之卷 第九章 如果喜欢(三)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29 本章字数:4190
九月最后一天,估计明天就要上架,今天再来两更吧。这是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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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赶了快有大半个月的路,只觉天气越来越冷,本来四五月的天气,应当很暖和了,谁知越往前气候越是倒着来,林中渐渐能见冰霜积雪,北风吹过,更是带来一场好大雪,足下了好几天,积雪足没过小腿,行路更是困难。
不过这两人都是生龙活虎之辈,天权内力深厚,根古从小冻大的,大雪天还能光着上身去抓雪兔,这点寒冷他们根本不当一回事。
一日来到一片山林之中,根古突然回头道:“喂,我肚子饿了,要打点东西来吃。事先说明,不会分给你。”
这话他几乎每天都要说几遍,而且他也真的不会分给他一根毛,哪怕抓到了十只兔子,这孩子都有本事全部做成干肉带在身上,绝对不拿出来分。
天权依然装作没听见,他们也算同路这么久的同伴了,他说过的话居然不超过三句,无非是:“闭嘴。”“走吧。”“停下。”
根古先蹲下,细细在树根下寻找雪兔窝,时不时还抓起一把雪嗅嗅,嗅完就一把塞进嘴里当作馒头来吃。平时他一会就能抓到几只肥大的兔子,不过今天好像不太顺,吃雪团都快吃饱了,连根兔毛也没摸到。
他气馁地左右张望,忽听天权淡道:“左边十步的地方。”
根古抿起嘴巴,故意朝右边找去,摸了半天,果然什么都没有。天权又道:“前面七步的地方。”
根古一咬牙,果然按他说的扑上去,只见一团雪白的东西猛然跳起,他没来得及抓住,眼睁睁看它跑远了。根古一把脱了上衣,光着上身,小小年纪,却是精壮无比。他抓起一把雪,搓了搓手,只听天权又道:“右前方十二步。”
根古不等他说完,便箭一般地窜了出去,足尖一点,跳起来一个猛虎落地,再站起来的时候果然抓了一只肥大的雪兔,四肢还在抽动。他哈哈大笑,提着兔子走过来,看看天权,道:“多谢。今天的兔肉我分你大半!”
天权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声,紧跟着地面都跟着震颤起来,像是有什么巨大的野兽狂奔过来。两人对看一眼,根古低声道:“这动静,好像是熊。”
两人等了一会,只觉那震撼声越来越近,树顶的积雪被震得簌簌落下。根古抽出大刀,跃跃欲试,天权道:“等等,好像还有人。”话音一落,只见林中仓皇跑来十几人,都穿着简陋的虎皮衣服,手里或拿着猎叉,或提着弓箭,看那打扮,应当是山里的猎户。
他们身上都有血迹,神色惊惶,抬眼见到天权他们,都挥手狂呼,说的却不是中原话,也不是契丹话,叽里咕噜,似是叫他们赶紧躲开。
根古脸色微微一变:“是女真人!”
他迎上去,用女真话问了一通,那些猎户也飞快地回了大段,一人拉起他的手就跑,其他人冲着天权招手,要他快跑。天权没有动,根古回头道:“喂!是一头母熊啊!他们杀了小熊,母熊也受伤了,就开始发疯。咱们上树躲躲吧!”
天权摇了摇头,根古还想再说,忽听后面传来一阵熊吼声,紧跟着一团漆黑巨大的野兽狂奔而来。果然是一头熊,而且大得超乎想象,身上有多处伤口,还瞎了一只眼,状若疯癫地追了过来。
这种发疯的母熊是最可怕的,连根古都有些胆寒,不由自主退了几步。
那只熊嗅到了人味便抓过来,天权还在那里慢慢地架起神武弓,抽出铁箭,眼看熊爪就要拍得他脑袋成碎西瓜,诸人都惊呼出声。
忽听“卒”地一声,他早已拉开弓弦,弦如满月,箭似流星,三箭连发,正中疯熊的心口。疯熊大吼一声,抬爪将铁箭拔出,血和泉水一样喷了出来。天权退了一步,又搭上三根铁箭,拉弦蓄势待发。
根古从后面赶上,提起大刀,纵身跳起,一刀将熊脑袋削去半个,那只熊踉跄几步,扑倒在地,终于还是死了。
那些女真猎户大声欢呼,一群涌上来,围住他两人,叽里咕噜问了许多,还有人抱起根古,连连夸他英勇。天权拱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那些女真人见他这么厉害还如此谦虚,不由更是敬佩。
根古回头道:“原来你会女真话。”
天权没说话。
一个女真猎户笑道:“以前来往商人还说南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成天只知道风花雪月寻欢作乐,依我看,都是乱说。先时咱们族里来了两个南人,一男一女,女孩子娇滴滴的都比咱们大男人厉害,更不用说今日遇到两位英雄了。”
天权心中一动:“两个南人?那女孩子是不是身材瘦弱娇小,大眼睛尖下巴的?”
那人摇头道:“不是,她看上去好像病恹恹的,不过力气可比咱们大多了。”
不是泽秀和小蛮,听这人的叙述,倒有些像摇光,莫非是天玑和摇光?
女真人热情好客,见他们打死了疯熊,便盛情邀请他们去族里做客。天权心中记挂着天玑和摇光,便带着根古与他们去了部族里。
走了一段山路,果然在山谷里见到了他们的部族,一顶顶帐篷竖在那里,许多人在下面忙忙碌碌,有的刷毛皮,有的晾衣服,小孩子拿着木头做成的简陋武器追着玩闹,情景甚是温馨热闹。
几个猎户抬着死熊冲下去,招呼女人们来收拾,一面将遇到天权和根古的经历说了一遍,族里男女老幼都挤过来看他俩,又是敬佩又是艳慕。
天权正想问那猎户他说的两个南人在哪里,忽听人群里一人大叫道:“天权!”
他一惊,只见一个猎装打扮的年轻男子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笑得合不拢嘴,不是天玑是谁?他叫道:“天啊!我真不敢相信!摇光说你一定会找来这里我还不相信,你真的来了!”
天权也笑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往前追摇光追到了女真族?”
天玑摆手道:“说来话长!都怪那些莫名其妙的契丹……”
话未说完,只听一个女孩子大叫道:“天权!”却是摇光,她激动的眼泪汪汪,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就不肯放开,只是连声道:“你来了!你来了!”
好容易这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下来,女真族人早已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吃饭喝酒,刚打来的熊已经被剥皮切成大块,放在火上烤。众人大嚼一顿,足喝了两皮袋的烈酒,天玑已经微有醉意,乜着眼睛去看根古,道:“这小鬼是谁?”
根古看也不看他,正好有女真人来拉他去喝酒吃肉,他起身就走。
天权道:“他是……一个契丹人,你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他现在是小主的护卫之一。”
摇光急道:“小主怎么样?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现在应当和泽秀一起,路上遇到了天刹十方的人,我们被迫分开赶路,想必他们也正往太白山赶来。”
两人一听泽秀也在,不由都默然。
天玑哼了一声,道:“他跟着凑什么热闹!一天到晚自以为正义……”
天权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方才说什么契丹人,怎么回事?”
天玑怒道:“就是契丹人!我不是朝前追摇光么,结果他们是被一群契丹士兵给困住了,说是什么上面的命令,不许放江湖人乱走,老沙的人给驱散了大半,全部赶回了不归山,不许他们再犯界。我找到摇光之后,一起突破重围,一路逃亡跑到这里,契丹人才不追了。天知道他们发什么病!”
天权听了默不作声,沉吟未决。
摇光叹道:“好在他们没杀人,不然沙先生的人都要被杀光。如今前面后面,咱们不归山的人都被驱散了,只剩下咱们几个。我看这情况有些诡异,好像是专门针对咱们不归山的。”
天玑余怒未消,又说道:“契丹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就是仗着自己厉害罢了!你身边居然还带着契丹小鬼,看着就讨厌!”
谁知刚好根古回来了,听他这样说,不由冷笑道:“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在嘴皮子上讨回公道,玩不过别人,契丹人就都是混蛋,你们都是好人。”
天玑把皮袋一砸,起身就要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小鬼。天权一把拽住他:“你坐下!迁怒在别人身上算什么?”
天玑咬唇不语。
根古冷笑一声,自己切了熊肉大口吃,也不说话了。
天权沉吟道:“咱们先在这里逗留数日,看小主和连衣他们会从这条道走,能会合是再好不过。”
天玑骤然起身道:“我累了,去睡觉!小主来了叫我一声。”
他转身就回了帐篷里,摇光为难地看看他,再看看天权,他道:“你去吧,他向来听你的话。”摇光点了点头,道:“我去劝他。”她看了根古一眼,又犹豫道:“小弟弟,对不起,他脾气就是那样,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根古笑了笑,柔声道:“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姐姐太客气了。”
他眼睛笑得弯起来,看上去又纯良又可爱,摇光松了一口气,他真是个好孩子。她对他点了点头,这才走进帐篷去安慰天玑了。
******
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林子里到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小蛮朝天吐了一口气,白雾立即笼罩在她头顶,她鼻子冻得红通通,呆呆看着天空,突然说道:“泽秀,我饿了。”
泽秀讥笑道:“你这个小主当得真是逍遥,出门有人给你做牛做马,还有人帮你做猎户。”
小蛮趴在他背上,瞪圆了眼睛:“可是,是你自己说我脚程太慢,所以你要背着我。我又不会打猎,只好拜托你了呀。”
“是是,小主大人请坐,属下马上替你打一头野猪回来。”
泽秀把她往地上一放,揉了揉肩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才观察四周有没有兔子窝狐狸窝之类的。
小蛮靠在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头,无意转头一看,突然叫道:“泽秀!快来看!那里好像有帐篷!”
泽秀走过去,果然下面有个山谷,难得一块绿地,密密麻麻竖着不知多少帐篷,还有人在走来走去。他道:“好像是女真的部落,可以下去看看。”
小蛮抓住他的衣服:“我以前听人说,女真人都是野人,吃生肉的,难道我们去吃生肉吗?”
泽秀不由失笑:“谁和你说女真人都是吃生肉的?坐井观天。他们虽然不如宋人开化,但都是淳朴好客的人,比某些狡诈的南人强多了。”
他将小蛮负在背上,朝山谷那里行去。小蛮轻道:“泽秀,你不是宋人吗?”
他没说话,过一会,才道:“问这个干嘛?你是不是还要问八字,问家境,问父母,最后问我娶没娶老婆?”
又来了,每次她想问一点他的事,他就会用这招把她堵得死死的。他从来也不说自己的事,好像也拒绝别人来问。
小蛮打了他一拳,突然笑道:“那,你娶没娶老婆?”
泽秀笑了笑,低声道:“我要是说我娶了呢?”
小蛮差点从他背上栽下来。
缭乱之卷 第十章 宝藏(一)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30 本章字数:4292
上架了,今天四更大放送。这是第一更。
泽秀哈哈大笑起来。
“当真了?伤心了?难过了?”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小蛮脸色忽红忽白忽绿,抬手狠命揍了他一拳,不过是给他挠痒痒罢了。
泽秀一边笑一边摇头,连声道:“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小蛮勾住他的脖子,心中一会儿苦涩,一会儿甜蜜,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样的日子是有尽头的,那现在就将时间无限放长,停在这一点最好。他永远背着她,在白雪皑皑的林野中走着,好像要走到天荒地老一样。
走到半路上,只见前面有个人背着一头野猪,走得十分吃力,地上的雪又滑,他走三步就颠两下,看上去颤巍巍的。
泽秀将小蛮放了下来,走过去也不说话,单手就把野猪接过来扛在背上,那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泽秀对他微微一笑,道:“我帮你。”
他说的是女真话,那个女真猎户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泽秀回头对小蛮哼哼一笑,道:“野猪好像还比你轻一些。”
小蛮一脚踢上去,被他轻松避开,野猪在背上晃啊晃,就是掉不下来。
那个女真人艳慕道:“好厉害的膂力,说起来,咱们部族里也有几个南人,和这位好汉一样厉害。不知你们是不是被神仙眷顾的人,个个都那么勇猛。”
小蛮听不懂他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只好望着泽秀,他笑道:“你们部族里有南人吗?说不定是我们的熟识,一定要去见见。”
那女真人大喜道:“当然!好汉一定要去我们那里住几天!如果就此留下。那就最好不过!”
泽秀和他寒暄了几句,便回头道:“可能天权他们也在那里。倒比我们先到了太白山。”
小蛮一惊:“这里就是太白山了?”
泽秀笑道:“当然。太白山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小土坡子,或者一座大山,那是一段山脉。你这样地体力,把腿走断了也未必能走完。”
汗,她果然想错了。原来太白山这么大。地图上只花了一个小点一条长线,具体五方之角到底在什么地方,谁也看不出来。难不成真的要一寸一寸的找?根本没有线索地东西,怎么找?
小蛮他们来到女真部族的时候,天权正在帐篷里闭目打坐,摇光和天玑帮忙给猎物剥皮,一群小孩围着根古,要他露两手给他们看看。
根古压根不屑和这些小屁孩一起玩,正被磨得不耐烦。一回头,突然见到小蛮和泽秀两人走了过来,他飞快跑过去。张口就问:“姐姐呢?”
小蛮乍见到他,登时惊喜交加。 …也忙问道:“连衣呢?”
根古脸色顿时一垮:“什么啊。怎么就你们俩,没劲。”说完转身就走了。头也不回。
小蛮怒道:“这算什么!小屁孩一点都不讨喜!什么叫没劲?!”
泽秀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见天玑和摇光跑过来拉着小蛮问长问短,他和他俩没话说,提剑往前走去,一抬眼,便见天权倚在一个帐篷上,淡淡看着自己。
“不归山似乎有了麻烦。”他略带讥笑地走过去,一把揭开帘子,反客为主地走进去坐在毯子上。
天权跟着进去,从火堆上取了滚烫地奶酒替他斟了一海,一面淡道:“事情尚未断定,未必是不归山的麻烦。”
泽秀笑道:“少来,路上带着一个将来要做皇帝的人,你心里早就有数了。”
天权吹了吹碗上的热气,一团氤氲。
“那也是小主的自由。”
泽秀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自由地,轮不到你们不归山给她什么自由。虽然她从来不说,不过逼她用了这招,你们不归山到底怎样亏待过她,明眼人一看就知。”
天权垂下眼睫,轻道:“你又知道什么内情?来兴师问罪?”
泽秀道:“我不问罪,更懒得管你们的内情。总之她以后跟着我,报不报仇,光不光复,她自己决定,外人不准插手。”
天权笑了笑,抬眼道:“你成了内人么?”
泽秀没说话。
天权慢慢放下碗,慢慢说道:“你靠近她,也不过因为她是小主。你陪她来找五方之角,也不过因为你自己有私心。你和不归山,也没有什么区别。她若不是小主,你今天还会这样护着她么?”
泽秀脸色一变,起身道:“不要将别人想的与你们一样卑劣!我行事无愧于心,无论她是不是小主,她以后都是我来护着,谁要动她一下,先来问问我同不同意。”
他揭开帘子便要出去,只听天权在后面轻道:“我会记得你今天的话,你最好也记得。”
泽秀走出帐篷,就见小蛮抱着一头小羊跑来跑去,不知在找谁,小羊羔在她怀里咩咩乱叫,万分可爱可怜。她回头见到泽秀,眼睛登时一亮,噌噌跑过来,笑道:“泽秀!你看,他们送我一只小羊羔!”
他抬手在羊羔身上摸了摸,道:“臭烘烘的,你要养?”
小蛮白他一眼:“羊羔肉嫩啊!我们晚上吃烤羊羔好不好?上次吃的羊羔肉难吃死了,这次我做个绝对好吃的让你尝尝。”
可怜的小羊仿佛预感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在她怀里叫得更厉害了。
泽秀觉得自己脸上似乎生出了无数黑线,他叹道:“还是养着吧,臭也无所谓。”
小蛮把小羊羔一丢,拍拍手:“假善良。干脆别吃肉算了,不对,干脆别吃饭算了。米啊菜啊也是一条生命嘛。”
泽秀笑了起来:“你说地也对,歪理一堆。”
那只小羊羔早就跑得没影了。生怕她真的把自己当作晚餐。小蛮拍了拍裙子上地草屑:“这里挺好玩地,牛羊马有好多,就是他们说话叽里咕噜我听不懂。刚才我看他们把肉切成一片一片的,也不做,会不会晚上真地要吃生肉?”
泽秀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睫毛交错,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拍:“傻孩子,就算他们吃生肉,你不会自己把东西做熟了吃吗?”
小蛮正要说话,忽见摇光远远朝她挥手,她掉脸就跑,一面对他叫道:“晚上一起吃饭呀!你不许乱跑!”
泽秀摆了摆手,忽听身后帘子揭开,天权也走了出来。他掉头就想走。天权突然道:“小主和你在一起开心了很多。”
泽秀冷笑道:“废话,我不像某些人,不拿人当人。”
他走了之后很久。天权都没有动,靠在帐篷上望着远处活蹦乱跳地某人。一时觉得陌生。一时又觉得这样很好。如果没有江湖。没有不归山,没有苍崖城。所有人都只是生活在这片天空下地碌碌男女,这一场相遇相识会不会更加美丽些。
小蛮很快发现自己过虑了,原来女真人果然不吃生肉,他们把肉切成一片一片地,其实是为了做成肉干,方便储存。
有个女真族的大婶见她躲在旁边盯着看,眼巴巴的样子怪可怜的,便送给她几块肉干,小蛮吃地不亦乐乎,嘴里塞得满满的,去找泽秀玩。他们都在前面围着火堆烤熊肉,喝奶酒。
拐个弯,突然发现根古鬼鬼祟祟地提着一只熊掌跑到阴暗的地方,把熊掌往地上一放,跟着就解裤子撒尿。
“你做什么啊?”小蛮突然发问,吓得他差点尿在自己身上,转头涨红脸低吼:“男人解手你也要偷看!色女!”
“你算什么男人啊。”小蛮不屑一顾。
根古只得把裤子飞快穿好,用铁钩把被尿浸透的熊掌勾起来,小蛮皱眉退了一步:“好恶心!你……原来你平时就这样吃饭?!”
根古冷笑道:“不许和别人说,不然我把这块熊掌塞你嘴里。”
他作势将熊掌朝她脸上递过去,小蛮吓得掉头就跑,回头再看,他早就坐回去了,一本正经地把那块熊掌放在火上烤着,烤得油脂乱蹦,色泽金黄,极为诱人。
小蛮始终不敢相信他真的要吃带尿的熊掌,她慢吞吞走过去,泽秀正烤着另一只熊掌,见她来了,便取下一块肉塞进她碗里:“你跑哪里去了,吃得满嘴油。来尝尝熊掌。”
小蛮此刻对熊掌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反感,把碗塞给他:“不了,谢谢,还是你自己吃吧。”
天玑眼巴巴地看着被人抢走的熊掌,他来迟了一步,熊掌被臭小鬼和泽秀一人抢走一只,他只得吞着口水无奈地看着根古正在烤的熊掌,怎么也舍不得把眼睛移开。
根古突然对他一笑,道:“大哥哥怎么一直盯着我地熊掌看,你想吃吗?”
天玑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割了一大块熊肉塞嘴里,含糊道:“小屁孩的东西,谁想吃。”
摇光踩了他一脚:“你和小孩子斗气,好无聊!”
根古笑道:“姐姐,没关系的,其实我下午吃了不少肉干,这会并不是很想吃,大哥哥喜欢地话,给他好了。”
他不由分说,从熊掌上切了一大块下来,塞给天玑,一面又道:“这位哥哥对契丹人可能有误解,我先前也是太冲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契丹人不是都是坏
天玑顿时被感动了,捧着碗闪闪发亮地看着他,颤声道:“你……真的要给我?其实,那天我也是太冲动了……”
根古笑得十分甜蜜,把剩下地熊掌一股脑装进他碗里,柔声道:“我没有放在心上,我说地话大哥哥也别放在心上,吃了熊掌,咱们以后就是好朋友,大哥哥身手那么好,以后要教我打拳。”
天玑感动的连连点头,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块特制熊掌吃了个干干净净。
根古眯起眼睛,笑得更甜了。
小蛮捂住嘴。恶魔!这孩子一定是恶魔!
根古突然朝她看过来,甜甜一笑,柔声道:“姐姐要不要吃点熊肉?”
小蛮噌地一下跳起来:“我……我吃饱了。去睡觉!”
摇光赶紧笑道:“小主,我听他们说北面林子那里有一块温泉,对身体有好处,部族里很多女人都喜欢去那里泡澡,咱们也去试试好不好?以前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好意思去……”
小蛮奇道:“在外面洗澡?”
她把在座地男人扫了一圈,叹道:“万一有色狼偷看怎么办。”
天玑把盘子一放:“拉倒吧!熊掌都比你们有看头!”
于是他立即被摇光飞腿撂倒,摇光笑吟吟地拉着小蛮,两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去泡温泉了。
缭乱之卷 第十一章 宝藏(二)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31 本章字数:4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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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比小蛮想象中要大的多,里面也有许多女真族女子在里面泡着,见小蛮她们来了,都笑吟吟地挥手让她们赶紧下来。
小蛮看看周围积雪的地面,再看看冒着热气泛出诡异色泽的温泉,有些害怕:“那个……摇光,这水颜色好怪啊,我……还是不要……”
话没说完,摇光早就脱了衣服跳下去,舒服得长叹一声,回头使劲朝她招手:“小主,没关系,下来吧!温泉的颜色就是这样啦,对皮肤和身体很有好处的。”
小蛮只得慢吞吞脱了衣服,还不敢脱光,穿着中衣蹭下去,只觉一股药石味扑鼻而来,倒也不是很难闻,而且----真的很暖和。
她舀水洗了洗脸,跟着把头发散开泡进去,细细揉洗。
突然见摇光看着自己,她奇道:“怎么了?不可以洗头吗?”
摇光笑着摇了摇头,轻道:“不是,我是觉得小主很漂亮,如果再胖一点,一定更漂亮。”
她好像确实很瘦,小蛮低头看看自己纤细的胳膊,再看看摇光的,叹一口气,人家的身材才叫纤合度。这种问题她怪不了别人,只能怪她老娘,今天开心了给她做一顿好吃的,明天郁闷了就饿她三天,结果害她现在十六岁了,看上去和十四岁似的。
温泉里热气十足,蒸的她双颊如火,她在水里到处乱走。一刻也闲不住。忽见前面更大的一片温泉里半个人也没有,不由回头对摇光招手:“那边没人,咱们去那里呆着。”
摇光随她走了两步。忽听后面的女真族女人们叫了起来,惊惶地朝她们挥手。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摇光赶紧道:“小主,她们说那块水域里住着神仙,凡人不能过去,不然会倒霉。”
“世上哪里来地神仙啊。”小蛮压根不信,探头过去看看。那里阴沉沉的,神仙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她试着朝前游了一段,只觉脚下渐渐触不到湖底,心里也有些害怕,掉头就要回来。
忽觉背后有一股隐约的吸力传来,她不由自主被往后拉去。小蛮心中害怕,可劲扑腾着往回游,可是脚踩不到底,没办法用力。喝了好几口水之后就没了力气,被那股怪力拉扯了过去。
天玑在吃饱喝足之后突然觉得浑身不对劲,他分辨不出这种不对劲来自什么地方。总之他就是坐立不安。
“那两个丫头还没洗好啊,天都这么晚了。我去找她们。”他为自己地不对劲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起身就要走。忽见天权和泽秀坐在对面,他不由一笑:“你们也一起去吧?”
泽秀没理他。继续喝酒,天权淡道:“我记得摇光地腿上功夫很厉害,上次有个人想冒犯她,被她一脚踢碎了颌骨,从此不能吃饭说话。”
天玑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勉强笑道:“我、我怎么是冒犯?大家都是同伴,我是担心她们才去看……”
没人理他,他低头见根古吃的不亦乐乎,便再次寻找同伴:“根古弟弟,你也担心姐姐们吧?咱们一起去接她们,如何?”
根古塞了一嘴肉,含糊地说道:“那么多女人在哪里,不会出事的。我要吃饭,你自己去接吧。”
天玑还想说,忽听后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众人一起抬头,却见摇光大惊失色地跑过来,头发还湿漉漉地,叫道:“快去!小主不见了!”
泽秀丢下酒碗起身就跑,众人急急跟在后面。天权问道:“怎么不见的?你没看着她吗?”
摇光都快哭了,颤声道:“我……不清楚,当时小主说想去温泉后面看看,女真地那些女人们说那里住着神仙,不能过去,我就回头叫小主回来,结果她突然就不见了!”
神仙?难不成她被神仙抢走了?
众人一口气跑到北面林子的温泉里,一伙大男人突然闯进女人的温泉,吓得那些女真女人尖叫连连,一个个缩在水里不敢动。天玑拿眼睛去偷瞄,可惜水色浑浊,除了一张张惊恐的脸,半点春色也瞄不到。
天权背过身,朗声道:“抱歉,我们有个朋友在这里失踪了,需要找一下。得罪千万莫怪。”
那些女人们认识他,晓得是杀熊的英雄,见根古也在这里,更是放心,便敛去怒色,一个个含羞飞快上岸穿了衣服。
“在哪里失踪的?”泽秀问着。
“那片温泉,阴沉沉的那片。”
摇光手指刚指过去,却见阴沉的温泉水面上突然闪烁出一道彩光,像一尾神龙,变幻莫测,随着蒸腾的热气翻卷旋转,其情其景,瑰丽难言。众人不由都看得呆住。
那些女真人更是一个个跪倒在地,念念有词,直如见了神灵一般。
泽秀大步走过去,正要跳进水里,忽见岸边有一抹小小地白色身影,蹲在那里,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背上,低头不知在看什么。他一见便是怒从心起,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厉声道:“你搞什么?!”
果然是小蛮,她浑身湿漉漉地,脸上却红扑扑,抬头见了泽秀,神色还有些茫然,将手里一个东西举起,喃喃道:“我……看到宝藏了。”
躺在她手心里的,是一颗极其精致细腻地纯金蚂蚱,色泽亮丽,活灵活现。
泽秀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一面问道:“从哪里拿来的?宝藏在哪里?”
小蛮指了指温泉:“就在水下,下面有个洞。我被吸力拉过去,慌乱中抓了一把土,狠命游回来。上岸才发现土里裹着地是这个东西。下面还有很多亮闪闪地东西,珠光宝气地。可能就是宝藏。”
五方之角没找到,却先找到了宝藏,这简直让她不敢相信自己地好运气。下面那些珠光宝气的东西,都是她地了?真的吗?
天权沉吟道:“既然有宝藏,就说明五方之角果然藏在太白山这一块。不如下去看看。”
摇光见水面上方才奔腾地彩光一瞬间消失了,心里也有些悚然,轻道:“说不定真的有神仙,那个光……还是别下去惊动神明吧?”
泽秀笑道:“哪里有什么神仙,那个光分明是珠光宝气么,这些珠宝放久了便会有一层灵光,如果数量再多一些,又是上等的珠宝,光芒便是这个样子的。看来五方之角有些头绪了。咱们得下去。”
小蛮赶紧点了点头,不错,有宝藏她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泽秀在她额头上一弹:“你别去。我先看看水下地情况再说。”
小蛮急着要说话,却被他轻轻用手推开。径自解了宝剑。脱掉长衫,露出赤裸的上身。肌理分明,上面隐约有许多疤痕。右肩连着胸口和后背肩胛处,纹了一只麒麟,极为狰狞传神。
小蛮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他就跳下了温泉。
不知过了多久,水面上渐渐有了动静,他突然钻出水面,游向岸边,气喘吁吁,手里捏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笑道:“果然有宝藏,下面全是宝贝,不过洞穴后似乎还有空间,待会可以去一探究竟。”
众人闻说都是大喜,纷纷脱衣要下水。
泽秀对小蛮招了招手,她不明所以地过去。
“手给我。”他说。
小蛮乖乖伸出手。一根缠丝玛瑙的小蝈蝈放在了她手里,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道:“借花献佛了,就当做是你的绣品的报酬吧。”
小蛮捏着蝈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泽秀又道:“下水吧,去看宝藏和五方之角。”
她点了点头,把泽秀的外衣一脱,扑通一声跳下水,结果脚下一滑,又喝了好几口水。
泽秀一把扶住她,叹道:“没用之极。”
其他人早就在水里等着了,根古一听说有宝藏,早就第一个潜进了水底的洞穴里,众人跟在后面,只觉洞穴里力道十分古怪,一会往外排斥,一会往里吸纳,而周围确实散落着无数宝石黄金,但都是极为细小之物,而且大多做成蚂蚱蝈蝈之类地昆虫模样,十分奇特。
小蛮游了一会就累得要翻白眼,全靠摇光和泽秀一人拉一只手,朝前使劲游。
不知游了多久,只觉水越来越冷,全然不复先前的温暖。忽然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根古猛然往上一窜,哗啦一下离开水面,四处看看,不由呆住。
小蛮是被人拖出水面地,她就差四肢抽筋口吐白沫了,一被拉上来,就伏在泽秀胳膊上,软得像根面条。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一面抬头四处打量。这里是一座类似大厅一样地所在。四面数根石柱子,分外古朴,厅中一座莲花池,就是他们所在地地方。
一般来说在厅里放个莲花池是养养鱼种种莲花当作装饰的,这里地莲花池却通向外面的温泉。而且这座大厅没有大门,方方正正一间大屋子,只在殿后有两座巨大的黑铁门,长得一模一样,都雕刻着苍崖城独有的纹印----苍蓝火焰。
天权从池子里跳上岸,他浑身上下也湿透了,还在往下滴水,平时那种高贵不可侵犯的模样减弱了许多。在大厅里走了几步,四处摸摸,突然低声道:“奇怪,这里竟没有一点黄金宝石。”
他这一说,众人才发觉了。确实,方才水下那个洞穴里那么多珠宝,都能让水面上兴起彩光,可是这个大厅里连根金丝也看不到,清一色的巨石柱子,极其简朴。本来大家都以为洞下面就有宝藏,那些细小的黄金昆虫都是从宝藏里泄露出来的,如今看来,竟然不是这样。
根古看了半天,奇道:“我看这里像个墓室,那些黄金虫宝石之类的,可能是一种特殊的仪式,有人迷信虫子能带走人的魂魄,所以打造一些黄金的虫子,也未必说不通。”
天权沉吟半晌,道:“我好像确实有听说过,苍崖城小主下葬之时要用金器的虫来开道,这样小主的魂魄就能回归到神龙之处。”
说完所有人都看着小蛮,大概是盼她给个肯定的答复。
她趴在泽秀的胳膊上,无力地吐出一口气:“没错,我们先上去,看看门后是什么。”
缭乱之卷 第十二章 宝藏(三)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31 本章字数:3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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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摆在了眼前,左右各有一扇门,一共两扇,光看外表,完全一模一样,用手叩叩,材质也是一样的玄铁。
要进哪一扇门?
所有人的眼光再次集中在小蛮身上。
她左右看看,指着左边的门:“这个。”
天权迟疑了一下,很明显,这里只有他知道小蛮不是真正的小主,在这种地方,走错一步都会致命,苍崖城的机关相当厉害。
他轻道:“小主……确定吗?”
小蛮点了点头:“确定,一定是这个。”
其实她屁也不通,反正两个门都长得一样,随便进哪个不是进?走错了再出来换门进就是了。
天权无话可说,半晌,才道:“这里或许是某一代小主的墓室,未必是五方之角的藏匿之处,我们一切小心为上,不可触犯墓中主人。”
根古试着去推了推左边的铁门,纹丝不动,用刀去撬,也半天也撬不动,他奇道:“这门开不了,怎么进去啊?”
小蛮眼尖,早就看到门上一个小小的凹印,正与她脖子上的稚龙之角差不多大小,她取下小角,鄙夷地看着根古:“闪开,外行凑什么热闹,让我来。”
她将小角嵌进那个凹槽里,只听门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紧跟着门后也传来一连串咯噔咯噔的声音,众人都是微微色变----听起来像是机关被开启的声音!
玄铁的大门缓缓开启一道缝,泽秀一把捞过小蛮闪到一旁。根古用刀飞快甩开大门,护紧胸前要害,只怕里面要飞出什么暗器来。谁知里面是亮堂堂地一条过道。洞壁上的青铜烛台都被点燃了,亮闪闪的。不要说机关,连根针都没有。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小蛮笑道:“瞧瞧,我说地没错吧。”
她从门上取下小角,又挂回脖子上。迈步就要第一个走进去。泽秀拉住她:“什么本事都没有还喜欢打头阵,给我回来,走中间。”
天权走在第一个,六个人鱼贯而入,上下左右打量,却见这过道中尽是用巨大的石砖搭成,上面刻着无数古怪地花纹,有时候是人物,有时候是动物。还有各类花草鱼虫。
一直走到尽头,却又是一座大厅,与前一个大厅不同。手机站.这厅里没有石柱,却在四个角落和厅中央各立一座玉石台。每个石台上都刻着两个字。根古走到中间那个玉石台上。看了看。台子上空空如也,他念道:“守中。这是什么意思啊?”
小蛮看了一圈。见其他玉石台上都是空空如也,只有北面那个玉石台上放着一个木盒子,用封条封好。她灵光突然一动,叫道:“其他石台上都写着什么字?”
泽秀绕了一圈,念道:“镇北、伏南、安西、宁东、守中。”
小蛮嘿嘿一笑,指着那个木盒子,说道:“那个就是镇北的五方之角了,相信我,绝对没错。”
真的可以相信她吗?根古很怀疑地看着她,天玑和摇光好像也觉得她很不可靠。天玑说道:“为什么只有北边的台子上有东西,其他四个台子上是空的。如果这个是镇北地五方之角,那应当只有一个台子。”
小蛮摇了摇手指:“笨,以前五方之角还没被埋在五个不同地方的时候,肯定是聚在一起的,用这种类似的台子供起来当作圣物。如今虽然拆开放在不同的地方,可是以前的规矩不能坏嘛。只立一个台子,那不是对其他四方圣物的不敬吗?”
她说的头头是道,摇光点头道:“没错,我相信小主,她是苍崖城小主,懂的肯定比咱们多。相信她没错。”
小蛮哈哈大笑,指着天玑:“你,去把盒子拿过来,五方之角之一就到手了。”
天玑嘀嘀咕咕,不甘不愿地走过去,将盒子捧起,入手却觉十分沉重,低头在看上面地封条,果然写着:镇北之角,他心中不由多信了三分,转头笑道:“果然是五方之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神龙之角。”
他走过来,将盒子往地上轻轻一放,众人围在一处,看他轻轻撕开封条,将盒子打开,盒子里垫着一层早已腐坏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尊青铜爵,早已铜绿满身,隐约能看出上面雕刻着张牙舞爪地神龙,十分精美。
“这个就是五方之角?不是角呀……”天玑立即失望了。
天权取了一块帕子,将那青铜爵盖住,轻轻拿在手上观察,道:“五方之角并不是真正的角,而是五个苍崖城地圣器,据说是先代小主祭祀神龙时候留下地器皿。如果我没猜错,五个五方之角存放的地方都是一个小主地墓穴,各自祭祀神龙留下的器皿被封为五方之角带入墓穴内陪葬。这位小主祭祀时用的,应当就是这个青铜爵了。”
他把青铜爵放回盒子里,小心盖好,递到小蛮手上:“小主请一定保管好,不可丢失。”
镇北的五方之角既然已经找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天玑见这个大厅后面还有两扇门,和先前那个一模一样,不由笑道:“那后面应当就是墓室了吧?所谓的宝藏应当就是墓里的陪葬品了。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天权摇头道:“那是先代小主沉睡之处,我们不要去打扰过世之人的清净……”
话没说完,小蛮就两眼发亮地打断了:“好啊,进去看看!”她见天权瞪着自己,不由咳了一声,笑道:“这个。宝藏不能落入天刹十方的手里呀,咱们尽量往外面拿就是了,反正不是咱们用就是别人用。何必便宜外人……”
根古等不及地走到左边那扇门前,道:“废话什么。快开门进去看看。”
小蛮摆手道:“慢,咱们先前走的是左门,这次就走右门,总之,听我的没错。”
她喜滋滋地走到右边门前。就差哼着小曲了,果然这扇门上也有个凹槽,把小角放进去,又是一阵咯噔咯噔的声音。门轻轻打开了,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小蛮退了一步,不知怎么地,心里突然有些害怕。
泽秀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后面未必是宝藏,你忘了地图上阳水阴水的位置了?并不在一个地方。”
小蛮这才想起那张地图。五方之角和北方宝藏地地方相隔甚远,果然不在一处,那这门后面就只是普通的墓室?
她勉强一笑:“算了。还是别进去了吧。后面好像……怪怪地。”
说话间,根古早已打开了门。和天玑两个一前一后走进去。惊道:“真的是墓室!快来看啊!”
小蛮犹豫了一下,泽秀道:“门既然开了。便进去看看吧。好歹也是你的祖宗,不会害你。”
只怕要害的人就是她,她可不是什么小主啊。
小蛮无奈地跟着他们走进去,只觉眼前一亮,门后是一座巨大的墓室,墙上画满了华美地壁画,色泽极其鲜艳。然而壁画内容极其诡异怪诞,却是一群人跪拜在地,面前盘踞着一条比山还高的大蛇,双眼犹如铜铃一般,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小蛮只觉那条蛇好像是盯着自己看,心中不由一凛。
根古突然低叫一声:“宝藏!”
确实是宝藏,墓室正中放着一座石棺,应当就是先代小主的棺椁了。而在石棺下方和左右,堆着数不清的金银器皿以及各色宝石,铺了一地,珠光宝气的。
根古上前就想捞,却被天权一把抓住,他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什么味道?”
这墓室里不知何时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小蛮四处看了看,忽见墓室顶上落下莹莹絮絮的光点,她伸手去捞,却被灼得一痛,赶紧把手缩回来:“是火!下火了!”
话音一落,忽听墓室四周咔咔作响,立在墓室里的那具棺椁陡然下沉,一下子就消失在地下。地面隐约开始震颤,令人站立不稳。
天权变色道:“快出去!是机关!”
他一把拽住小蛮地胳膊,飞快奔出墓室,朝前面的大厅狂奔而去。众人发觉不好,也急忙飞奔而出,根古刚出来,身后那个墓室的门就轰然合拢,而从门里渗透出大片漆黑地油,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墓室里发出可怕地声响,紧接着,火顺着弥漫而出地油势呼啸而出,墓室的门,坚硬无比地玄铁,像一块被揉烂的布,迅速变形,轰然被炸开,小蛮被震得狠狠摔在地上,再也抓不住天权的手。
慌乱中只觉有人将她拦腰抱起,狂奔出大厅,一切都是乱七八糟,大片大片的石头砸下来,空气里一股硝石和硫磺的刺鼻味道。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喊:“谁没事在墓室下面埋那么多硝石!炼丹也不是这样炼的!”
她顿时恍然,方才墓室里的古怪味道是硝石硫磺雄黄这些东西,以前有人用这些东西炼丹,结果把屋子都给炸坏了,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些东西不但可以炼丹,还可以杀人。
苍崖城小主,算你狠,整个墓室都是你的炼丹室,人家炼石头,你炼活人。
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砸下来,正中她的脑袋,小蛮登时眼前金星乱蹦,后面依稀有更大的气浪奔腾过来,火铺头盖脸地烧在周围。陡然间,她只觉全身一冷,顿时无法呼吸,似乎是跳进了水里,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缭乱之卷 第十三章 雪先生(一)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32 本章字数:4417
上架了,四更放送。这是第四更。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只觉还是宁可死了好。她浑身都疼,疼的像是骨头都断了一样。
而且还冷,冷的要命,全身皮肤都像冻裂了似的。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淡蓝色的天空,她慢慢转头,立即见到泽秀紧闭的双目,他就躺在自己身边,脸色惨白,像是死了一样。
小蛮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身上披着的大氅掉了下来,左腿也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疼的差点哭出来,低头一看,左边小腿肿了老高,似乎是骨头断了。
她顾不得自己的腿,急忙伸手去推泽秀:“泽秀!你醒醒!泽秀!”
他动也不动,这回不是装死了,因为他背上全是血,无数碎石插在上面,小蛮眼泪断线珠子似的掉了下来,伸手在他鼻前一探----还有呼吸。
她立即就不哭了,使劲把眼泪擦干,四处张望,却发现这里不是他们下水的那个温泉,周围荒草漠漠,杳无人烟,旁边是一个小水潭,上面结满了冰。想来那个大厅里的莲花池应当通向不止一个水域,天权他们是被冲到了别的地方,她和泽秀则被冲来了这里。
她将大氅在他和自己的胳膊上打了个死结,然后卯足了力气朝前爬,断腿的地方疼的令人冷汗直冒,她好像忘了疼痛,只是施足了力气朝前爬。
爬了一段,泽秀突然“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小蛮惊喜交集,急忙回头轻道:“怎么样?你那些药我不知道怎么用。你告诉我怎么用啊!”
他不说话,只是抬手在她面上轻轻一抚。紧跟着又晕了过去。
小蛮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咬牙忍住,继续往前爬。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但不能停在那里不动,否则泽秀真的会死。
又不知爬了多久。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银铃声,这个声音小蛮十分熟悉,连衣身上就挂着一个铃铛,走动间会有清脆地响声,她心中一喜,急忙撑起身体朝前看去,谁知远处既没有连衣也没有天权,倒是缓缓行来一行人,清一色粉红衫子。看不出是男是女,这些人抬着一尊粉红色的华丽轿子,身子轻的像没重量似地。轻飘飘地在草上飞。
小蛮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他们是谁?!是人是鬼?!
银铃的声音越来越近,小蛮急着要找地方爬过去躲起来。不过还是比不上人家快。一眨眼地功夫,粉红色的轿子就停在了面前。穿着粉红色衣服的都是俊美少年。腰上挂着两枚银铃,难怪走动间叮当响。
少年们面无表情地和小蛮大眼瞪小眼,那眼神像在看一条快要死的狗。小蛮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只得把泽秀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
粉红色的轿帘突然被一双雪白地手揭开了,帘子后露出一张风骚入骨的脸来,黑水晶似的眼睛看看小蛮,眨眨眼,再看看泽秀,然后很好心地问道:“死了没?”
小蛮摇了摇头。:
那人叹了一口气:“要死也不容易啊。没办法,跟我走吧。”
那些少年顿时来搬他俩,像抬两条死猪,小蛮使劲挣扎,急道:“放开我!你是谁?!”
那个穿着粉红衫子,长了一张狐狸精脸的男人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是雪先生,天刹十方之一。”
小蛮听见血管结冰的声音。
雪先生突然想起什么,很好心地又道:“对了,还是这家伙的三叔。”
小蛮一口气没喘上来,终于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左腿很痛很痛很痛。
痛得像断开一样。
小蛮被疼醒过来,睁开眼就见到自己的左腿光溜溜地被雪先生抓在手里,她吓得一口气又没上来,再次晕过去。
然后再醒过来,终于看不到雪先生了,她浑身清爽无比,像是被人用山顶的泉水洗了九九八十一遍,每一寸都痛快的想歌唱。四处看看,这是一间十分…呃,华美、艳丽、风骚……地房间。到处都是粉红色,她就躺在粉红色的海洋里,被褥的料子柔软又光滑,她微微一动,惊悚地发现自己是光着身子,连块布都没穿着。
风把四面地粉红色轻纱吹得乱舞,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清秀白皙地女孩子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正对上小蛮圆溜溜地大眼睛,吓得她差点把茶盘砸了。
“啊,你……不,姑娘你醒了?”她客客气气地询问。
小蛮瞪着她看了半天,才连珠炮似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地衣服怎么没了?那个雪先生到底做了什么?”
女孩子----应当是丫鬟之类的,尽量挂着温柔的笑容,轻声道:“这里是雪先生的府上,姑娘的衣服是我换的,帮姑娘擦洗也是我来做的。姑娘的腿断了,雪先生帮你接了骨,只要你别乱动,很快就会痊愈。”
小蛮这才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提了一口气:“泽秀呢?他怎么样了?”
丫鬟柔声道:“泽秀少爷受伤很重,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只怕要迟几天才能醒来。他醒了,我一定早些告诉姑娘。”
小蛮顿时感动了,闪闪动人看着她:“你真是个好姑娘,我叫小蛮,你别姑娘长姑娘短的,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温柔一笑:“我叫端慧,小蛮真有趣,我可不是姑娘。”
小蛮正端着她送来的参汤喝,顿时一口喷了出来,颤抖地指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端慧微笑道:“我是男的,雪先生府上和店里没有女人,全部都是男人。”
她的清白!被一个男人看光了!小蛮欲哭无泪。
端慧忙道:“小蛮不用怕。我虽然是男人,不过我的心是女人。你把我当作女孩子好了。早知你这样害怕,我便不告诉你真相了。”
不是这个问题。小蛮流着眼泪躺回去,用被子遮住脑袋。
她地清白,她的身体,被一个陌生男人看光了。还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变态。
这个雪先生。到底是个怎样地变态啊!
她郁闷地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睡得眼前发黑,是饿得发黑。
雪先生再次出现在眼前,他依旧穿着粉红的衫子,笑得犹如春花绽放,一见到小蛮便拍手笑道:“很好,你终于醒了。来吧,咱们出去走走,透透气。身边都是男人。才发现到底是真正地女孩子可爱。”
他吩咐端慧带来女装给她换上,小蛮这次说什么也不肯让端慧碰自己了,自己拉上帐子。在床上换好衣裳,这才艰难地拖着伤腿要挪下床。
雪先生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笑道:“端慧。替姑娘梳发。盘个……嗯,就盘个桃心髻好了。”
说着将她往梳妆台前一放。小蛮顿时在镜子看到了现在的自己。脸色苍白,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一件极其华丽香喷喷的粉红色女装,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种华丽到艳丽的女装,这种风格给她穿着一点也不风骚,反而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果然雪先生也不喜欢,皱眉看了半天,道:“端慧,去拿另一套衣服来。”
没一会衣服送了过来,还是粉红色地,但式样简单多了,也合身多了,这次看上去终于清爽俏皮,十分适合她的气质。
端慧在后面给她绾头发,一面笑道:“小蛮真可爱,雪先生说的不错,真正的女孩子怎么都是可爱的。”
汗,不要说的你们好像没见过女人一样好不好?
头发绾好,还擦了点脂粉,果然气色令人眼前一亮,雪先生笑吟吟地看着半天,又把她打横一抱,道:“好了,走吧,我们出去散散步,顺便去店里吃点东西。”
再汗,这人……把她当作人偶吗?
于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漂亮得像狐狸精一样的男人抱着一个浑身粉红色的女孩子,引来地目光和注目已经不是骚动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小蛮这辈子没这样丢人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把用袖子遮住脸,恨不得地上马上裂开一条缝,她好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
他走了一段,周围的喧嚣声似乎渐渐安静下来,紧跟着便是一声惊呼:“雪先生来了!”
呼啦啦,一群人围了上来,雪先生长雪先生短,听声音好像都是男人。小蛮悄悄隔着袖子观察周围,发现这里好像是一家酒楼,依然到处都是粉红色,装饰得又风骚又卖弄,好像再说:快来看我啊,快来看我啊。
一个男人突然惊呼道:“是女孩子!雪先生带了一个女孩子来!”
小蛮瞪圆了眼睛,用袖子遮住口鼻,一个个打量过去,果然全是男人,有高有矮,有精壮地也有纤弱的,个个都长得十分俊美,个个都瞪圆了眼睛,像看一只可爱地小动物,新奇又新鲜地看着她。
雪先生把她放到二楼地一个雅座里,笑道:“这是我们店里第一个娇客,你们要好好招待,不可以惹她生气。我还有点事要办,先离开一下,待会就回来。你们拿点东西喂她吃,别饿着她。”
喂……她是狗吗?
果然他走了之后,一群男人围着她坐在雅座里,水果糕点茶水不断,每个人都笑吟吟地看着她,时不时摸摸她的头发衣服,啧啧称赞:“女孩子就是可爱。”
小蛮被摸得浑身发毛,然而实在饿得不行了,抬手就要去拿糕点,早有人拿了糕点递到她嘴边,宠溺地笑道:“张嘴----啊。”
她木然地张嘴,那块又甜又软地糕点就落在了嘴里,好吃的要命。
喂食成功的少年欢喜的双颊发红,其他人顿时争先恐后地拿着水果糕点递到她嘴边。
小蛮木然地一个个吃过来,最后终于撑的什么也吃不下了,有人替她擦干净嘴,她靠在软椅上,终于问出今天的第一句话:“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人很好心的告诉她:“这里是芷君斋。”
好吧,芷君斋是干什么的呢?
是一个酒楼,但不是普通的酒楼,因为这里没有女人,全是男人,也只接待男客,女客要看日子才放进来一两个。
像小蛮这样年轻可爱的女孩子,是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吃饭的,所以他们见到小蛮就像见到宝贝一样,生怕摔坏了吹化了。
小蛮在雅座里被一群男人玩狗狗一样宠了半天,雪先生终于回来了,将她抱到三楼的一个更大的雅间里。
小蛮坐在软椅上,看着他取了白瓷茶杯,小心从一个银罐子里撮出一些茶叶,用水泡了一小杯,然后送到她面前,笑道:“这是上等的顾渚紫笋茶,用去年存下的杏花上的露水泡了,你尝尝,喜不喜欢。”
小蛮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醇厚甘甜,味道十分美妙。
她放下茶杯,淡道:“雪先生带我来这个地方,其实是有话要和我说吧?我愿意洗耳恭听。”
缭乱之卷 第十四章 雪先生(二)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33 本章字数:3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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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先生在她对面坐下,笑弯了眼睛,盯着她看。
小蛮不知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只得勉力维持镇定和他对望。
过了一会,他突然垂下眼,轻轻一笑:“我看到泽秀包袱里的青铜爵,看样子你们先将镇北的五方之角找到了。”
他是想要走五方之角吗?那也没必要和她讲吧,反正她人都落在他手里了,不要说五方之角和地图,他马上要伸个指头捏死她,她也没办法。
“把找到五方之角的过程给我说一下吧。”他很友善地提了一个建议。
于是小蛮将怎样掉进温泉的洞里,怎样发现宝藏,怎样进入墓室,怎样又发现墓室下面埋着大量的硝石硫磺,机关一旦启动就会发生爆炸,一一说给他听。
雪先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眨着眼睛,好容易等她说完,他迫不及待问道:“这样说来,因为你触动了机关,所以下面的硝石硫磺才会烧起来?”
小蛮淡道:“或许吧,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小主,可能是进门的顺序弄错了,也可能是那些小主不喜欢别人去到她的墓室,谁知道呢。”
雪先生在怀里掏啊掏,掏出那张破破烂烂的地图,摊开,指着上面圈出的八个点,道:“为什么会有八个点?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只找到四个五方之角,中间的那个图上没标出来。泽秀说五方还要分阴阳,阳的地方藏着五方之角,阴的地方放着宝藏。”
雪先生点了点头。把地图折好,递到小蛮手里:“还给你。”
咦?他不拿去吗?他不是天刹十方?天刹十方不是要抢夺五方之角?
小蛮完全糊涂了。
仿佛是看出她地疑惑,雪先生很好心地竖起一根手指:“不是所有天刹十方都喜欢管这些闲事的。有兴趣的人去抢宝藏,没兴趣地人看热闹。很简单。我对苍崖城这种神神秘秘的事情最没兴趣了,找宝藏这种脏活,我这么完美地男人怎么可能去做。”
小蛮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雪先生站了起来,在屋中踱了两步,小蛮的眼睛就随着他左右动。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男人,说他没善意吧,他却很温柔和气,好像也不想害她。手机站.说他没恶意吧,他的一言一行却让人觉得神秘莫测,有一些些毛骨悚然。
“你没告诉泽秀你不是小主吧。”他这句话让小蛮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这是她地一块心病,平时连想都不愿去想。是她骗了他,只因为贪恋这人对自己的好,把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关爱抢了过来。只是。真的不想放手,她本来什么都没有,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突然从天而降的好运砸昏了她的眼,明知道那不是她的。她还是死死攥在手上。谁来她也不放,比狗还赖皮。
放了手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和以前一样,从里到外一个穷光蛋,傻乎乎乐呵呵,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过日子。
见识过美丽的景色,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平庸。
这是她地悲剧。
雪先生走到她身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道:“你这个女孩子,长得也不错,又聪明又讨喜,应当有很多男孩子会喜欢你,愿意和你好好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才是平稳幸福地,何必贪恋不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小蛮没说话。
雪先生抓起她地袖子,轻轻玩着上面地流苏,声音比丝绸还要柔软:“你对泽秀一点也不了解,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他现在年轻,动不动就要往外跑,看什么都新鲜,再大一些知道什么叫做责任,他就会明白人与人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平等,有严格的阶级划分,这个阶级地人只能和同等阶级的人在一起,越界永远是要受到惩罚的。不止他,你也会受到惩罚。我是他的三叔,没有叔叔愿意自己的侄子被女人伤害,而你迟早会伤害到他,所以,我来了。”
小蛮觉得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仿佛开个口都是那么困难,比跋山涉水还要艰难上百倍。
“……我不会伤害他。”
雪先生笑道:“那我今天就告诉他你不是小主,你觉得他不会受到伤害吗?”
小蛮的手腕抖了一下,声音颤抖:“他……不会的,他不喜欢我……最多,是觉得没面子罢了……”
雪先生摇了摇头:“泽秀从来不会对女孩子这么用心,连性命也不顾。我总比你了解他。”
真是这样吗?泽秀,他的心像是九曲玲珑做的,无论从哪里看,都看不到底。也许是他藏得太好,也许是她近情情怯。她一面贪恋一面又不敢相信着,然而无论如何,他的好都不该浪费给一个赝品,被欺骗的感觉一定非常糟糕。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家族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父亲明天应当就到了。你觉得自己是什么身份,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吗?我不想伤害你,不过早些认清自己的身份是个好事,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你说呢?”
小蛮愣了半天,突然说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雪先生笑道:“先代的皇商,不过现在不是了。具体做什么的,我也说不清,我离开那个家族已经很久了。大抵上,势力比起你的外祖,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是有钱人。而且是狂有钱的那种。
小蛮吸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雪先生将她耳边的碎发挽回去,柔声道:“小小蛮,听话。养好了腿伤,就离开他。江湖上的事情,不适合你。带着银子,回家乡去,找一个朴实的好男人嫁了,好过成天过这种虚幻却抓不到实际的生活。”
这是废话,她如果能离开,早就离开了。还轮的到他来说?这帮有钱人,说话和吃豆子一样容易,她怎么离开,离开到哪里去?只怕她才出去就要被天权抓回来,然后被愤怒的不归山剁成碎末。就算不归山不来找她的麻烦,她是小主的事情武林都知道了,其他人也不知道真假,她能有安稳日子过吗?
雪先生又道:“就算你情我愿,泽秀一定要与你一起,你也不肯离开,你们也过不长久。不要忘了,你们的身份悬殊,你和他长大的环境完全不同,一时的新鲜过去之后,你们就会产生许多矛盾,总有一天他还会离开你。人和人之间最难逾越的就是阶级,你和他不是一个身份的人。”
小蛮终于听得不耐烦,霍地一下站起来,结果触动了断腿,疼的又飞快坐下,厉声道:“不要老是阶级身份的,谁比谁高贵些?!你们比我多长了一个嘴巴还是鼻子?我喜欢他,和阶级没有关系!喜欢也有阶级吗?!”
她指着他的鼻子,又道:“你们很自私!你和那个团扇子自己离开家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开心了,爽了,回头又来教训小辈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你们哪里来的立场说别人?话再说回来,我和泽秀怎么样,是我们的事情,今天我就高兴了,明天被抛弃我也没话可说,你没必要老和我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大话谁不会说?!我还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呢!今天的有钱人明天就变成和我一样的穷光蛋,你和谁说身份问题去?”
雪先生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她鼻子上突然长出一朵花似的。
小蛮连珠炮似的骂完,端起杯子灌下去,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觉得爽了。
雪先生突然轻轻拍起手来,笑道:“果然有勇气,说得好,很好。”
跟着却又道:“但你说着是出气了,事实真能改变吗?你们身份悬殊是事实,事实并不会因为你说两句话改变什么。你有勇气说,会有勇气去做吗?”
小蛮瞪着他:“我不知道什么事实,我只知道我每天都要过好眼下。你们说的道理都是道理,可是对我没用。所以你不用费口舌了,想让我伤心退缩,老天爷也办不到。”
雪先生一把将她抱起来,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小小蛮活得坦然放纵,真让人羡慕。难怪我那个暴躁的侄子会看上你。好吧,咱们回去,你俩的事,我力挺到底。”
她好像……莫名其妙被人摆了一道。
到底还是有点心虚,她轻轻拉住他的衣襟,小小声问道:“那个……咳咳,你、你今天真的要告诉他事实吗?迟几天其实也没关系的……”
雪先生眼睛一瞪:“我干嘛要告诉他?这么好玩的事很久都没看到了,我要看好戏到底。”
汗,原来这是一场好戏吗?
下了楼,带着一丝暖意的风吹在脸上,将两人的衣带拂起。
他突然轻声道:“你要对他好一点,因为他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只能活得像刺猬。”
小蛮仰头去看他妖娆的脸,想问为什么,却问不出口。
因为她突然发现,泽秀和自己其实是一样的,从来也不会把真心话说得顺畅,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她有无数个面具,而他,有无数根刺。
缭乱之卷 第十五章 雪先生(三)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34 本章字数:6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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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泽秀的父亲没来,来的似乎是宗族里另一个长辈,连雪先生都不太能说清他到底是谁。这种本家宗家的分别,确实让人头疼。和这个长辈一起来的,似乎还有本家几个女性长辈,小蛮曾问过雪先生,是不是泽秀的母亲,他却摇头。
泽秀没有母亲。
这话很奇怪,人不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一个人怎么会没娘呢?雪先生说,泽秀的娘在整个家族中属于禁止提起的对象,久而久之,很多人都忘了以前有过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
据说她脑子有问题,成天神叨叨的,疑神疑鬼,最后发展到要把儿子杀了自己再自杀。泽秀他爹没办法,只好将她软禁起来,在泽秀十五岁那年,他娘死了。好像从那时候开始,泽秀就常年在外游荡,再也不肯回家。
小蛮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同样是死在疯狂里的老娘,不由抹了一把同情辛酸的眼泪。
都是苦命的娃,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哇……
这种大户人家,族长老大肯定是三妻四妾的,连她爹那种穷人都喜欢玩个出轨找二娘,更不用说有钱人了。泽秀不是长子,好像容貌也长得像他娘,很不得他老爹喜欢,在三姑六婆的唠叨长舌下,他没有变态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雪先生走的时候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没事地话,可以去前面逛逛。泽秀被一群人看着不能来后面,你还不能去前面看看他吗?”
小蛮低头看看自己夹着板子的左腿,要她带着板子去前面逛逛?怎么逛?他明说让她去找泽秀就对了嘛。这些人,就喜欢玩个深沉,有话不好好说。
端慧果然给她送来了一副拐杖外加一个轮椅。撺掇着她出去走走:“小蛮,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你闷在屋子里对骨头也不好的。你还没去过花园呢,我带你去花园看看好吗?”
小蛮正在努力往嘴里塞糕点,带了满嘴地碎屑,抬头看他:“上次你也说带我去花园,结果却是去了下人住的地方。全是男扮女装地丫鬟,我眼睛都看花了。”
端慧捂着嘴笑:“雪先生喜欢这个调调,大家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大老爷也是因为受不了他这个德性,才宁可他在外面自己混,眼不见为净。”
不会吧,雪先生也喜欢男人?!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端慧急忙摇头道:“你可别瞎想,雪先生只是兴趣……嗯,有点怪异罢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哦。只是兴趣有点怪异----那就已经很古怪了好不好。
最后她还是坐在轮椅上,被端慧推出去看风景。雪先生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府邸很大。虽说屋子里装饰的很妖异,但外面一山一石倒是能看出主人地品味。是个大户人家的模样。
一路顺着小石子路过来。扫地的,打水的。剪花的,抹窗的,都是穿红着绿的丫鬟,但小蛮很清楚,那只是表象啊表象,其实他们的本质都是男人!
端慧一面推着她慢慢走,一面轻道:“泽秀少爷已经很多年没来这里了,以前他和雪先生还有团扇子二爷的感情很好。不过他娘出事之后,他就谁也不理了。这次能把泽秀少爷接过来住几天,雪先生心里其实很高兴。先前他听说泽秀少爷在团扇子二爷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嫉妒地饭都吃不下呢。”
这个也要嫉妒,他是小孩吗?
小蛮摇了摇头:“他娘出事,他为什么要迁怒给自己的二叔三叔?把她关起来的人不是他爹吗?”
端慧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事说来话长了。大老爷那个人特别迷信,泽秀地娘是他第三房小妾,少爷过周岁的时候,宾客里刚好有个会看相地,说她是狐狸精转世,说泽秀少爷是狐狸精地儿子,以后要败光大老爷的家产,迷惑地他死无葬身之地。…W..C 大老爷就信以为真,本来打算把他们母子俩赶出去,结果当时的二老爷---就是团扇子二爷,拼死阻拦,说了一串大道理,倒也罢了。谁知过了几年,传出二老爷和泽秀少爷的娘有私情,二老爷一怒之下离开了家族,她就被软禁起来,很快就疯了。三老爷---就是雪先生那会一天到晚忙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时间管这些。泽秀少爷懂事之后就求着雪先生和团扇子二爷把他娘放出来,结果谁也不愿惹麻烦,最后他娘就这么死了。少爷就变了一个人,再也不肯回家。说起来,连雪先生也奇怪他是从哪里学了一身本事,竟然能把耶律文觉的一条胳膊给废了……”
小蛮听得呆了,靠在轮椅上一个劲出神。
想起他年少时的叛逆模样,才十五岁的少年,亲娘死了,自己被当作狐狸精的儿子,那日子肯定不会很舒服。
端慧停下轮椅,笑道:“小蛮,给你看个宝贝。这是雪先生的宝贝,也是大家的宝贝。”
他小心从袖子里取出一绢白绸,宝贝兮兮地捧到小蛮面前,还一个劲嘱咐她:“看看就好,可别弄乱了,也别让雪先生知道。他若发觉这东西被我偷偷拿出来给你看,一定会骂我的。”
小蛮展开白绸,上面原来淡墨轻彩画了一个少年人,腰上挎着三把巨大黑剑,长发披在腰下,宽大的领口微微敞开。他探手出去不知是要接住什么,眼睫微扬,那张脸,简直美得惊心动魄,眉宇间纠结了一股傲气。一种郁然的冷,像一件精致的瓷器,又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剑锋。锐不可当。
是泽秀。他少年的时候美得像个妖孽,难怪他爹深信他是狐狸精地儿子。
小蛮一看就舍不得丢手了。恨不得把它抢过来据为己有。
端慧笑道:“这是八年前雪先生一时兴起,酒后画在白绸上的泽秀少爷。他十五岁的时候来过一次,把我们府上都给惊住了,不敢和他说话,也不敢靠近。甚至连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现在地泽秀少爷长大了,可是我们谁也忘不掉那年的惊鸿一瞥,我这辈子再也没见过这么漂亮地人了。”
是的,他太漂亮,漂亮的让人想起一些绚烂到了极致就会凋谢的美好,生怕惊了他,仿佛稍重一些他就会化成烟飘走。
“小蛮喜欢这幅画吧?不过你只能看看,可不能拿走,雪先生宝贝着呢。”端慧笑得很暧昧。
她笑了笑。把白绸折叠一下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少来,什么你偷偷拿出来给我,就是雪先生让你转送给我地吧?他的东西你怎么可能偷偷拿走。你们那点小心思……就是盼我从此死心塌地。非他不行。我明白了,所以东西我不客气收走了。”
端慧笑道:“小蛮果然聪明。”
过了小桥。拐个弯。却是一片竹林,青竹嵬嵬。竹声细细,极其幽雅。林中立着一座小亭子,里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端慧推着她慢慢走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白衫子头发披在背上的男子背对着他们坐着,天气还挺冷,他的衣服却很单薄,手里攥着一个犀角小酒杯,转来转去,就是不喝。他身后站着一个华服女子,年约四旬,面容艳丽,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上去与泽秀有五分相似。
她皱眉低声道:“就算你不为我想,也应当为你爹想想,他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你还成天在外头跑,这次还伤的差点死掉。什么时候咱家的孩子要这样抛头露面做下等贱活了?怨不得你爹不欢喜你,是你自甘下贱,你大哥二哥三哥他们怎么就不像你这样,连你弟弟妹妹也比你强。”
那人手里的杯子终于不转了,他稍稍转过脸来,轮廓极清俊,正是泽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垂睫道:“多谢四娘关爱,泽秀心中惶恐。”
四娘?看起来好像是他爹的小妾了,怎么长得和泽秀那么像?小蛮一见有八卦可看,赶紧挥手让端慧找个地方躲起来,拉长了耳朵去听他们说话。
那女子正色道:“轮辈分,你不但要叫我四娘,还应当叫我姨娘。”
姨娘?哦,看来这女人不但是他爹地小妾,还是他娘的姐妹。好奇怪,姐妹一起给一个男人做妾?
泽秀淡道:“是,四娘。”
那女子面上闪过一丝窘容,跟着又道:“你一天到晚说心中惶恐,我看你只是会耍嘴皮子,半点惶恐也看不见。这次你必须跟我回去,以后不许在外面乱游荡。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没有子息,一向也拿你当作亲子,决不能看着你再这么鬼混下去。你爹说了,再不回去,他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从此断绝关系。”
泽秀笑了笑,柔声道:“欢迎之至。”
她登时大怒,厉声道:“你少来给我扮这种妖挑样子!你娘就是这么不自重,才落得那种下场!你不要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这次在外面鬼混,还带了一个丫头,跟着男人到处乱跑的女人能有什么好货色!家里要给你订亲事,娶个千金小姐,你就当作没听见,如今却和一个低贱地丫头搞在一起!老三也不是好东西,藏着夹着不让见她,你们一路妖妖挑挑,最好小心点!惹得老爷发怒,一个两个全部撵出去,家产一个子也不要想要!”
泽秀放下酒杯,起身道:“跟着男人到处乱跑的低贱女人----四娘是在说自己吗?说来说去,你担心地就是家产罢了。你放心,就算我分得了家产,四娘你也可以高枕无忧,我照样一个子儿也不会分给你。”
说得好!小蛮握了握拳头,决定同仇敌忾,讨厌这个口无遮拦地坏女人到底。
那女子气得脸色发绿,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忽听后面有人笑道:“四夫人,泽秀少爷,雪先生说你们爱吃梨。特地让奴婢送了新鲜雪梨过来,还说雪梨是去火静心的。四夫人火气很大,一定要多吃些。”
说着一个娇滴滴做丫鬟打扮地男人就端着果盘送进了亭子里。
四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颤声道:“老三居然……胆子不小!”
那个丫鬟柔声道:“雪先生说他也是为了四夫人好,女人年纪大了不要紧,年纪大还成天上火就糟糕了。”
四娘厉声道:“你这个怪物是在笑话我吗?”
那丫鬟娇柔一笑。捂着脸轻道:“人家不敢,人家不是怪物,人家叫容月。”
她大概被他那几个人家给恶心住了,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蛮正看到精彩的地方,不防端慧突然推了她走出去,一面笑道:“四夫人息怒,容月最近正在学习怎么做个好女人,如果冒犯了夫人,千万赎罪则个。”
啊啊啊啊!怎么可以把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还没看够热闹呢!小蛮坐在轮椅上躲也不是站也不是。眼见众人地眼睛都钉在自己身上,她忽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挥手道:“大家好啊。今天天气真好。”
四娘瞪着她看了半天,突然走过来。轻道:“你就是那个……”
话未说完。小蛮只觉一个人窜到眼前,抓住她的手将她猛然抱起。紧跟着就飞奔而去,她连四娘后面说了什么话都没听见。
嗖嗖嗖,小风刮在脸上身上,凉飕飕,小蛮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抱着她一直飞奔地那人终于停了下来,把她往水池旁的假山上一放,自己却跳上假山,高高坐在上面,一个字也不说。
小蛮仰头用手遮住阳光,吃力地看着他,叹道:“你站那么高干嘛?上面空气好吗?”
泽秀没吭声。
小蛮又道:“我这样看你很吃力,人家说看太亮地地方久了,眼睛会出毛病,我的眼睛如果出了毛病,一定都是你害的。”
话还没说完,只觉他又跳了下来,拦腰一抱,将她抱上假山顶,两人并肩坐在上面,吹着冷风。小蛮转头去看他,他依然面无表情,下巴上有一层隐约冒出的青黑色胡渣,头发也披着,看上去很是落魄。她低声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了没有?”
他道:“死不掉。”
这算什么,冷冰冰硬邦邦地。小蛮鼓起嘴,也不说话了,只是轻轻按摩着断腿,据说这样可以帮助骨头快点痊愈。
头顶听到他问:“腿怎么会断?”
小蛮哦了一声:“可能是在那个墓室里被石头砸的吧。唉,最后宝藏没捞到,却断了一条腿,很不划算。这种生意以后不能做,太亏本。而且根古他们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让人挂心的很呢。”
泽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在她脑袋上一拍:“市侩,好歹找到了镇北的五方之角,难道不算收获?”
那东西卖也不值几个钱,放在身上还是极端危险品,随时有人来抢,算个屁的收获。
她虽然这样想,却没敢说出
泽秀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身子微微后倾,望着下面华美的庭院,笑道:“没想到是三叔救了我们。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此番相见,可算是个奇迹。”
小蛮暧昧地一笑,她怀里还留着一个宝贝呐,他再也不会知道的宝贝。八年前十五岁的泽秀,那可是粉嫩嫩娇滴滴,水灵的很呀。
假山靠着一棵大树,小蛮把腿伸直,靠在树上,无聊起来,从怀里取出珠线开始打花样。
打了一会,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她一抬头,就见泽秀凑过来,盯着她手里地珠线看,问道:“这东西你是怎么打成各种结的?”
她抽出一根珠线,笑道:“很简单,你拿着,我教你。用另一根珠线在上面绕几下,再这么一弯,嗯,再绕几下……对啦,就是这样……不对不对,是这样绕,你好笨哦。”
她把乱成一团的珠线从泽秀手里抢过来,飞快拆开,重新结成一个梅花形状,然后对他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他只穿着薄薄地白衫子,领口微微敞开,小蛮看了半天,也不知要给他挂在哪里,最后只得拴在他手腕上:“这个就送给你玩吧,可不要弄坏了,不然我会骂人。”
话音刚落,便觉得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地脸颊,掌心有温暖地气息,拇指轻轻划过她的鼻子和嘴唇。小蛮抬眼看着他,他地眼睛像两颗玄色水晶,宝光流转,她觉得呼吸都要停了,不由自主想躲,却被他按住后脖子。
炽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她曾以为他是要吻上来,但他并没有,只是用脸颊细细贴上来,轻轻摩挲,像是要记住她的味道一样,他的鼻息擦过脸上,痒痒的。
小蛮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服,手心里全是汗,心快要跳出喉咙口。他的手抚了过来,将她双手分开,与她五指交缠。他的唇轻轻印在她脖子上,胡渣也蹭了上来,小蛮猛然一缩:“好痒……”
他捏住她的下巴,抬头看着她,轻声道:“别人说什么,你都别在意,别往心里去。你只要看着我就好,就我一个人。”
话说,今天发现一件很郁闷的事情。
《琉璃美人煞》出现盗版了,这文的简体版尚未卖出,繁体版刚刚谈定,于是我一直很自卑地觉得写的不好,所以没人要。。
没想到居然有盗版出现,居然还不止一个版本。。。很吐血很抓狂。。
这种感觉,和出了简体的再出盗版完全不同。。真让人欲哭无泪。。55
那什么,不好意思说让大家不要买盗版,毕竟那个真的很便宜。
只好狗血地吼一句:支持正版啊支持正版,不要让无量盗版商赚钱……(正版你在哪里?泪奔而去……)
缭乱之卷 第十六章 他这样好(一)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35 本章字数:4331
最后一天双更,这是第一更。
只看着他一个人----这算不算表白啊?
小蛮觉得自己是飞回屋子的,从头到脚,从脚趾到牙齿都轻飘飘。
她十六年来所得的幸福太少,甚至有些惶恐,只怕这是一场梦。有些好东西不会属于她,她深深相信着,可是今天它们就钻进了怀里,被她抱个满怀,似乎不会再跑掉,于是她就有点不想放手了。
这样不算赖皮吧?是他主动的哦,她接受一下,陶醉一下,没有错吧?
就那么一下下,哪怕很短暂,那也不要紧。
她拄着拐杖飘上楼,见端慧脸色不太好看,一见她来了,便赶紧挥手:“小蛮,悄悄的,别说话,先过来!”
她悄悄走过去,轻道:“怎么了?”
端慧朝房里指了指:“女眷们来了,气势汹汹的,想必是四娘撺掇着他们来的。她们是大老爷那边的人,雪先生不好拦。你要不先别进屋吧?”
他担心地看着她,这孩子看上去纤瘦可怜,只怕四娘喷一口气都能把她吹倒了。他不想看到小蛮心里难受,四娘她们的嘴有多厉害,看泽秀少爷就知道了。
小蛮笑道:“为什么不进?我又不是耗子,到处躲。端慧还想拦,她却已经推门进去了,他只得去后面端了茶水守在门口,只等一个不好自己就进去解围。
屋里果然坐了一圈女眷,珠光宝气。华服丽容,衣服上的熏香味道十分好闻。小蛮笑吟吟地走进去,先飞快扫了一圈。大约来了三四个女人,四娘坐在正中。出乎意料,她们并没有像端慧说的那么气势汹汹,相反,一见她进来,所有人都露出笑容。至少看上去和善大方。
“这位一定就是小蛮姑娘了。”四娘笑吟吟地迎上来,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小蛮柔声道:“不知道夫人们要来,我来迟了,实在失礼。”
四娘笑道:“方才在亭子里让姑娘看笑话了,泽秀那孩子脾气古怪,我也是一时上火骂了他几句,见着姑娘也没来得及招呼。可恨老三他一直没个人影,我们也不好乱闯。直到今天才问到姑娘的住处,少不得过来和姑娘见见说说话,远来是客。姑娘住地可还好?”
她可真客气温和,和亭子里的那个泼妇简直判若两人。好嘛。变脸功夫。谁不会。
小蛮急忙退了两步,弯身扶着拐杖艰难地万福:“都因为我腿脚不方便。没能去前面拜见各位夫人,还劳驾芳尊过来看我,我怎么过意的去。”
众人笑着扶住她,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了,端慧忐忑不安地过来献茶,见屋子里一团和气,个个都笑吟吟地,他心里也奇怪,上完茶就躲在大门后面拉长了耳朵听。1
四娘握着小蛮的手,细细问她年纪出身,小蛮笑道:“我今年十六岁,家里在……”她本来想说梧桐镇,突然发觉不对,赶紧改口:“……在苍崖城。夫人兴许没听过江湖上地事情。”
果然她们都露出茫然的神情,四娘便道:“原来是江湖上飒爽英姿的女侠,果然气度不凡。只是太瘦了,姑娘小小年纪,要注意身体呀。”说罢她回头笑道:“八妹还记得上回来咱们府上玩的于家四小姐吗?那会应当和她是一般大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一对琉璃人
来了来了,小蛮敏感地嗅到了不同地味道。于家四小姐?
被成为八妹的想必就是泽秀他爹的第八房小妾了,老天爷,他到底有多少姬妾啊,这个八妹看上去比小蛮也大不了多少岁,秀眉丹唇,很是漂亮,掩嘴笑道:“是呀,那个四小姐娇滴滴的,见到泽秀脸就红了。泽秀剥了个橘子给她,她也不敢接。那会大夫人还拿他俩开玩笑,说还没成亲就相敬如宾了。他俩就一起闹个大红脸。”
小蛮听得想打呵欠,好无聊啊,这些女人,有话不直说,害她以为有多好玩的事情,没想到藏头露尾的,等得急死个人。
她们开始谈论于家小姐,张家小姐,从眉毛说到衣服,从头发说到裙子,一会是佳偶天成,一会是门当户对,小蛮越听越无聊,正要找个借口出去溜溜,忽听四娘道:“小蛮姑娘是个女侠,也算泽秀的红颜知己了,这孩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好,也孩子气的很,若是和姑娘闹玩笑重了,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小蛮乖乖笑道:“好地,四娘放心。”
她起身拄着拐杖,脸色苍白,歉意地笑道:“抱歉,各位,我去解个手。”说完不堪忍受的模样,颤抖地走进内室,隐约能听见她们得意的笑声。小蛮赶紧关上内室地门,扑到床边,一把揭开被子。
床下本来有个夹板,是用来放夜壶之类的杂物,她试了试,自己能躺进去,还很宽敞,于是拄着拐杖走到栏杆那里,那上面刚好放了一盆兰花,她抓起兰花扑一下丢下楼,发出好大地声响,紧跟着把拐杖也丢下去,自己单腿跳回床上,往夹层里一躺,被子一盖,逍遥去也。
这些三姑六婆,最没水平,有话不直接说出来,非要拐了十八个弯,她本来还很期待地,最后越听越无聊,与其听她们说那些没营养的话,她不如自己躲过来睡觉。
她躺了一会,果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嚣,紧跟着门被人一把推开,许多人叫着她地名字,冲到栏杆那里去看。惊慌失措,以为是她想不开跳楼了。
嗯,你们就慢慢找尸体吧。
小蛮打了个呵欠。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心里有一种恶作剧的痛快。这夹板下又宽敞又暖和。还熏了很好闻的香,她躺了一会,渐渐目饧骨软,真地困了,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人在床上乱翻,紧跟着夹层被人一把拉开,小蛮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只见屋里漆黑一片,一个人执烛站在床边盯着自己看,正是泽秀。她“啊”了一声,打个呵欠。缓缓坐起来,轻道:“怎么是你来了,居然能找到我。”
泽秀把烛台狠狠掼在桌子上。一把将她扯出来,森然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你跳楼自杀了!你居然躲在这里睡觉!”
小蛮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我不堪刺激嘛。没脸活在世上了。所以跳楼自杀。”
泽秀瞪着她看了半天,先时怒气冲天。最后却好气又好笑,抬手在她额头上使劲一拍,啪地一声。小蛮痛叫一声,捂住额头,怒目而视:“很痛的你知不知道?!让我打你一下试试!”
泽秀似笑非笑地坐在床上,道:“难怪三叔叫我不要急,他早摸清你这个鬼丫头地脾气了。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藏在床板下面睡逍遥觉,四娘他们觉着不吉利,刚刚才离开三叔家里。”
小蛮拍手笑道:“走了?那才好!我这一觉睡得值得,把这几尊菩萨给睡回去了。”
泽秀只是笑,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头顶轻轻拍着,像拍一只不听话的小野猫。
小蛮轻道:“泽秀,你三叔是天刹十方呢。你以前知道地,对不对?”
泽秀点了点头,说道:“天刹十方并不像别人想得那样,是一个严密的江湖帮派之类,比如不归山那种,那是从上到下像个小朝廷,天刹十方一共有十几二十个人,散落各个地方,每个人的喜好,兴趣都不一样,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有地人甚至同是天刹十方,却几十年也没见过面,更不认识对方。说得通俗一点,天刹十方就是类似怪人大集合。”
小蛮恍然道:“难怪你在不归山的时候一直袒护天刹十方,你后来怎么没告诉我?”
泽秀笑道:“江湖人一听天刹十方就觉得是无恶不作的坏蛋,因为里面有几个人物专好权术势力,那些背上有红白十字刀花纹的,是里面的几个人物组织起来的,在白杨庄遇到的红姑子还有耶律文觉就是那伙人里面的一个。因为江湖帮派成瘾,一个帮派里的一个人做了坏事,整个组织便都是邪魔外道,要将他们杀人放火地恶事推到天刹十方头上,倒也正常。”
那倒是,如果他早早告诉她雪先生是天刹十方的人,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要怀疑他的目地。不过和雪先生一接触,就会发现他对这些事确实没什么兴趣,他的兴趣大概就是在府上店里养一堆穿女装地男人。
“大家都不认识,各自目地也不同,那天刹十方存在有什么意义?就是叫着好听吗?”
小蛮很好奇。
泽秀笑道:“据说以前吐蕃那里有个宝刹,叫十方,风景绝佳。曾有江湖狂客豪侠团聚在那里,饮酒高谈,更有文人雅士作对吟诗,聚得多了,各自惺惺相惜,便有人题名为天刹十方。名字由此而来,那些人散开之后,遇到合眼的后辈或者朋友,便将天刹十方地名号传给对方,每年都要去十方宝刹相聚。不过年代久远,这个相聚的习俗早已不复存在,倒是天刹十方的名字越来越响亮,成了无恶不作的代称。”
哇,这样说来,天刹十方不但不是坏蛋,反而大多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了。小蛮想到一身粉红的雪先生,突然觉得这深藏的高人其实也并不怎么深藏。
“我并不确定灭了苍崖城的人是不是耶律文觉那伙天刹十方,但这事做的确实有他们的行事风格。你身为小主,一点也不记得了吗?不要被不归山误导才好。”
小蛮咬着嘴唇愣了半天,突然低声道:“泽秀,嗯,有件事我没和你说过……”
要不要告诉他?她不能确定自己说出来后,他会不会勃然大怒,从此转身就走撇下她不管。
她怔怔看了他半天,泽秀忽然伸手抚向她的面颊,轻道:“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他突然开了个玩笑:“可别跟我说你不是苍崖城小主,这种玩笑就太大了。”
她心中一惊,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不……怎么会呢……嗯,我是想说,其实我自己并不知道灭族的是不是天刹十方,因为……因为当时我被人蒙着眼睛送出来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所以……”
她真真正正对他说谎了,再也不可以找借口说是他被别人蒙在鼓里,这次她是亲口对他说谎。
她只觉心在沉沉地跳动,好像要往下掉,一直掉,她整个人好像也在往下掉。
她或许做了一件大错事。
泽秀只觉她在黑暗里微微发抖,极为可怜可爱,不由去牵她的手,她掌心里满是冷汗。
他低声道:“小蛮?”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盯着桌上跳跃的蜡烛。黑的夜,白的脸,还有比夜还要深邃的眼眸,她看上去像失了魂一样。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嘴角边只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带着一丝俏皮,轻道:“没事。泽秀,上次我见你身上有刺青,没看清,你给我看看好吗?”
缭乱之卷 第十七章 他这样好(二)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35 本章字数:3610
最后一天双更,这是第二更。
最近狂更,更的要断气,暂时缓一缓吧,容我稍稍歇息一下。
明天开始一天一更,每章不低于四千字。
话出口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是想赶紧转移话题,不过看到他脸色有微妙的变化,她才突然惊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啊,我……对不起,你可以当我没说。”小蛮涨红了脸,使劲摇手。她绝对不是那个意思!绝对不是!她是很正经的好孩子,虽然她有那么一点点觊觎他的美色,不过打死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泽秀没理她,痛快地解开衣带,跟着是腰带,脱了外衣,露出里面的中衣,肌肤隐约可见。小蛮扑上去揪住他的领口:“不许脱了!不许再脱!”
泽秀抓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不是要看刺青吗?不脱怎么看?”
小蛮只觉脸上快要烧起来,喃喃道:“反正……别脱了。我不要看了,下次……下次再看……”
“没有下次,只有这次。”
他缓缓褪下中衣,肌理在烛光幽幽里分外暧昧,胸口上一只狰狞的青黑色麒麟,张开大嘴,双目怒瞪,灼灼地看着她。小蛮捂住眼睛,叫道:“不看不看,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快穿上快穿上!穿好了就赶紧出去!”
泽秀“啧”了一声,一把扯下她的手,将她狠狠拉过来,低头就重重吻上她的唇。
她好像一下子被人狠狠丢上几万里的高空,猛然一个停顿。紧跟着被吸进飓风里,天旋地转。她不被允许逃避,后颈那里被他用力按住。整个人好像要被他揉进身体里一样。像是他的救命稻草,搏尽所有地气力。近乎凶狠。
她会死掉,肯定会死掉。小蛮透不过气来,挣也挣不开,只觉他的手轻轻捏住下巴,她不由自主张开嘴。立时被侵入。
这个吻凶悍到可怕,可是他的手却极温柔,抚着她地脖子,像抚摸一匹极好的绸缎,然后拨开领口,往里面探----往里面探?!小蛮大惊失色,喉咙里发出惊惶地叫声,没命地挣脱开。
“你混蛋!”她委屈得红了眼睛,抬手就要打他耳光。
泽秀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往下拉,按在心口的麒麟上,低声道:“看到了吗?”
小蛮只觉手心触到炽热的肌肤。:她急忙要缩手,哪里能缩的回来。他地力气比她大了几十倍。下巴又被捏住。稍稍往下,正对着那狰狞的麒麟脸。奇怪。麒麟明明是瑞兽,可他身上这只却十分凶悍,张着嘴像是要吃人的模样。
和他一个德性!她愤怒地要挣扎,结果反而在床上拌了一下,狠狠摔进他怀里,脸撞在他胸口。不等她爬起,他就轻轻抱住了她。
“别生气。”他轻轻说着,“我不是要冒犯你。”
这还不叫冒犯?小蛮第一次体会到力量的悬殊,她根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恨道:“你已经冒犯了!”
泽秀笑了一声,将她额头上的乱发拨开,低声道:“这不叫冒犯,这是情不自禁。”
小蛮不说话了。她垂下头,心脏好像还没有平静下来,屋子里太安静,她害怕心跳的声音太大被人听见。
这样的事情是不对的,孤男寡女,夜深人静,要是她娘还活着,这会早就拿着鸡毛掸子把她抽个半死了。
她没有办法,深深的喜欢上一个人原来是这样地,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美好。以前她敬而远之的美丽,此刻绽放在她眼前。她固执地不肯离开,甚至带着一种绝望的味道。太美好地东西,带来的不单是幸福,还有悲伤,因为怕它逝去。
她低声道:“你、你背上地伤,好了没?让我……看看。”
泽秀转过身,将宽阔地后背对着她。上面果然密密麻麻许多疤,有的甚至刚刚愈合。不止是这些,他身上有很多旧伤疤,触目惊心。小蛮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你以前一定经常和人拼命。下次不要拼命了,万一死了怎么办?”
泽秀哭笑不得地转头看着她:“这是什么话?话是这么说地吗?”
小蛮还有些茫然,抬头道:“那要怎么说?”
她面上带着一丝妖艳的红,嘴唇湿漉漉,双眼里像是藏了星子,亮得诡异。一绺黑发滑在她脸颊旁,黏在下巴上。他不由替她捻开,拇指抚上她丰润的下唇,细细摩挲,慢慢探进去,拨开齿关,按住她的舌头。
“你应当说……”他轻轻揉捏着那一截柔软湿润的舌头,看着她迷离的眼神,自己好像也要醉了,将她拦腰抱过来,贴着耳边说了几个字,然后低头去吻她。
他的胡渣总也刮不干净,擦在脸上脖子上又痒又痛,小蛮的手软软搭在他肩上,被他环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像是知道她怕痒,他故意将下巴在她脖子那里擦了两下,小蛮笑得要躲,他却轻轻拨开她松散的领口,在她锁骨那里重重咬了一口。
小蛮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抓住领口,谁知他已经起身披上衣服,道:“我走了……明天见。”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再也没说别的,摆摆手就转身离开。
屋里最后一点光明也被他带走,小蛮一个人躺在黑暗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或许是一场梦,也可能是她想象出来的,她不敢睡,怕把梦睡醒了。
锁骨那里有微微的麻痛,她颤抖着起身点了蜡烛,跳到铜镜前。
镜里的少女双颊犹如火烧,眼睛水汪汪的,她这辈子就没这么漂亮过,像刚刚成熟的小妖精,还带着一丝青涩的茫然。她缓缓拉开领口,右边锁骨上红了一片,极艳丽的红,像胭脂不经意间抹了一块。
小蛮再也看不下去,一口吹了蜡烛,跳回床上,用被子使劲蒙住头,连数了三遍九百九十九只羊,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她老娘会原谅她的,如果她知道她有多么喜欢这个人,喜欢得不知怎么才好,她一定会原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许她一些幸福,一些些就好。
小蛮的断腿完全痊愈的时候,夏天已经来了。
北方的夏天是很短暂的,一晃眼满眼的翠绿,再一晃眼就要秋叶满地。
小蛮坐在开满藤花的回廊下,一勺一勺吃着绿豆汤,这玩意还是雪先生托人专门从南方买回来的。她最近被养的很好,胖了一些,比起以前可怜兮兮瘦巴巴的小姑娘,她看上去更像一个真正的少女。
“喂。”后面有人叫她,一回头,就见到泽秀微微含笑的脸。她招了招手:“过来过来,这里有绿豆汤,要吃吗?”
泽秀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接过汤盆一口就全喝光了,小蛮目瞪口呆:“我……我才只吃了几口……”
泽秀把空空的汤盆子还给她,很诚恳地说道:“味道很不错,谢谢。”
小蛮抬脚就要踹他,泽秀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笑道:“看样子你的骨头没问题了。咱们也应当离开这里,继续找五方之角吧?”
小蛮一愣,嗯了一声。
继续找五方之角,等全部找到之后呢?他是不是就觉得任务完成,然后离开她?从此各过各的?
泽秀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发什么呆?和你说话呢。”
小蛮点头道:“嗯,好啊,咱们明天就可以出发,我完全没问题。这次是去哪里呢?北方的找到了,是去东方还是南方?或者再去阴水的地方找宝藏?”
泽秀看了她一会,突然捏住她的下巴,道:“你去过漠北吗?”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小蛮呆呆地摇头。
“那里有大片的草原,天很高,随便你骑马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你若是喜欢,我下次带你去玩……等五方之角找齐之后。”
小蛮突然笑了,勾住他的胳膊,歪着脑袋奇道:“咦咦?我没听错吧?某人是在说以后的事?”
泽秀脸上微微一红,露齿跟着笑起来:“不错,你待如何?”
小蛮笑道:“我不呆,也不如何。总而言之你说话要算数,不然……嗯,不然我咬死你!”
她作势去抓他的胳膊,被他笑吟吟地扣住手腕,戏谑道:“就你那点小力气,只有乖乖被大爷欺负的份。说!去不去?”
小蛮笑得要打滚,滚到他怀里,连连点头:“好好,听大爷的,小的不敢抗命。”
泽秀将她扶正,替她理好领子,突然柔声道:“小蛮。”
“嗯?”
他没说话,只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这样努力,五方之角一定会找齐的。找齐以后,咱们再痛快玩一场,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都没去过吧。”
小蛮笑着点了点头。
以后……很诱人的两个字。
她多么希望,自己有“以后”。
真的希望。
缭乱之卷 第十八章 他这样好(三)
更新时间:2008-10-4 15:09:36 本章字数:5626
这两天雪先生天天往外跑,往往大半夜的都不在家,不晓得搞什么鬼。小蛮他们想道别,见他一面都见不到。
问端慧,他鬼鬼祟祟地说最近府上要来一个特别的客人,所以雪先生难得这么忙。
“客人?我看是女人吧。”泽秀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
端慧正在给他们削桃子,听了便笑道:“哪里的话,雪先生可不是那样的人。”他把桃子用小刀切成梅花一样的形状,一片片拆开,装在水晶盘子里,递给两人,又道:“雪先生还吩咐,知道两位近日要离开,先缓缓,等他忙完这阵再走,千万不要着急。”
小蛮和泽秀只得在他府上继续住下去。他俩都不是那种安稳吃了睡睡了吃过日子的人,在府里养伤也罢了,伤好了还要过米虫生活,简直是生不如死,天天闲的没事做,就开始搞破坏。
某日,泽秀突发奇想,要教小蛮练剑。练习的地方就选在后花园的竹林里,那里栽种的都是名贵品种的湘妃竹,幽雅祥和,雪先生向来珍爱。
泽秀提剑在林中一通乱舞,他的功夫本是狂放不羁的套路,技巧极少,一套剑舞下来,可怜的湘妃竹也不知被他砍倒多少。他擦了一把汗,把大剑丢给小蛮:“记得了吗?”
他耍的那么快,就算有武功底子的人也不可能一遍就看会。
小蛮痛快地点了点头:“记得了。”
她嘴里叼着一块糕点,左手在身上擦擦,勉强提剑。
我砍----砍遍世间魑魅魍魉!
咣当,大剑撞在湘妃竹上,弹飞出去。刚好落在端茶过来的端慧脚边,险些把他脚踝砸断,他吓得面无人色。怔怔望着两人。
小蛮跑过来两手抱起大剑,打个招呼:“抱歉啊。刚才没抓稳。”
我刺----刺穿天下妖魔鬼怪!
大剑嗖地一下脱手而出,擦着端慧的耳朵,噼啪一声,后面的湘妃竹又断了两根。
“你不是说记得了吗?”泽秀过去捡剑,脸色很黑。“根本是乱砍乱刺。”
小蛮正色道:“因为剑太重了,换个轻点的可能会好。”
泽秀果然从靴筒里取出匕首,正要递给她,端慧早就脸色发白地上前,轻道:“还是不要练了吧,这片林子会被砍光地。”
两人无辜地回头,这才发现一整片漂亮的湘妃竹林被砍得七零八落。
练剑事件,终于因为小蛮的不懂装懂,雪先生地痛哭流涕。泽秀的暴跳如雷而圆满结束。
又某日,小蛮突发奇想,要教泽秀做饭。
“你会武功。刀功肯定是不用说了,把这块肉切成肉丝。长不能超过两寸。宽不能超过半寸。”
小蛮挥着手里地菜刀,很有教书先生的严肃认真。
泽秀捏着菜刀。额上滴下几粒汗珠,迟迟切不下去。
“切啊!”小蛮毫不留情。
泽秀举刀,虎躯一震,虎目一瞪,虎牙一咬,虎吼一声,虎爪一抬----劈下去。
案板裂开了,灶台塌下去了,案板上的肉完好如初地躺在地上。
泽秀把刀一丢:“你来切,我来炒菜。”
于是教做饭事件,最终结束于厨房被大火焚烧之后。
那凄凉的一夜,大火熊熊,直扑天际,照亮了雪先生黑玉般的双眸,也照亮了他满脸地泪水。1 ..他终于认识到了惨痛的现实,痛定思痛,第二天就把两人赶了出去。
“你们这一去,又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来三叔这里玩玩。”雪先生送他们走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头发软软披在肩上,衣服松垮垮的,简直是伤心欲绝,“最好以后永远也不要再来了。”
端慧牵了两匹骏马过来,把缰绳递给泽秀,柔声笑道:“别介意,雪先生就是孩子气,说反话呢。以后一定要常来看看,我们都在府上等着你们。”
泽秀把包袱系在马背上,翻身上马,低头看着雪先生,突然微微一笑:“三叔,你保重。”
雪先生的鼻子都红了,拉着小蛮的手,轻声道:“泽秀这孩子吃软不吃硬,不要总与他对着干,他以后也要靠你多多照顾了。小小蛮也要记得回来看叔叔,叔叔永远为你准备漂亮的衣服,不要忘了叔叔……”
他还没唠叨完,小蛮就被泽秀黑着脸拽上了马背。她回头对他们招手,心里其实也是依依不舍的。不舍的不止是这些可爱又热情地人,还有一切发生在这里的美丽事情,某个惊惶的夜晚,铜镜里少女地脸嫣红如桃花,仿佛破茧成蝶那样。
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和当时地心跳,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
“我们要出辽地,过关口会很麻烦,从小路上绕比较方便。”泽秀一面策马缓缓前行,一面低头看着地图。
小蛮骑在另一匹马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突然反应过来,猛然回头:“要离开辽地?!去哪里?”
泽秀指着地图上地点:“东南两边的五方之角不在辽地,落在大宋范围里,想来江宁府和福州那一带应当有五方之角地线索。”
小蛮微微蹙眉,良久,才低声道:“不能……先别离开辽地好不好?阴水的宝藏还没找到呢。要是落入耶律文觉那伙人手里,不是不太好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没有镇北的五方之角,他们只能望着宝藏兴叹。东边也有阴木的位置,照样有宝藏。何况你我只有两个人,也搬不动那么多宝藏,带在身上还引人注目。并不是好法子。”
小蛮无话可说,只得默然不语。
离开辽地的话,不归山那伙人就没有任何羁绊。随时可能过来找她算账了。特别是老沙,他那柄冷冰冰的刀搁在脖子上地滋味并不怎么妙。割断脖子的滋味更不会美妙。
她正想的出神,不防泽秀突然抬手插过肋下,将她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身前。
“耶律也不能靠一辈子。”他低声地一句话让小蛮大惊失色,急忙回头,怔怔看着他。
泽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就缩在辽地不动。该解决地总是要解决。这次有我,你不用担心。”
小蛮低声道:“你都知道?”
他笑了笑:“你无缘无故带着他,老沙无缘无故被逐,不归山的人以往最多在辽地活动,如今却毫无动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做了手脚。听我的,耶律靠不了一辈子,他现在是个纨绔子弟,不务正业,真正当上皇帝之后永远是本朝利益至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你一辈子,自古帝王将相是最靠不住的。”
小蛮咬了咬嘴唇,轻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我一辈子……你也是吗?”
泽秀没说话。只是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良久。才低声道:“不要那么斤斤计较。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江湖地事情扯上官府军队,会越来越复杂。”
小蛮怔忡了很久很久,才轻轻一叹:“你又怎么会知道,被人践踏的滋味。”
说完不等泽秀说话,她又道:“我明白了,会照你说的做。”
泽秀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翻过来低头仔细看。小蛮也跟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努力伸展开,也不及他的手掌大。她的手指纤细可爱,泽秀的手上却满是握剑和缰绳磨出来的老茧。
她轻轻用手指去抠他地老茧,耳边听他轻道:“别动。”
他抓住她的手心,看了半天,才笑道:“不用担心,你是长命百岁的相,命里富贵,嫁得贵婿,子孙满堂。死不掉地,以后好日子等着你呢。”
小蛮也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看相嘛,随便看看就晓得了。”他说得和吃豆子一样容易。
小蛮把头搭在额头上,四处张望:“贵婿在哪里?哪里有贵婿?我怎么没看到?”
泽秀哈哈大笑,张开手紧紧抱住她纤瘦的身体,柔声道:“别怕,别生气,有我呢,嗯?”
小蛮握住他地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忽然道:“你地胡子戳在脖子上,痛死了。快离我远点。”
话音刚落,只觉他故意把下巴使劲蹭在脸上脖子上,她笑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赶紧抓紧缰绳,正要说话,忽听前面传来一阵铃铛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就见林子里狂奔而来一个人,披头散发,衣衫也脏兮兮地,然而身形纤细,甚是动人。
小蛮啊了一声,急道:“连衣!”
那少女停了一停,抬头不确定似的朝这里看过来,终于看清是小蛮,她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要命似的冲上前,一把抱住小蛮,哽咽道:“主子!主子!他……他要死了!”
小蛮滚下马,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几个月不见,她瘦了很多很多,肩上骨头都突了出来,衣服脏的都看不出颜色了,看上去真是比叫花子还狼狈。她柔声道:“慢慢说,别急,别哭。出什么事了?这几个月你在哪里?”
连衣挂着眼泪,哽咽道:“我……等不及了,求求主子先去救他!他被几个强盗围起来,只怕会没命!”
泽秀一皱眉:“他?是耶律?你不是有功夫么,怎么还要逃走?”
连衣猛然一呆,飞快抬头,尖声道:“是啊!我……我为什么要逃?!是他……他说女孩子不可以动手动脚,让我先逃,我才……我真傻!我笨死了!”
她掉脸就跑,两人急忙追上去,没跑多远,只听一阵喧嚣声。却是耶律在和三四个盗贼模样的人争执,那小样,都被揍成猪头了。嘴里还在哭爹喊娘地嚷嚷着:“报上名来,本王日后将你们千刀万剐!”
不等他说完。脸上就被狠狠锤了一拳,他满嘴的血,含糊地叫嚷着什么再也听不清了。
连衣纵身而上,三四下就把那伙强人给摆平了,躺在地上直哼哼。泽秀走过去一看。笑了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几个不是榜上通缉有名的大盗么。”
他取出绳子快乐地把他们拴好,回头对小蛮摆了摆手:“抱歉,我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是要去官府领赏金,小蛮知道他的习惯,并没阻拦,只是牵着马,走到连衣身边。她哭哭啼啼地从地上扶起破布一样地耶律,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怎么这么笨,每次都是……明明我可以把他们赶走的。”
耶律断了半颗牙。捂着嘴,血从指缝里汩汩流出。另一手却在连衣脸上摸了摸。意似安慰。
小蛮看他那个猪头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低声道:“走,先找个地方替他上药吧。”
连衣擦掉眼泪,点点头,轻轻把耶律背在背上,出了林子便是一个小镇子,小蛮要了三间房,还请了个大夫过来看耶律,开了一点药,放在下面厨房熬制。
“他身上怎么到处都是伤?你们这几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小蛮简直无话可说,大夫说耶律身上不光是这些新伤,看起来他以前也受过伤,难怪都变成了猪头。
连衣坐在床边,用湿布轻轻把耶律脸上地血块擦干净,轻声道:“那天晚上,耶律文觉来袭,我被点了穴道,是天权公子救了我,让我带着他快走,我跑了一夜,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能又绕回去,可是主子你们都不在了。他……他问我到底要去哪里,我说应当是去太白山,可是我们都不认得路,只能在林子里乱晃,每天都是问路,找路,找到了太白山,那里的女真人说有几个南人冒犯了神灵,我猜是不是主子你们,谁知他、他和女真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他切了人家一个耳朵,要被人追杀,我只好带着他一路逃出来,一逃就是这么久……”
小蛮叹了一口气,这个耶律,还当自己是做王爷时候地威风呢,到处切人耳朵,气势汹汹,没本事还要成天找麻烦,真是活该。
“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连衣摇了摇头,低声道:“路上遇到了几个大盗,要来劫财,我们身上都没什么银子,他们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他……他就让我快跑……”
“所以你就这样傻乎乎的跑出来了?”小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自主在她脑袋上使劲揉两下,“你怎么会呆到这种地步啊!真是……不敢相信!”
连衣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替他清洗伤口。
门上突然被人敲了两下,小蛮跑去开门,就见泽秀站在门口,额头上汗水涔涔。
“那个人死了没有?”他大步走进来,毫不客气地问着,本来还想说死了就把他丢出去,一看到连衣泪水涟涟的眼睛,他只得把后面半截话吞下去。
“这是官府的赏银,一共两百两,那几个通缉犯算是你抓到地。喏,拿去。”泽秀把一个小布包丢给连衣,她手忙脚乱地接了,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谢、谢谢泽秀大叔,可是那些人也不算我一个人抓到的,你……还是你拿着吧。”
连衣小心翼翼地把布包还给泽秀。
他一摆手:“不用多说,收好。”说完在小蛮脑袋上一拍,拖着她出门,又道:“有个吝啬的主子,算你倒霉。”
门被关上了,小蛮气急败坏的声音也截断在门后。
连衣把布包小心收好,回头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那只猪头,良久,才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像是怕惊到他一般,划过他青肿紫红的脸颊。
所有人都说他不是个好人,一无是处,男女通吃,昏庸无能。
连衣微微抿起唇,怔怔看着他,一直看到夕阳西落。一绺阳光晒在她左腮上,暖融融的,她用手按上去,摸到了干涸的小血块。是他的手沾上去的。
扑簌簌,一阵风吹过,惊起树上地鸟,拍着翅膀飞了起来。
她猛然心惊,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敲中心脏一样,一时如痴如醉。
缭乱之卷 第十九章 流水(一)
更新时间:2008-10-5 15:01:24 本章字数:5018
第一更。
耶律在床上躺了三天,猪头才慢慢恢复成帅哥。他的坚韧程度大约和他的好色程度一样厉害,一醒过来就不安分,用绷带包成猪蹄一样的手去摸连衣的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着。
连衣轻轻握住他的色爪,却并不丢开,只是握在手里,她这几天几乎没吃没睡,看上去憔悴之极,见他醒过来,喜不自禁,眼里还含着泪,脸上却早已笑开了花。
“我什么都好,不好的是你。”她喃喃说着,用袖子擦去眼泪。
耶律咧嘴一笑,登时牵动脸上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记得我和你说了什么?女孩子要文雅,不要舞刀弄枪的。遇到这种事,就是男人出头的时候了,不然你把我当作什么?累赘吗?”他逞强,说得一本正经。
连衣脸上一红,慢慢放下他的手,轻道:“你想吃什么吗?我让人去做……对了,主子他们来了,多亏了泽秀大叔身上带着膏药,不然光吃大夫开的药,你没办法好这么快。”
耶律登时狂喜:“好兄弟也来了?!”
他立即就要下床去看他,谁知一动就疼的哭爹喊娘,只得无力地摔回去。连衣急忙起身把小蛮他们叫来,泽秀臭着脸进来看了一眼,掉头就要走,耶律抬手就拦,差点摔床下,连衣急忙扶住他。
他急道:“好兄弟!别走!这次是你救了我。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你,给你做牛做马!你……你先别走!”
泽秀哪里理他,走两步。忽觉袖子被人轻轻一拽,却是连衣。她一脸哀求地看着他。
他微微眯起眼睛,只得转头,走到床边,一把揭开被子,道:“我看看伤势。换个药。”
耶律急忙要脱裤子,泽秀冷道:“你脱裤子做什么?伤都在上身。”
他哭丧着脸:“好兄弟,我腿疼,你好歹也帮我看看。”
说着就把裤子脱了,露出光溜溜的两条毛腿,小蛮吓得赶紧溜出去,她可不要看男人的裸体。连衣脸上泛红,却没有离开,只是走到床边柔声问道:“要我帮忙吗?”
泽秀拆开绷带。细细看了伤口,道:“你去拿点干净的绷带来。”
说着,他便取出药盒。抠了药膏摸在耶律身上。那药膏本来是专治皮外伤青肿痛的,一涂上去先会疼得更厉害。耶律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泽秀地脸,只盼他待得久一点。哪里还觉得疼,只恨自己伤口不够多。
一直涂到腰际,泽秀突然停手,挑眉望着他光溜溜的腿间,似怒非怒。耶律抓住他的手,喘息道:“好兄弟,好兄弟……我一见你,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你就当疼我一次,只有一次……”
泽秀一把甩开他地手,冷笑一声,恨得想踹死这个无赖,到底还是忍住怒火,转身便走,哪里管他在后面叫得像杀猪。抬头忽见连衣取了绷带怔怔看着自己,他道:“你替他裹上吧。”
连衣急忙回神,点了点头就要进去,泽秀突然道:“你犯傻也要有个限度,他是什么东西,你还犯傻。”
连衣笑得苍白,连连点头,泽秀没说话,推门走了出去。: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吸吸鼻子,慢慢走到床边,耶律还光着腿,情态极其不堪,见她来了,便赶紧叫道:“小连衣,快过来……我知道只有你最好,这下终于知道了!”
她一把拉高被子把他的腿盖住,握住他地手,低声道:“你不要乱动,伤口会裂开。”她取出绷带替他将上身的伤口全部裹好。
耶律哼哼唧唧,最后突然叹了一口气,在她手上一捏,低声道:“连衣,你对我真好。从来没人待我这样好过。”
连衣苍白的脸上又是一红,垂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耶律隔着被子将裤子穿好,这才道:“我不会轻慢你,因为我知道你很好。以后我也不会再这样了。”
连衣轻轻一笑,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小蛮自小生活在边陲之地,所见的最多是沙漠高山冰川,广阔澎湃的黄河还是第一次见到,特别是每到下游,需要有纤夫来拉船,喊着嘹亮地号子,四周流水滟滟,蓝天辽阔,委实令人心胸为之开放。
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船头,没事就站那里往远处看,弄得船上舵手们都认识她了,只要一提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谁都知道是指她。
“我们现在应当算在宋地了?”小蛮趴在船头的简陋栏杆上,朝下面看。
泽秀在旁边擦剑,也不抬头,只道:“身子缩回来,不然摔下去可没人救你。现在是在宋地,不过还没上岸。”
小蛮有些感慨,她应当也算半个宋人了,除了会说点官话,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宋朝的疆土。她从船头抓起一坨吃剩的果核,扑通一声丢在水里,溅起一串水花。
“奇怪,你不是从来没坐过船吗?怎么精神头这样好,一点也不难过。”
泽秀用看野兽的眼神看着她,此人的适应能力绝对天下无双,陆上水里都是那么活蹦乱跳,生病也好,怎么样也好,什么都打不垮她,蔫了没两天就能继续神气活现。相比较之下,连衣和耶律根本不够看,从上船就开始吐,一直吐到现在,两人都是面无人色。
帘子突然被人揭开。连衣扶着舱壁颤巍巍地钻出来,脸色和青菜一样绿,低声道:“主子。泽秀大叔……还有药吗?他说如果再吐,他就要跳水里。还是死了的好。”
泽秀冷道:“那请他赶快跳水,死得洒脱点。”
连衣捂住嘴,呕了好几下,艰难地说道:“可是……我也受不了了……泽秀大叔,什么时候上岸啊?”
泽秀从怀里取了药瓶。递给她:“拿去,难受地时候含两颗。上岸还要两天,再忍忍吧。”
连衣急忙点头,结果这个动作让她忍不住冲到船头大吐特吐,脸色由绿转白,好半天直不起身子。小蛮只得扶着她进船舱,忽听泽秀道:“带话给那个契丹王爷,宋地不比辽地,不想死的话把尾巴好好夹起来。宋人没有喜欢契丹人的。”
过了两天。终于到了德州,泽秀终于发现,这句告诫对耶律来说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收敛两个字怎么写,他出生以来就不知道。
前脚才到客栈。他后脚就打扮地无比光鲜。端的是个粉面佳公子,手里还拿了一把折扇。笑吟吟地过来敲小蛮地门。连衣开门见到他这种样子,眼睛都直了。
“小连衣,走,哥哥带你去个好玩地地方。”他腰上挂了一个精致的荷包,轻轻一拍,轻佻无比。
连衣退了一步:“不,不……我还是不去了。你也别乱跑,你是契丹人,他们不喜欢你地。”
耶律笑道:“闲杂人等喜不喜欢我,与我无干,只要我的小连衣喜欢我就行。德州我以前来过,熟的很,你安心,不会走丢了。”
连衣犹豫着朝小蛮那里看了一眼,耶律又道:“好姑娘,你也去,人多才热闹。”
小蛮肚子饿得慌,摇手道:“我不去,你们去玩吧,我找东西吃去。”
耶律揽着连衣的肩膀,走了几步,笑道:“路上把盘缠丢了大半,好在这四个宝贝没丢。看我今天给你们赚个一千两白银回来。”
小蛮一听白银两个字,登时两眼放光,急忙追上去:“去哪里能赚这么多钱?我也去!”
耶律摊开手,手里正是四个精致玲珑的骰子,他把手一握,挑眉笑道:“去赌场,怎么样,有没有胆子一起去?”
小蛮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走!”
她迫不及待,抓着耶律地袖子就要下楼,正遇上泽秀上楼,一见她两眼放光的样子,便皱眉道:“你又要搞什么?”
她眉开眼笑:“去赌场。耶律说能赚到一千两白银!”
泽秀看了耶律一眼,他笑得十分猥琐:“好兄弟,你也一起吧。不过只怕你不会掷骰子,反而把你的花容月貌给赔了进去。”
泽秀眉头一跳,冷笑一声:“好啊,去就去。”
掷骰子的游戏,小蛮是半点也不会,但是赌场有个好处,只要你愿意败钱进去,管你是男是女是皇帝是乞丐,它都痛快地敞开大门。
耶律熟门熟路,走进去之后“啪”地一声打开折扇,风流倜傥地摇了两下,立即有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要招呼,他的手一摆:“不用,我们自己玩,不去楼上。”
小蛮四处看看,这里臭烘烘的,酒臭汗臭口臭一塌糊涂。厅里满满的全是人头,叫嚷声叫骂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她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也不知该怎么玩,忽见耶律收了折扇,走到一个人不太多的桌子前,笑吟吟地看庄家赢了赌客三十两白银,赌客骂得惊天动地,他突然说道:“好臭的手法,不如回家抱孩子去,还好意思来这里赌钱。”
那一桌地人都回头望过来,并不如何惊异。赌场里更嚣张的人都有,不过一般来说,这种人往往输得最多最惨。那青衣的庄家招手笑道:“这位公子爷可要赌一把?”
耶律取出自己地骰子,丢给对方:“我只用自己的骰子。”
那人点头道:“好,可见是行家。公子请先掷。”
耶律道:“你先。”
那人并不推辞,放了十两银子上去,耶律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押在桌上。庄家合手,手腕转得飞快,甩、抛、顿、转,最后丢在白瓷大碗里,四颗骰子滴溜溜转了半天,最后却是四个幺,桌上人人喝彩:“好个满盘星!”
小蛮一点也看不懂,只觉那人手法十分老练,见桌上大家都叫好,她不由回头问泽秀:“是输了还是赢了?”
他摇头道:“耶律还没掷呢,不过要赢他,非得掷出比满盘星大地点,只怕有些难度。”
那不就等于输了!小蛮不由大急,谁知耶律脸不红心不跳,拿起骰子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手腕一转,便将骰子丢在碗里,四颗骰子跳了半天,第一颗落下,却是红色四点,第二颗还是个四点,第三颗居然还是个四点。桌上众人叫得更响了,对着最后一颗不停旋转地骰子猛喊:“四!四!四!”
小蛮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那颗骰子转了良久,滴溜溜落在碗里,红点朝上,果然还是个四点。庄家脸色有微妙的变化,终于还是将面前地银子放到耶律面前,笑道:“公子果然厉害,这满园春压过了满盘星,可是我输了。”
耶律得意洋洋,接过那十两银子,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太少,早知道应当押多些,满园春就换来个十两银子,不值啊。”
小蛮还是一头雾水,回头想找泽秀问,他却老早自己带着银子去别的桌子赌钱了。她赶紧跟过去看热闹,那一桌却是赌牌九,摸骨牌,长三梅花叫个不停,泽秀连赢两把,也不过是十几两银子。
她正看得有意思,忽听后面一阵喧嚣,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却见一群人把连衣围住,那情态很是不妙,她急忙要过去,只见耶律突然挤进人群,叫道:“你们赌牌九,又不是出了天牌至尊宝,不过一付铜锤赢了三点,居然也好意思让别人全副身家赔给你。”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只听里面一人冷笑道:“是这位姑娘自己答应的规则,她若输了便把人赔给我,不信你去问问她,我可有一个字说错。”
连衣攥着衣角,咬唇不语。耶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用怕,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
她轻声道:“我是看热闹,可是这个大爷非让我陪他赌一把,说我赢了他今天的银子就全给我,我说我没钱不赌,他就说没钱你还有人在啊。然后塞给我骰子非要我赌,我把骰子丢给他,他就说我抛了个三点,跟着自己又掷一副,说铜锤大过我的,就非要拉我跟他回家。”
岂有此理!小蛮护犊心切,冲上去就要理论,泽秀在后面一把抓住她:“你少来,屁也不会就别出头。耶律是个高手,看他怎么解围。”
耶律挑起眉毛,笑道:“你这样根本是耍赖,人家姑娘说了不要赌,你却使诈,果然是卑鄙之极!”
那人将骰子丢在桌上:“你要怎么样?强出头?还是咱们也来赌一把,你赢了姑娘就让给你,你输了,身上银子全归我。”
耶律拿起扇子在手上一拍:“还在使诈!我赢了,姑娘和你的银子都归我,你赢了,东西都是你的,有没有胆子赌一把?”
那人冷笑道:“好,开局。”
缭乱之卷 第二十章 流水(二)
更新时间:2008-10-5 15:01:24 本章字数:3952
第二更。
连衣咬唇轻轻拉着耶律的衣服,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耶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看我的。”
他摞起袖子,坐在椅子上,拿出骰子晃了晃:“你先我先?”
那人做个请的手势,耶律也不客气,当即将骰子放在手里,指头摩挲一番,忽听那人道:“用自家的骰子,好会使诈。”
他立时将骰子放在桌上:“那用你的骰子也一样。”
那人果然把自己的骰子丢给他,耶律一摸到就觉得手感不对,里面只怕是塞了什么东西。他看了那人一眼,他满脸得意之色,他也不说话,当即轻轻将骰子转了抛在桌上,四颗骰子转了一阵,落得停下,却是四个三点,一副长三。
耶律心中郁闷,此人用作弊的骰子来赌钱,放在平时他早已忍耐不得要发作,但一来这里是宋地,二来他也仗着自己手法厉害,不怕这些鬼蜮伎俩。但如果在这个赌局上输了,丢脸还是小事,一个如花似玉的小连衣就要被他带走,这可不能够。
他见那人拿着骰子就要投,立即开口道:“你不是也用自家的骰子么?这次须得用我的。”
不由分说,把自己的骰子递给那人。
那人脸色一变,又怕别人起疑,只得勉强掷了一把,四颗骰子转了一会落下,居然也是一对长三。
耶律拍手笑道:“好!平局。大约是骰子用着不顺手,不好发挥。咱们换骰子,用各自的。再赌一把,一局定输赢!”
那人立即抢过自己的骰子。叫道:“这次我先!”
说罢也不等耶律说话,早已一把掷下,这次果然掷得好,四个一点满堂红,一双地牌。他面上登时得意之极。呵呵笑了起来,看着耶律,大约早已料定自己是能赢了。
耶律不等他笑完,手起骰子落,在桌上绕圈滚了一周,一颗先停下,是一张鲜红的四点,第二颗紧跟着停下,居然是张一点。那人笑得更欢了。第三颗停下是一张二点,牌面成了二四,最后一颗转了好久还不停。耶律微笑道:“我赌它是二点。”
话音一落,骰子停下。果然是一张二点。丁三配二四。至尊宝通杀。
那人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耶律哈哈大笑,起身道:“痛快!姑娘归我了,你的银子在哪里?”
那人脸色灰白,突然厉声道:“你使诈!你地骰子里塞了东西!”
耶律眉头一皱,忽听后面一个人说道:“劈开看看就知道谁作弊了!”众人一齐回头,却见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提刀站在那里,他穿着皮毛衣裳,头戴狐皮帽子,居然是做契丹人的打扮,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衣公子,面容清俊,好似冰雪堆出来地一般。:
小蛮一见到根古先是大喜,再见到天权,登时又苦了脸。根古不等众人做出反应,上前提刀就砍,别看那刀有半个人高,大的吓人,但他用来居然十分轻巧顺手,只听“咔”地一声,耶律地骰子被他劈成了两半,整整齐齐地裂了开来,里面并无任何杂物,正是上等的象牙做成的骰子。
耶律皱眉道:“这颗骰子很贵的,你劈烂了只剩三颗,以后还怎么玩?”
根古冷道:“傻货,我是帮你呢!”
话未说完,对面那人掉脸想走,根古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在他怀里一摸,掏出四枚骰子,丢在桌上,用刀身一拍,只听“咔嚓”数声,四颗骰子一齐裂开,根古捻起其中一颗,冷笑道:“一半是木头,一半是玉石,世上还有这样地骰子吗?到底是谁作弊?”
原来玉石比木头重,这人用东西将两片粘在一起,抛掷的时候就能得心应手。
那人脸色忽白忽青,恶狠狠地瞪着根古,见他做契丹人打扮,心中陡然一惊,尖声道:“是契丹的小鬼!契丹人!他们是契丹人!”
赌场里嗡地一声闹大了,契丹人凶残无比,宋人恨之入骨,一听赌场里有契丹狗,一个个都要冲上来教训他们。根古大吃一惊,掉头想走,但周围人熙熙攘攘挤上来,连转身都困难无比,他一把扯掉自己的帽子,矮着身体要从人群里钻出去,只听耶律叫道:“好不赖皮!赌场里分什么契丹宋人!输了就是输了!”
白痴啊!他在肚子里骂了一句,这不是火上浇油承认自己是契丹人吗?
突然听见连衣说了一句什么,他急忙抬头寻找她的身影,眼见她一把捞起被众人群殴的耶律,掉脸就要跑,他急急叫了一声:“姐姐!”
连衣急忙回头,见到根古,便朝他伸手,根古叫道:“快把那累赘丢了!快丢了!”
连衣使劲摇头,勉力冲过来,一把抓起他的手,纵身而起,越过众人的头顶,眨眼就逃出了赌坊大门。
小蛮被突然暴起的骚乱挤得七荤八素,回头着急地寻找泽秀,然而她身材娇小,满眼望去只是人头攒动,能勉强站着都算不错了,她张口正要叫,忽觉手腕被一只冰冷地手握住,紧跟着,一个女子低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主,你还认得我吗?”
她心中一惊,急忙回头,只看见一袭被紫纱蒙住的脸,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夺手就要逃,那女子却一把抓住她地头发,将她扯回来,小蛮痛得尖叫一声,忽觉肩上被人一抓,被抓住的头发也被人割断。紧跟着被人抱在怀里,纵身跳上二楼,推窗跳了下去。
“是她是她!不归山找来了!”小蛮吓得魂不附体。死死揪着那人地领口,叫得像杀猪一样。
那人低头轻声道:“小主冷静一点。不要激动。”
咦?这声音,不是泽秀?!她猛然抬头,却见到那人耳上闪亮地耳钉,他长睫低垂,定定看着自己。
小蛮倒抽一口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是天权。
小蛮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就朝他脸上推去,天权一时不防,险些被她抓到眼睛,不由自主松开手,小蛮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跑。背心又被人一把抓住,她吓得大声尖叫。拳打脚踢。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压抑怒意地声音:“你搞什么鬼!”
小蛮惊喜交加地回头,果然见到泽秀,他脸上被她抓了许多道血痕。青筋乱蹦,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泽秀一把将她夹在胳膊下。朝天权面上虚晃一招。跟着就拔腿狂奔,眨眼就将他甩在老后面。
小蛮紧紧抱着他地腰。急道:“是不归山!土老板!她来找我算账了!”泽秀没说话,纵身跳起,跃上树顶,回头一看,那一抹紫色的身影远远追了上来,后面还跟着天权。这样来势汹汹,只怕是没办法好好谈话地,只能暂时避开了。他跳下大树,闪身钻进旁边的小巷子里,抄小路赶到渡口旁,刚好一人刚解开绳子,要开船离开。
他一跃而上,低声道:“快开船!什么也不许问!”说着便丢了一锭银子给他。
那人一见那锭银子有十两重,登时喜得眉开眼笑,赶紧将竹竿一撑,小船荡悠悠地离了渡口,顺着水流往下漂去。
小蛮松了一口气,瘫在船板上动弹不得,回想起方才地景象,真是差点把她的胆子给吓破,头皮那里还有一些痛,都是土老板抓的,用那么大力,可见她有多恨她,要是落到她手里,她真的要死翘翘了。
泽秀蹲在她身边,讥诮地看着她,道:“都是自己招来的苦果吧。”
小蛮抬头看着他,很想哭:“这时候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好不好?”
泽秀见她头发乱糟糟地,脸上又是汗又是泥,看上去倒是格外可怜,不由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灰,笑道:“成泥人了。”
小蛮长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老天保佑,各路神仙保佑,她千万不要追上!”
泽秀奇道:“不是应当向神龙求助吗?”
小蛮一呆,急忙改口:“呃,不错……我一急就给忘了,神龙保佑我!”
泽秀在她额头上一弹,正要说话,忽觉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却见岸上一道紫影犹如闪电一般窜过来,沿着岸边飞奔,眼看就要追上这条小船。小蛮吓得呆住,果然神龙是不会庇佑她的!
泽秀急忙回头道:“船家,快些离岸!到河中央去!”
那个船家叹道:“公子,船可不是马车,说怎样就怎样。水流这么急,总要顺着来,不然翻船了怎么办?”
泽秀起身抢过撑杆,努力朝河中央撑去,刚撑了两下,只见那道紫色身影纵身一跳,兔起鹘落,姿势端妙,然而到底差了那么一些,眼看就要落在水里,她突然从怀里抛出一个木盒,轻轻丢在水里,木头比水轻,浮在水上,她足尖在上面轻轻一点,紫色的裙摆像要毁灭一切的梦,悠悠扬扬地落在了小蛮眼前。
事到临头,小蛮反而不像起初那么恐惧。
她只是怔怔地抬头,怔怔地看着紫纱下那张妩媚却冰冷的脸,土老板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剐了一样。
河面上又纵起一道白色身影,正是天权,他稳稳落在泽秀身后,不等他有所反应,立即抽出一把小刀抵在他脖子上。泽秀果然一动也不动,目光灼灼,定定看着土老板。
土老板站在船头,面纱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旁边的船家见势不妙,早已缩在船舱不敢动弹。她低头看着小蛮,突然轻声道:“小丫头,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吧。”
小蛮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土老板又道:“你请动了辽兵来困住不归山,胆子确实不小。如今不归山被围得水泄不通,出不来进不去,你是不是以为真的就没人能来去自如了?”
小蛮还是没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那个瞬间,她好像听见了阴间地牛头马面朝自己走来的声音。
缭乱之卷 第二十一章 流水(三)
更新时间:2008-10-5 15:01:24 本章字数:4155
突然发现自己还有最后两章存稿,于是加上一章今天一起发出来。明天开始就木有存稿了,一点都木有了。。叹气。。真的只有一天一更了。。。
第三更。
土老板提起长长的裙摆,姿态美妙地朝前走了两步,小蛮紧紧闭上眼,以为她要来杀自己,谁知胸口的衣服被她一提,她不由自主跟着站了起来。
土老板缓缓把面纱揭开,露出一张雪白秀丽的脸,然而美丽的只有上半部分,她的脸从鼻子往下全部毁了,也不知是烧伤还是什么别的,总之那张脸让小蛮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
她声音低柔婉转:“你的胆子真是很大,我先前竟真的没看出,你有这样大的胆子。”
小蛮哆嗦了一下,颤声道:“蝼、蝼蚁也会偷生……我……我凭什么要被你们杀掉……何况又是下蛊,又是刀子,又是用黄金白银来塞我的嘴,你、你们也没必要这样……”
土老板笑了笑,柔声道:“蝼蚁尚且偷生,是因为没人想杀死它,一旦想要杀它,怎样偷生都是不行的,特别是那种自说自话、不肯认清现实的蝼蚁。”她的手缓缓抚上小蛮的脸颊,冰冷的,她又打了个寒颤,只觉她长长的指甲刮过脸颊,剧痛无比。“小丫头。”她还是那么温柔,“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找来皇帝老子护着你也没用,妄想假的变成真的,更是没用……”
小蛮抖了一下。咬了咬唇,看她的神情,不像是恐惧。竟是悲伤害怕的想哭。
如果舍弃自尊有用,如果她地自尊还值那么点钱。她愿意马上跪在这人面前,恳求她一辈子也别说出这个秘密。可是她的自尊已经被三千两白银买走了,那么轻松,白花花的银子就可以买走她全部地希望。
所以她只有脸色苍白地垂下头,无话可说。
土老板神情甜蜜地看着她绝望的模样。突然转身,面向泽秀,柔声道:“泽秀先生,很遗憾,我们都是被这个小骗子给骗了。她不知是哪里派来地奸细,冒充苍崖城小主,将你我都糊弄个够呛。还好我们及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否则还不知要面临怎样的大祸。如今真正的苍崖城小主已经被不归山解救起来,好好生活在不归山。她对报仇和光复都没有兴趣,和这个小骗子完全不同。你一路与她同行这么久,也护了她这么久。都是白忙活一场,她不是苍崖城小主。”
泽秀的脸色也是煞白。比白纸好不了多少。他沉默良久。忽然道:“荒谬,既然不是小主。你们为什么要给她下蛊,大名鼎鼎地不归山,带一个陌生女孩子回来,难道事先不调查她的身世吗?”
土老板叹了一口气,轻道:“不错,这件事确实是不归山莽撞了。1 只因她身上有稚龙之角和苍火之印,我们起初便以为真是苍崖城小主。不过那蛊并不是不归山下的,当初在梧桐镇迎接她的时候,另有一派江湖人物来抢夺,用钢丝勾破了她的手,想必蛊虫是那时候种下的。老沙急着将小主带回来,没来得及调查他们的身份,想必这小丫头就是他们一伙的,故意设下圈套诱我们信以为真,至于蛊虫,大约就是那些人为了控制她而下的吧。这小丫头言语无赖,举止轻浮,我们怎么看怎么不像真正地小主,可是她寻找五方之角的意思很急切,无奈之下我们只得派出天权三人保护她下山,其实也有暗地监视她的意思,不出所料,她和自己地贴身侍卫有一次说话泄露了口风,被老沙的人听见,老沙带人去找她----就是在白杨庄那里了,结果又被她狡猾逃脱,随后她也不知什么因缘巧合,居然能找到辽兵来围困不归山。试想她如果是真正地小主,又何须心虚至此,分明是怕人泄露了自己地秘密。至于她又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骗得泽秀先生你倾力相助,我也不得而知,先生在江湖上也算年轻俊才,被一个黄毛丫头耍得团团转,岂不是让江湖人嗤笑。我这次突破重围赶来这里,一是要捉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二来,也是给先生提个醒,不要助纣为虐。”
她说谎!完全是一派胡言!小蛮抬头急道:“你胡说!那天晚上老沙明明告诉我是你们不归山有诡计……”
话未说完,忽觉脖子上一紧,土老板地手卡在了上面,小蛮登时透不过气来,痛苦之极地死死抓住她的手,无论如何也掰不开。
“死到临头,你还有那么多话。泽秀先生,你大约是不相信我的,不如我让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土老板轻轻揭开小蛮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胸口,她在上面轻轻拍了一掌,果然那块皮肤上慢慢浮现出苍蓝色的火焰印记。土老板笑道:“这个不是苍火之印,真正的苍火之印是不会消失的,而这个假的,只要用药,立即就会消失,再也不会冒出来。”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些药粉上去,小蛮只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刀,痛得浑身冷汗,手指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泛出青白的色泽。而她胸口那块苍火之印,真的慢慢消失了,无论土老板拍几下,也再也不会出来。
土老板朝天权使了个眼色,天权立即放下手里的小刀,退到一边,垂手不语。
泽秀动也不动,只是定定看着河水,没有说话,更没有看向小蛮。
她被土老板捏在手上,像捏一只快死的狗,难受的四肢抽筋,却怎么也难死掉。
土老板又道:“泽秀先生,这丫头怎么处置。我听你的吩咐。”
泽秀慢慢回过身来,神情冷漠,还是不看她。只是低声道:“随你处置,我不过问。”
小蛮突然就不挣扎了。很奇怪,她现在突然觉得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土狗是没有幸福之权利的,不管她戴了多么闪亮地头盔,也改变不了她就是一只土狗的本质。
她那点短暂的幸福,就到今天为止了。
至于那很多很多好玩地地方。江南的繁华杏花,落英如雨,深深庭院,漠北地广袤草原,蓝天白云,纵声欢笑,一下子离她很远很远,远的像一种遥不可及的梦。以后就是以后,她没有以后。
土老板抽出身上细细的银剑。正要贯穿她的胸膛,不防脸旁突然有劲风袭来,她大吃一惊。一把丢开奄奄一息地小蛮,举剑去格。谁知那人的力气大的可怕。只听“铿”地一声,她的剑被一切为二。肩上被砍中一剑。
土老板疾退数步,定睛一看,果然是泽秀,他将大氅一扬,卷起小蛮就要跳船。土老板厉声道:“还想逃!”她一手用力按住肩上的伤口,足尖突然一点,整个人像一朵快要绽放的紫花,衣角扫过泽秀的半边身子,他只觉全身一麻----是迷香!
他立时闭住呼吸,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旁边银光一闪,他极勉强地躲过,一根铁箭铮然射中船舱,划破了他的大氅,小蛮落在船板上,被天权一把捞起,扛在肩上。
他还要去抢,然而手脚都已经发软,突然胸口一凉,他心里一片迷茫,低头望去,却是被他劈断的半截银剑,从后面贯穿了胸膛。
土老板一把抽出银剑,鲜血登时从他身上飙射出来。小蛮倒抽一口气,尖声道:“泽秀!”
他僵硬地转过脖子,像是想看她一眼,土老板一脚踢中他地背心,他口中登时喷出鲜血,再也站立不稳,倒头便掉进了湍湍的河水里,只能见到水面迅速红了一大片,紧跟着就没有了半点动静。
小蛮只觉肝胆俱裂,没命地挣扎着从天权身上跳下来,扶着船头想也不想,就要跳下去。
土老板抓着她的头发,硬是将她提过来,厉声道:“贱货!”
她提起半截银剑,又要刺穿她,忽听天权在船头淡道:“土老板,衣服破了。”
她不由一愣,低头看看自己,果然衣服从肩膀那里裂开了一道缝,是被泽秀地剑砍破的,鲜血汩汩流个不停,她丰满地胸脯露出了大半,上面也染满了血。
到底是女人,她本能地去拢领口,忽觉河面上有什么不对,不由转头望去,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多了十几艘又小又长地渔船,全部蒙上黑布,上面一头一尾都站着两个黑衣人,胸前背后都纹着红白十字刀花纹。
她脸色登时就变了:“天刹十方?!”
天权缓缓走到她面前,将小蛮抱起来,她死命挣扎,还想跳河,天权在她脑后轻轻一按,她顿时不动了,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他柔声道:“土老板,天刹十方的人来了,我们还是先逃走吧。”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数声,那十几艘小渔船上纷纷跑出黑爪子,勾住了这条船,使劲朝后拉去,那些黑衣人纵身而上,轻飘飘地踩着绳子飞奔过来。
土老板想也不想,按着伤口掉脸就要跳上岸,手腕上突然一暖,却是天权拉住了她地手。
土老板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回头望着他,这个冷漠犹如冰山的男人,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的手越握越紧,渐渐竟疼得令人受不了。她微微一动,只觉身上要穴被他飞快点住,登时动弹不得。
她喉中一紧,涩然道:“是你?”
天权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小蛮退到船舱里,那些黑衣的天刹十方冲上船,手起刀落,瞬间将她砍成了碎片,哼也没哼一声就被丢进了河里。
他还是不动,静静抱着昏迷的小蛮,坐在船舱里,白衣胜雪,乌发一丝不乱,双眸幽然如深潭。
黑衣人没有进船舱,而是迅速地回到各自的渔船上,顺着水流很快就漂走不见了踪影。
天权缓缓起身,抱着小蛮走到船头,回头轻声道:“船家,靠岸。”
那个可怜的船家吓得直哆嗦,一个字也不敢说,飞快地把船靠岸,看着他轻飘飘地上岸,像是刚刚赏了一场美丽的风景,一派优雅。忽然,他缓缓回头,目光在那船家身上转了一圈,低声道:“你今天看到了什么?”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天权淡道:“你乘船出去,怎么会什么也没看见。”
那人憋了一头汗,想了半天,登时恍然大悟:“我……我见到一群黑衣人冲上来杀了那个紫衣女人,公子你……你打退了那些人,带了这个姑娘走了……”
天权微微一笑,抛了一锭黄金给他,转身便走:“说得好,不要忘记刚才说的。”
(缭乱之卷完)
鸦杀之卷 第一章 变徵(一)
更新时间:2008-10-6 22:17:31 本章字数:5180
黑暗中,有一个人在往前面走。浓黑犹如深夜的大氅,粗长的辫子,大步流星。
小蛮不知为了什么在后面艰难地追赶。
他要抛弃她,舍弃她,无视她,忘记她。
小蛮拼命追赶着,她难得这样固执一次,无论如何,她也要赶上他。
那人突然停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默默转过头来,一双轻佻妖娆的桃花眼在黑暗里熠熠生辉。一见到她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眯起眼,笑了起来。
“成泥人了。”他戏谑似的,用袖子去擦她的脸。
小蛮抓住他的袖子,轻轻叫了一声:“泽秀。”
“嗯?”他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喉中一阵苦涩,眼泪不由自主就掉了下来,她死死攥着他的手,低声道:“你……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总之……我马上就来!”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傻孩子。”
小蛮张开手去拥抱他,忽觉抱了个空,她猛然惊醒,遍体冷汗。
此处是何处,此时是何时,她全然不想考虑,眼见外面是一圈朱红精致雕花栏杆,她跳起来就往栏杆那里跑,一把撑在上面翻身便要跳下去。
一只手从后面飞快拉住她的背心,小蛮脚下发软,被他拉的一个踉跄,一头撞在他怀里。她张开嘴,对准舌头咬下去,那人却似早就料到一般,飞快捏住她的下巴,手指在她后颈一点。小蛮又软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小蛮在黑暗中睁开眼。在床上摸索着,终于摸到系帐子的绸带。她狠命一拽,帐子霍拉一下掉了下来。她提着带子,在床柱上摸啊摸,试图找出可以栓的地方,耳边忽听一人低声道:“你做什么?”
她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里地带子就被人抢走,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按在床上,掐住颌骨,动弹不得。
她只觉自己是赶不上了,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远,她终于是赶也赶不上。
那只掐住她下巴的手忽然感到豆大的泪水打在上面,仿佛无穷无尽那样。那人顿了顿。低声道:“不要难过,他未必就死了。”
小蛮没有任何反应,那人又轻道:“我请人在河里打捞了一整天。没有捞到尸体,只有一件大氅。以他地身手。应当不会那么容易死。”
小蛮微微一动。那人立即放手,缓缓扯下落在床上地上的帐子。丢去角落,另走去桌边,点亮了烛火。屋内顿时大亮,执烛之人一身白衣,眉目如画,正是天权。
他取出一件湿漉漉还染血地大氅,轻轻走到床边,放在小蛮手旁:“这是捞上来的衣服……”
话音未落,衣服就被她死死抱住,整张脸都埋在里面。
天权在床边坐了一会,忽然伸手按在她肩上,将她轻轻翻过来,她脸色苍白,脸颊上还带着土老板指甲划出来的血痕,两条眉毛微微蹙着,眼角还挂着眼泪,却已经睡着了。
他不由自主想起在沙漠里,这张脸上楚楚可怜的神情。其实一直没有告诉她,她不用装就已经很动人了,而且,真正的楚楚可怜也是装不出来地,她装得很不成功。…:
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她眼角的眼泪擦掉。
小蛮大病了一场,半昏半醒很长很长时间,偶尔神智清明一下,会抱着泽秀的大氅,静静望着自己的手。天权好像在赶路,她被安置在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里,窗外的风景每天都在变,有时候是翠绿的柏树,有时候是微微发黄的鹅掌楸。
马车行驶得很慢很稳,她几乎感觉不到移动。每到黄昏时分,他会喂她喝一种味道古怪的药,然后再吃几粒苦得要命地丸子,这样她就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就下起了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天权将马车停在路旁,轻轻揭开车帘,小蛮正睡在里面,身体微微蜷缩起来,怀里抱着那件大氅,睡得像个孩子。他将她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脸颊,小蛮微微一动,眼睫颤了两下,只觉他的胡渣擦在耳朵上,登时狂喜,反手紧紧抱住他,颤声道:“泽秀!”
天权没说话,只抬手轻轻摸了摸她地头发,她突然又猛地推开他,缩到角落里,捂着脸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他从怀里取出药,坐在车厢边上,并不进去,只淡道:“吃药吧,马上要到镇州了。”
小蛮很久都没反应,他也不劝,只是倚在车厢边上,静静望着外面苍茫大雪。
这里是一片一望无际地大草原,灰色地天空像一只罩子盖在头顶,风呼啸起来,毫无阻挡。小蛮靠在车壁上,静静听着风声,不知过了多久,才轻道:“这里是漠北?”
这些天她终于开口主动说了一句话,天权心中微微一松,轻道:“是的,外面是草原,想看看吗?”
小蛮慢慢从车厢里探出头,静静望着外面苍茫地草原,雪片像一团团巨大的棉絮,被风扯来扯去,染了一地银白。她看了一会,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轻轻说道:“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放马奔驰的人。”
“天晴了就会有的。小蛮点了点头,缩回车厢,将药丸拿起来吃了,天权解开腰间的水袋,递给她。她喝了两口,又道:“你是要把我带回不归山吗?土老板呢?”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不,不去不归山。土老板已经死了。”
死了?小蛮戒备地盯着他。
天权慢悠悠地说道:“天刹十方的人突袭。所以死了。”
小蛮显然一点也不相信他,天权也不在意,只道:“这里是辽地。不归山的人暂时出不来,你不用担心。”
你难道不是不归山的吗?小蛮还是不相信。
天权再也没说话。这些天赶路。纵然他身上还是一尘不染,然而面上到底还是有了风尘之色,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地胡渣,小蛮不由自主想起泽秀,他的胡渣怎么也刮不干净。今天刮了,后天就又冒出来。
她心中一酸,却轻轻笑了。
马车继续在草原里缓缓行驶,到了挨晚时分,便见到前面有大片的帐篷,正是草原牧民地居所。牧民们对客人十分热情,将两人请进了最大的帐篷里,点上最旺地火堆,很快就送来了奶茶与羊肉。
小蛮的精神好了许多。慢慢吃着羊肉,突然抬头道:“这里有彩线和针卖吗?”
天权摇了摇头:“这些牧民都是居无定所,很快也要迁徙离开这里。你要的东西。到了镇州才能买到。”
“我们去镇州做什么?”
天权顿了顿,轻道:“暂住。我在那里有一处田地。”
小蛮怀疑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你为什么要带着我。不是应当把我杀了吗?”
天权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为何要杀你?”
小蛮一时语塞。
天权起身,走到帐篷门口,又道:“你也不过是被迫的可怜虫。”
小蛮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抱着膝盖,把泽秀断了半截的大氅披在身上,坐在地上发呆。帐篷里很暖和,火苗烧得极旺,地上铺了两大块毛皮,虽然很粗糙,但阻绝了外面天寒地冻地寒气。
没一会,牧民的一个老女人又送来了两块类似被褥的稍软的皮毛,拉着她的手,疼爱地说了好长一串话,可惜小蛮一个字也听不懂。她也失去了以前装模作样的力气,只是木木看着她。
天权突然又走了进来,与那女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她才笑吟吟地走了出去。他走到小蛮身边,将皮毛铺在地上,道:“她觉得你长得像她孙女小时候,瘦的可怜,所以多送来两张皮毛,怕你夜里冷。”
他将皮毛铺好,自己和衣躺了下来,没一会,好像睡着了,发出低微的鼻息。
小蛮怔怔坐了很久,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入怀,掏了很久才掏出一幅白绸,展开就着火光细细打量。画上的少年冷郁绝美,不知看着远方什么地方,好似在沉思。她地手指划过少年的脸庞,像是不忍触摸,飞快缩回手指,将白绸小心塞回去,这才和衣躺在皮毛上,心中一阵冷一阵热,迷惘到了极致。
天权只觉身边有人瑟瑟发抖,他缓缓睁开眼,转头望过去,就见小蛮缩成一团,皮毛落在她身后,她在梦中冷得无意识地发抖,却丝毫不觉。
他拉起皮毛,盖在她身上,又将火堆拨得旺一些,低头见她还是冷得嘴唇发青,不由伸手将她揽了过来。突然,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轻轻叫了一声:“泽秀……你没死?”
他愣了很久,才缓缓抱紧她,按住她地后脑勺,低声道:“嗯,我在这里。”
她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耶律又无辜成了猪头,在客栈里躺着起不来,好在根古及时换下了契丹人的衣服,打扮成普通宋人地模样,否则三个人都要成猪头。
“这些宋人真是奇怪,契丹老百姓又不是军队,他们恨得牙痒痒做什么?在辽地就从没见过哪个宋人这样被敌视过。”
根古脸上到底还是被揍了几拳,嘴角肿了一块,连衣小心给他上药,一面轻道:“我、我也不知道,总之大家都要小
耶律躺在床上,很想哭:“至尊宝通杀啊,银子地味道都没嗅到,反而被人打了一顿。”
根古皱眉道:“得了吧!能活命都不错了!这里又不是大辽,随你胡天胡地。”
耶律怒道:“都是你这个小鬼!若不是你……”
连衣急忙抓住他的手,柔声道:“别骂了,小心伤口疼。总之都是我笨,总是惹麻烦。”
根古叹了一口气:“姐姐你这样地容貌,本来就应当被一个好男人养在金屋里,不让别人看见。你这样行走江湖在外面抛头露面,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你。”
连衣脸上一红,只听耶律笑道:“这还不简单,小连衣,你就跟着我吧,我养你,以后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我造一座金屋给你。”
根古眉毛登时竖了起来,怒道:“你把姐姐当成什么了……”
话未说完,却见连衣红着脸,低头轻道:“不、不要的。这样就很好,我不要什么金屋……”
根古倒抽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良久,脸色突然一沉,猛然起身推门走了出去。连衣惊愕地看着不停晃动的门,轻道:“我说错话了吗?”
耶律笑了一声,抬手缓缓捏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不要理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子还没吃到嘴呢。”
连衣疑惑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猛然跳起来:“不好!我忘了主子!”
耶律一把没拉住她,眼看她跑出了门。连衣噌噌跑到楼下,就见根古冷脸管掌柜的要酒,抬头见她下来了,便道:“姐姐要去哪里?”
她急道:“我把主子丢在赌场了!我要去找她!”
根古道:“不用去找了,泽秀大叔跟着他,那个天权公子也在,不会有事的。对了,还有一个紫衣的女人,我们半途上突然遇到了她,据说和小蛮姐姐也是熟识,她总认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你就别担心了。”
连衣犹豫道:“可是,他们没回客栈……”
“你现在去找也没线索,只能没头苍蝇一样乱逛。何况现在大家脸上都那么难看,要打听也得等消肿再说。”
根古不由分说拉着她坐在椅子上,倒了两碗酒,递给她一碗。
“根古,你说什么紫衣女人?”她印象里小蛮好像并不认识什么紫衣的女人。
根古喝了一口酒,淡道:“我们在太白山找到了五方之角,其实就是什么小主的墓室,里面埋了厉害的机关,险些把我们烧死,好容易逃出来之后,又找不到泽秀大叔他们,天玑和摇光他们去更北的地方找他们,我就和天权到宋地来找,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那个紫衣女人,神秘兮兮,听声音像是个美人姐姐,不过脸上蒙着纱看不清长什么样。天权好像也认识她,所以我们同行了三天左右,她一路上说的话没超过三句,也没和我说过话,后来我们在赌场见到你们,她也不见啦。”
连衣哦了一声,低头小小喝一口酒,味道并不好。她放下碗,见根古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快活,不由小心翼翼问道:“根古,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耶律……可他的人并不坏,真的不坏……”
根古吸了一口气,突然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姐姐,在你心里,我始终只是个小孩子,对不对?”
连衣怔怔地看着他。
根古笑了笑,脸色渐渐阴郁,良久,又道:“是其他人也罢了,你不能喜欢他,他根本是个畜牲,你喜欢他,一辈子就完蛋了。”
鸦杀之卷 第二章 变徵(二)
更新时间:2008-10-7 16:13:36 本章字数:4990
连衣上楼的时候,刚好见到耶律在房门外东张西望,一见她上来了,他便微微一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小连衣,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连衣缓缓抽出手,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天、天色不早了,明天再看吧。”
耶律毫不在意,拢着袖子轻道:“明天看就迟啦,明天就该放走了。”
说罢牵着她的手,便去推门,连衣急急地又把手抽回来,急道:“不……我不想看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
耶律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东西,轻轻举到她面前。却是一只小小的麻雀,在他手里可怜兮兮地发抖,缩着脑袋,豆大的眼睛黑亮有神。
连衣啊了一声,急忙在它头上轻轻摸了摸,低声道:“你怎么捉住的?”
耶律笑道:“我在窗台上撒了一些碎米,这小东西犯馋跑来吃,结果就掉了进来。你喜欢吗?”
连衣点了点头,轻轻把小麻雀接了过来,它一派蔫态,只是装死,连衣摸了两下,才道:“还是放走吧,不能飞多可怜。”
耶律推开房门,道:“走,咱们把它从窗户那里放走,再撒点米粒,看能不能引来更多的麻雀。”
连衣丝毫不觉,点点头就跟着他进屋了,耶律果然取了一些碎米洒在窗台上,将那只麻雀放了上去,它扑啦一下拍着翅膀就飞了,没一会却又飞回来,警惕地看着他俩。颠颠跳过来,赶紧抢了一粒米。
那模样实在可爱的很,连衣不由笑了起来。没过一会。又来了三四只麻雀,在窗台上颠颠的跳。抢米吃,连衣又洒了一把碎米,却将它们吓了一跳,扑簌簌就飞走了。
“啊!别走呀!”连衣轻轻叫了一声,很是遗憾。
耶律哈哈笑道:“你太急了。这些东西很狡猾的,要轻轻放才可以。”
连衣点了点头,将袋子里的碎米轻轻洒在窗台上,突然想起什么,低头轻道:“嗯,那个……你……我、我还没谢谢你在赌场帮我解围,又害你被打,总是给你找麻烦,真是很抱歉。”
耶律柔声道:“这算什么麻烦。小连衣地麻烦,比我的麻烦重要一千倍。别说被打两下,就是用刀子来砍我。我也不会不管的。”
连衣脸上一红,紧跟着又变成了惨白。怔了很久。突然低声道:“你是不是经常说这种话?去……去骗那些男人女人……”
耶律很久都没说话,连衣等得心虚。不由偷偷抬头瞥了他一眼。只觉他半边脸被火烧云地天空映得通红,眼底仿佛也藏着彩霞,定定看着自己,没有表情。
她有些发慌,正要开口道歉,忽听他轻声道:“我对你,从来也没有花言巧语过。或许我以前骗过很多人,不过对你,我一个字都没有骗过。”
连衣只觉呼吸都要停了,心跳却渐渐变得大声,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我知道了……”
她地手突然被人轻轻握住,连衣不由一颤,只听他在耳边低声道:“连衣,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为你,我不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帝,咱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生很多很多孩子……”
连衣骤然抬头,只觉漫天霞光都倒映在此人眼里,无比绚烂,无比深邃,美好的像一个幻梦。:
或许她的人生也像火烧云一样,幻彩一般地绚丽,只有短短的一会儿,都是虚假的烟云,之后就要沉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不过那也不要紧,因为这样的美丽如果不抓住,她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耶律顺着她的手腕缓缓抚摸上去,停在她的脸颊上,替她将腮旁的一绺碎发拨开,轻轻叫了一声:“连衣。”
她只觉腮上一热,是他的嘴唇贴了上来。她心中大惊,想要跳开,可是不知为何却又不忍避开,他地手已经缓缓抚到脖子上,唇沿着她的脸颊下滑,在她鼻头上轻轻一吻,低头便要去吻她的唇。
房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两人都是一震,连衣慌得一把推开他,奔到门口拉开门,根古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冷冷看了她一会,她面上红晕堪比晚霞。他淡道:“下去吃晚饭吧,傻
连衣急忙点了点头,逃命似地跑下楼。
耶律笑吟吟地走到门口,低头看了看根古,他也冷冷看着他。
“如果要对她好,就要对她一个人好。”根古到底年纪小些,忍不住先发话了。
耶律哧地一笑,轻声道:“玩过了可以让给你,成全你的美梦。”
根古神色一变,抬手揪住他地背心,一拳砸在他脸上。耶律跌跌撞撞踉跄好几步,撞在客房地门上,抬手在嘴上一抹,果然出血了。他冷下脸,低声道:“耶律根古,以下犯上是什么罪?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就减轻!”
根古一脚踹上他的心口,厉声道:“打死你就没罪了!”
耶律扑倒在地,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二楼客房里地客人们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见根古出手极狠,不由都惊道:“咦?!那个小孩在揍大人!”
根古骑在他身上,挥拳还要再揍,忽听一阵脚步声急急跑上来,正是连衣,她脸色苍白,不过很显然并不是看到他俩打架而变得苍白的,她一见根古将耶律压在下面暴打,先是一愣,紧跟着赶紧过来拉架,一面急道:“别打!我们……快离开这里!”
根古又朝耶律身上狠狠踹了几脚,他早已动弹不得。被连衣一把抱起背在背上,进屋推开窗户就要跳下去。根古匆匆跟上,急道:“怎么了?!”
连衣脸色发白。不及解释,正要跳下去。忽听门外靴声橐橐,眨眼间就上来了一个黑衣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伟,正是先前在团扇庄园见到的耶律文觉。他一条胳膊被泽秀斩断了。只将袖子和腰带捆在一起。他冷冷看着连衣,隔了一会,突然道:“废物。”
连衣脸色惨白,咬了咬嘴唇,紧紧攥住耶律的袖子。
根古见势不好,急忙挡在她面前,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耶律文觉看也不看他,又道:“你主子人呢?”
连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被泽秀大叔和天权公子他们带走了吧……”
耶律文觉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天权带走了?”
连衣急道:“你……你不要杀她!她是好人!对我……对我很好!我、我也不想再听你的话了!我不想对不起主子!”
耶律文觉冷笑一声:“自作聪明!泽秀如今已经死了。没人护着那女娃儿,她知道地太多,迟早要死。”
泽秀死了?!所有人都呆住。耶律一口气没喘上,登时放声大哭起来。耶律文觉啧了一声。抬指一弹。也不知射了什么东西打在他身上,他登时没了声音。瘫在连衣背上。
连衣颤声道:“我……我会护着她!天权公子也是!”
耶律文觉又是一声冷笑,却没说话,隔了一会,才道:“你给我把她找回来,带给我。”
连衣猛然摇头:“我不!”
话音刚落却发出一声惨呼,狠狠撞在墙上,肩上的耶律也滑了下来。她咬牙扶住肩上的伤口,那里被他用铁弹珠打了个洞。此人出手之狠辣,令人侧目。
根古挥刀便要上去,却被他一把抓住刀背,反脚正中他地背心,根古扑倒在地,立即晕死过去。
他上前一步,正要把连衣从地上提起来,忽然侧耳去听楼下,眉头一皱,当即转身推窗跳了下去,一面道:“记得带她给我!”
连衣脸色灰白,将按住伤口的手拿下来,上面早已染满了鲜血。她艰难地起身,扶起耶律和根古,只听门外又传来一阵喧嚣,有人在大声嚷嚷:“哪里有人闹事?”
是大宋官府地人!连衣心中吃惊,然而此刻已经躲不得,只见一群官兵冲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连衣眼前一黑,顿时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蛮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地刺绣。
每当提笔描花样子的时候,一个恍惚,仿佛总是回到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日光暖洋洋地,白杨树被风吹得飒飒轻响,龙吟细细。
有清凉的香气围住她,她又是欢喜,又是茫然,缓缓抬起头来,总能看到那一对浓密微颤的睫毛,忽然扬起,妖娆地桃花眼定定望着她,像两颗玄色水晶,宝光流转:“怎么不画了?我看着呢。”
小蛮情不自禁,低声问道:“你看画还是看人?”
声音刺破暗室的寂静,她猛然回神,发现面前并没有人。风卷着雪花灌进来,将茜色的窗纱吹得轻轻摇摆。
小蛮怔了很久很久,手里的画笔掉在地上。她趴在小几上,万念俱灭。
她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己的影子蜷缩在脚边,像一团化不开的苦。
天气越来越冷,在连续下了三场大雪之后,小蛮终于将泽秀绣好了。
她将成品高高举起,每一寸都细细打量。
这是他的眉,这是他的眼,这是他地头发,还有三把不离身的剑。绣在白绸上的少年泽秀,目光灼灼,冷郁清秀,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绸布上走下来,或温柔笑语,或薄怒微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小蛮心中又是得意又是伤感,手指轻轻拂过他地脸颊,最后小心折叠起来,放进最里面的衣服里,贴着心口。
这样他就又活了,永远与她在一起,从此也不会分开。
她起身穿鞋,推开小室地门走了出去,风雪把她貂皮袖子吹得鼓了起来,外面一片白茫茫。
这里是天权在镇州郊外地一处小小庄院,靠着一片小湖泊,十分清幽。替他看守庭院的只有父子三人,父亲大约四十岁往上,目光锐利,寡言少语,两个儿子看上去也绝非等闲之辈。自从把她送来之后,天权就不见了人影,每日打扫送饭都是其中一个小伙子。
小蛮推开门,就见到那个年轻人在用坛子收集松树上地雪,回头见她倚着门边发愣,他也是一呆,想不到平时锁在屋子里不出来的姑娘今天居然主动跑出来。
“天权在哪里?”她轻声问着。
那人愣了一下:“公子爷现在不在这里,出门办事去了,只怕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小蛮点了点头,见他小心扫去松枝上的浮雪,将中间的白雪用一种类似勺子的东西舀了装进坛子里,不由问道:“请问……你在做什么?”
那人笑道:“公子爷喜欢松枝上的雪水泡茶,今年好大雪,应当可以存上十坛子了。”
他可真讲究,居然要松枝上的雪水,却听那人又道:“公子爷的院落里还种了许多梅花,可惜还未到二月,不然取了梅花上的雪水,更好。”
小蛮此刻心里空落落的,刚刚完成一件对自己来说十分重要的事,见他忙得正欢,不由走过去:“那……我可以帮你吗?”她想找点事情做,不然闷在那里会更难受。
那人和气的很,果然给她取了勺子和坛子,两人在附近的松枝上挑选最白最洁净的雪,小心放进坛子里。
忙了一会,小蛮就知道这人叫三喜,是那个中年管家的大儿子,他弟弟专门负责照料天权的日常,名叫七福。中年管家姓赵,天权平日都叫他赵叔。园子里只有他们三人照应着,其余奴婢丫鬟是半个都没有。
“公子爷喜欢清静,难得回来一次,我们平日里也都不敢去打扰他。”三喜笑起来憨厚的很,让小蛮想到了遥远梧桐镇里的铲子。
“不过我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公子爷带女孩子进来,爹高兴的很,说他终于开窍了。公子爷今年快二十四啦,平常人这时候孩子都老大了,他还没个动静,爹担心的很。”小蛮干笑两声:“其实……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
三喜自说自话:“咱家公子爷多好啊,长得俊,功夫也好,也从来不在外面拈花惹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蛮缓缓放下坛子,只觉心口那一块十分暖和。
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她微微抬起头,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除了他,她谁也不要看,谁也不会要。
虽然他大约不在人世了,但她还是很骄傲,骄傲的露出一丝微笑。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得很富有,整个世界都在怀里一样。
鸦杀之卷 第三章 变徵(三)
更新时间:2008-10-8 21:45:00 本章字数:5589
多写了一章,今天两更。第一更。
天权回来的那天,雪停了。
小蛮正和赵叔父子三人在院子里扫雪,唧唧呱呱又说又笑,半点阴霾也看不到了。
“那照蛮丫头的说法,樱桃汁肉是甜的了?肉是甜的,怎么吃?”出乎意料,赵叔冷漠的外表下,居然是个醉心厨艺的人,听说小蛮会做一点江南菜,就问个不停。
小蛮拿着竹枝大扫帚,小心扫着台阶上的积雪,一面笑道:“江南菜当然是甜味居多,其实樱桃汁肉虽然甜,但味道很不坏,您老做一次就晓得了。”
赵叔连声询问作法,小蛮在做菜上面并没有很高的天赋,不如她娘,做什么什么好吃,而且时隔太久,也记不太清楚,只得胡乱猜测着说了一通,见赵叔煞有其事地点头,她心中也好笑。
三喜笑道:“爹,那今晚咱们能吃到那个什么樱桃汁肉了吧?”
赵叔摇了摇头:“等等,还要再研究研究才能下手。”
七福道:“你都研究了三天,上回小蛮说松鼠鳜鱼,你说没材料做不起来,鳝糊也是没材料,这回樱桃汁肉就是猪肉,材料都有了,你尽管去做就是。好不好吃我们来说。”
赵叔还是摇头,三喜和七福铲了积雪,倒进一个大竹筐里,刚回头,就见天权站在后面,静静看着他们。他俩吃了一惊。急道:“公子爷回来了!”
他默默点头,其实他已经站了好一会,他们只顾着和小蛮说话。一个人也没发觉。他见到小蛮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也不怎么想说话了。只觉看着就好。她与先前颓靡痛苦的样子完全不同,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似乎,还变了不少,面上像要放出光来一样。
他一出现。场面顿时冷了不少,三喜和七福忙着去倒雪,赵叔也变得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地行礼,跟着就走了。小蛮一个人孤零零地扫雪,回头对他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天权有一瞬间的窘迫,跟着立即点头道:“嗯,我……回来了。”
小蛮将残雪扫了堆在台阶旁边,又脚步轻松地把大扫帚放好。天权默默看着她在偌大地院落里忙乎,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映得头发软软黄黄,稚嫩可爱。大团白雾从她嘴边呼出。睫毛上也染了一些小水滴。
她放好扫帚。又急急跑回来,站定在他面前。脸和鼻子都是红通通地,开口轻道:“嗯,你终于回来了,谢谢你救了我,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好。赵叔他们都是好人。”
他不知该怎么接话,他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这种繁琐又温馨地事情,干净利落的天权公子,突然变得很笨拙。他又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就好。”
小蛮低头玩着衣服带子,白雾在她耳边擦过,她的耳朵也红红的,被阳光照着,像半透明的玛瑙。天权突然很想轻轻摸一摸,这是一种很鲜活奇妙地生命,与他的习惯格格不入,但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一种寂寞的倔强藏在里面,不自觉地想靠近一些。
“我想我该走了,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她低声说着,“所以,请你送我离开,好不好?”
天权心中微微一惊:“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啊,这里不是我的家。”
天权淡道:“暂时不要走,辽兵已经从不归山撤走,他们在到处找你,天刹十方那里也在找你,你一出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小蛮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怕,请你送我离开,不用远,送到镇州城里就好。…:”
她现在什么也不怕了,谁的威胁,谁的利诱,谁的恐吓,都成了风轻云淡。或许十六年来,她第一次活得如此坦然。
天权无话可说,默默看着她。日光照射在她脸上,眼前的少女身材娇小,只到他地肩膀,却骄傲地挺起脊背,仰着头,永远也不服输。她的目光很坚定,知道自己做什么,要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她面上那一层光是什么了。
“你出去了,也不能回家,你父母会被你连累。”
小蛮笑了笑:“我不回梧桐镇,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生活。他们找我也好,找不到也好,我都不在乎。”
天权再次无话可说。
他慢慢转身,良久,才道:“再缓一缓,不要急。”
小蛮轻轻问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她的死活其实与他没什么关系,完全是两个陌生人。
天权淡道:“因为最近有天刹十方地人在附近活动,送你离开会被发现。”
小蛮点了点头:“对,我不能连累你。那……缓一缓再说吧。”
她轻盈的脚步声去远了,天权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那么久,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谎。
屋檐上地积雪落在他肩上,天权轻轻拍掉,又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结果晚上赵叔还是试着做了一道樱桃汁肉,甜而且酸,酸得要命,咬一口牙好像就要掉。三喜和七福在厨房没忍住偷吃了一点,结果吃得痛苦极了。
难得公子回来,他们能聚一处吃个饭,他们老爹太会煞风景,这种菜让人怎么吃。
赵叔满脸堆笑,特地用小刀切了一块最大地肉,恭恭敬敬地递给天权:“公子爷请尝尝,这是蛮丫头说的樱桃汁肉,江南菜。不知合不合你地口味。”
天权点了点头。见桌上众人都盯着自己,他便放柔了神色,道:“吃饭吧。吃饭的时候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三喜和七福咬着手指,眼睁睁看他用筷子将那块软绵绵弹性十足地肉夹开。挑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他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皱,随即松开。
赵叔充满希望地看着他,小声道:“公子爷,好吃吗?”
天权默默点头:“不错。”
赵叔两眼放光,赶紧又切了一块大的给小蛮:“蛮丫头。这菜是你地功劳,快尝尝!”
小蛮笑吟吟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结果一口气差点卡喉咙里,脸色憋得发青,好容易才把那块肉吞下去。抬头望见赵叔希冀的眼神,她慢慢点头:“好吃。”
赵叔喜滋滋地坐下来,夹着肉往嘴里一塞,跟着一口喷了出来,脸色忽青忽红。半晌说不出话。
三喜叹道:“爹,太酸了。”
赵叔怒道:“偷吃地时候怎么不早说!”七福低声道:“说了不是等于承认偷吃么……”
赵叔脸色发白地起身,一把端起那盘肉。惨然道:“公子爷,菜没做好。都是我的责任。您难得来一次。却……”
天权摆手道:“无妨,还有别的菜。不用计较。”
小蛮见赵叔眼中含泪,显然是一付不能就这么算了的样子,不由起身笑吟吟地夹了一筷子豆芽放进他碗里,柔声道:“赵叔,豆芽可好吃了。”
说着又给七福三喜天权三人每人夹了一筷子,笑道:“第一次做江南菜,当然很难。虽然酸了点,不过很嫩啊。赵叔您别灰心,明天一定做得好吃了。”
说完见七福一个劲朝她挤眉弄眼,下巴朝天权那里指,她登时想起来这人有严重洁癖来着,赵叔用刀给他切肉,刀也和给他们用的不同,这会她用自己用过地筷子给他夹菜,只怕这位贵公子会勃然大怒,再也不吃了。
小蛮小心翼翼地坐回去,看着天权,他果然没吃,只是看着自己碗里的豆芽。她低声道:“那个……对不起,你要是觉得脏,可以倒掉……”
天权恍若未闻,低头继续吃饭,将那豆芽吃的一干二净,一面道:“赵叔坐下吃饭,站着怎么吃?”
小蛮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很给面子。回头见七福和三喜两个挤眉弄眼地,大约意思是说公子从没这样过,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绝对不一般。
开玩笑吧,他不过是给她面子而已,因为她是女孩子,这人对女孩子向来比较宽容,换了是个男人,只怕他早就变色走人了。
吃完饭,小蛮帮着把盘子撤走,刚起身,怀里突然掉出一块白绸布,七福赶紧捡了起来,贼忒兮兮地笑道:“佳人故意遗落香帕,可见其心叵测。”
小蛮急忙伸手去拿,却被他一让,递给了三喜,挑眉笑道:“不行,掉了就是我家公子的,可不能还给你。”
三喜将那块白绸打开,本想跟着起哄,忽见绸布上并不是花鸟鱼虫,而是一个冷然沉郁的俊秀少年,面目栩栩如生,美得令人窒息。他一呆,低声道:“这是谁?你兄弟吗?”
七福也凑过去看,啧啧称赞。
小蛮飞快将那块白绸抢了过来,小心翼翼折好放进怀里,微微一笑,轻道:“不,是我爱的人。”
她承认得如此洒脱,毫不羞愧,甚至半点心虚也没有。
三喜和七福无言地看着她的背影,再抬眼偷偷去看天权,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俩再也不知该说什么。
黑暗像是打翻了墨盒,浓浓地,一层一层铺开。
连衣在黑暗里半睡半醒,只觉肩上一阵阵抽痛,像是被刀子在搅动一样,她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然而比疼痛更为可怕的,是依稀有一双手在自己脸上身上摸来摸去。
她勉强睁开眼,只见一线暗红烛光,几个陌生人影贴着自己,解衣服的解衣服。摸身子地摸身子。她心中大骇,勉强叫了几声:“不,不!”却无力动弹。
恍惚中。远方似是有一阵喧嚣,惨叫声。呼叫声此起彼伏,她被人抓起负在背上,一颠一颠的狂奔。肩上有滚烫地液体顺着胳膊流下,她嘴唇微微一动,低声道:“谁?”
那人地头发刮过她的脸颊。被汗水浸透,带着一股甜香与轻微地汗味。他地声音也很低:“我,没事了。”
那声音又像根古,又像耶律,她一时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然而心里终于一安,眼前又是一黑,晕死过去。
此后她一直断断续续地昏迷清醒,看到地画面也是断断续续地。有时候是极深沉的黑夜,有时候是微微明亮的晨曦,有时是一个男人蹲在身边喂汤药。有时又是一人面对长满青苔的洞壁。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少晨昏。连衣终于清醒过来。
这里是一处干燥地山洞。洞壁上满是干枯的青苔,火光熊熊。很是温暖。连衣微微一动,只觉肩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她缓缓起身,低头一看,肩上包扎的很有些简陋,但伤口并不疼,只是微微发麻。
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连衣猛然转头,却见耶律提着两捆枯枝走了进来,见到她醒了,他便扬眉一笑,道:“伤口还疼吗?”
他衣服脏兮兮而且乱七八糟,一点也看不出贵公子的气派,不过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神清气爽。连衣茫然地摇了摇头,怔怔看他走过来坐在自己身边,又道:“以前在外面打猎,被鹞子什么的抓伤很正常,随行大夫常用一种药草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可以镇痛止血,幸好这附近能找到,不然你这伤难好。”
连衣好像还不太敢相信,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惊惶后的失落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耶律摸了摸她的脸,眼睛笑得像月牙:“没发烧了,你身体不错。如果一直发烧就糟糕,咱们被大宋官府通缉了,大夫也不能请,必须尽快离开宋地。”
“为什么?”她喃喃问着。
“因为发现我和根古是契丹人,我还是个王爷。最关键是,为了把你从那些杂碎手里救出来,我们杀了几个大宋的官兵。”
连衣定定看着他:“是你们……救了我?”
耶律微微一笑,抬手把她地脑袋往下轻轻一按,低声道:“别这样看人。不然你说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
连衣四处看看,这里显然是某个郊外山林,月色从洞口倾泻进来,安静得像是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根古呢?”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耶律嗯了一声,抬手揽住她地肩膀,笑道:“别问这么多,先睡一会吧。”
“他出事了?”她脸色顿时煞白,“还是被宋兵又抓了回去?”
耶律叹了一口气:“当时我们也被拷在牢房里,好容易劈断了木头栏杆逃出来找你,结果遇到了十几个宋兵,我背着你逃出来,他垫后,结果就分散了。”
连衣起身就要出去,耶律一把拉住她,低声道:“做什么?”
“去找根古。”她一点也不犹豫。
耶律面色一沉,冷道:“好容易逃出来,怎能再去送死。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和大批地宋军作对。”
连衣急道:“那也不能让他死啊!他还那么小……”
耶律起身道:“好,我和你一起去,我也陪你一起死好了,两条命为他一个人送葬,你高兴吗?”
“你不会功夫,不要去!”
“很好,你为了他宁可去死,那我算什么?拼命救你出来是救错了,受了伤也是白伤,我竟是个抛弃同伴地恶人了。”
连衣急忙回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突然上前一步,抬手紧紧抱住她,一面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腰上放:“这里还有伤,被宋军刺了两刀。我地伤不是伤?根古在你心里,比我重要?还是说,我死了也不要紧?”
他贴着她的耳朵逼问,声音轻的像耳语,目光灼灼看着她。
连衣的嘴唇微微一碰,喃喃道:“不……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那一张芙蓉面,在火光中清丽难言,不可方物。他轻道:“你如果出了这个山洞,我马上就会死。我不是开玩笑,只要你走,我立即就死。”
鸦杀之卷 第四章 锁春(一)
更新时间:2008-10-8 21:45:00 本章字数:4918
多写了一章,今天两更。第二更。
后来的事,连衣已经记不清楚了。
夜色暗沉,火光迷离,她只觉背后一阵冷一阵热,心里似是有一种不顾一切要把自己贡献出去的力量。
干草透过铺在地上的衣服,扎在赤裸的皮肤上,又痛又痒。火点是急促拨动的琴弦,上下跳跃,很急很快,在她身上每一处徘徊。
远处像是有一种被撕裂的笛声,凄楚缠绵,好似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心脏。那是幸福到了痛楚,还是只因为是痛楚,她已经分不清。她被人捧在手里,翻卷、折叠、舒展,像一块新布料到了经验老道的裁缝手里,熟练地裁剪对折,做成一件美丽的衣服。
包裹住他,包裹。那光滑的肌肤,还有涔涔的汗水。
凄冷的月色透过洞口,倾泻进来,洒在她妖娆的长发上。发上多了一只手,伸进去按住她雪白的颈项,然后另一层漆黑的长发铺了上来,被她的手拨乱,连铺在地上的干草也乱了。
很乱,乱到洞口有一个人影闪过都没被人发现。那条漆黑的影子孤零零在月下站了很久,靠在外面的石头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白雾笼罩住他湿润晶莹的眼睛,将一切奥妙都掩盖住。她的睫毛湿漉漉,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耶律情不自禁将她抱起来,低头去吻她的睫毛。连衣闭上眼,抬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她是在飞升还是在堕落,自己也不知道。
那一片凄楚的笛声,似乎送入了小蛮的睡梦里。
她从未听过这种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撕裂开一样,带着一种决然地味道。她被惊醒,推开覆在身上的皮毛。侧耳仔细去听,远处果然有人在吹笛。有着羌笛的缠绵凄冷,不似普通竹笛地清越悠扬,像是天神在细细吟唱,又像龙在沉沉呼啸。
那曲调如此优美,小蛮不由自主趴在窗前仔细去听。细细听了一阕,只觉耳熟,正要继续听下去,笛声忽然一转,又绕回上一阕,从头开始吹。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
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小蛮脑中犹如电光火石一般,迅速想起了李十三。他当日在醉月楼就是吹得这一阕玉楼春。李十三是谁?耶律文觉的儿子。耶律文觉是谁?要杀她地那个天刹十方。
她暗暗心惊,也有些怀疑,犹豫半晌。终于大胆推开窗子去看。
外面院子黑黝黝的,只见雪光莹莹。不远处是天权的院落。他的小楼上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倚在栏前吹笛。
想不到天权公子居然有这种雅兴。在沉寂的雪夜里独自吹笛,还吹得满腔幽怨,笛声凄楚。好像这种喜欢穿白衣,有洁癖,冰块一样地贵公子都爱玩这么高雅的东西。
小蛮把窗户关上,懒得理会。可是那笛声居然不停,幽幽地吹了很久很久,她听得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只得光脚穿上大毡靴,披了一条貂皮披风,冲到楼下大叫:“夜很深了知不知道?你可以明天白天吹,吹一整天都没事。…:”
楼上那个白衣公子果然缓缓放下手里的笛子,过一会,低声道:“你来的正好,听说你擅长琵琶,可愿为我弹这一曲玉楼春?”
小蛮摆摆手:“明天再说吧,我也不是很擅长琵琶。”
她打了个呵欠,安静下来之后,果然就困了。她转身要走,忽听身后有一些动静,不由回头一看,却见他不知何时从楼上跳了下来,站定在自己身后。
“请。”他好像根本没听到拒绝,直接对她做个请的手势,一面推开了屋门。
小蛮实在没办法,要掉头就走吧,好像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人家又救了她,不能太不给主人面子。她只得踯躅着走进屋子。她还是第一次进天权的院落,院前果然种了许多梅树,屋子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地上铺着一层雪白的羊毛地毯,屋子四角放着火盆子,火光艳艳,温暖如春。
她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毡靴,这还是七福借给她地,好像踩进去很不好。可是她里面又没穿鞋,在男人面前光着脚,是很没礼仪的事情。正在犹豫,天权早已走了进去,递了一双雪白的鞋子给她,好像是狐皮地,上面还缀着三颗小小的珍珠。
她穿好鞋走进去,天权关上门,走到后室,不一会便端了茶出来:“没什么好地可以招待,不要介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端出来地茶具和茶点都十分精致,小蛮刚好饿了,抓起一块就吃,揭开盖子咕咚喝了一口,忽见他定定看着自己,不由奇道:“怎么了?”
天权淡淡撇开眼睛,道:“这是松枝上的雪水泡地顾渚紫笋茶。”
是……这样吗?她就觉得香醇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茶好像就是用来解渴的,没必要那么讲究吧……小蛮又喝了一大口,为自己的恶俗感到悲哀。
天权好像也是准备睡觉却睡不着的样子,头发都披了下来,身上薄薄地一件夹袍,领口松开,耳钉在火光中闪闪发亮,看上去有一种异样的妩媚。小蛮对他的美色视而不见,坐了一会,吃了两块糕点,喝了一杯热茶,屋子里暖烘烘的,她身上披着狐皮披风,有点热,干脆脱了下来。
天权立即起身,走到内室,过一会拿了一件白色外衣并一把琵琶走了出来。
“给,穿上。”他把衣服递给她,却不看她。
小蛮低头看看自己。她又不是没穿衣服,身上的袍子连脚都能遮住,脖子也包的严严实实。他做什么好像自己没穿衣服闯进男人屋子里的表情?
没办法,她只好道谢接过来穿上。天权把手里的琵琶递给她。轻道:“只不知合不合你地手。”
小蛮摸了摸,这是用红木做的琵琶,凤枕是象牙制成,似乎被人用过很多次,象牙有一种柔和的光泽。琴头雕着如意凤尾纹。嵌着一块碧绿地翡翠,十分精致,绝对不亚于李十三那把紫檀琵琶。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她叹了一口气。
“那我弹了,其实我弹得并不是很好,别介意。”
她抱着琵琶,试了试音,果然珠翠清丽。手指一拨,正是玉楼春的调子。
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她地琵琶弹得并不是很好。虽然她生了一双好耳朵,但自己弹却不出众,几个音都是平平。好在这琵琶音质极脆,多了一些爽利。听起来倒也有别致的味道。
天权静静听着。火光映在他面上,忽明忽灭。他双目深邃,不知想些什么。
一直到了下阙,那调子陡然拔高,紧跟着又落下,从此忽高忽低,越高越险,越低越细微,时而高山磅礴,时而凤啼细细,她手指微微将弦一绞,音颤不发,竟有一丝刚烈倔强的味道流露出来。
天权眉毛轻轻一动,握紧了自己的手。
弹、挑、抡、扫、抹、扣,那音在她手里犹如渐渐沸腾的水,跳地令人坐立不安,一刻也不能安稳。天权终于再也坐不住,缓缓起身,抽出腰间的笛子,放在嘴边幽幽吹了起来。
凄楚的调子顿时将她音中的刚烈味道压下去一些,小蛮微微一顿,不由抬头去看他。
他手里拿的却不是普通的笛子,微微呈弧形,其色莹白,居然是玉做的,每一个按孔上都雕着各类花纹,下面缀着松绿色的流苏,十分华丽。
整个下阙奏完,他却不停,返回去从头开始继续吹,小蛮只得也跟着回去。听着那高音在琵琶中艰险紧绷,笛音却能紧紧跟上,犹如延绵不绝的雾气,越高越是绷紧,一刻是如履平地,另一刻却惟恐蹦断了摔落。
小蛮背上忽然打了个冷颤,手里一乱,调子顿时弹不下去,琵琶也险些丢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抓住,抬头匆匆一笑:“抱歉,没抓稳。”
天权放下笛子,走到她身边,突然握住她地手腕,手指搭在上面,细细等了一会,才道:“是我抱歉,忘了收敛功力,只怕是用内力伤了你,好在没什么大碍。”
汗,吹个笛子而已,又不是杀人,难道还要耗内力在里面吗?
小蛮摸摸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劲的,稍稍放下心来。只听他又道:“你的琵琶……太倔强,且十分冷厉。以后不可如此,对自己不好。”
如果不是她倔强地用高音来缠斗,死活不肯认输,他也不会情不自禁用上内力。对一个丝毫不会武功地人来说,这种作法无异于以卵击石。
小蛮只觉这话耳熟,好像她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给别人。她耸了耸肩膀,见他手里那个笛子很古怪别致,不由说道:“你地笛子能给我看看吗?”
天权把笛子递给她:“这叫尺八,管长一尺八寸,因而得名。音质和普通笛子不一样。”
小蛮拿在手里把玩一阵,放在嘴边正要吹,突然想起这人有洁癖,赶紧又放下来,他却道:“吹吹看,只是别被音质吓一跳。”
她果然吹了一下,尺八发出刺耳粗嘎地声音,她登时被吓了一跳,赶紧还给他:“难为你会吹。”
又坐了一会,小蛮呵欠打个不断,终于忍不住起身:“我去睡觉了,困死我。”
天权没有阻拦,送她到门边换毡靴,她光着一双脚,脚趾洁白可爱,整张脚掌纤细端丽,只露出来一下子,就被塞进了毡靴里。天权低声道:“你……今年多大?”
好古怪的问题。小蛮莫名其妙看着他:“整十六岁,虚十七。”
他点了点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再不说话。
小蛮跑回自己地院落,把冰冷的身体塞进温暖的皮毛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回想起他古怪的言行,只觉捉摸不透。
她翻了个身,轻轻拍了拍心口,用手小心捂住,轻道:“泽秀你别生气,我只是和他说说话而已。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再看啦。”
心口那里变得很暖和,像是有人抱住她一样。
外面冰天雪地,严寒彻骨,她心里却有春光明媚,勃勃生机。
她将整个春天锁在了心里,幸福地沉沉睡去。
小蛮走了之后,天权独自一人倚在窗边,想了很久很久,都是一些忘不掉的久远的事情,今晚不知为何,被勾了出来。
起风了,卷起他的长发。他微微一动,低头望向楼下,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见他望过来,他便将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声口哨,三长两短。
天权慢慢点头,那人立即纵身一跳,跃上高楼,轻轻站在栏杆上。
“不归山已经准备放出真小主昭告天下,公子这里准备的如何了?”那人低声问着。
天权淡道:“计划改变了,事情与这个女孩无关,我不打算放她出去。”
那人一愣:“怎么说?”
“没必要重复一遍,你耳朵没坏。”
那人沉默片刻,才道:“公子爷不是原先计划将那丫头接来这里,好生安抚,令她放下警惕,乖乖为你效命么?如今不归山终于要有所行动,我们等得就是这刻,公子爷怎么突然反悔了?莫非是那丫头不肯听从于你?”
天权眼睫微微一颤,轻道:“你如今怎么变得这样多嘴?”
那人果然有些畏惧,拱手行礼,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与其他人商量一下其余对策。只是公子爷这样的作法,难免任性。”
天权没说话,半晌,才道:“回去告诉他们……事情与她无关,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那人道:“明白了,告辞。”
像来的时候一样,他跃下高楼,突然就消失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天权反而将窗户推开更大,撑在窗边,静静站了很久。
关于尺八,稍稍说两句。这乐器是隋唐以来的宫廷乐器,宋代也有用,直到元代开始汉文化断层才渐渐被箫和笛取代。所以尺八不是日本的东西,是咱们国家的好东西。
再介绍一下,想知道尺八的音质,推荐京田诚一的专辑《宙》,相当不错。
笛子系列的,还有一个Roorb,龙笛这个专辑里有一首《东大寺》,意境很美。
鸦杀之卷 第五章 锁春(二)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39 本章字数:4868
我真勤劳啊,自己都佩服自己。又多写了一章,继续两更。
这是第一更。
她的头发乱了,与他的缠在一起,干草碎屑沾了满头。
连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头发,将衣裳一件一件穿好。虽然昨天晚上脱下的时候很快,甚至她都记不得怎样脱掉的,但到最后,她还是得一件件孤零零地穿回来。
耶律趴在她身旁,一只手还勾着她的腰身,睡得十分香甜。连衣轻轻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虚沿着他俊美的轮廓,一点一点画下来:额头,鼻梁,眼睛,睫毛,面颊,嘴唇。
她如今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了。
耶律动了一下,翻个身,嘴里咕哝着:“小连衣……”却没有醒,还在沉沉睡着。他向来很能睡,不睡到快中午是不会起来的。
连衣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以手当梳,慢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她不会盘髻子,只能扯了一根布条把头发扎起来。
洞外阳光灿烂,今天真是个好天气。连衣缓缓走出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伸了个懒腰,旁边突然闪出一个人,吓了她一跳,急忙回头,却见根古衣服上染满了干涸的血块,脸色苍白,眼下发黑,定定地站在面前。
连衣登时大喜,叫道:“根古!你没事吗?”她跑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喜不自禁。
根古默默看着她,低声道:“姐姐……不。我想叫你连衣,可不可以?”
“可以啊。”她眉毛都笑开了,见他没事。管他叫自己什么,就算只叫喂都没关系。
根古面色一沉。目中杀气顿现,沉声道:“那好,连衣,我要做一件事,你不许阻拦。”他提起大刀。绕过她就要进洞。连衣突生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拦住:“你要做什么?”
根古森然道:“那畜牲玷污了你,我去把他杀了!”
连衣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可以!不、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愿意地!”
根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里有一抹极致受伤的血红:“你还要护着他!我告诉你,他把我一个人撇下,抢了你就跑。你们亲热的时候,我差点死在宋兵手里!你和他一起地时候,有想过我半点吗?我就是个该为你去死的傻小子?”
连衣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低声道:“对不起,根古……对不起。我只是……我……”
“你什么?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傻更蠢地女人!他根本是在玩弄你,你也心甘情愿被玩弄!他根本也没有拿你当作一个正经人来看。你就是他的玩物!玩过就可以随便丢!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他怒吼。一把推开连衣:“让开!我去杀了他!”
连衣抬手在他肩头一按,根古本能地用手挥开。不防她突使奇招,手腕一转抓住他的手肘,朝后一扭。根古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她在这种时候用起真功夫来了,身体登时跟着一转,让过力道,足尖照她膝盖上反踢过去。连衣放开他的手,纵身一跳,跟着寒光一闪,赤霞刀稳稳落在他颈项上,抵住不动。
根古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只觉她完全是个陌生人。
连衣抵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你不要管我地闲事!要怎样做,我自己知道!我不要别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代替我做什么!”
根古突然觉得自己一直看错了她,以为她是个单纯柔弱需要保护的女人,什么也不懂,自己什么都要为她打算好,但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她眼睛瞪的很圆,有一种决绝的味道,很显然他如果再靠近洞口一步,她真的会下手。
根古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连衣,你会杀我?为一个畜牲?”
连衣轻声说道:“你并不知道,我现在有了目标,值得全身心去付出气力的目标。他是畜牲也好,皇帝也好,通通没有关系。是我想要,我愿意,心甘情愿。他骗死我,我也不在乎。我这些年都找不到可以把一切付出托付的对象,现在我有了,那是我的事,他怎么样和我没关系。因为我现在不空虚,我一切都很好!”
人活在世上,没有一个追求,是一件可悲地事,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别人追求自己可以得到的东西,她不过是追求一些不可得的,同样是目标,没什么区别。就和终于找到生存地真谛一样,无论好坏,都是自己人生的圆满。
根古眼怔怔地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他地手终于慢慢垂下,大刀咣当一声摔落在地。他地眼泪也跟着摔下来,咬紧牙关不出声。
连衣缓缓放下赤霞刀,低声道:“对不起,根古。我希望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拜托。”
他慢慢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定定看着远方枯黄地森林。一群鸟拍着翅膀飞了起来,擦着旭日的光辉,渐渐飞远。
“那我也告诉你。”他弯腰拾起大刀,往腰间一挎,转身平静地看着她:“我也有目标,付出所有东西都要去追求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不放弃。她一辈子不看我,我就一辈子不走开。这是我的固执,也是你的固执。总而言之,我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了!”
他转身便走,再也没有回来。连衣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竟不敢去留。
他的话,她好像理解了,又好像没理解。其实,一辈子是很漫长的时间,他们却总是用短短的一个期间去为这么长的时间来定义。并且认真贯彻它,抵死不回头。这样到底是好还是坏,谁也不知道。
连衣在洞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耶律光着上身打着呵欠从里面出来,一把抱住她。张口就咬住她地耳朵,低声道:“你在看什么?是想着我么?”
连衣微微一笑,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她轻道:“我在看一个很好的人。他刚才走过去了。”
耶律微微一笑,勾着她地肩膀将她轻轻带回洞里:“傻货是不值得去看的。还不如看看风景。或者----看看我。小连衣,昨晚你喜欢么?”
连衣喉间发出一声颤抖地呻吟,急忙按住他的手,急道:“别……天亮了……”
耶律轻轻放开她,披上衣服,把头发束起来,道:“咱们回大辽,这里荒山野岭,屁都没有。十分没劲。”
连衣忍不住想起她和根古嘴里的一辈子,情不自禁轻声问道:“耶律,你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他在她脸上轻轻一掐:“叫我述律。那是我的字,我不喜欢听你叫全名。这辈子想要什么我不知道。现在我最想要地就是你。”
他一把将她抱住。掀翻在地,揉碎一朵花。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似乎传来脚步声,连衣微微一惊,急忙推开耶律,他又趴在她身上睡着了。连衣急急穿上衣服,拿起赤霞,悄悄走到洞口,朝外一看----没有人。她疑惑地四处看看,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正要回洞,后背的要穴不知被何人一下点住,她登时动弹不得。
一个黑影缓缓走进来,身材异常高大,果然是耶律文觉,他冷冷看着连衣,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贱货!居然躲在这里和男人亲热!吩咐你做的事呢?”
一行鲜血从她嘴里缓缓滑下,连衣脸色惨白,怔怔看着他,低声道:“我不会做的!我不会害自己主子!”
耶律文觉冷笑道:“你才和她认识几天,就主子主子叫个不停,和这男人也才认识多久,就跟他上床。说你贱你还真贱,和你娘一个德性。”
连衣颤声道:“这些不关时间长短,我知道谁对我好,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算你是我爹……我娘她没有错,她只是爱错了男人,可她至少到死都没后悔过,比你背后骂她贱货要好!”
话未说完,她又被打了一巴掌,这次打得重了,她张口吐出一团血水,和着一颗断齿。
耶律文觉森然看着她,轻道:“不要叫我爹,我没有你这种卑贱愚蠢到极致的女儿。你不找你主子也无妨,听说你和这男人跟她感情不错,一路过来,也知道一些情况。你们跟我走也一样。”
他两手一拍,后面立即现出数个黑衣人,熟练地将熟睡的耶律点住要穴,胡乱替他套上衣服,扛在肩上,飞快走出了洞口。连衣还想说话,后脖子那里却被人一砍,她眼前一黑,登时晕死过去。
天权这次回来就没再出去,小蛮每天和赵叔父子扫雪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站在窗前的身影。有时候她觉得他好像是在看自己,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某个虚无缥缈地地方。
这个贵公子,心事很多很密,完全猜不透,永远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小蛮对这种高深莫测的人向来有那么点小敬畏,不太敢靠近,奈何七福三喜两个总是撺掇着她去找天权做这个要那个,好像他们很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每次都笑得贼忒兮兮,不怀好意。
某天早晨,大雪。小蛮缩着肩膀把赵叔晾在外面风干地肉收回来,忽听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见七福端着一盆热水噌噌跑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七福就把热水盆朝她手里一放:“快!给公子爷送过去!别等水冷了!”
小蛮愣了一下,明显不愿意:“我在收肉干呢!”
七福一把捞起屋檐下地肉干:“我来收,你快去送热水。要是冷了,公子爷会生气地。”
他生不生气关她鸟事啊!小蛮无可奈何,只得端着水走进天权的院落。
他地房门紧紧闭着,小蛮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开门,只得粗鲁地一脚把门踹开,脱了鞋子走进去,一面叫:“天权!天权!热水给你送来了!”
还是没人答应她,小蛮只好继续捧着热水上楼,他的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股梅花的香气,暖融融的。小蛮走进去,把热水朝脸盆架子上一放,搓了搓冰冷的手,回头一看----嗬,他还睡在床上呢!帐子层层叠叠,却只罩了一半,他白皙俊秀的睡颜露在外面,漆黑的长发落在额间,不知做着什么美梦,连她进来都还没醒过来。
“天权。热水送来啦。”她又轻轻叫了一声。
天权终于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竟有一万分的迷惘妩媚。他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腿,把头靠在上面,喃喃道:“……怎么起这样早……”
小蛮吓得浑身都硬了,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头发:“是我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喂!”
话未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后背一软,跌进了他床里,吓得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要挣扎起来,后脖子忽然被人一手撑住,他的身体就这样压了下来,重的要命。
小蛮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压得眼前金星乱蹦,只觉他的呼吸炽热,喷在脖子上,嘴唇也跟着轻轻印在她耳下,喃喃道:“说话啊……佩娘……再来一次?”
佩娘?!小蛮总算耳尖听清了这个词,眼看这个人兽性大发,她贞洁不保,一时顾不得想清楚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急得张口就咬,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手指跟着乱挠,也不知抓在什么地方,只听他嘶了一声,跟着猛然起身,定定看着她。
“禽兽!”小蛮气得浑身乱战,抬手就要打他。天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有些震惊,更多的是愧疚。他迅速起身,退到床边,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小蛮急匆匆地从床上跳起来,把衣领整好,转身就要跑。天权轻道:“抱歉,因为你与我……面容相似,真的很抱歉。”
“谁和你面容相似!”小蛮抓起桌子上的毛笔就丢了过去。天权袖子一扬就轻松接住了。她挫败郁闷的无以复加,找不到什么可以报复的,只得掉脸继续往下走。
天权走出房门,又道:“你去哪里?”
“你管我!反正我自己一个人走也能走到镇州!”她下定决心一刻也不多呆,立即走人。
眼前突然一花,这人鬼魅一样地出现在眼前,抬手似是要抓她,小蛮吓得尖叫一声,差点跳起来,结果一下没站稳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鸦杀之卷 第六章 锁春(三)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0 本章字数:4209
嗯,我是勤劳的好十四,又多写一章。继续两更。
这是第二更。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小蛮一把甩开,又跳了老远,脸色煞白:“你不要碰我!”
天权静静站在门边,头发披着,胸口敞开大半,有些无奈,有些懊恼。甚少在冰块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若在平时,小蛮说不定会私下嘲笑一番,可是她现在只想抓烂那张脸。
“是我认错人了,很抱歉。”他低声说着。
“这个借口太拙劣!”小蛮愤怒极了,“我不是什么佩娘!你连自己的老婆都能认错,我替她遗憾!”
这个名字一出口,他脸色登时一白,一个字也不说了。
小蛮又退了一步,怀疑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三喜说过,他家公子爷从来不拈花惹草,二十四岁了,还没成家。佩娘很明显不会是他老婆,那一定是他在外面寻欢作乐找的欢场女子了!这人看上去高雅不可侵犯,这个也看不起那个也瞧不上眼,谁知道私底下这么龌龊!
天权沉默了很久,才别过头低声道:“佩娘不是我妻子,她是……她早已死了。”
死了?她还是不相信,小心翼翼躲在椅子后面,抓紧椅背,斟酌着自己有没有力气把椅子提起来扔给他。
天权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一步步上楼。小蛮松开椅背,情不自禁问道:“那……那她是谁?真的……和我很像吗?”
他停了一下,沉声道:“你出去吧。不要想着乱跑,出了大门我必然将你捉回来。”
这是什么话?!小蛮又怒了。
“你看清楚。我不是佩娘,你少来把我当作别人。我不稀罕、也不需要你来同情,我就是我。你要是因为什么别的理由来护着我。大可没那么必要,我不会领你的情。”
她冷冷说着。
天权又停了一下。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小蛮,我没认错。出去吧。”
他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小蛮又差点跳起来。掉脸就跑,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心口那一块很烫,她紧紧按住,轻轻叫着泽秀地名字。
她突然很想流泪,想赶紧离开这个庄园,她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她就是她,一个极普通的、叫做小蛮的女孩。她不是苍崖城小主,也不是佩娘,这世上有没有谁是因为她叫做小蛮。不是别人,而对她真心好呢?
或许她地存在本来就不值钱,只能顶着别人的光辉接受并不真正属于她地东西。
如果泽秀现在出现。1 手机站如果他还活着,会不会因为她不是苍崖城小主就不理她。抛弃她就像抛弃一只死狗?
心口那里的灼热似乎慢慢缓解了。变成一万分的温暖。
小蛮终于也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气。她再一次捂住胸口。
嗯。他不会抛弃她,她知道的。哪怕她真是一只死狗,泽秀也会揉乱她的头发,笑骂:傻孩子。然后拽着她地胳膊,护着她。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他们都明白的。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白雾团团蒸腾而起,四处看看,原来她跑出了那个庄园,来到了外面的小湖旁,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但湖中央似乎还有水。
小蛮从地上捡了石头,斜斜丢进去,石头在冰面上跳了几下,最后扑通一声掉进中央,溅起清澈的水花。她跳了起来,弯腰还要再捡石头,突然发觉后面有人,急忙回头,正是天权。他连衣服都没换,头发也没梳,就定定站在后面看着她。
“你要吓死人啊?”她被吓了一跳,这人简直像个背后灵一样,连点声音都没有。
天权看着她清秀的脸,突然苦笑了一声,轻道:“果然还是没哭。我以为,你会哭。”小蛮抱着膝盖坐回去:“我为什么要哭?什么事都要哭,那我活着别的都不做,只要流眼泪就行了。”
他在后面轻轻说道:“嗯,你只会为了泽秀哭。”
小蛮猛然回头,他却没有看她。过了一会,他才道:“我说了,你跑出院子的话,我一定把你抓回去。走,和我回去。”
小蛮没理他,只是静静看着雪中湖泊地美景。他似乎也不是真心要来抓她的,站在她身后,陪她一起看这宁静洁净的雪景。又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进行了一场谁更倔强地沉默大战,天权输了,所以他开口低声道:“你听过吴越国吗?”
小蛮摇了摇头,天权轻道:“那是一个很小的国家,很早就归顺大宋了。我曾祖父曾是吴越国王。佩娘是我曾祖父地一个嫔妃。”
他是皇子?!小蛮终于回头看着他,从上看到下,难怪,他身上那种清贵地气质,不是普通富人家能养出来的。
“那一首玉楼春是我叔祖钱惟演写地,被人编成曲子,时常弹唱。”
怪不得他也会那首玉楼春!
天权的声音很轻,白雾笼罩了他的脸,只有一双眼晶亮莹润:“佩娘入宫的时候只有十五岁,我曾祖父却快六十了,所以她很寂寞痛苦,我很小的时候,经常见到她一个人在哭。那时候宫里很乱,大家都为了降不降宋争论不休,没人管她,也没人管我。我几乎是被她抚养大的,认的字全是她教我的。”
“后来我长大了,吴越国也没有了。我们没有降宋,只是被偷偷送到回鹘一个别院里。宫里的财富大部分被我们收藏起来,后来家臣们死的死走地走,别院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佩娘越来越喜欢我。如果我离开她一会,她就要死要活。于是我明白了,她再也不把我当作弟弟一样来待。她希望我是她的爱人。”
他说得时候很平静,小蛮却觉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轻道:“别……你别说了,其实我并不想知道……”
天权没理她,又道:“某天夜里,她来引诱我,那年我十五岁。从那天开始。白天她是我地长辈,晚上我是她的爱人。这样地日子过了快两年,我父亲死了,别院里终于没别人了,不过佩娘也因为身体虚弱,没几个月也死了。我便带着宫里的宝藏,烧了别院,在镇州郊外建了这座庄园,后来去了不归山。做了天权。”
小蛮眼怔怔看着他,低声道:“那、那你原来叫什么?”
“明熹,钱明熹。字见玉。”
小蛮呆了半天,才低低轻道:“见玉……他答应了一声。微微一笑。小蛮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冰屑:“嗯,我不怪你了。你一定很喜欢佩娘。你家族的事情。我以前并不知道,很……遗憾。”
天权淡道:“我并不喜欢她,我和她,只是两个寂寞的人彼此慰藉罢了。”
小蛮涨红了脸:“你……你和我说这个干嘛!我不想知道!”
她转身就走,天权缓缓跟在后面,又道:“你和她长得有一些相似,所以,第一次见到你地时候,我很吃惊。”
小蛮眨了眨眼睛:“我一点也没看出你吃惊。”而且还能下狠手用弓箭来射她,此人的心肠血液大约真是冰雪做的。
天权只是微笑。小蛮不由想起初见的时候,他就让自己与他同乘一骑,十分自然,原来不是他对女孩子诸多照顾,只因为她长得像佩娘。
“我并没有把你当作佩娘,早上……只是误会。我很抱歉。”
小蛮回头对他做了个奇丑的鬼脸:“其实你也很嗦!一点也不寡言少语!”
她转身飞奔回庄园,像一只大蝴蝶,轻盈灵活。
天权定定站了好一会,压不住嘴边一抹笑,天地间茫茫大雪下得无穷无尽,可是,那也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有一只蝴蝶在冬天破茧而出,斑斓美丽,翩跹飞舞在眼前。抓住那种美丽,如果可以的话。
身后传来细细的踩雪声,他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又变得冰冷。
来人静静停在他身后,拱手行礼:“公子爷。”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眯起了眼睛。
那人又道:“中京一带发现了泽秀地踪影。”
天权眉毛一跳:“当真?”
“身挎三把黑剑,吃官府赏金,有九成的可能是他。”
天权将领口微微一束,沉默半晌,才道:“我马上就走。”
换了衣服,出大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蛮住地那个小小院落。
那翩跹的美丽,他未必能抓得住。不过一定要试试。
他转过头来,马鞭一挥,眼眸犹如薄冰一般。
夜已经深了,外面地大雪还在静静下着。
小蛮缩在帐子里,已经熟睡过去。
她在做一个美梦,在春光明媚地时候,泽秀在前面骑着马,她也骑马跟在后面,两人缓缓行过漠北广袤的大草原,看着远处深绿浅绿,犹如翻滚不休地波浪一般。
泽秀回头叫了她一声,笑了笑,突然策马狂奔而去,她急忙挥起马鞭,催促着坐骑追上去,可是怎么抽也追不上他。他的身影渐渐变作绿豆大小,消失在那一片明媚的绿色里。
小蛮急得大叫他的名字,忽觉有人从后面轻轻抱住了自己,贴着耳朵低声道:“我并不喜欢她,虽然她与你面容相似。但其实我喜欢的人是……”
小蛮骇出一身冷汗,猛然惊醒,满屋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窗外隐约传来阵阵喧嚣,似是有人在打斗。她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先不去想这个古怪的梦。披上貂皮披风,她走到窗边,正要推开看个究竟,忽听外面有人低号一声,紧跟着大片的鲜血溅在窗纸上,她吓得也跟着低叫一声,急忙后退。
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好像是三喜的声音:“小蛮!不要出来!快从暗道走!”
暗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手忙脚乱地回头到处找暗道,她怎么晓得暗道在什么地方!这屋子就这么大,她到处乱敲乱砸,搞得满头大汗,也没找到那个暗道在什么地方。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无意中抬拳在墙上一砸,只听一阵“咔咔”声,光秃秃的墙壁突然凹进去一块----这就是暗道了!她抓了蜡烛就要冲进去,只听大门被人猛然撞开,大片风雪一股脑灌了进来,烛火粹然而灭。她来不及回头,只觉好几个黑影朝自己冲来,紧跟着后脖子那里被人轻轻砍了一下,她手里的烛台猛然掉在地上,整个人软了下去。
鸦杀之卷 第七章 未央(一)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0 本章字数:4258
继续勤劳,又是两更。
第一更。
其实她好像已经习惯被人抢来抢去摔来摔去像球一样的生活了。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悲哀地发现了这一点,因为她根本不激动,也不疑惑,更没有大叫着救命,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她。
她现在身处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还在移动,像个马车,不过看不到窗户,也看不到门。车壁上钉着四根拇指粗细的青铜链子,她的手脚都被拴住,悬在车壁上----这滋味自然不会好受,她的手腕快要断的感觉。
喉咙里很干,像要烧起来一样。小蛮低低咳了两声,忽听外面有一些声响,紧跟着光线刺破了这个狭小空间的黑暗,有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蜡烛,火光颤巍巍的。
小蛮一看到那人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恨不得把肚子里的空气全吼出来似的。
那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吓破胆的大吼大叫,笑吟吟地歪着脑袋凑过去。烛火照亮了她惨白的脸,披散下来的漆黑头发,还有指尖足有三寸长的血红指甲。她穿着鲜红的嫁衣,没有凤冠,看上去更是诡异绝伦。
纵然进来的是耶律文觉或者不归山金木水火土中的任何一位,小蛮都不会叫得这么惨。
“鬼啊鬼啊鬼啊----”她叫得都快晕过去了,嗓子也喊破了。
那个红嫁衣的女子将烛台轻轻放在旁边的一个小案上,抱着胳膊娇滴滴地说道:“你尽管叫破喉咙,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小蛮提了一口气,放声大叫:“破喉咙破喉咙----”
那女子撑不住笑了起来。抚掌道:“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儿,你认不得我了吗?”
小蛮嗓子喊哑了,疼得要命。再也叫不出来,只得闭上眼。眯起一条小缝偷偷地打量她,突然一惊,哑着嗓子急道:“红姑子?!”
红姑子笑道:“你果然记得我,白杨庄一别,你似乎变漂亮了。也长大了一些。年轻女孩子就是好啊……”她一面说,一面用尖尖地长指甲在她脸上轻轻划来划去,小蛮只觉毛骨悚然,颤声道:“你……你要怎么样?我……我不是小主你们都知道了……”
红姑子柔声道:“谁管你是不是小主,我来找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蛮很诚恳地摇摇头。
红姑子于是很诚挚地告诉她:“因为你的皮肤我很中意,少年人的皮肤光滑有弹性,剥下来做书皮最好不过了,包枕头也不错。所以我会把你地皮剥下来……”
小蛮很想吓晕过去。手机站.可是她偏偏只能吓个半死不活,却晕不过去。
红姑子呵呵笑出了声,突然抽出一把晶莹的小刀。在她面前一晃,作势去剥她头皮。小蛮脸色发青。忽听“铿铿”两声,却是她把青铜链子地锁用小刀给搅烂了。小蛮狠狠落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耳边听得红姑子又道:“你只要乖乖的听话,我就不剥你的皮,还要给你银子,让你做有钱人,衣锦还乡。”
小蛮勉强坐起来,突然摇了摇头:“用钱来诱惑我已经没用啦。”
红姑子的小刀在她面前又是一晃,发出阴森的光芒,作势要去剥她地皮,小蛮急忙正色道:“不过我一向很合作,说吧,什么事?”
虽说她不怕死,但不代表她不怕被剥皮。痛死不说,死了还要做个没皮鬼,太凄凉了点。
红姑子很满意她的态度,把小刀收回袖子里,笑道:“这事不急,慢慢说。你被吊了那么久,没吃饭也没水喝,怪可怜的。在这里待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她转身走了出去,没过一会提着一个水袋和一包干粮进来,递给她:“吃东西。”
小蛮忐忑不安地接过东西,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又拿出小刀来剥自己的皮。红姑子见她眼神闪烁,一直在自己袖子那块看个不停,便细声细气地说道:“只要你合作,我就绝不剥你的皮,一根手指也不碰你。”
小蛮这才放心,僵硬的身体也渐渐软了下来。
只要不剥皮,一切都好说,她很合作的。
她一气喝了半袋水,吃了半块干饼,终于稍稍缓了过来,丢下水袋怯生生地看着红姑子,轻道:“你是天刹十方吧?找我……做什么?是要我找五方之角和宝藏吗?”
红姑子笑吟吟地摇头:“那个以后再说,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来啦。我问你,其实你并不想做小主,是不归山逼你做的,对不对?还告诉你要光复家族,报仇雪恨。”
小蛮点了点头。
“这就简单了,眼下我要带你去不归山一趟……”
小蛮脸色一变,惊疑不定,却听她又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天刹十方全力保你平安,绝不让那伙人伤你一根头发。你要做地,就是在天下群雄面前,把自己怎么成为小主的经历,以及不归山如何利用你的事实说出来,如此而已。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听起来确实很简单----“我说,他们就相信我吗?我什么背景也没有,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子罢了。”
红姑子慢悠悠地说道:“小姑娘太妄自菲薄了,你地外祖是郭宇胜先生呢,就算他不认你娘,却不代表他不认你。敛芳城只有不要自家人的份,却从来没有让外人折辱自家人地道理。他现在不知道你是他孙女,一旦知道了,我敢打包票,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想得也太单纯美好了吧……小蛮反正是不会相信地。
红姑子在小小的空间里转了几圈,突然盘腿坐了下来。正对着小蛮,道:“其实我挺喜欢你这个小姑娘,长得可爱。性子也对我地胃口。这事并不难,你什么都不需要管。只要大胆大声把自己地遭遇说出来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我们替你解决。”
小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在沉思,其实她是不敢看红姑子可怕地脸。
“他们会说我们是一伙的,说我是你们派来地奸细。只凭我一个人说话。根本没有力道。最关键苍崖城也偏着不归山,若不是他们,我也……”
红姑子眨了眨眼睛:“你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已经进来了,也只有应付下去。不如我告诉你吧,苍崖城根本不是天刹十方灭族的,天刹十方虽然厉害,却也没那个能力和本事去灭掉苍崖城。更何况,我们之中也只是少数人对这些感兴趣。”
不是天刹十方做的?!小蛮猛然抬头:“我刚去不归山的时候,搞了个祭祀。水面上出现了画面,就是你们灭族地景象。你怎么会说不是你们做的?”
“想必那是不归山搞得鬼吧。世上有一种药。叫做曼陀罗,能令人产生幻觉。应用得当,可让对方产生自己想让他看到的幻觉。你大概是不知不觉中被人下了那种药。”
小蛮努力回想当时的事情,她到了不归山并没吃东西,直接被人送去洗澡,然后就去祭祀了。洗澡----那颜色诡异的洗澡水!小蛮一个激灵,登时反应过来了。他们肯定在洗澡水里下药!
红姑子又道:“天刹十方虽然做尽恶事,但自己没做过的也轮不到别人给咱们安在头上。不归山逼你寻找同盟来报仇,意图太明显了,就是要除掉我们,江湖他一家独大。苍崖城的事情,是个天大的误会,这一切我们外人来说难免不可信,到时还要真正的小主自己说出真相。”
“误会?”小蛮露出疑惑地神情,“苍崖城也不是好东西,你确定小主会帮你们说话?”
红姑子笑道:“她不用帮我们说话,她只要说出实话就可以了。苍崖城根本不是被外力灭族,是他们自己灭了自己。”
小蛮差点跳起来。
“苍崖城是一伙很神秘的人,掌握普通人无法掌握的力量,能召唤神龙。得到这种力量也让他们要付出代价,每三百年一次循环,苍崖城里地人三百年便要得一种怪病,死绝一次,只有少数人和小主能侥幸逃脱,留下来继续繁衍子孙,恢复苍崖城。再过三百年,又是一次死绝。江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而且也都死地差不多了,我们也是查找了一年多地资料才明白这个道理。”
“是怪病?那……不是别人灭族?”小蛮只觉不可思议,世上居然有这种莫测的事情。
红姑子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所以说,这个秘密太超出常理,我们来说,别人只会当作荒谬,需要真正地小主自己来说。我们这次去不归山,除了让你说出真相,也有让小主说出真相的目的。不归山现在已经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门派做客,要将真正的小主请出来,我猜他们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把小主控制住,让她听从于自己。不能让他们得逞,幸好天权公子位居不归山要职,否则这事还真不容易办呢。”
天权?小蛮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摇了摇头,像是想甩去什么似的。过一会,才道:“你的意思是,天权是天刹十方的人?他一直在不归山做……奸细?”
红姑子呵呵笑了起来,在她光滑的脸上摸了摸,柔声道:“是呀,他一直是天刹十方的人,他很厉害的,位置比我都高呢。不然在德州,你怎么能那么轻易逃脱?”
小蛮只觉整个人都在往下沉,一瞬间顿时想通了所有的事,为什么土老板会死,为什么他要救自己,对自己诸多照顾。原来他是有目的的!他救她,只是为了今天的事!
红姑子见她脸色变幻交错,不由替她理了理头发,轻道:“他是个好男人呀,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冰块,什么都不能打动他,没想到他宁可我们的计划不完成,也要护着你。若不是这次找个借口把他骗走,我怎么能接到你呢?”
小蛮只觉心脏跳得快要疯了。这诡异的女人凑得太近,从她领口里透出一股甜蜜的香气,令人手脚发软。她不由自主去推,却被她轻轻抓住手腕,小蛮心里一颤,只觉她捏住自己的耳朵,轻轻揉捏,口中的热气喷在自己面上。
“你……你干什么?”她忽觉不好,这人不会真是要来剥自己的皮吧?!说好了不剥的!
红姑子在她面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你说我要做什么?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小蛮先是迷惘,跟着是惊骇,最后大叫起来,抬手使劲去推她,整个人朝后拼命躲。推搡中,一把按在她胸前----嗯嗯?这手感?她不由自主捏了捏,好像是馒头或者包子!红姑子捏住她的下巴,轻轻笑道:“你摸哪里呢?你这个小流氓。”
“你是……你不是女的!”小蛮吓得头发都软了。
鸦杀之卷 第八章 未央(二)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5 本章字数:4432
这么勤劳的十四呀,要奖励滚翻滚荐好少
第二更。
红姑子笑道:“我有说过自己是女人吗?”
小蛮很想马上晕过去,可她的神经好像最近被磨练的很粗糙,怎么也晕不过去。
红姑子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还想再逗逗她,忽听车壁外面被人敲了三下,他立即放开小蛮,起身推开车门,外面站着一个黑衣人,拱手道:“耶律先生飞鸽传书,在前方三十里处等候。”
红姑子应了一声,回头对小蛮微微一笑:“他动作倒是很快,你的同伴都来啦,再过一会就能见到,你高不高兴呀?”
小蛮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求这人赶紧消失。可他偏偏不消失,关上门又坐回来,拿她吃剩的半个饼吃了起来,又拿她喝过的水袋大口喝水。小蛮毛骨悚然地缩在一边,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红姑子塞了满嘴的饼,模糊不清地说道:“哦,你不用怕,我其实对你这种黄毛丫头一点性趣都没有。只有泽秀和天权那种老男人才会喜欢小姑娘,放心,我不碰你。”
车厢很小很小,他一边吃一边说,碎屑险些喷在小蛮脸上。她用袖子捂住脸,实在忍不住,低声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红姑子愣了一下,跟着却笑眯了眼睛,点点头,果然再也不说了。
马车又行了一会,突然停下。红姑子起身推开门,光线一下子射进来,小蛮有些不适应。用袖子挡住头,勉强朝外看去。依稀是见到几个身影,其中一个异常高大,朝车厢这里走来,探头进来看她。
“又见面了,小蛮。”那人似乎在笑。可是声音却是冰冷的。
小蛮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耶律文觉,她登时想起他那些变态的举措,浑身都硬了,忽一转念,想起他们现在要自己的帮助,绝不会做什么,登时安心。
“耶律先生,你、你好啊。”小蛮勉强笑了笑。打个招呼。
耶律文觉一条胳膊已经断了,空空的袖管别在腰带里,他冷笑一声。显然对她充满杀意,慢吞吞问道:“扇子绣地如何了?”
小蛮神色突然一黯。别过脑袋。
她想起了泽秀。绣好的扇面子,被他拿走了。当时她中了耶律文觉的掌力。以为自己过两个月就会死,然后他和自己打赌,说绝没有这回事。后来掌力果然没发作,那张扇面子也被他抢走了。
那时候地赌注,是她输了要给他绣一幅绝世美人,让他天天玩赏。可是他没要什么绝世美人,他拿走的那幅,其实……她绣地人是她自己。
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扇面子送人了。因为你没给我钱。想要我再绣,须得黄金百两。”
耶律文觉大怒,恨不得当场把她给劈死了,忍了半天,只得咬牙转身。1 手机站..
小蛮慢慢从车上下来,见对面耶律文觉的马车上也推下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连衣和耶律,她大吃一惊,急忙跑过去抱住连衣,惊道:“怎么是你们?!他……那老头有折磨你们吗?”
连衣满眼是泪,嘴唇微微颤抖,本来有一肚子话想告诉她,真正见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才低低叫了一声:“主子。”
耶律叫道:“好姑娘!是你!我那个白衣的好兄弟呢?”
小蛮没来得及说话,红姑子就笑道:“天权公子要过几天呢,咱们先去不归山。”
耶律见到他地容貌,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赶紧低头不敢再看。小蛮见他的手都给绑紫了,不由回头道:“你们知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怎么可以这样绑他?快点解开他们!”
红姑子柔声道:“不行呢,你那个美人小护卫武功不错,起了乱子就麻烦了。”
小蛮怒道:“解开!他是大辽的王爷!江湖上的人再厉害,也不能和官府作对吧?!万一让他的部下凑巧看到了,我也没太平日子过!”
“王爷?!”红姑子和耶律文觉都震住了。
耶律文觉走过去把耶律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这人虽然长得俊秀贵气,但衣服却破破烂烂。他脖子上挂了一块玉,仔细一看,上面果然印着皇室的花纹。
“你真是王爷?”耶律文觉还是不敢相信。
耶律淡道:“我是寿安王,耶律述律。看你的样子,像是契丹人,连自己的王爷也认不出吗?”
耶律文觉大吃一惊:“你是耶律!杀了耶律察割地人!”
耶律一怔,不由笑道:“哦,颓显已经把耶律察割杀了呀!手脚真快!”
话未说完,耶律文觉早已飞快解开他的绳子,一伙人齐齐半跪下来:“参见圣上!”
耶律不由大乐,哈哈大笑:“起来起来!不用那么多礼,我也不是什么圣上……”
耶律文觉低声道:“耶律颓显将军以圣上的名义,举兵杀了作乱地耶律察割,昭告天下新帝立位。圣上如今是我大辽新帝,臣等罪该万死,冒犯龙体。”
耶律听到这些就烦,把袖子一甩:“闭嘴。我不是皇帝,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快,把小连衣的绳子也解了!”
立即有个黑衣人上来,飞快解开连衣地绳子,她握住小蛮地手,还在哭。
耶律文觉又道:“如今颓显将军正在到处寻找……王爷的身影,您怎么会在这里……”
“出来跑跑江湖,比困在宫里做皇帝要好。废话少说,眼下咱们要去哪里?我跟着一起。反正也没事做。”
耶律文觉还想劝他,但人说寿安王脾气古怪,一言不合只怕惹得他勃然大怒。反而不太好,心下转念。见他对连衣神态亲热,登时大喜,突生一计,赔笑道:“王爷有这等兴致,自然是臣等地福分。事情是这样的……”
他将小蛮地事情粗粗说了一遍。又道:“只怕我们江湖草莽,说话没人相信,反而害了小蛮姑娘的清誉,如果有王爷做担保人,自然是有分量的多……”
耶律在袖子里抽了半天,好容易抽出一块破破烂烂地花手绢,擦了擦嘴,笑道:“成啊,好姑娘的事。我自然要帮。你借我一个人,我写一封信,送给颓显。让他领兵来助我。”
众人都是大喜,红姑子急忙找来了纸笔。耶律在上面粗粗写了几句。立即有人捧上朱砂,他取下脖子上地玉。蘸了朱砂,一个印按在纸上。
“拿去吧。”
耶律文觉立即吩咐一个黑衣人去送信,回过头来,早已是喜笑颜开,屁颠颠地请他们上车,哪里还敢有半点不敬。眼见连衣也要跟着上去,他一把拉住她,沉声道:“你要好好抓住这人,他马上就要做皇帝,难得他看上你,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你不得惫懒。”
连衣一把挣开他,脸色苍白:“我跟着他,并不因为他是皇帝!你的飞黄腾达,也和我没关系!”
耶律文觉恨不得一掌劈死她,奈何耶律在车里直叫:“小连衣小连衣!快上来呀!”
他推了她一把:“快去!你若不听话,我迟早一掌劈死你!”
连衣慢慢上了马车,立即被耶律一把搂住腰,笑道:“怎样,我算不算福星?因祸得福了。”
连衣勉强笑了一下,没说话。
小蛮见这两人神色亲热的过分,一时倒也没多想,耶律向来是这种性子,连衣又是个好说话的人,于是她道:“你抱着她做什么?快放手!快做皇帝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地。”
耶律嘻嘻一笑:“做什么劳什子皇帝,我才不做。跟着我的小连衣一起过才好。”
小蛮取笑了他几句。
连衣面上渐渐恢复了光彩,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是说真的吗?”
耶律笑道:“自然是真的,小连衣不相信我吗?”
连衣笑着摇了摇头:“不,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耶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说话。
小蛮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猛然跳起来,指着他俩,颤声道:“你……你们怎么……”
连衣轻道:“主子,我是他的人了。”
小蛮很想晕过去,而这次她终于如愿以偿,真的晕了。
天权走后第三天,七福追了上来。
当时天权正在路边让马匹吃干草,稍事休息,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七福。他浑身都是血,所幸并不是他自己地血,他飞快跑到天权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只是剧烈喘息,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天权心中惊疑,急急抬手在他背心按摩了一阵,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七福大口喘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大事……不好!公子走后当晚……有黑衣人突袭庄子,将小蛮姑娘抢走了!”
调虎离山之计?!天权猛然回头,那个说中京发现泽秀的手下掉脸正要逃跑。他袖中银光一闪,正中那人背心,他惨叫一声,登时扑倒在地,痛苦地打滚。
天权缓缓走过去,一脚将他踢得翻过来,轻轻踩住他的咽喉,声音轻地犹如耳语,只有一个字:“说。”
那人颤声道:“是……耶律先生的主意!需要那个姑娘去不归山!因为他们发了英雄帖,马上就要昭告天下真正地小主!对咱们不利……中京……中京地事也是假的!”
天权点了点头,抬脚在那人太阳穴上一踢,他顿时晕死过去。
他立即转身,解了马,道:“七福,你回去。这匹马给你。”
七福翻身上马,轻声道:“公子爷,小蛮姑娘她……”
天权淡道:“我去不归山,你不用担心。快回去。”
七福点了点头,马鞭一挥,眨眼就跑了老远。
天权牵了另一匹马,正要上去,忽听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慢慢转身,只见远处缓缓行来一个人,牵着一匹马,身穿黑色大氅,腰挎三把黑剑,满脸络腮胡。他再冷静,此刻也忍不住大吃一惊----泽秀!当真没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一直走到近前,冷冷看着天权,又看看地上那个黑衣人,他身上有红白十字刀花纹。他一言不发,天权也默默看着他。
“你……是天刹十方地人。”半晌,泽秀开口了。
天权淡道:“你没死。”
泽秀笑了一声:“想杀我,起码要将我的头砍下来,否则小小一剑,就能刺死我?”
天权别过脑袋,良久,轻道:“她……被带去不归山了。”
泽秀没说话,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忽道:“全天下的英雄都在不归山,何止她一个小小女孩!”
话说完,人已在数丈之外。
天权微微皱眉,抬手想摘肩上的神武弓,不知为何,却又放了下来。过了一会,他也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鸦杀之卷 第九章 未央(三)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6 本章字数:4349
周末了周末了,十四爆发了。今天三更
第一更。
“你怎么可以和他在一起?”
小蛮醒过来之后,只觉天崩地裂,抓着连衣的手,郁闷得像女儿快和人私奔的老爹。
连衣低声道:“他……不好吗?我喜欢他,只有他。”
小蛮又想晕过去,不过这会她也没力气晕了,颤抖着爬起来,推了她一把:“你出去,把他叫进来……我有话问他。”
连衣依依不舍地走出车厢,过了一会,耶律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一把抓住小蛮的手,柔声道:“好姑娘,有什么事?”
小蛮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张嘴就想骂他,突然想到这人要做皇帝,二来他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只得忍住怒火,低声道:“你对连衣是怎么回事?你玩谁都可以,怎么玩到她头上了?”
耶律笑了笑:“我和她……就那么回事,你不是看到了吗?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怎么叫玩?”
小蛮恶狠狠地瞪着他:“好,那我问你,你那些个见到就要死要活的好兄弟算什么?你也喜欢?比起来谁更重要?”
耶律眨了眨眼睛:“都重要,我都是放在心头上疼爱的人。”
啊啊啊!天上降雷劈死这个孽障吧!小蛮一口气没喘上来,使劲咳嗽,指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耶律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笑道:“你每天活在喜欢里。每一个喜欢都是假的,都是冲着你的权势你的钱来,这时候如果有人问你。喜欢的问题,你要怎么回答?”
小蛮停止了咳嗽。怔怔看着他。
耶律又是一笑:“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可是她对我很好,真地很好,或许我总会喜欢上她吧。但那又怎么样?这东西值得什么呢?有乐子的时候趁早享受,你说对不对?”
小蛮没说话,耶律走了之后。她一直靠在车壁上发呆。
喜欢这种东西值得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值得什么,她只知道生命在这个上面有时候都会变得很轻,有时候,几两银子也比它重。
那么,它到底值得什么?
唉,连衣,这个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不能招惹呀。
她揭开车帘。见耶律仰头喝水,喝了满脸都是,还把水袋里的水朝连衣身上作势泼过去。她又笑又跳,从没见她这样开心过。
不过。那也没办法。她开心就好。她能说什么呢?各自地缘分吧。
小蛮放下车帘,倒头就睡。再也不管别人的事了。
快到不归山地时候,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将两辆马车包围的结结实实。 …
小蛮正和连衣他们在车上说笑,忽听外面有人在高声叫着契丹话,她只能听懂一点点,依稀是在叫耶律,他脸色果然一变,一扭身,缩在连衣身后:“我不在!别答应!”
小蛮揭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全部是契丹士兵,每个人手里都绷着一张长弓,很显然,他们一点也不介意把两辆马车射成刺猬。她一把摔下帘子,回头道:“是你家的人!快出去!不然他们还以为是我们挟持你呢!”
耶律抱着连衣的腰,扭得像颗麻花:“我不去我不去!肯定是来逼我回去做什么皇帝!”
“做皇帝有什么不好?吃香的喝辣地,大把美人给你挑,全天下就你最有钱,你干嘛不做?!”小蛮完全不能理解。
“那么好,让给你就是了。”
她要是能做,还会说这种话吗?小蛮恨不得抬手把他丢出去,忽听外面有人大声叫了一句什么,她急忙俯下身体,急道:“他们要放箭了!”
连衣一把按下耶律的脑袋,只听外面“嗖嗖”声不绝,车壁上一瞬间也不知被插了多少箭,窗帘也飞进许多铁箭,有一根掉在小蛮背上,痛得她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着耶律:“你快出去!”
他还是摇头:“不要。”
连衣低声道:“你、你去吧,人都找过来了,躲避也不是办法。”
耶律不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连衣又道:“去呀,我……我陪你去。”
耶律一言不发,只是揭开帘子叫了一句,跟着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小蛮和连衣跟在后面,那些契丹士兵立即用弓箭对准了他们。
耶律板下脸:“做什么?要用箭杀我吗?都给我放下!”
没人说话,过一会,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道,一个黑袍中年男子骑马走了过来,一见到耶律立即滚下马,扑上来抱住他的肩膀,又急又气:“王爷!当日的西京刺儿山之约怎么说?!臣下在那里等了您一个多月!”
耶律冷道:“你等我那么久,是要杀我?我让你带兵来助我,你却让人拿弓箭对着我,是什么意思?”
耶律颓显立即挥手:“放下弓!不得惊扰圣驾!”
那些士兵这才齐刷刷地放下弓箭。耶律颓显叹道:“王爷是被这些江湖狂人挟持吗?臣下收到王爷的手信,立即带兵前来解救,他们……”
话未说完,耶律就笑道:“当然不是,他们是我朋友,大家一起跑跑江湖玩玩。这些是你的兵吗?不错啊,真不错,这么多人,还只听你的话。”
耶律颓显脸色登时一变,此人如今身份不同。登基后就是皇帝了,这种玩笑开起来却是不得了的。他立即跪下,凄声道:“臣不敢!”
耶律背着手。笑道:“不敢什么?我让你带兵助我做事,你却让人拿箭来射。看看这马车给弄成什么样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比较好?”
耶律颓显慌得满头冷汗,不知该怎么说。
连衣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耶律这才回头看着他,又笑道:“颓显。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用当真。快,起来,你杀了耶律察割,真正是一件大功劳,大辽地子民都感念你地功德。”
耶律颓显颤声道:“不敢!都是王爷德高望重,胆识过人,才能顺利清除叛逆。”
他缓缓起身,又道:“不。如今臣不该再叫王爷,应当叫陛下。陛下请随臣回上京,早日登基称帝。”
耶律眉头一皱:“我早说了不做皇帝!”
“不可!此事不可当作儿戏!天下为大。陛下怎可为了私欲痛快置疆土黎民于不顾?!”耶律颓显脸色登时变绿了。
耶律笑道:“我从来也不是做皇帝的料子,比我能干地人多得是。我看颓显你就不错。我只爱打猎游山玩水。再和我地小连衣一起过日子,皇帝这个担子。我挑不起。”
“连衣?”耶律颓显抬头,果然见到他抓住一个美貌少女地手,颇为依依不舍。
他立即正色道:“陛下此言差异!登基称帝之后自有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血统尊贵,容姿艳美,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被一介草莽之女玷污!”
“可我就要小连衣,其他女人不如她美。”
耶律颓显看连衣地眼神就像看祸国殃民的妲己一样,厉声道:“陛下!美色误国!身为人君,岂可如此任性!陛下倘若一意孤行,臣宁可死,也要将这红颜祸水斩于剑下!”他一把抽出大刀,凶神恶煞。
耶律被他吓得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耶律颓显提刀上前:“杀了这祸水!”
里三层外三层地弓箭手立即举起长弓瞄准了连衣,她脸色煞白,怔怔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耶律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杀了她,我还是不愿做皇帝……”
耶律颓显手一挥,立即要吩咐弓箭手射箭,耶律突然叫道:“不要放箭!好!我答应你!”
耶律颓显大喜,掷刀于地,匍匐在地上:“万民之喜!陛下英明!”
耶律怔了一会,道:“不过要等我几天,我要去不归山做点事。你在后面接应,事情了结,我便与你回上京。”
耶律颓显连连答应,立即吩咐解散包围圈,等他们上了马车,这才领兵慢慢跟在后面,片刻不离。
耶律在马车上怔忡了很久,突然道:“咱们一定找个机会逃出去,别再让颓显找到我。”
连衣笑了笑,轻轻点头:“你……你肯护着我,我心里很高兴。”
耶律冷冷望着窗外,一言不发,突然回身一把抱住连衣,狂吻起来,小蛮在旁边看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猫腰打开车门,假装看风景。
“你跟我回宫!”他低声,甚至带着一些狂热地说着。
连衣摇了摇头:“我不去,而且……他们又会说我是祸水,然后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耶律沉着脸道:“我多带几个祸水进去,好兄弟他们我也抓进去,看他们杀不杀的完!”
连衣呆了一下,低头轻轻一笑:“你……你原来并不是……”
耶律抓着头发,怒道:“外面那么多美人!好兄弟地手我还没摸到!为什么要我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帝!”
连衣不知怎么说,只得木然地别开头。
“小连衣,咱们今晚就找个机会逃走吧!不要再等了!”他情绪极其不稳,手舞足蹈。连衣轻道:“不……我要和主子一起去不归山,把事情说清楚,不让人再来欺负她。”
耶律叫道:“好姑娘也跟着我回宫吧!我封你做公主!”
小蛮吓了一跳,急忙回头:“你疯了?公主是说封就封的吗?再说我也不想当什么公主,关在宫里多无聊。”
耶律叫了半天,都是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意见,终于还是颓然倒在软垫上,呆呆望着车顶出神,过了很久,才长叹一声:“那么多好玩的事,为什么我非得去做皇帝呢?”
连衣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你、你要是真不想做皇帝,咱们到了不归山,把主子的事情解决之后,就趁机逃走。我、我会陪着你……陪你一辈子的。”
耶律闭上眼,轻道:“你养我?我什么都不会。”
连衣急道:“好啊!我养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那好兄弟他们也在?”
“……”连衣又不知该说什么。
耶律突然笑了一声,握住她地手,轻轻叫了一声:“小连衣……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我都知道,很知道。”
再也没人说话了。
连衣静静靠在车壁上,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句话:夜如何其?夜未央。
再深沉的黑夜,都有变成黎明地时候。
以前她以为自己看不到黎明,可是现在,她看到了未央的尽头,那一丝丝地曙光。
她很想落泪。
鸦杀之卷 第十章 她她她(一)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6 本章字数:3713
第二更。
耶律好说歹说,才让耶律颓显同意在不归山外十里处驻扎等候,又派了亲信的五名士兵跟着他上山,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这次绝对不许他再跑掉。
到了山脚下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化了妆。小蛮头上戴了一块大头巾,嘴上还贴了一把山羊胡子,红姑子也不知给她擦了什么,脸上变得又黑又干,把她变成一个五十多岁干瘪瘦小的老头子。
小蛮往镜子里一照,吓了一跳,她发誓就算这会她亲娘站在面前,脸贴脸,也绝不会认出她来。
连衣被扮成一个面容普通的少年弟子,耶律文觉扮成最常见的江湖侠客,红姑子去了女装,把脸洗干净,也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把折扇,摇身一变成了翩翩清秀公子。
像他们这种装扮的,每天在路上不遇到五个也能撞到三个,压根不会有人起疑。
只有耶律恢复了华贵的装扮,骑着高头大马,后面五个辽兵明刀晃晃,神气十足。
不归山早早就安排了弟子们在山下接待,每人上前亮出邀帖,然后登记姓名,再安排马车送上山,一个个有条不紊。见到耶律,他把身份一亮,谁也不敢拦他,赶紧派人恭恭敬敬地送他上山去了。
小蛮一行人下了自己的马车,红姑子亮出四张金光闪闪的帖子,小蛮气定神闲地摸着假胡子,立即有人对她抱拳:“X老英雄也来了!啊,还带着贵公子!”
她呵呵笑着。哑着嗓子拱了拱手:“不敢,久仰不归山与苍崖城大名,今日带犬子来开开眼界。”她的犬子就是红姑子了。耶律文觉是护卫,连衣是端茶递水的低辈弟子。
他们立即被安排进一辆马车。稳稳地送上山。
红姑子似笑非笑:“让你这丫头占了便宜,倒要我叫你爹。”
小蛮还在摸着胡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戏台子上那些戏子遇到事情就爱摸胡子思考了,手感确实不错。
“先前和你说地话,到时候怎么上前。怎么说话,你记得了吗?”
红姑子苦口婆心地问着,事关重大,他不能让她出错。
小蛮点了点头,笑道:“你就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那到时候怎么做,你来给我重复一遍。”
小蛮立即把怎么上前揭露身份,怎么说话,怎么行动的过程说了一遍。1 红姑子倒有些赞赏。笑道:“你记性不错,倒是没说错一个字。就是千万记得,不要过早揭露自己地身份。等我给你暗号再说。”
小蛮笑着点头。谁都来对她指手画脚,要她这样做。那样做。摆布她就像摆布土狗一样。不归山是这样,天刹十方也没什么不同。为了自己的利益,耍她耍地叮当响。迟早要他们知道一点,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鸟他们那一套。
马车很快就到了山顶,不归山建在山顶的峭壁上,巨大且华丽的高楼,令人望而生畏。山顶有一条宽阔的回廊,架空在悬崖上,通往高楼的正门。回廊前站了一排白袍玄色帽地弟子,对来客拱手行礼,领上回廊。
高山俊伟,回廊上流风不断,放眼望去,悬崖峭壁,满眼绿色,脚下云雾缭绕,如梦如幻。小蛮缓缓随着一个白衣弟子朝前走,劲风将众人的衣衫都吹得猎猎作响,袖袍也鼓了起来,当真有一种飘然欲仙的味道。
走了两步,忽听后面有人惊喜地叫道:“天权公子!”她心中一惊,摸着胡子缓缓回头,果然见到那一袭雪白的身影,面无表情地向朝他行礼招呼的不归山弟子们点头示意,目不斜视,朝自己这里走来。
不会吧,他应当是认不出她来才对……
天权走到他们面前,还未开口说话,只听耶律惊喜地叫了一声:“好兄弟……”三个字还没说完,他袖袍飞快地一抬,一道银光射向他的咽喉,封住了他的哑穴,耶律急得满头大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被五个侍卫簇拥着朝前走远了。
汗,对了,他见到耶律,自然就能认出他们来。小蛮抬头看着他冰冷的目光,他却并没看自己,只是定定看着红姑子和耶律文觉,这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勉强拱手笑道:“是不归山的天权公子!失礼失礼。”
天权冷冰冰地勾出一抹笑,淡道:“惭愧,只怕不归山招待各位不周。”
说完转身要走,红姑子突然笑问道:“对了,上次托人给公子送地茶叶,公子可还喜欢?今日我又带了一些来,让公子尝鲜。”
这是什么意思?暗语吗?小蛮一头雾水。
天权果然停下,回头道:“味道不错,有劳了。”
红姑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天权这才转身飞快地走了,眨眼就先进了高楼中。
众人再也不说话,走完了回廊进入高楼中。上次小蛮来的时候只是眯着眼睛,不敢多看,离开的时候也是走地旁门左道,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从大门进去。进去后是一片极大的院落,像是将山体挖空了一部分造成地,周围一圈高楼,华美难言。
不归山地弟子们领他们去了客房,这次住的客房就简陋多了,白白地墙白白的床,不要说夜明珠,珍珠末也见不到一粒。红姑子在后面低声笑道:“东西公子应当是已经布置下了,只等咱们行动。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这些家伙这次要断绝在咱们手里。”
耶律文觉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小蛮拉长了耳朵也听不清楚,不过从前面的话。似乎可以听出他们是有个大阴谋。她走进客房,关上门,长长舒了一口气。扑倒在床上,考虑着到时候怎么说。
正想得出神。忽听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她跳下床去开门,门口赫然站着天权,她唬了一跳。说真的,知道他是天刹十方之后。她简直不晓得要怎么面对他。加上红姑子又说了那些话,她见到这人就觉臊的慌,手忙脚乱。
天权对她一拱手,道:“X老英雄,住得还习惯吧?”
小蛮赶紧拱手回礼:“很好,多谢公子爷挂念着……”
天权朝里面走了一步,小蛮急忙挡住,不给他进来,一面笑道:“那个……舟车劳顿。我累……”话没说完,她被他轻轻一撞,登时倒退了好几步。天权顺势走了进来,把门关上。
小蛮胡乱摸着胡子。左右看。上下看,就是不看他。
天权走到桌边。缓缓坐下,良久,才道:“是我没照顾好你,又让你陷入这种险境。”
小蛮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心中不由一动,慢慢垂下头,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我也……”
天权打断她的话,轻道:“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也只有随机应变了。你到时候看我地眼色,不要擅自行动。特别是……不要贸然靠近真正的小主。”
又来了,这些人怎么总喜欢为她规划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她当真是玩具?
她胡乱点了点头,忽觉手上一暖,却是他握了上来,小蛮吓得一把甩开,背着手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那个……我累了,天权公子请回吧……”
他并不在意,只是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吃饭喝茶的时候,把瓶子里地东西倒两滴进去,千万不要忘记。”
“是毒药?”她一时嘴快,问了出来。
天权瞥了她一眼:“不是毒,是药。”
他起身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道:“我见到了……”
他本想把见到泽秀的事情告诉她,突然又停住,顿了顿,没说话,推门走了出去。
他见到了谁?小蛮一头雾水,怎么不把话说完就走。
她抓起那个小瓶子,拔开塞子轻轻嗅了嗅,有一股淡淡地梅花香,她不由想起他卧房里那股梅花香气,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怔忡了半晌,终于还是打开茶壶盖子,倒了两滴进去,晃了晃,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半夜三更,小蛮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里的床太硬,这里的夜太安静,这里的气氛她本能地排斥,加上脸上地化妆不能去掉,紧绷绷的,难受的要命。
门外风声嘶嘶,像极了有人在轻轻走路。小蛮突然翻身起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
忽觉桌上有什么东西不对,她看了半天,才发现桌上多了一只瓶子,正是天权给她的那瓶药。她记得睡觉的时候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的,难道它自己长腿跑上了桌子?
小蛮不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急忙要点灯,忽听身后一阵风声,似是有人擦身而过,她急忙转身,身后却还是空空如也。
鬼!是鬼!小蛮吓得两腿发软,手腕抖个不停,蜡烛怎么也点不着。
门前又是一阵风声,紧跟着她的大门被风吹开,冷风打在脸上,她手里的火石扑地一下掉在地上,整个人缩在了桌子下面,一个劲念着阿弥陀佛。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吱地一声,又合上了,小蛮胆战心惊地探了个脑袋出来,想看看究竟,忽见窗上映着一个人影,披头散发,飘来荡去,正是她最怕地女鬼。
小蛮只觉眼前一黑,登时被吓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鸦杀之卷 第十一章 她她她(二)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7 本章字数:4037
周末三更呀。。。我写了一晚上。。。眼睛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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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小蛮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睡回了床上,屋子里一切如常,药瓶好好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难道……是一场噩梦?小蛮摸着脖子,百思不得其解。
她拿起那个瓶子,左右上下的看,再摇摇,突然发现重量变了,变轻了一些。她拔开塞子,朝里面看了看,如果她没记错,睡前应当还剩大半瓶的药液,可是现在只剩小半瓶了。
那果然不是噩梦!小蛮一下跳了起来。那不是鬼!是人!有人来偷这个药!
可是,为什么要偷这个药呢?这又到底是什么药?
她想了很久,一直也没个头绪,直到红姑子他们来敲门,她急忙过去开门,耶律文觉朝她点了点头:“走吧,人都来齐了。苍崖城小主马上就要出来。”
小蛮“哦”了一声:“等等,我梳下头发。”说罢不等他回答,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她飞快取出水袋,灌了一壶冷茶进去,塞进怀里,又取了一块汗巾子挂在腰上,把头顶花白的假发扶正,理了理,再理理嘴下的胡须,确定一切无误。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白衣弟子领着他们绕过大院子,进了正厅,里面摆了十几把椅子。都是给那些有名气的门派之主坐的,其他人。比如小蛮他们冒充地散派侠客,只有站着的份。
正厅里起码有上百号人,却安静无比,个个神情严肃。
连衣紧紧跟在小蛮身后,低声道:“主子。这里好多高手。我们会不会……失败啊?”
小蛮四处看看,笑道:“怕什么,你只管看着就好。”
大厅里四角都安置着青铜香炉,里面不知点了什么香,味道十分好闻。青烟袅袅升起,过了一会,人群里发出轻微的嗡声,小蛮个子矮,看不到。连衣便抱着她地腰将她举高,却见后面走出金木水火四位,以及北斗七使和老沙那些中层干将。天权天玑摇光三人都在其中。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金木水火四位坐在首座上,旁边还安置了一把椅子。本来应当是土老板坐的。可惜她死了,所以上面铺了黑布。小蛮见他们如丧考妣地样子。心中不由好笑,这些老家伙,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隔了一会,木先生起身道:“这次不归山广发英雄帖,乃是为了武林中一件大事。…:诸位都清楚,三年前苍崖城无端被灭族,仅剩一个小主尚存人间,而经过我们多方调查,终于找到了她,从小主口中,我们得知灭族一事正是恶名昭著的天刹十方所为……”
人群里又是一阵喧哗。木先生继续说道:“此事让我们大为震惊愤怒,土老板是个急性子,立即派人追踪天刹十方中的一人,并亲自追到了德州。然而……正如诸位所见,她没能回来,惨死在天刹十方的爪牙下。”
连衣贴着小蛮的耳朵,轻道:“他在说谎。”
小蛮没说话,这些江湖地老奸巨猾,要他们不说谎,比天塌下来还困难。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吧,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谎言大约是他们这种人生存的唯一粮食了。
木先生说完轮到水将军,然后又是火大夫,总之都是痛斥天刹十方无恶不作,罪行累累,应当天诛地灭之类的腔调。最后那个笑呵呵的金员外起身,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不归山在此,说的话如有半点虚假,便让我们被全武林唾弃,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我们也明白,对诸位来说,百闻不如一见,不如让小主出来,亲自与诸位诉说当日的情景。”
真正的小主要出来了!小蛮很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毕竟她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小主”。正厅中架着一座祭台,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让这小主也搞个什么祭祀,把那个灭族的场景再现出来。
难道他们对厅里百来号人都下了曼陀罗地毒?小蛮直觉不太可能,那么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控制住小主了。小蛮低头道:“连衣,你朝旁边走走,别挨着红姑子他们。”
连衣果然抱着她走了两步,周围挤得全是人,他们一动,很多人都跟着抱怨起来,他们都拉长了脖子等着看传说中的苍崖城小主是什么模样呢。红姑子他们也不好追过来,只得朝她一个劲使眼色。
小蛮让连衣把自己放下来,蹲在地上,取出水袋,把汗巾子浸透了,使劲擦脸。最后抬头:“连衣,恢复原样了吗?”
连衣微微一笑:“脸是恢复啦,可是头上还是白头发呢,好怪!主子你要做什么?”
小蛮慢吞吞地擦着脸,笑道:“嗯,做点有趣地事。”
她透过人潮的缝隙朝外看,只听一阵环佩叮当,一群白衣女弟子簇拥着一个华服少女走了出来。当日她刚来不归山地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盛装打扮她,这次是真正地小主,自然更要华丽,她头上插了那么多根黄金簪子,小蛮真怕她的头发都给坠掉了。
人群里又发出一阵喧嚣,小蛮当然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惊讶,因为这个小主头发不是黑色地,而是淡淡的红色,鼻梁很高,眼睛凹进去,与中原人长得一点也不像。她长得并不是非常出色,不是小蛮想象中的绝色美人,可是一低头一抬手间,却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魄。
这种气质小蛮并不陌生。她娘身上就有,只不过后来贫苦的生活折损了宝石的光芒。
小蛮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恨不得看穿皮肉看到骨子里去。
嗯嗯?好像有些不对。她神情不太对,平静地过了头。倒像是呆滞。她嘴里……是不是含着什么?
连衣轻道:“主子,她没你好看!”
小蛮笑了笑,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连衣,你胆子大不大?”
她一呆:“嗯?”
那个小主已经上了祭台,弯腰跪在了上面。
小蛮低声道:“抱着我。跳上那个台子!”
连衣犹豫了一下:“可是他们还没指示……”
“听我的!”她斩钉截铁。
连衣一把抱起她,纵身一跳,在众多惊呼声中落在了祭台上。金木水火四位几乎是立即行动了,上来就要搭住连衣地肩膀。小蛮一把扯下脑袋上的假发,一头青丝瀑布般滑落,她一扬手,大声笑道:“哟!各位,还记得我吗?”
红姑子他们早已惊得手足无措,谁也想不到她胆子这么大。直接跳了上去!
木先生他们一见到她,不由一愣,只有金员外一把抓了上来。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惊扰小主!”
连衣本事没他高,又要护着小蛮。一下被他抓住肩膀。刺啦一声扯破了袖子。
小蛮朗声道:“你急什么?!不能让我说两句话吗?还是说要在大家面前杀人灭
人群里早已发出震天地喧嚣声,金员外也有些犹豫了。四人互相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台下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缓缓起身,笑道:“不如看看这位姑娘有什么好说的,也无伤大雅。或许我们能听到一些更有趣的东西,对不对?”
众人见他面上挂着清秀的胡须,俨然是个白面书生地模样,似乎弱不禁风,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此人得罪不起。金员外立即后退两步,淡淡笑道:“既然是敛芳城的元总管发话,那姑娘请说。”
小蛮嘻嘻一笑,扬起脑袋:“不过是几个月没见,你就不认得我了,人老了,记性果然不好。”
金员外只是微微一笑,并没说话。
小蛮并没与他们多说,只是走到小主面前,她还是木然跪着,动也不动。小蛮慢慢弯腰,行了个礼,道:“见过小主……你为什么不说话?嘴里含着什么?”
她抬手去碰她,金员外厉声道:“你要对小主做什么?!”
小蛮不等他叫完,扬手就给了那小主清脆的一巴掌,她被打得摔在地上,嘴里的东西“啵”地一下滚了出来,却是一颗红色的药丸。
小蛮笑道:“我没对她做什么,我是想问,她嘴里含着这颗东西,是做什么?”她抢过那颗珠子,在众人面前举高,天真地问道:“大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我没读过书,只听过死人才会在嘴里塞东西,不晓得一个大活人也要塞东西呢!”
台下众人早已议论纷纷,个个疑惑不解。
金木水火四位脸色阴晴不定,谁也不说话。敛芳城的元总管欠了欠身体,温言道:“看起来,像是一种药,莫非小主得了什么病不成?”
小蛮转身,低头看着那个小主,她在咳嗽,拼命咳嗽,咳到后来就开始呕吐,吐出一滩粉红色的水,紧跟着突然叫了一声,飞快坐起,茫然地左右看看,低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众人又是哗然,她果真是被药物控制了!
小蛮上前一步,将她提起来,定定看着她,道:“我问你,你是苍崖城小主,对不对?”
那少女还有些茫然,点了点头,轻道:“这位姑娘……你……”
小蛮放开了她,笑道:“好,那我再问你,是天刹十方灭了你们苍崖城吗?”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红姑子他们都捏了一把汗。小主愣了很久,终于垂下头,慢慢摇了摇:“不……不是。苍崖城灭族,与任何人无关……”
小蛮厉声道:“那你是怎么到不归山来的?!他们逼你做什么?!”
这次不等小主回答,金木水火四位同时行动了,一个要将小主抢走,另三个抬掌要往小蛮头顶拍落,厉声道:“你在妖言惑众!”
小蛮静静看着落下的手掌,动也不动,忽听“卒”地一声,似是有几道暗器激射过来,金木水火四位立即被逼得退了一步。台下众人一齐站了起来,许多人大声道:“要杀人灭口吗?!谁也不许动!等她说完!”
鸦杀之卷 第十二章 她她她(三)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7 本章字数:3455
周日,继续三更大放送。
第一更。
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围喧嚣声那么大,她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孤注一掷,赌了一把,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这么大的胆子。
小主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她显然不能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小蛮和她说过话,所以她本能地朝她这里靠过来。
小蛮回头对她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小主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一直待在海外一个岛上,后来有天突然来了一群人,把我掳走,有人和我说要我光复家族,报仇雪恨,我告诉他们没有什么可以报仇的,没答应,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我弄晕了……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
小蛮点了点头:“你知道不归山吗?这里就是不归山。”
小主皱眉想了想:“好像听母亲提起过,江湖上的事,我还没到知晓的年纪……”
小蛮笑道:“你被人掳出来,你的侍卫一定到处找你吧。”
小主还是摇头:“我不知道……应当会找吧。”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一脸茫然呆蠢的样子,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小蛮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为安抚,转身看着台下,朗声道:“我今天在这里说的话,保证每一句都是真的。如果我说了半句假话,天下英雄见证!要杀要剐,我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见她小小年纪。生得又楚楚可怜,纤瘦娇弱的模样。加上不归山试图控制小主地事情已经败露,不由都对她产生了好感,众人都道:“姑娘请说!”
小蛮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叫小蛮,是梧桐镇人士。母亲早亡,父亲和二娘是开饭馆的。有一天,我带着弟弟去钱自来老师父的武馆去送络子,结果遇到了一个黑衣人……”
有人去过梧桐镇地,都叫道:“果然是有个饭馆!难怪觉得姑娘面善!钱自来那老鬼确实在那里开了个武馆!”
小蛮笑了笑,正要继续说下去,忽听正厅外传来一阵喧嚣,一群白衣弟子涌了进来,惊惶地叫道:“木先生!金员外!有个人没有请帖却硬是闯了进来!”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高声叫道:“西雅斯!你在这里吗?!”
那个小主突然激动起来,转身跑了几步,叫道:“利姆拓!利姆拓!我在这里!”
门口的白衣人群嗡地一下被打散。一个黑衣人提着双刀冲了进来,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血。他气喘吁吁地跳上祭台。那个叫西雅斯地小主扑上去就抱住了他,激动得满脸是泪。急道:“你来找我了!你还活着!还活着!”
小蛮定定看着那个黑衣男人,那个轮廓……好熟悉!在哪里见过?
那个叫利姆拓的男子紧紧抱住西雅斯,低头在她额上亲吻了几下,然后将她轻轻一推,护在身后,举起血淋淋的双刀,直指金木水火四人,厉声道:“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不归山!到处编造谎话!陷害别人!还派人来暗算我,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告诉你们,苍崖城就是死,也不会被你们摆布!”
下面早已乱糟糟,吵个没完,小蛮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啊”了一声,指着他地鼻尖,叫道:“是你!就是你打了我一掌!”
西雅斯怯怯地躲在利姆拓身后,动也不动。利姆拓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你……”
小蛮解下脖子上的稚龙之角,一晃:“你不记得了?”
“稚龙之角!”他俩眼睛都是一亮,抬手就要拿。小蛮迅速收回来,转身对着台下冷冷说道:“我继续说了,那天我带着弟弟去给钱师父送络子,结果半途上遇到了这个人。一言不合,他打了我一掌,还丢下这个稚龙之角,当晚我胸口就出现了苍火之印!”
利姆拓立即想了起来:“是你!那个小丫头!”
小蛮没理他,继续说道:“我承认,我贪财,那个小角我本来是打算转手卖掉,结果没来得及,就遇到了不归山前来寻找小主的人。老沙,就是你!你不承认吗?”她一手指着后面的老沙,他脸色苍白,显然也是想不到她有这种勇气。
“就因为这个小角,他们就认定我是小主,花了三千两银子想把我买走,说如果我不跟着走,以后麻烦会更多,我不想为家人添麻烦,只得跟着他们去了。他们说我是小主,要照顾我,带我回了不归山。然后见到了金木水火土五位,告诉我是天刹十方灭了苍崖城,我要报仇,并且光复家族。”
说到这里,她吸了一口气,豁出老命去压抑住心里的酸涩悲愤,颤声道:“我的确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可是这不代表我就应当被玩弄,被利用,被人当作蝼蚁!不归山,你们利用我这个假小主想达到结成同盟,独大武林的妄想,可是在白杨庄被常老爷子识破,幸好那天天刹十方过来灭门,否则这个秘密必然保不住。然后,我才明白,我是被利用的。苍崖城,或许你们很高贵,很神秘,可是你们也没有资格让我,或者任何一个陌生人来替你们承受那些灾难!”
她指着利姆拓地鼻子,冷道:“你打了我一掌,又故意把小角留下,就是为了让别人误以为我是小主,好让真正的小主有时间逃脱。你一定很得意,自己的计谋很巧妙,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唾弃你!你是个没用地懦夫!自己的问题不敢承担,却把灾难无辜转到别人头上!玩弄别人地命运,你们或许很得意,可是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就算真是个蝼蚁,也不会让你们逼死!世上总有比你们更加高贵地人,等到有一天,别人也像看蝼蚁一样看着你们,就好好替我尝尝那种滋味!”
她将小角一把丢在地上,再也不看他二人一眼。
“我要说的差不多也说完了,因为我不肯合作,不归山便要来杀我。可惜我命比较大,没能让他们如愿,所以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还能说话!可能我今天没办法从这里走出去,也可能出去了就会死,但我还是要说,我很自豪!我一点也没有后悔今天做地一切!”
小蛮从怀里取出五方之角的地图,又扔到了地上:“这就是天刹十方和不归山两边都想要的五方之角与宝藏地图,我还给苍崖城小主,另外,镇北的五方之角已经被我们取走,但现在不在我手里,在我一个……同伴那里,可是他已经无辜被不归山害死了……”
她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咬牙硬是忍住哽咽,顿了顿,又道:“如此一来,我再也没什么欠苍崖城的。还有这些钱和珠宝……”她抽出荷包,打开,哗啦一下倒在地上,白花花的银票和一堆珍珠宝石叮叮当当滚了一地,“全部还给你们,不归山。”
她好像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似的,把空荷包折叠好,放回怀里,松了一口气,左右看看,所有人都怔怔看着自己。只有连衣捂着脸在哭,她哈哈一笑,耸耸肩膀:“我现在,又是一个穷光蛋了。”
台下寂静了很久,敛芳城的元总管躬身朝她微微一揖,含笑道:“姑娘果然是侠义中人,令人汗颜。姑娘放心,此刻起,姑娘的安危敛芳城自然会保护,若有谁敢动姑娘一根寒毛,须得问问敛芳城同不同意。无论是天刹十方,还是不归山。”
早有人叫着不归山,冲上来团团围住他们,小蛮一时想不到人潮说上就上,她被冲得站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衣急忙扶住她,抬手紧紧抱住她。她在拼命的哭,一直哭一直哭,眼泪把小蛮的领子都打湿了。
小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哭什么,傻丫头。这样不是很轻松吗?我们赌赢了。”
连衣哽咽道:“主子,我对不起你……其实我给你做护卫,并不是真心的……耶律文觉是我……我爹……他安排我到你身边,找合适的时机抢夺五方之角……”小蛮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连衣放开她,低声道:“可是,我不会害你,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主子。”
小蛮还想再说话,忽听前面有人哎哟几声,软了下来,紧跟着众人都哎哟出声,纷纷软倒在地,连不归山众人也不例外。红姑子和耶律文觉他们本来以为自己也会没事,正要上前抢夺五方之角的地图,谁知脑中突然一晕,两腿一软,也跟着扑倒在地,心下登时明白了是天权搞的鬼。
他们努力抬头,试图在上面找到那一抹孤傲的白影,可是那个清冷的贵公子,一眼都没往这里看,他定定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厅里百来号人中毒发作的景象,像一尊冰雪做成的雕像。
鸦杀之卷 第十三章 鸦杀(一)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8 本章字数:4118
第二更。
“怎么回事?”连衣茫然地看着厅里大片大片倒下的人影,有些还没发作的人试图冲出大厅,可是跑到门口便也倒下了。
“是迷药!香炉里……是迷药!”有人叫了一声,紧跟着响起的,却是更多的身体倒下的声音。
小蛮见周围人都倒下了,只有自己站着,赶紧也“哎哟”了一声,叫道:“我的头好晕!”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连衣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她:“主子!你没事吧?都怎么了?!”
话未说完,她脸色也是一变,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动弹不得。小蛮吓了一跳,急忙推了推她,她却一动不动,早已晕了过去。不会吧!难道她没吃解药?天权难道没给她解药?
敛芳城的元总管脸色发青,倒在地上,厉声道:“你们不归山!胆子太大!居然在香炉里放迷药!”
不归山众人有苦说不出,只得胡乱开骂,群雄岂肯示弱,一时间正厅里骂声不绝。
不知躺了多久,厅里终于没人叫唤了,全部晕死过去,厅中只剩香炉的香气,弥漫幽香,沁人心脾。小蛮闭眼装死,忽听一阵脚步声细细朝自己走了过来,她眯起眼,果然见到一双白色的靴子,那人弯下腰,正要抬手抱她,小蛮猛然睁开眼,正对他一双黑眸,是天权。
他被她吓了一跳,脸色一变:“你没晕?”
小蛮一骨碌爬起来,左右看看。很壮观,大厅里百来号人全部晕死在地上,像大片的死尸。
“你不是给了我解药吗?我怎么可能晕。你没给连衣解药吗?她也晕了。”她更莫名其妙。
天权抿紧了唇。没说话。
炉中的香名为十日醉,是极厉害的迷药。也是极厉害的毒药,不单可以让人昏睡几天不醒,就算醒过来,也是手脚酥软,起码要半年才能恢复功力。期间和普通人没两样。他给小蛮他们地药,是不让她中毒手脚酸软,但迷药还是要中的,她应当和众人一样晕过去,而不是现在瞪着两眼看自己。
“走吧。”他淡淡说着,将她从地上拉起,扶着腰就要抱她。
小蛮急道:“连衣和耶律呢?!一起走啊!”
他还是不说话,抬手将她一把抱起,不顾她的反抗。朝前走去。
小蛮急得使劲挣扎,忽觉他地手按在了后颈上,要像以前一样把她弄昏。她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是狗随你弄醒弄昏!”
那只手犹豫了一下,小蛮奋力一挣。从他怀里跳下来。掉脸就要去找连衣和耶律。1 手机站
天权站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西雅斯身边,将她手里的地图抽了出来,放进靴子里,正要起身,忽觉背后有劲风袭来,他心中又是一惊,手在地上一撑,翻身让过,一只通体漆黑地大剑擦着他的腿边刺了过去。
他低声道:“泽秀!果然是你!”
地上跃起一个黑衣人,头脸都包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炫彩熠熠的桃花眼,果然是泽秀。他一击不中,立即反手劈了一剑,天权只得再次让过这招,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早已窜到小蛮身边,将她拦腰一抱,纵身跑出了大厅。
天权立即追上,远远的只见那一抹黑影跑得极快,早已过了回廊,他眉头一皱,自知是追不上了,干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大厅里横七竖八都是昏死过去地人。
这样一来,武林里必然要起大乱,矛头全部指向不归山,他们纵然不死,元气也是大伤了。
天权转身便走,缓缓走过宽阔的回廊,突然吹了三声口哨,不知从哪里立即出来了四个黑衣人。拱手朝他行礼,道:“姑娘被人带走,朝山下东面的绿洲跑去。”
他点了点头,低声道:“都弄好了?”
黑衣人道:“水中都已下了十日醉,所有弟子都晕死过去,我们已将他们都送到了高楼中,没有一个遗漏。不归山中各条暗道小路也已用铜条钉死,无一遗漏。”
天权朝前走了两步,淡道:“那还不动手。”
黑衣人立即取出火把,用火石点了,朝宽阔的回廊上一插,呼啦啦,四五条巨大的火龙一瞬间窜了起来,漂亮的回廊立即被大火吞没。原来他们早就在回廊上签了几道浸过油的绳索,火把一点,立即就烧起来。这回廊全部用木头做成,遇火就着,没过一会就烧得焦黑,断塌了下去。
暗道被堵,小路被封死,这条回廊就是不归山唯一通向外界的通道,一旦被烧塌,里面的人就算插着翅膀也飞不出来了,这招叫做瓮中捉鳖,不过他并不打算捉那些鳖,他打算活活饿死他们。
天权牵了一匹马,双腿一夹,缓缓朝山下行去。
小蛮被人扛在肩上,一颠一颠飞快地跑下山,颠得都快吐了。她死死揪住那人地头巾,厉声道:“快放我下来!”一面用脚使劲踹他胸口,张口去咬他的肩膀。
那人也不理她,一直跑到绿洲的河边,才将她朝地上一丢,小蛮痛得惨叫一声。
屁股屁股!她地屁股!肯定摔碎了!
她痛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那人将她放下之后,便转过身,静静望着远方苍茫的沙漠。
小蛮跳起来,定定看着他地背影。
不……等等……这个背影……
她心中突然被人狠狠一刺,猛然一静,似乎是停止了跳动,紧跟着又开始狂跳。她觉得胸口几乎装不下它,它会破体而出。
“你……等等……你转过脸来……让我……看看。”她低低地,颤抖着声音说着。
那人并没转身。只是缓缓扯下头巾,粗长地辫子滑了下来。
小蛮倒抽一口气。突然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她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泽秀!天啊!是泽秀!他还活着!
她眼前一片模糊,颤声道:“你……你是泽秀,对不对?你是泽秀!你没死!”
他还是不动,小蛮再也忍不住,踉跄着奔过去。从后面用力抱住他的身体,哽咽道:“你没死!真地没死!”
泽秀握住她地手,缓缓拉开,退了一步,转过身低头定定看着她,半晌,低声道:“我没死,让你失望了。或许你是希望我死了比较好,这样一个傻瓜到死都不知道你的谎言。”
小蛮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你……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不是……”
泽秀摇了摇头,淡淡望向天边。打断了她地话:“你今天说了很多精彩的话,没人有资格可以利用别人。你这样说别人。也应当这样告诉自己,没人应当被你利用。”
“我没有利用你!”小蛮急了。
泽秀笑了笑。又转头看着她,他地桃花眼还是那么多情妖娆,可是里面的光芒并不温柔,而是冷冽多刺的,充满了嘲讽。
“没有利用我吗?”他反问了一句,没有说更多的。
小蛮无话可说。
泽秀低声道:“我应当早些告诉你,我最恨别人欺骗我,利用我,无论他是谁。如果你是男人,我现在早已一剑捅死你了。但我不杀女人,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诡异,好像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声音这种东西。
鸦杀,三千世界鸦杀,原来是这样一种可怕到窒息的安静。
小蛮好像听见心里什么东西破碎地声音,她在某个可怕的绝望后重新建起的坚固壁垒,足以让她充满笑容和勇气活下去的信念,它们碎了。
果然现实和虚幻是不同的,她自己一厢情愿塑造出一个温柔善解的泽秀来,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他们什么都明白的,他永远照顾她,爱护她,让她幸福美满地活下去,把春天锁在心里。真正的泽秀浑身都是刺,不容许任何伤害欺骗。
他死在最恰当最甜蜜地时候,早一步,晚一步都没有错。
小蛮低下头,用近乎卑微的声音乞求他:“是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泽秀低声道:“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有一个过命交情地好兄弟,我信任他,像起初我信任你一样。不过他也是骗我,利用我,你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吗?”
小蛮捂住嘴,没有说话。
他显然也不需要等待她地答案,淡道:“我杀了他,一剑穿心,割了脑袋祭天。不过我不会杀你,因为我很欣赏你今天地表现。”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绸帕子,轻轻丢在她脚下,转身便走。
小蛮眼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自己所有地气力也跟着他一起走了。她慢慢蹲下,茫然地捡起那张帕子,展开,上面正是她绣的那幅扇面子,那个少女笑得又幸福又悲哀,有一种卑微的偷生的喜悦。
旁边有人用墨水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撕裂开来,甚至能从一片可怕的寂静里听见被缓缓撕裂的声音。
她一下子被人从幻梦里抛进荆棘丛生的现实中,还不能适应,怔怔地无法回神。
不知怔了多久,她突然起身,轻轻叫了他一声:“泽秀。”
他的脚步微微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小蛮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那曾是她的至宝,是她在悲痛中想象出的另一个他。
她慢慢走过去,把那个帕子递给他,低声道:“这个,给你。你可以还给你三叔,就当是我答谢他的礼物。”
她不会乞求了,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他没有死,那是世上最好的事,他离开她,那也是无奈的事。无论哪一件事,他都是泽秀,是她无法主宰,也无法哀求到的一个人。
是的,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利用别人,她被利用了,然后再反过来利用别人。
这是她的罪,她要自己来承受,与旁人无关。
泽秀将帕子展开看了一眼,便还给了她:“用不着,你烧了吧。告辞。”
小蛮没有接,帕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轻飘飘地走远了,再也没有回头。
鸦杀之卷 第十四章 鸦杀(二)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8 本章字数:4121
三更啊又是三更
继续打滚劳的十四要奖励
第三更。
天色暗了下来,火烧云的天空,将一切都映成了红色。
如火如荼的红色。
天权骑马缓缓朝绿洲行来,他身上的白衫子也被映成了浅浅的橘色。黄沙在马蹄下簌簌流过,他四处缓缓张望着,似是在寻找什么。
突然,他勒住缰绳,翻身跳了下来。
前面站着一个布衣少女,披着一头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翻卷。她像个雕像,动也不动一下。
天权慢慢走过去,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落在了他脚面上。他弯腰捡起,展开一看,却是一幅绣品,上面的少女拈花而笑,眉目灵动,栩栩如生。绣图旁还被人写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
他将帕子上的流沙轻轻抖落,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你的东西。”
她没动,好像没听见他,更没有看见他。
她眼怔怔地望着远方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眸子里像有火在烧,或许那是他的错觉,那种绝望的光辉,只是夕阳落在她眼底而已。
她脚边还丢着一团白绸,天权弯腰再捡起来,这次上面绣的却是少年时的泽秀。
“不要了吗?”他低声问着。
小蛮终于动了一下,低头看着他手上两张白绸,干涸的嘴唇微微一动,低声道:“烧了吧,不要了。”
天权将两张帕子折叠好。放进自己怀里:“那就当送给我了。”
小蛮没说话,还是愣愣的,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安静地令人害怕。
天权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小蛮眨了眨眼睛。淡道:“这里离梧桐镇不远,我回家吧。”
天权点了点头,突然抬手将她抱了起来,往马背上一放,自己也纵身而上:“我送你回去。”
小蛮靠在他怀里。静静望着夜幕下一望无际的沙漠,没有光芒,没有声音,这里像是一个死亡的世界。很奇怪,上次她来地时候,明明觉得沙漠很美很壮观,可是现在她一眼也不想多看。
所以她闭上了眼睛。
天权展开披风,将她轻轻裹住,像一片浓厚的黑夜盖住她。一切都陷入死寂。
这里去梧桐镇确实不远,天亮之前就能赶到。玉门关还是老样子,淡得几乎看不见地月牙挂在上面。它浓黑沉默的像一只睡着的怪兽。1 梧桐镇也还是老样子,矮矮的房屋。窄窄的街道。最繁华地大街也不过能让四个人并肩行走,地上的石板旧的不成样子。
骏马停在一座小小的二楼前。这是新建的一栋小楼,门前挂着两盏半旧的红灯笼,是个饭馆。
“到了。”他低声说着,以为她睡着了,轻轻拍拍她。
小蛮答应一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抬头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店面,对了,这应当是她家的饭馆,她爹和二娘拿了一千两银子,重建了一番,和以前又小又破的模样大为不同,只是他二人节省惯了,灯笼还舍不得换,留着旧地继续用。
她抬脚要进去,回头见天权骑在马背上看着自己,便道:“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走吧,让我家人看见,肯定有许多废话。”
天权点了点头:“那……保重,告辞。”
他把缰绳一拉,清脆的马蹄声踏着石板路,很快就去远了。
小蛮在门口站了很久,每次抬手要去敲门,最后却又放了下来。
她真的要回去吗?就当之前这快一年地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还是以前那个贪财的小蛮?每天就过着无聊透顶,八面玲珑地生活,谁也不得罪,谁都喜欢她?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些人,不是他们丢了她,而是她自己丢了自己她这样回去了,连衣呢?耶律呢?天玑摇光呢?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
心底有个邪恶地声音在和她耳语:回去吧,回去多好。梧桐镇的单纯日子最适合你,周围都是蠢货,你轻易就能将他们玩弄在股掌间。连衣?那是谁,她根本没把你当作主子,她骗了你,靠近你是有目地的。耶律?那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好色昏庸的孽障罢了,根本不值得挂心。天玑摇光?那些被迷倒的江湖豪杰们?都是路人甲,死不死与你有什么关系?就这样回去吧,回去吧……反正到最后你剩下的只有这里,江湖不是你的地盘,没人要你,你一心渴求的人头也不回,根本也不在乎你。天权的关爱更是因为要利用你,你看,利用完了他不是很利索地走了么?这世上没人会要你,你也不需要去要他们。从头到底,一个人,多么好?
小蛮捏紧拳头,牙齿深深咬进嘴唇里,尝到了一丝腥味。
她猛然转身,慢慢离开了自家的饭馆。
夜是这样安静,路上没有一个人,偶尔有只流浪狗垂头丧气地经过,和她一样,游魂一样,没有地方可去。
她飘飘荡荡,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忽然听见有人在说笑。抬头一看,正是钱自来开的那个武馆,武馆大门紧闭着,有人靠着外围的墙根说悄悄话,一边说一边笑,不用猜都知道是一对偷情的鸳鸯。
小蛮垂头走过去,忽听里面有人轻轻问了一声:“谁?”
她没说话,下一刻,一个黑影就从墙后钻了出来,冲到了她面前。这人身材高大壮硕。低头看了她一会,突然惊得跳起来!
“小蛮?!小蛮!是你?!你怎么一个人……”
是铲子,只有他才有这种夸张的腔调。小蛮淡淡看着他油汪汪长满痘子的脸。低声道:“我……”
话没说完,她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游荡?!走!我送你回家!再好好给我说说这些日子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小蛮被他扯着踉跄了几步,后面突然有个人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铲子哥……”
是陈家姑娘的声音,原来她和铲子已经这样好了,好到三更半夜贴着墙根说悄悄话。
铲子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放开小蛮地手。摸了摸脑袋,笑道:“小蛮,我有点事,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找你!”
他掉头跑了回去,小蛮站了一会,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铲子出来再找的时候,漆黑的街道上只剩冷风呼啸,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小蛮走出了梧桐镇。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她不想回家。她没有精力再去做一场戏,成为众人眼里地好孩子。她很累,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会。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轻轻的。又像是故意放重了一些好让她能听见。小蛮淡淡转身,入目正是一袭白衫。对上了他漆黑深邃地双眸。他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她低声道:“你没走?”
天权摇了摇头,她低低一笑,转身朝他走了两步,眼前突然一黑,软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终于能好好睡一会了。
这一睡,睡过了黄沙滚滚,冰雪漠漠,高山巍巍。
她似乎做了许多梦,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快乐有的悲哀,可是到了后来全部陷入深深深深地沉寂里。
然后,小蛮告诉自己:你应当醒过来了。
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顶水墨白绸的帐子,挂了一般在玉钩上。天色蒙蒙亮,看不出是黄昏还是清晨,床边的案上,鎏金小香炉里青烟袅袅,是青木香,甜美幽然。
这个房间她一点也不陌生,是天权的,原来她睡了这样久,久到什么时候被他带回了自己的院落都不知道。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天权不在房里。她推开被子,四处看了看,然后反手敲了敲床板,果然是空的,下面也有夹层。
上次她躲在夹层里,有人找到了她,那一夜她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毕生难忘。
她打开夹层,抱着被子缩了进去。
她不想看到一点光亮,那种充满希望的光明此刻让她难堪。只要一点点黑暗,让她静静地再躺一会,然后她就能睁开眼,看清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有了脚步声,来人并没有一点犹豫,走到床边,很快就揭开了夹层,果然见到在里面蜷缩一团的小蛮。她像一只生病地小猫,抱着被子,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天权微微一笑:“是在捉迷藏吗?”
他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抱了出来,放在床上,一面又道:“小时候我不听话,怕父亲打我,也经常躲在这里。”
小蛮没说话,他转身端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送到她嘴边,柔声道:“吃点东西。”
她很乖地张开嘴,一口咬住勺子,天权抽了两下没能抽出来,不由无奈。
“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低声说着。
小蛮咬着勺子,抬眼看他,含含糊糊地说道:“没有……可是太烫了,不敢吃。”天权抽出勺子,有点尴尬。他这种贵公子,从来也没伺候过人,粥是刚做好的,肯定烫地要命,他也不吹吹,直接朝人嘴里送。
小蛮从他手里接过碗,自己埋头吃了起来。
天权坐在她身后,趁这个时机拿着梳子替她梳头,松松绾了个发髻:“等你身体好一点,觉得气闷,我便带你去暖和的地方走走。你喜欢江南,还是云南?”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都没去过。”
“那先去江南,再去云南。你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多待一些日子。”
小蛮放下碗,轻道:“你对我……很好。”
天权从她手里接过碗,放在桌上,抽出自己地手绢替她擦嘴,小蛮头一偏:“别,我知道你有洁癖。”
天权笑了笑:“我不在乎。”
小蛮定定看着他,黑白分明地眼睛,有一点懒洋洋,还有点刚睡醒的茫然,像是在问他:为什么?
他只是笑,没说话,端着碗走了。
鸦杀之卷 第十五章 鸦杀(三)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8 本章字数:3430
周末是个好日子啊,十四存了点稿子。
今天两更。
第一更。
窗外又开始飘起大雪,天色暗了下来。
小蛮绾着漂亮的发髻,穿着狐皮小袄,貂皮的白色小鞋子,静静坐在床上,看上去像一只精致的人偶。
她真的很安静,一直也没哭,没有说话,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让她吃饭,她就乖乖吃饭,还和以前一样,会说两句笑话,让她睡觉她就乖乖盖着被子合上眼睛,不问为什么自己要待在这里,更不问他何时放她走。
天权在鎏金香炉里放了两块香饼,过了一会,幽幽的沉水香味道便弥漫了出来。
小蛮轻道:“好香,你这里的香真多。”
天权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小蛮嗯了一声,过一会,突然道:“天权,和我说话吧,不然闷着很难受。”
他停了一下:“好,说什么?”
说什么呢?小蛮想了想,说道:“给我说说吴越国的事情吧,有什么风俗,好玩的。”
天权淡道:“抱歉,我不记得了,我开始记事起,吴越国已经不存在了。”
“那……你既然是天刹十方,为什么又去不归山做天权公子呢?”
他显然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身从墙上摘下古琴,柔声道:“不要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我弹琴给你听吧。”
小蛮立即点头:“好啊。你真厉害,会吹尺八。还会弹琴。”
天权将琴放在案上,手指轻抚,正是一曲列子御风。中正平和,令人心平气和。飘飘然犹若成仙飞起。一曲奏毕,他回头望着她。小蛮微微一笑,轻道:“你怎么还不弹?”
天权垂下眼睫:“你没听见琴的声音吗?”他的手指拨了一根弦,发出颤抖凄婉的声音。
小蛮愣了一下,赔笑道:“抱歉……我没注意。刚才……刚才没好好听,你再弹一遍好吗?”
他点了点头,又弹了一曲春晓吟,这次弹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小蛮立即拍手:“弹得好,真好听,你真厉害。”
天权淡道:“我没弹完。”
她又是尴尬一笑,摸了摸自己地脸。低声道:“我……不太懂这些……”
天权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道:“你不是不懂。你是根本没听见琴声,对吗?”
小蛮别过头。他说得没错。她的世界不知为何成了一片死寂。除了说话声,她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世界像是死了一样,空虚得可怕。
“你的耳朵大约有些问题,我替你看看。”他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起,捏住下巴将她脑袋转过去。
小蛮急道:“不!不是!我耳朵很好!”
天权抽出一根银针,淡道:“不用怕,只是有些疼而已。”
小蛮大吃一惊,眼看他捏着自己地耳朵就要用针来扎,她吓得尖声叫了起来:“别扎别扎!我耳朵没问题!”
话还没说完,耳垂上就是一痛,他真的扎下去了!
很疼,像是要把她从沉寂中咬醒抓醒地那种疼。小蛮只觉心惊肉跳,整个人像是被那种疼一下子抓醒,她的麻木迅速被扯开,好像保护色也被人戳破一样。
她捂住脸,哭了起来。
天权抽回银针,用绸布吸去她耳朵上的血珠,轻道:“疼吗?我应当轻些。”
所有声音都回来了,香炉里青烟嘶嘶的声音,窗外飒飒的风雪声,还有他轻轻地呼吸声,远处三喜和七福说笑的声音。
小蛮抹着眼泪,可是它们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只有一边哭一边苦笑:“我的耳朵一定被你扎烂了……你一定没扎准位置……疼死了……”
真的是耳朵疼吗?她只有……她也只能这样说了。
生活怎么可以这样折磨人,不断的被打倒,再不断地站起来,站的更高。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这次她站起来了,站得很高,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一些重要的东西,结果她爬了多高就被拍回去多远。
她被命运玩成了球,拍来拍去,怎么也停不下来。
人活着,就一个字:累。
天权扯下左耳上的耳钉,捏着她耳朵上新扎出来地那个洞,把耳钉塞了进去,在耳后拧成一个死结,谁也摘不下它。这个动作完成之后,他似乎很满意,抬手一把抱住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头在她左耳上轻轻一吻,低声道:“以后我来照顾你,再没有谁能伤害到你。”
小蛮倒抽一口气,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良久,她才轻道:“我不需要你来同情我,觉得我很可怜。”
他摇了摇头:“不要这么说,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低的位置上,觉得别人是同情你。你应当不是这种人。”
小蛮轻轻挣了一下,他立即放开她。她低着头,摸着耳朵上多出来的耳钉,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她喃喃说着。
天权柔声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更不用怕。来,过来坐,我弹琴。”
小蛮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坐在他身边,听他弹一曲凤求凰,缠绵婉转地调子,犹如流水一半,明明是温柔的,却令人想落泪。
小蛮不由自主将手轻轻放在琴弦上,音色顿时一乱,她急忙把手缩回来:“抱歉……我是觉得音色真地很美。”
他一把捉住她地手,轻轻捏住她的食指,扣住一根弦,轻笑:“来,我教你。琴上共有五音十二律,这是宫调。”
他握住她地手,一点一点,慢慢地将凤求凰一曲弹完。屋里沉水香令人如痴如醉,他怀里的淡淡麝香更是让她怔忡。
这样好吗?就这样下去?和这个人一起?
心里那个邪恶的声音又开始探头:为什么不?他是多好的人啊,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权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泽秀那个死人,骄傲的像只孔雀,又不要你了,你一个人灰溜溜地像只土狗,这人却把你当作宝贝,为什么不跟着他?
小蛮心中一乱,手下的调子顿时也乱了,她猛然起身,低声道:“我……我要出去走走。”
天权正要披衣陪她下去,她却摇头:“别,我想一个人走。”
她不等回答,自己一个人噌噌跑下楼。天权坐了回去,过一会,从桌下的暗格里抽出几封信。都是守在不归山的属下传来的,有报被困在不归山的诸人试图攀崖逃脱,但至今没人成功。
他将信看完,放在火盆子里烧成了灰。
不归山高楼里的粮草大约够这些人撑两个月,时间已经很长了,山下还有辽兵驻扎,估计是耶律带来的人。他忘了这个麻烦,早知应当先将他带出来,否则辽兵牵扯进来,麻烦更多。
另外,还有个麻烦,泽秀。让他逃脱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他抽出两张纸,提笔写了几句话,突然轻道:“赵叔。”
窗台上立即落下一个黑影,垂手等候指示,他将信塞好,递给他:“把这个送到镇州城里贵祥客栈三楼天字号房内。速去速回。”
赵叔答应了一声,眨眼便消失了。
天暗了,有点冷。天权将领口束好,抱着胳膊往楼下看。那个少女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的雪堆里乱画,忽跑忽跳,忽上忽下,没有一下安静。她的脸因为跑步而变得红润,两眼似乎也变亮了。
最后她堆了个雪人,但那其实并不能被叫做雪人,只是上下两堆,被她垛在一起。她张开手,扑地一下跳上去,把雪人给压碎了,简直活蹦乱跳到不行。
小蛮就是小蛮,她静静坐着永远想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有动起来,她才活得像自己。七福远远地在后面叫她,小蛮从雪堆上跳起来,朝他欢快地招手,七福道:“吃饭啦,你去把公子爷也叫上。”
小蛮转身便要上楼,抬头忽见天权站在栏杆前看着下面,她又开始招手,叫道:“天权!吃饭了!”
他很想笑,而且他真的笑了。
这翩跹灵动的美丽,又纤细,又坚韧,好像谁都可以摧毁她,可是谁都不能真正摧毁她。这美丽会是属于他的。
这样很好,这样多好。
鸦杀之卷 第十六章 出发吧(一)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9 本章字数:4053
第二更
勤劳的人是好孩子孩子要奖励
赵叔很快就带了回信过来。
现在江湖上谣言四起,据说不归山试图控制小主的事情已经暴露,为此他们不惜使出绝招,将群雄困在不归山的高楼之中,自己却另辟捷径逃逸在外。
天权将信一合,露出一丝笑意:“做得好。通知守在不归山的人,全部撤走,一个也别留下。另外将封死的暗道打通一条,谁去救人,都别管。”
赵叔答应了一声,又消失在窗外。
天权将回信丢进火盆子里,刚刚烧着,就听窗外有人在轻轻叫他的名字,柔柔脆脆,他心中一软,不由探头出去,见小蛮在下面对他招手,瞪圆了眼睛:“我刚看到赵叔像鬼一样突然消失了!”
他微笑起来:“上来吧,下面很冷。”
小蛮点了点头,突然又歪着脑袋问:“会不会打扰到你?”
他摇了摇头。
很想说,她什么时候都不会打扰到他,无论什么事,哪怕只是说废话,只要她愿意,他都毫不在乎。
房门被人推开了,小蛮夹杂着一团冷气冲起来,脸上冻得红通通。
天权立即回手拨了拨火盆子,那封信已经烧成了灰,随着火苗上下跳跃。
“还是你这里暖和,我住的客房晚上好冷,好几次都冻醒。”小蛮脱下披风,坐在火盆子前烤手。
“那你可以住过来。”天权说得很自然。
小蛮没说话,隔了一会。见他手上抓着一本书,案上还放着纸笔,似乎是在写字。她立即凑过去看。很仔细地辨认:“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嗯。怀……”
“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天权替她念出来,笑着提起笔,又写了两个字,小蛮看了一会。犹豫道:“好像……是我的名字?”
他点点头:“那这个呢?”他刷刷写了四五个字,小蛮就认得“钱”,“玉”,突然灵光一动,笑道:“这是你的名字,钱……嗯,钱明熹,字见玉,对不对?”
天权笑道:“你认识很多字。不简单。”
小蛮哈哈一笑:“钱和玉我肯定是认识的。”
他又笑又好气,把毛笔递给她:“你来写写。”
小蛮抓着笔愣了半天,不太好意思地抬头轻道:“我认得一些字。但是要我写,真是太困难了。我不会写字。”
天权握住她地手。1 ..将她的手指拨正。在纸上慢慢写了一个“米”字。
“横平竖直,撇捺自如。用手腕的力气,别动手指。写字并不困难。”他环着她纤瘦地身体,轻声近乎耳语。怀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她地睫毛微微颤抖,挺翘的鼻尖,那样可怜可爱。他很想轻轻吻下去。
小蛮自己提笔写了个米字,虽然不太好看,但横平竖直,倒也端正。她笑吟吟地转头看他:“还能看吗?”
他点了点头。
小蛮在纸上胡乱写着米字,过了一会,突然轻道:“天权,你为什么不给连衣他们解药?他们中毒了,会不会死?”
他似是早想到她会这么问,淡道:“那并不是毒药,只是迷药而已,不会死人。解药只有一瓶,没办法分,只有给你。”
小蛮默然。
过一会,她又道:“那……他们都会醒过来,都会没事?”
天权笑了笑:“当然。为了不让人起疑,我只有用迷药。他们醒来自然会找不归山算账,你的心结也可以解开了。”
她点了点头:“谢谢你,帮了我很多。”
“不用谢,我要的也不是感谢。”
小蛮看着他,看了一会,才慢慢低头。
“天权,我要走了。”她低声说了一句。
他有些惊讶:“走?去哪里?”
小蛮笑道:“嗯,就是到处玩玩,看看,天下那么大,我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趁着年轻,多见见世面,省得老了以后走不动。”
“我可以陪你一起,单身女子在外总有许多不便……”
他话没说完,小蛮就摇头打断了。她抓住他的袖子,柔声道:“你对我很好,真地很好。不过我这次想一个人出去散心,我不喜欢总是靠着谁来保护我,我觉得我可以。所以,请你别陪着我。”
天权沉默半晌,突然道:“你是要去找泽秀?”
这问题很突兀,也不太符合他一贯温雅稳重的作风,不过小蛮没生气,她摇了摇头:“不,人常说,不能因噎废食,我也不能因为外面有个泽秀就一天到晚缩在家里当乌龟。我有自己要想的事情,也有自己想完善的地方……”
天权握住她的手,很紧:“我等你。”
这个人太好,好的简直不像真实的。小蛮心中感动,低头道:“以前我打过你,对你说了很多难听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环住她的身体,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小蛮这次没有避让,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他突然说道:“出门在外舟车劳顿,银两必不可少,你身上没钱……”
话还没说完,她就贼忒兮兮地掏出两颗宝石,在掌心里滴溜溜打转。宝石上打磨出无数个小小棱面,正是不归山的风格。他一怔,不由好气又好笑:“你还是留了私货?”
小蛮咳了两声:“我无缘无故奔波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拿他们两颗宝石,就当作酬劳了。我很厚道地。”
他笑了起来,将她放开,看看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明早再走吧,我替你安排马匹。”
小蛮点了点头。抓住他的袖子摇了两下,轻轻一笑,这才转身走了。
天权靠在窗前,静静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她是一只破茧而出地蝴蝶。拥有绚烂地生命,柔韧之极地美丽。见识到这种美丽地人,都会魂为之夺,他想将它锁起来,锁在身边,但又不忍心折损她。可以将她放远一些,看不见也不要紧,她身上有根绳子,拴在他手上就好。
到最后。她还会是他地。
“来人。”他低低唤了一声,立即有两个黑衣人落在窗台上,垂手待命。
“在后面护着她。不要让她发觉。若有谁要欺辱她,杀无赦。”
那两人答应了一声。立即翻身跳进院子。很快就不见了。
天权深深吸了一口气。天色越来越暗,黑锅一样地天空盖下来。像一只漆黑巨大地茧子,他被困在茧子里,永远也不知道什么叫破茧而出。
小蛮其实蛮后悔管天权借了一匹马,她骑了一天,赶了一天的路,结果差点下不下来,腰和屁股都疼的要命。
周围是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她是要去镇州的,记得那会坐马车,从镇州到天权在郊外的庄园,也不过是半天地功夫,她怎么走了一天还在山里绕?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指望天黑前赶到镇州城是没什么指望了,小蛮艰难地跳下马,左右看看,寻找可以住宿一晚的山洞。
山林里地势复杂,地上还有积雪,她要小心观察,省得摔下坡子,天色太暗,她渐渐看不清路,只得点了一支火把,谁知她的坐骑大约是没怎么训练过,看到火就害怕,掉头就跑。
小蛮急得赶紧追上去,一把抓住缰绳,她的全副身家都在马身上的包袱里呢!
“好马乖马,要听话,来,咱们不怕,往前走……”小蛮耐着性子去哄它,它只是从鼻子里喷气,马蹄在地上不安地擦着,不管她怎么拽都不肯走。
她抱住马头,急道:“你倒是走啊!难道要在这里赖一辈子?这里可没东西给你吃,饿死了我不管啊!”
它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犟着脑袋就是不肯走,小蛮来火了,抓住缰绳就朝前面使劲拽,拖也要拖着它走。
正在僵持,忽听山上传来一阵叫声,大片火光闪闪烁烁,直朝她这里冲了过来。小蛮吓了一跳----山贼?!不会吧,她不会那么衰吧?第一天就遇到山贼?!
她翻身跳上马,一拍马屁股:“快跑!”说罢将手里的火把一丢,这只马终于听话了,撒开蹄子就跑,没跑两步,后面的呼喊声越来越大,火光一下子冲过来,将她团团围住,小蛮猛然一拉缰绳,坐骑前蹄扬起,差点把她掀翻下去。
山贼!小蛮僵硬地坐在马上,眼怔怔地看着那些抓着火把的人朝自己走来。她紧紧抓住缰绳,勉强笑道:“各位……各位大哥,各位好汉!我……我只是个过路的,身上一个子都没有!那个……还麻烦你们通融一下……”
一个人抓着火把凑了上来,上下打量她一番,见是个瘦伶伶地小丫头,不由叹了一口气,回头高声叫道:“穷鬼一个!没戏!”
声音又软又脆,居然是个女人。
呼啦一下,一群人都围了上来,拿着火把,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虽然个个都包着头巾,但细眉琼鼻,胸前柔软,居然全部都是女人!
当头那个女人挥了挥手,正要招呼走人,忽听人群里一人叫道:“她有马!还有包裹!身上的衣服也挺好的!”
这话一说,众人地眼光再一次刷刷射向小蛮,她捏住领口,惊恐地看着她们。不会吧?马和包裹被拿走也算了,连衣服都要剥走?!
当头那个女人点头道:“不错!”
她将手里的火把插在雪里,抬手就把小蛮揪了下来,要去脱她地衣服。
小蛮一把抱住她地手,急道:“你们……你们把我也抢走算了!人衣服马包裹都是你们的!”
那女人点头道:“不错!把她也带上去!做个粗活丫头!”
小蛮立即被一群人抬了起来,悠悠荡荡地朝山顶奔去。
鸦杀之卷 第十七章 出发吧(二)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49 本章字数:3695
继续两更,这是第一更。
与其说这里是个强盗山寨,不如说是个村子。
小蛮被人七荤八素地抬上山顶,就见满村的人都跑了出来,像过年一样,大呼小叫,这个问:“这次终于捉到肥的了?”那个说:“怎么是个小丫头!不像有钱的样子啊!”
女人女人女人……村子里居然全是女人!连个男人的毛都看不见!
那个打头的女人,估计就是山寨头领,把火把一丢,叹道:“最近大雪封山,很难抓到肥的,这个丫头好歹有马,衣服也能值几两银子。她还自愿跟咱们上来,就当多了个丫鬟吧。”
众人只得把马匹牵走,将上面的包袱拿下来打开一看,里面就几件半旧的衣服,一把破琵琶,还有一些珠线可以打络子,除此之外屁都没有。
小蛮被人放在了地上,还有些惊魂未定,见众人都朝自己身上看过来,大约是看上了她身上那件狐皮大氅,她赶紧大方地脱下来,递给首领:“这个拿去,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如果要在当铺里当银子,起码要五十两,可别被老板骗了。”
她如此大方,众人立即被感动了,首领拍着她的肩膀,险些将她拍下去半边身体,大声道:“好!你这丫头人不错!我喜欢!来,进屋喝酒!”
她一把揽住小蛮的肩膀,将她拖进了最大的一间屋子里,里面火光明亮,地上铺着一张老虎皮。除此之外倒和普通民居没什么分别。而且可能因为这里住的都是女人,收拾的非常干净,桌子上还放着半幅没绣完地绣品。
女首领一把将那个绣品丢进里屋。把小蛮按坐在椅子上,立即有人端了一张大桌子过来。排了一圈椅子,然后几个年轻女孩子端上酒菜,也不如何丰盛。桌上坐了一圈女人,都是膀大腰圆,比男人也不怎么逊色的。估计就是山贼村里的头领人物。
小蛮被人斟了一杯酒,女首领豪爽大方,在她杯上一碰:“来!多谢你地马和衣服!五十两银子足够咱们全村过一个冬天啦!”
小蛮只得低头喝了一口,酒很辣,她被抢得眼泪都要出来,然而见这些女人们虽然粗鲁,却并没什么恶意,家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稍稍放下心。柔声道:“我叫小蛮,诸位……大姐,怎么称呼?”
女首领笑道:“这里是陈家村。1 ..女人们都没什么名字,你叫我陈大姐就行了。从这里下去依次是二姐三姐。一直到十三妹。”
小蛮吃了一筷子咸鱼,和她们闲谈了一阵。渐渐地都放了开来,她也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点,说到泽秀丢下绣品转身就走地时候,陈大姐眼睛都红了,吸了一下鼻涕,哽咽道:“居然是个苦命的孩子,你男人太不仗义,下回见了他,一定要大耳刮子刷他,教训他一顿!”
小蛮笑道:“只怕是见不到了,他也不是我男人。”
陈二姐比较温柔,轻道:“有缘肯定是能相见的,女人没有男人的话,一个人总是难过日子,像我们这样,为了生计,只能甩开膀子做山贼。”
小蛮小心翼翼,低声道:“我能问问,为什么村子里没男人吗?”
陈大姐叹了一口气:“因为打仗,男人们全被拉去征兵了。村子里只剩下一些孤儿寡母,难以维持生计,如果不是迫于无奈,我们又怎会去做山贼,你见过女人做山贼的吗?都是被逼地呀!”
小蛮也叹了几声,过了一会,突然道:“你们这样打劫不是办法,一群人冲上去,没有秩序,如果遇上大队的人马,还会遇到危险。而且不是人人都可以打劫的,有时候遇上江湖高手,不但抢不到钱,反而会出人命。做山贼,关键是胆大心细,先选好可以抢的目标,然后安排人数,进退有致,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样就算没成功,也不至于惹上官府的人来查。”
众女人都听得呆住,陈大姐犹豫道:“那……怎么选目标?”
“很简单啊!”小蛮一拍胸脯:“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不是有钱人,能不能抢到东西。你们的线要放长一点,不要总守着这片山头,朝前走走,一旦发现目标,就赶紧回来通报,这边再做好准备,效率才能上去嘛!”
陈二姐低声道:“那……有钱人的特征是什么?”
小蛮笑道:“看他的神态就知道啦,有钱人总不会是一个人赶路地,身边肯定有护卫,而且因为养尊处优惯了,脖子肯定很直,头仰得很高,气质也和普通人不同。”
她见众人都呆呆看着自己,不由一拍桌子:“算了!我来替你们抢一次!告诉你们应当怎么做山贼!”
做山贼是个体力活,小蛮深刻地发现了这一点。
她现在裹着一条大毛氅,缩着脖子一个劲张望周围,后面几个女山贼不停地问她:“看到有钱人了吗?”
小蛮叹道:“大姐们,有钱人又不是麻雀,一下子出来一群,要有耐心嘛。潜伏很长的时间,然后看准目标,大干一场!起码能过上一年的好日子,值得!”
坐了很久,她冻得手脚发麻,忍不住站起来跳了两下,后面立即有人给她递上一坛子酒:“喝点会暖和。”
“谢谢。”她接过坛子喝了一大口,眼看天色要暗了,只怕今天又是无功而返。她正要说收工回山,忽见远处细细走来一行人,约有五六个。牵着好几匹马,每匹马身上都挂着一只大箱子,看上去十分辛苦。
她立即眯起眼睛。挥手让那些女人们停止说笑。
仔细观察一下,她一眼就能看出里面谁是主子。她见识过有钱人地气派,绝不会看错,正中骑着一匹马的老头子肯定就是主子了。这种人通常未必是行商,有可能是朝廷命官告老还乡,带着大批地金银珠宝。绝对很肥。
“来了!快,咱们回去!”
小蛮扯下毛氅,掉头就跑,一口气跑回山寨,她迅速安排了一番,将这些女山贼分成好几个小组,每一组都有自己地任务。安排完毕之后,她才道:“做山贼不能做地太绝,所以那些金银珠宝咱们只取一些就好。盗贼也要取之有道,给人家主人留大头,咱们抢小头。否则把人抢光了,官府上来围剿。只有死路一条。还有。记得蒙面,千万不要说话!别让人发现你们是女人!到后面那个山路里干事。不要在自家山脚下!都记得了吗?”
女山贼们一起点头。
小蛮一挥手:“出发吧!”
她也是第一次做山贼,只觉刺激又紧张,跟着陈大姐她们顺着小路跑到后面地山路等候。
没出一会,果然那一行人被前面安排的人马给吓到了,护卫们纷纷去追捕那些到处乱跑地女山贼们,奈何山路复杂,他们不比这些在山里长大的女人,绕了半天便再也找不到,只得颓然而返。
如此这般连续骚扰了三四次,只把那个老头吓得抱着马头,只顾自己朝前逃命。小蛮低声道:“咱们上!”
呼啦啦,陈大姐她们从雪堆里钻了出来,扑向那个孤零零地老头和师爷,他俩早已吓得僵住,被陈二姐一巴掌摔下马来,众人抓起马匹背上的两个箱子就跑,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小蛮掉脸也想跟着跑上去,谁知脚下一滑,扑倒在雪地上,蒙脸的黑布也掉了下来。她匆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师爷正点了火把过来要抓她,她骨碌一下跳起来,掉脸就跑,没跑几步就遇到了过来接她的陈大姐,把她抓起来扛在肩上,跑得比兔子还快,那师爷再也追不上。
众人冲回村子里,忙不迭地打开箱子查看战果,果然是大赚一笔,一个箱子里装满了白银,另一个里面则装满了各类珠宝古董字画。
全村人都沸腾了,欢喜得把小蛮抛上抛下,简直把她当作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当晚众人狂饮一番,小蛮心中又高兴又觉得好玩,也多喝了两杯,脑子有点晕晕地,只听陈大姐感慨道:“做山贼也要有这些学问,小蛮妹子,这下我们可学到啦。”
小蛮嘿嘿笑道:“大姐,听我说,这笔做了之后,还是别再做山贼比较好。这些银子足够你们生活的,养些牛羊,总比山贼来的安稳。还有,银子用了也罢,那些字画还是别流传出去,否则会查出源头。”
陈大姐点头道:“妹子说的对,咱们做贼也罢了,可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做贼。”
她揽住小蛮的肩头,很是亲热:“妹子就留在咱们村吧,大姐很是欣赏喜欢你。”
小蛮摇了摇头:“不,我还有事,不能久留。而且我的脸被他们看到了,留下来肯定会有麻烦,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陈大姐又挽留了几句,见她执意不肯留下,只得让人把她的马牵过来,她的包袱也一样没动栓在上面。
“东西都还给你,妹子,全村人都感激你。以后一定要来看看咱们。”
说着,她又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放了一些珠宝和银子:“这是你的份,这次行动能成功,大部分都是你地功劳,这些钱你拿去,路上做个盘缠。还有,见了你男人,耳刮子就别刷了,要他好好疼你。小蛮点了点头,甜甜一笑:“谢谢大姐。来,咱们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鸦杀之卷 第十八章 出发吧(三)
更新时间:2008-10-15 0:14:51 本章字数:3718
第二更。
这大概就应当叫做因祸得福了。
小蛮骑马走在山路上的时候,摸了摸怀里的金银珠宝,她数过,一共是一百两白银,外加一些珠宝,虽然不如以前那么富有,但也不算小数目了。
下山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一直走错了方向,镇州应当是朝北去,她却一直往东走,难怪怎么也出不了山林。
陈大姐很热心,一直领着她,全村人都出来把山路上的雪给铲到旁边去,这样方便马蹄不打滑。直到将她送出这片山林,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挥手而别。
余下的路并不难走,小蛮策马小跑,大约花了半天功夫,在天黑前赶到了镇州城内。
她首要的事情就是去珠宝店,将身上的珠宝全部兑换成银子,和店主就宝石珍珠的磨损度磨了半天,最后那些宝石统统卖掉,大约换了千两银票左右。
她又成富婆了,不过这次的钱拿着很稳,不会再怕它们跑掉。
小蛮心满意足,牵着马走向客栈。热心的小二立即过来替她栓进马厩里,小蛮得意洋洋,进去之后很地要求:“天字号上房一间。”
掌柜的一听是要天字号上房,不由从账本里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一愣,不由多看了几眼掌柜的皱眉看她良久,才道:“有是有……不过……”
小蛮正要从怀里掏出银子给他,忽见他两眼望着自己身后某处,似乎在和自己做对比。她立即回头,就见客栈门口贴着一张告示。通缉绿林大盗,她的脸赫然画在上面!完蛋!那个老头儿果然报官了!
小蛮吃了一惊,回头却露出笑容。天真无比:“呀,那个大盗长得好像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像我的人呢!”
掌柜地犹豫了一下。似乎也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娇滴滴瘦不拉叽的小姑娘能做山贼,于是赔笑道:“是呀,我看着也奇怪,和姑娘还真挺像,不过好像没姑娘那么年轻……”
小蛮叹了一口气:“这世道。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山贼,老天保佑,官府可别找我的麻烦,我可是良家女子,和山贼一点关系也没有地。”
掌柜的笑道:“是呀,我看姑娘斯斯文文地,就不像坏人。姑娘是要天字号房间,对吧?”
小蛮交了银子。立即上楼进房间。
这下她惨了,被人挂在榜上通缉是什么事情?!那个掌柜的神情可疑,很可能要报官。她不能久留!
小蛮把包袱摊开放在床上,挑了半天也不知该扮成什么。
扮成男人吧……她这里没男人的衣服。而且就她这样。扮成男人除非是瞎子,否则白痴都能看出是假的。扮成老太太……她头发是黑的呀!
小蛮在屋子里一个劲转圈。急得像热锅上地蚂蚁,回头见包袱里有一件旧衣服,破了几个洞,她还没来得及补,颜色也灰扑扑的。她灵光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装扮完毕之后,她打开窗户,朝下看了看,果然有官兵朝这里过来了,她抓着窗棂跳下去,下面正是马厩,她的坐骑在那里悠闲的吃草呢。小蛮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声道:“乖,我是没办法带着你了,你要是真的聪明,就在城外等我。”
她解开缰绳,取出一根绣花针,朝马屁股上一扎,那可怜的马痛嘶一声,撒开四条蹄子就开始狂奔,一下子冲出街道,引起惊叫连连。
小蛮提着包袱,从小巷子里溜了出去,快到大街上的时候,她立即弓着腰,抓起一根树枝,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原来她见到破衣服,灵机一动,干脆把那衣服在地上蹭得脏兮兮,然后换上,再把头发揉乱,脸上涂一些泥灰,扮成一个叫花子。叫花子嘛,脏兮兮臭烘烘,自然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小蛮拄着树枝,颤巍巍地走到客栈门口,果然下面围了一群人,都在看热闹,前面有个人说道:“听说这次通缉的山贼是个女孩子呢!真看不出来,长得还挺好,做花娘也可以啊,做什么山贼!”
阿呸!凭什么女人走投无路就要去做妓女?!这些男人地想法真无聊。
另一人道:“人出来了,估计是扑了个空。那丫头倒是狡猾。”
小蛮赶紧凑上去:“什么事什么事?抓住江洋大盗了吗?”
那些人见她是个叫花子,赶紧闪开:“做什么?!别过来!”
小蛮伸出手,哽咽道:“大爷,赏点银子吧……行行好……”
那人举起拳头作势要打,她赶紧抱头鼠窜,跑了一段,看看周围没什么异常,这才拄着拐杖,唱着莲花落,一步一步朝城门那里走去。
谁知城里发现了江洋大盗的踪影,城门那里居然增派了士兵看守,进关出关都查的极严,每个人地包袱都要打开看,甚至要脱下上衣查看是男是女。小蛮只得掉头又走了回来,举目四望,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只好继续唱着断断续续的莲花落,到处乱走。
拐了个弯,前面是正东大道,那里有一家镖局,据说江湖上还蛮有名地。小蛮慢吞吞地走过去,果然见路旁有一家镖局,挂着淡蓝旗子,门口看门地都很是威武,与众不同。她缩在墙角,假装休息,希望能看到一两个眼熟的人,那次去不归山,里面百来号江湖人士呢,总有认识她地,拜托人家送她出城应当还能做到。
她坐了一会。果然见镖局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黑色大氅。粗长的辫子拖在身后。她大吃一惊,心脏顿时开始激烈跳动。
是泽秀!他怎么会在这里?!她浑身都僵了。生怕他认出自己来,缩着脑袋假寐,动也不敢动。
她怎么给忘了,这人是专门吃官府赏金的呀!他肯定会看到告示,万一他要来抓她。那就完蛋了。
泽秀与那人说了两句话,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小蛮听见那脚步声是朝着自己这里过来地,吓得赶紧垂头玩泥巴。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直到他飞快走了过去,连停都没停一下,她才舒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还好还好,他没认出来,估计是个人都不会对路边的叫花子感兴趣地。
她又坐了一会。确定泽秀是走远了,这才慢吞吞站起来。转身往回走。路过一个包子摊,刚出炉的包子白乎乎软绵绵。她只觉肚子里一阵饥荒,左右看看,趁那个老板给别人装包子,抬手抓起两个就跑,后面有人在骂在追,她毫不在乎,仗着自己身体轻跑得快,在小巷子里乱钻一阵,果然那几人再也找不到她,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小蛮嘿嘿偷笑,将两只包子拿起来,大咬一口,烫得眼泪都要出来。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放心大胆地坐在地上大快朵颐。刚吃完一个包子,忽听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探头一看,就见泽秀黑着脸朝她这里走来。
小蛮抓起没吃完地包子掉脸就跑,看到一个小巷子,刺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在里面七拐八绕,回头看看,没人追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要吓死我。”她喃喃说着,将包子朝嘴里一塞,再也不敢待在这里,伸长耳朵去听,见他的脚步声朝前面去了,她这才掉脸往反方向走。没走两步,忽然觉得脚步声就出现在后面,她脖子上的寒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慢慢回头,就见泽秀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怒视着她。
她拔腿还想跑,背心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她“啊”地一叫,嘴里的包子险些掉出来,赶紧用手接住。
“你这个到处惹麻烦的小鬼!”泽秀骂了一句,揪住她地背心就走。
小蛮手忙脚乱拼命挣扎,泽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拦腰一提,像提猪仔一样把她提在手上。小蛮急道:“我不去官府!我不去!”
他冷道:“谁说要送你去官府!”
不送官府吗?她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他,低声道:“可是据说我值两百两银子呢,你真的不送哦?”
“少废话!”
“真的不送哦?”
泽秀额上青筋乱蹦,冷道:“走!去官府!”
小蛮急得吱吱乱叫,两腿乱蹬,奈何人被他提着,根本动弹不得,眼见他走了一段,突然推开一扇房门,把她朝里面使劲一丢,然后“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小蛮摔在地上,却不怎么疼,原来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毛皮,她骨碌一下爬起来,四处看看,这里是一间典型的民居,不过没什么家具,只有窗前放了一个桌案,除此之外只有地上铺着的厚厚毛皮。
“你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泽秀脱了靴子,站在她对面,手指不耐烦地在墙上敲着,恶狠狠地瞪着她。
小蛮怯生生看着他,捏了捏手里的包子,又往嘴里塞。
“不许吃。”他皱眉。
小蛮和没听见一样,塞了满嘴包子,最后噎得打了个嗝,揪着喉咙满脸痛苦。
泽秀怒气冲冲地走到里间给她端了一杯冷茶,小蛮接过来一口喝干,总算顺了一口气。
“谢谢你……哇,差点噎死我。”她摸着胸口,十分庆幸。
“现在给我说。”他一把抢过杯子,丢在案上,毫不客气。
鸦杀之卷 第十九章 他他他(一)
更新时间:2008-10-15 13:46:22 本章字数:4894
为这几章的情节纠结死了,起码重写了五遍。。。
好累好累,泪奔走。
第一更。
小蛮盘腿坐在地上,四处张望,哇了一声:“这是你买的屋子啊?什么都没有,怎么住人啊?”
泽秀瞪着她:“不许转移话题。”
小蛮只得摸了摸鼻子,道:“就是……这样那样,我不小心成了山贼……然后被通缉了……”
“这样那样是怎么样?”
问那么仔细干嘛?!无奈之下,小蛮只得把怎么遇到陈大姐她们,怎么教她们做山贼大赚一笔的事情说了一遍。
泽秀似笑非笑看着她:“你本事不小,连山贼也能做。知不知道你们抢的人是谁?”
“有钱人。”小蛮回答的很认真。
“是告老还乡的南枢密院里的一位大人,你胆子真够大的,连这种人也敢抢。”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有钱人。小蛮别过脑袋,装作没听见。
“镇州最近查的很紧,你待在这里不许出去,过了这一阵再说。”泽秀说完,穿上靴子便要走。
小蛮奇道:“你真的不会送我去官府哦?”
泽秀定定看着她,淡道:“莫非你以为我会将你送去官府吗?”
小蛮有些尴尬,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泽秀推开门要走,回头见她四处张望,贼忒兮兮,便冷道:“你知道我的手段。如果你敢逃走,被我抓住,这次我绝对送你去官府。”
小蛮本来还存着逃走的念头。被他一说吓得全缩回去了,只得连连点头。
泽秀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低声道:“你……瘦了。”
说完却将门一关,不知去哪里了。
小蛮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欢喜,有难受,有尴尬。有难堪。她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泽秀,她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他,见到了他也会装作不认识她,可她想错了,他还是帮她了,一个吃官府赏金的人窝藏罪犯……唉,好烦。
她一头倒在软绵绵地皮毛上,抱着脑袋滚来滚去。脑子里天人交战,一个声音让她赶快走,一个声音让她留下。最后她终于累了。从怀里掏出银票一张一张数着,数到后来只觉眼皮沉重。胡乱把银票塞回去。闭眼睡着了。
泽秀晚上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在地上缩成一团睡着地小蛮。她睡觉的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蜷缩起来,据说这是内心惶恐没有安定感地征兆。他脱了靴子,走到案边,将买回来的牛肉锅贴放在上面,轻轻点亮了烛火。
他靠墙坐着,定定看着她的睡颜,动也不动。天色越来越暗,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小蛮翻了个身,耳上有什么东西一亮,他的眉毛顿时一跳。
小蛮是被一阵香味给弄醒的,她迷茫地睁开眼睛,被香味引诱地要流口水,本能地转头望过去,就见泽秀一个人坐在案边,一言不发地吃着牛肉锅贴。:她一下坐了起来,蹭过去,眼怔怔地看着油汪汪诱人的锅贴,就是不敢伸手去抓。
“去洗手,里间有脸盆。”他淡淡说了一句。
小蛮从善如流,赶紧溜进里间,里面也铺着一半的皮毛,另一半却竖了一张屏风,后面大约是洗澡的地方,很干净。她从水缸里舀了水,把手脸洗干净,这才跑出来,泽秀早已给她拿了一双筷子一只碗。
她咬了一口锅贴,烫得差点跳起来,可是真的很好吃,她一口气吃了三个,便放下了筷子。
“谢谢,我吃饱了。”
他立即皱起眉头:“你是鸡肠子?就吃这么点。”
小蛮也皱起了眉头:“什么叫鸡肠子?猪才会吃那么多,吃饱就行了嘛。”
她拐弯抹角骂他是猪,他也不说话,咬了一颗锅贴走到后面,打开后门,过一会又回来:“热水烧好就可以洗澡,赶紧把那身臭烘烘的衣服换下,脏死了。”
小蛮哦了一声,又缩到墙角,重新把银票拿出来数,然后一张一张分好,装进荷包里。
泽秀道:“这些就是你抢来的钱?”
“错,不是抢的。”她立即骄傲地抬头,“是我乐于助人之后,山贼大姐们送我的酬劳。”
他嗤笑一声:“狡辩。”
这里很显然是他暂时安身地地方,极少过来住,很多器皿上都积着灰尘。小蛮从墙上的橱子里抱出被褥,结果惊动了里面的老鼠之类地,嗖嗖一阵乱跑,她吓得将被子一把丢在地上,破棉花顿时散了一地。
这……能睡人吗?小蛮很怀疑。
泽秀洗完澡出来,就见她坐在地上,对着满地的烂棉花发呆。
“啊,忘了告诉你,不要动橱子里地东西,老鼠都做了不知多少窝。”泽秀这才想起这件很重要地事。
他肯定是故意的!小蛮郁闷地看着他。泽秀过来将那团烂棉花一提,厌恶地皱起眉头,捏着鼻子丢到后门外面去了,回来地时候就见她将地上剩余的碎棉花捡干净,轻轻丢到窗户外面去。
柳叶眉一般的新月破云而出,她的头发半湿半干,披在身后,腰身纤细得一折就会断,那背影实在是楚楚动人的。她呆呆看着外面的月亮,突然叹了一口气,回头道:“没被子怎么睡呀,泽秀?”
好像很久都没听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了,他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别过脑袋,淡道:“就这样睡。”
他把三把大剑抱过来。坐在地上,缓慢又专注地擦着,每一个缝隙都不放过。
小蛮只得跟着坐在皮毛上。好吧,虽然皮毛很软和。但没被子还是会冷吧?他难道以为她也是个皮糙肉厚的男人?
没人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一点烛火缓缓簇动着,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在墙上晃个不停。小蛮见他专心致志地擦着剑,目光难得这样温柔。忍不住凑过去看,轻道:“你每天都擦它们?”
他“嗯”了一声:“它们不喜欢血腥味,要擦干净。”
“……你说得好像它们是活地一样。”
他微微一笑:“自然是活的,而且不比人差。”
是不是真的哦?小蛮怀疑地看着他手里那三把剑,被他擦得光可鉴人,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刺破任何坚硬地阻碍。
“它们不会说话,只会杀人呀。你最常用哪把?”
泽秀举起手里那把最宽的长剑,用手指轻轻一弹,它立即发出嗡嗡地响动。
“虽然不会说话。却比人可靠,因为它们不会说谎,更不会花言巧语。玩弄人心。”他淡淡说着,“这把叫做春歌。专杀奸佞作恶之人。”
小蛮心中一沉。惊疑不定,不晓得他是不是话里含刺。
他又举起第二把剑。剑身修长,泛出淡青色的光芒,上面雕琢着古朴的花纹。
“这把叫做龙吟,专杀前来侵犯挑战我的恶人。”
第三把剑只有两指粗细,剑身打造得极其完美,小蛮清楚地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双眼。宝剑一出,她立即感到迫人地寒意,不由朝后缩了一下。
“这把叫做碎雪。”他用手指爱怜地拂过它的剑身,像在抚摸爱人的肌肤,“它只杀过一个人,十六岁那年,有个人背叛我,耍弄我,它斩下了那人的头颅。”
小蛮吞了一口口水,手心里全是汗,不由万分后悔自己没事找事。
泽秀将剑擦完,装回剑鞘里,提起大氅丢给她:“睡觉吧。”说罢一口吹了烛火。
小蛮惊魂不定,在地上滚来滚去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还是走人比较好吧……她看不透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他真的只是随口说说那些话?不不,小蛮直觉绝对不是那样,他是在吓唬她,威胁她,他恨死她了,说不准他一个不开心,自己的脑袋真的要不保。
只是这么长时间,他们一起跋山涉水,经历那么多事情,他真的忘了吗?完全可以抛弃掉?某个夜晚,她在铜镜里看到的自己,充满了一种快要凋谢地美,那样的事情,他也会弃如敝履?他真的可以抛弃她,只因为她什么也不是?
小蛮紧紧咬住手指,拒绝再想下去。她快哭了。
全天下地人看她像一只蚂蚁,那也不要紧,她照样可以活得有滋有味,但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自卑。她以前奢望不到的美好,就算它走掉了,不属于自己,她也不要重逢地时候被再度看轻。
不能乞求,不能软弱,她还是离开比较好。
夜渐渐深了,他地鼻息轻轻在黑暗里起伏,应当是睡熟了。
小蛮轻手轻脚爬起来,抓起自己的包袱,一步三回头,生怕他醒过来。她走到门边,低头摸着自己地鞋子,汗,她的鞋子被他丢去什么地方了?她正在努力认真的摸,忽听耳后“嗖”地一声,一道寒光擦着她的耳朵重重钉在门上。
她吓得呆住,泽秀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她一提,提了回来。
小蛮浑身僵硬,被他按倒在地上,手指都不敢动一下。泽秀又走到门边,将剑一拔,慢慢走了回来。她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抓住大氅蒙住脑袋。他会砍她的脑袋!
等了半天,没什么动静,她悄悄从大氅里扒开一条缝去看,却见他将剑收回剑鞘,然后抓在手里走过来躺在自己身边。
“我说过,你只要出门一步,我就会将你看做普通的通缉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他淡淡说着,声音里毫无睡意。
小蛮吓得快哭了,呆呆趴在地上,从头发到脚尖都不能动。泽秀抓住她的腰带,在手上拧了两下,缠在手腕上,将她拉过来一些,道:“睡觉。”
她会死!肯定会死!小蛮乱七八糟地想着,心跳一阵快一阵慢,恨不得马上跳起来告诉他一剑砍了自己,那样还痛快些。可是她又舍不得自己的命,她才十六岁,生命中很多美好的东西碰都没碰过。他真的能下手杀她?
她胡思乱想,直到天快亮了才累极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她猛然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怯生生地四处看看,泽秀好像出去了。她犹豫着走到门边,不知道是不是该壮壮胆子,一把推门跑出去。
谁知低头一看,那把碎雪就卡在门上,冰冷锋利的刀刃就正对着她,摆明了她如果敢出去,他就要用这把剑把她的脑袋砍下来做风铃。
小蛮背过去抹了一把眼泪,泽秀,你太绝了。
碎雪上还卡了一张字条,她小心翼翼地拆下来,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一行字:后面是厨房,东西都买来了,晚上回去吃饭。泽秀留。
她把字条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好几脚,想象是在踩他,把他踩成猪头。
可想象终归是想象,现实里她还是被压榨的可怜苦工。她梳洗了一番,跑到后门那里一看,果然有个小院子,围墙很高,高的让她又想流泪:除非她想摔死,否则不要想爬围墙逃走。
后院还有几扇门,不过都上了大锁,落满了灰尘,她推开唯一没上锁的房门,里面果然是个厨房,地上堆了许多猪肉白菜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只崭新的大锅,油盐酱醋之类也是新买的。
小蛮将这些东西飞快分类摆好,忙了半日,炖了一锅猪肉白菜,刚盛进碗里要端出去,抬头忽见厨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吓得她差点把碗给砸了。
“不是晚上才回来吗?”她惊魂未定地问着。
泽秀接过她手里的碗碟,转身便走,一面道:“嗯,外面的东西不好吃。”
小蛮本来打算在他碗里倒一些抹布水之类的脏东西,报复一下,结果他这么快回来,恶作剧显然是不能做了。她不知怎么的,特别心虚,跟过去干笑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泽秀布好筷子,淡道:“在你把字条当作猪头踩的时候。”
她心虚得要命,端着碗小小吃了几口,突然很庆幸自己没在他碗里倒脏东西,否则他那把剑又要晃啊晃的来割她脖子。
鸦杀之卷 第二十章 他他他(二)
更新时间:2008-10-15 13:46:23 本章字数:3644
第二更。
在这里住了几天,小蛮渐渐摸透了泽秀的生活规律,他每晚戌时必定就熄灯睡觉,第二天寅时过一刻便起来,出门练功,点卯左右回来继续睡,睡到辰时就提剑出门,中午回来吃饭,下午继续出门,晚上回来吃饭,然后擦他的剑,擦完睡觉。
以前虽然和他同路了那么久,但都是在外面颠簸流离,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日常是怎么过的,果然很好很强大。
今天放在厨房里的是一只鸡,一只活鸡,瞪着两只泪汪汪的眼睛,无助地缩在灶台下面看着小蛮。小蛮叹了一口气,狞笑着走过去,一把揪住它的翅膀,轻道:“可怜的小鸡,抱歉,把你的肉贡献出来吧。”
她将鸡脖子抓住,将上面的毛拔干净,一面柔声细语:“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去怪那个泽秀大叔,是他要吃你。你倒霉长得这么肥,我跟你说啊,他比猪还能吃,看到你肥嘟嘟的样子就要磨牙霍霍。我们都是被压榨的可怜小蚂蚁,不过呢,你是用来吃的,我是用来当佣人的……”
那只鸡早已被她吓晕过去了,动也不动,小蛮细细处理完毕,在瓦罐里放上水,再把光溜溜的鸡洗干净,丢在瓦罐里一起熬。她一面低头切菜,一面低声唱歌:“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她立即闭嘴不唱,抬头一看。却见泽秀回来了,和往日不太一样,脸色有些发白。大氅上湿了一块,他用手按住。倚在门上看她做菜,看了一会,才轻道:“好香。”
小蛮没说话,只是切了一把葱丢进瓦罐里提味。
他低声道:“午饭不用留我的份,你自己吃。酉时记得叫我起来。”
他转身走回屋子。小蛮不由好奇地探头去看,见他脱了大氅和外衣丢在地上,里面雪白的中衣被血染湿一大块。她心中一颤,急忙跑过去,刚好他脱了中衣,肩胛那里被砍了一道足有五寸长的伤,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他打了清水,用布去洗伤口,可惜位置尴尬。他弄得很吃力,小蛮快步走上去,低声道:“我……我帮你啊。”
他一言不发。把布递给她。小蛮飞快把伤口洗干净,可惜血还是一直涌出来。泽秀递给她一把银针。:低声道:“我说穴位,你替我扎针止血。”
她哪里知道什么穴位。好容易摸索了半天,扎了针,血果然慢慢止住了,再把伤口洗干净,敷上药,用绷带一圈一圈裹好,低头再看他,满脸冷汗,脸色苍白。他往地上一躺,低声道:“好了,没事了。多谢。”
小蛮蹲在他旁边,眼怔怔看着他,怎么也不想走开。
他过的日子太危险,每天都刀光剑影地,不是他砍人家就是人家砍他。他光裸宽阔的后背露在外面,上面全是旧疤,而最显眼的就是正中一道血红地疤,那是被土老板一剑穿透胸膛弄出来的,虽然长好了,可是看上去却分外触目惊心。
她扯过外衣和大氅,盖在他身上,伸手去摸他地额头,果然有点发烧,正要回头找药,忽然手腕被他拽住。小蛮微微一惊,低声道:“你发烧了,要吃药。”
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掌心贴在脸颊上,口里的热气轻轻喷在上面:“你方才唱的……很好听。原来你也会唱这首歌……”
原来他听见了,小蛮咬了咬嘴唇:“嗯……我会唱。”
他低声道:“你再唱一遍。”
她怔了一会,才开始唱:“轻丝……轻丝。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春衣。素丝染就已堪悲。尘世昏污无颜色。应同秋扇,从兹永弃,无复奉君时。”
歌声纤细婉转,其声袅袅,仿佛要飞到九霄云外去。她唱完,低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还轻轻抓着她的手没有放。
小蛮怔怔看着他浓密地睫毛,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这样抓着她的手,如此依恋,会不会也像她依恋他那样,从心里纠结出许多茫然的情感?
她将他额上的碎发慢慢拨开,从心里轻轻叫出这个名字:泽秀。
她仿佛又听见凋谢的花朵盛开的声音。
天快暗的时候,泽秀醒了,他起身穿好衣服,提着剑又要出门。
小蛮轻道:“你……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他将剑挎好,低声道:“没事,死不了。”
小蛮一把抓住他的大氅,蹙眉轻道:“你别去……好不好?”
他回头微微一笑:“原来你还会在乎我地死活,多谢了。”
小蛮垂下头,抓着他大氅的手慢慢放了下来。泽秀看了她一会,突然将剑脱下。
“好,我不去了。”
她两眼一亮,登时抬头去看他,不防脑门突然被人一弹:“傻孩子。我饿了,吃饭吧。”
晚上他又开始发烧,小蛮坐在他身边,不敢睡,不停给他换冷巾子盖在额头上。
泽秀拉高大氅盖住身体,低声道:“你不用担心,去睡吧,明早就没事了。”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泽秀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良久,突然道:“手……你的手给我。”
小蛮沉默半晌,才慢慢把手放在他面上,上面很扎手,是他新长出来地胡须。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脸颊上,过了很久很久,小蛮以为他睡着了,他突然低声道:“那天……我回去了,不过你不在,跟着天权走了。”
她地手腕不由一颤。
“所以你知道我在镇州?”她轻轻问着。
“……你一进镇州城我就知道了,一直跟着你。你地胆子也太大了,在榜上通缉是什么事情,你知道轻重吗?”
她垂下头,嘴唇轻轻一碰:“泽秀……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没说话,将她地手握紧,放在唇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亲吻过来。
“下次不要做坏事了,看到你的脸出现在通缉告示上,真是我人生三大惊奇之一。”
她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难怪他见到她的时候,脸那么黑。
他转过头,妖娆轻佻的桃花眼瞪着她:“你还笑?”
小蛮看他半张脸都被胡渣给盖住,便轻道:“我帮你刮胡子吧。”
他闭上眼点了点头,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她。小蛮端了一盆热水过来,用热毛巾将他的须根捂软,这才一点一点替他刮起来,刮到下巴那里,他突然伸手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肚子上。
小蛮脸上一红:“你干什么?”
“刮胡子啊。”他无辜地瞪起桃花眼。
小蛮将他下巴轻轻一推,用匕首小心刮着下面的胡渣,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一面轻道:“你胡子真多,比我老爹的还多,还硬。不过他可喜欢我给他刮胡子了,说我比外面的师傅手艺还好。”
他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那他真是有福了,你手艺确实不错。”
他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身,小蛮反手一打:“放手!”
他依依不舍地放了开来,低声道:“怎么瘦成这样?用点力腰就要断了。”
她没说话,只是认真替他刮着胡渣,直到摸上去不再扎手。泽秀定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又抬手在她左耳上一摸,将她耳边的头发别在后面,那枚闪烁的耳钉就露了出来。他看了良久,突然拔下拇指上的黄金扳指,然后将自己脖子上的羊脂白玉取下,将那块玉佩塞进怀里,用金链子系住扳指,慢慢套在她脖子上。
“不要弄丢了。”他摩挲着那只扳指,声音很轻。
她嗯了一声,将扳指塞进衣服里,拧干毛巾把他的脸擦干净,这才笑道:“好啦。”
泽秀“哎”了一声:“这就好了?这样快。”
小蛮站了起来,端着水盆,哼哼笑道:“不相信我的手艺?要不是看你发烧,我还能更快呢。”
她把热水倒掉,自己梳洗了一下,回到屋里,他已经闭上眼睛,看上去是睡着了。她一口吹了烛火,正要躺在地上,忽听他说道:“你靠过来一些,把手给我。”
又要手,他是小孩吗?她轻轻躺在他身边,把手递给他,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脸上,在她拇指上一吻,低声道:“做个好梦。”
结果这句话让她一夜都没睡好,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只觉有人在她手指上轻轻咬着,她嗯了一声,要抽,没抽回来,她喃喃道:“这不是猪蹄啊……想吃的话去买……”
那人哧地一声笑了:“瘦不拉叽,鸡爪还差不多。”
她怒了,一把抽回手,翻个身继续睡,把大氅全部抢过来抱在怀里,缩成一个球。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突然觉得很暖和,她好像被人抱在怀里,那人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很舒服,像一只被抚摸的猫,于是她又一次睡着了。
鸦杀之卷 第二十一章 他他他(三)
更新时间:2008-10-16 15:31:35 本章字数:4058
虽然很纠结,改了很多很多次,我都记不得改了多少次,不过今天还是给我写出三章更新来了。
同学们,鼓掌,欢呼。。为勤劳的十四
这是第一更。
之后一连三天,泽秀都没出门,专心在家养伤,闲来无事帮忙洗洗碗什么的。他很有做菜的热情,可惜上次把雪先生府上的厨房烧烂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小蛮什么也不敢让他做----开什么玩笑,这里这么小,厨房要是再烧起来,他们肯定要被烧成烤猪。
第四天他出去了一个上午,回来的时候丢给她一句话:“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上面的关节都打通,通缉榜已经把你撤下。”
小蛮正在切菜,听他这样说,手里的菜刀咣当一下掉了下来,差点砍到她自己的脚,泽秀一把捞住,暗自出了一身冷汗,这小鬼没一刻可以让人安心。
“你……是你做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还不太敢相信。
泽秀没回答,把菜刀放回去,在她脑袋上一拍:“下次不许再做坏事,不然你的脑袋我真的要砍下来做风铃。”
是他!一定是他做的!小蛮眼怔怔看着他,半晌,才垂下头,难得真诚又害羞地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他哼了一声。
小蛮心中感动,手里无意识地玩着衣带,喃喃道:“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
他别过脑袋:“你也没机会了,以后我带着你,不许你一个人再乱跑。”
她很久都没说话。泽秀转过头,却见她眼睛红了,低着头。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滴在手上。他微微蹙眉,忽然抬手将她揽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蛮哽咽道:“对、对不起……泽秀,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一直都想告诉你实话,可是又怕说了你会不理我,嫌弃我……”
如果注定她要卑微一场。她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了。她想他留下来,不要走,只有他可以。
泽秀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傻孩子。”
她哭得快要喘不过气,好久都没这样狠狠哭过了,像是酣畅淋漓地,要把所有愤懑委屈都哭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吸了吸鼻子。泽秀胸前湿了一大片,都是她地眼泪,她也实在太能哭了一点。
“我们明天就走。”他搂着她。低声说着。
小蛮默默点头,过一会。 抬头问道:“去哪里呀?”
她眼睛还红红的。鼻音浓厚,看上去可怜兮兮。泽秀替她把脸上擦干净。一面道:“去不归山。”
她有些吃惊:“为什么?”
泽秀沉吟片刻,估计天权是没把实话告诉她,于是道:“去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他笑了笑,在她脸上轻轻一捏:“问那么多做什么?去了就知道了。我问你,想不想做大英雄?”
呃,大英雄?就她这样的?她做狗熊可能都嫌单薄了。
“跟着我去,我让你做一次大英雄。”
他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回屋子。
泽秀说得没错,小蛮今天上街,衣着整洁,脸上也没有泥灰,大模大样地走在大道上,没一个人来看她,路过地官兵连眼角都懒得扫一下,提着大刀懒洋洋地巡逻过去。
路过当日她要投宿的客栈,贴在门口地告示早已换掉,变成了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其他犯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小蛮很吃惊,也不过就四五天的功夫,居然这么快就撤榜了。
泽秀笑了笑:“别问那么多,总之事情已经过去了。”
这个人神秘兮兮的,总有这么多手段。小蛮也不再问,两人迅速出了城门,果然没人来盘查,又走了半里路,忽听路边草丛里簌簌响动,紧跟着有什么东西喷着气噌噌跑了过来,跑到小蛮面前用脑袋蹭她脸,很有些幽怨。
“啊啊!我地坐骑!”小蛮惊喜交加地抱住它的大脑袋,那匹马水汪汪的眼睛哀怨地看着她,大约是怪她用针扎自己屁股,还无缘无故抛弃它那么多天。
“好乖好乖!你怎么这么乖啊?一直在这里等我吗?”小蛮顿时被感动了,摸着它的脑袋,“我还没给你起名字呢,也不晓得天权以前叫你什么。你这么乖,我就叫你好乖好乖好不好呀?”
有马会叫这种名字吗?它抗议地喷着鼻子,前蹄不爽地在地上蹭来蹭去,小蛮得意洋洋地回头:“泽秀!它多有灵性啊!有了名字还会高兴呢!”
泽秀拍了拍马头:“确实是匹好马,不过你确定它是在为了这个名字高兴?”
“怎么不是!”她轻盈地上了马背,朝他伸手:“上来吧,有马就快多了。”
泽秀四处看了看,似是侧耳在听什么,一时没听见她说话,小蛮连说了两遍,他才慢慢点头:“好……”
说罢翻身上马,将马鞭一挥,好乖好乖撒开蹄子就跑。风擦在小蛮脸上,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泽秀用大氅将她裹起来。跑了一段,忽听他说道:“别睁眼,别动。”
小蛮正要问出了什么事,忽听“嗖”地一声锐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射出去了。远处树林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惊疑不定地闭着眼,轻道:“泽秀?出什么事了?”
他按住她的脑袋。没说话,策马往前跑了一段,突然翻身下马。小蛮急忙要跟着下去,却见他弯腰捡起一把剑。正是龙吟,剑身上血迹斑斑,还未凝固,显然他方才投掷出去扎中了什么人,但被他逃脱了。
“是谁?”小蛮轻轻问着。
泽秀淡道:“没事。一群小喽而已。”
他将龙吟擦干净,塞回剑鞘。从她进镇州他就发觉了,有人一直暗暗跟在她后面,在城里住的那几天,也是每次他出门或者回去都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监视。方才出城他们更是暴露出杀气,俨然是打算等候时机下手,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了。
想必是天权安排在她身边监视的人,伸出地爪牙被伤,估计正主很快也会到。
也罢。看看这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泽秀翻身上马,见小蛮还瞪着两眼看自己,便笑道:“嗯。想不到你这小鬼成了香饽饽,到哪里都不安分。”
“你才小鬼!”小蛮捶了他一拳。“我哪里像小鬼了?”他鄙夷地在她胸口大腿那里看了几圈:“哪里都像。”
小蛮正要发作。忽觉他又用大氅裹住她,抽起马鞭。好乖好乖又开始狂奔,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从镇州到回鹘不归山并不远,两人很快就赶到了回鹘境内。
小蛮望着一顶顶尖尖的帐篷,不由叹道:“每次来这里都让我毛骨悚然。”
泽秀牵着马在狭窄的街道上漫步,时不时引来漂亮地回鹘姑娘们的回顾微笑,他毫不掩饰自己妖娆多情地桃花眼,一个个看过来,看得人家双颊泛红,微微垂头。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下,道:“以后不用毛骨悚然了,你很快就要成为大英雄。”
小蛮见他在女人堆里游刃自如,毫不羞愧地样子就不爽,撅嘴道:“喂,你眼睛往哪里看呢?”
他回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看你。”
小蛮抬脚想踹他,奈何人在马背上,好像够不到他,她正要翻身跳下来,忽见泽秀牵着马朝一顶巨大的帐篷走去,帐篷门口站着一个典型地回鹘女子,深目高鼻,盈盈含笑,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显然是认识的。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迎上来,替他牵过缰绳,见小蛮坐在上面眼怔怔地看着自己,又笑了:“好可爱地小姑娘,是你妹妹吗?”
泽秀哧地一笑:“我可没这么鬼灵精似的妹妹。”
小蛮从马上跳了下来,好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回鹘女子身段很高,几乎要和泽秀差不多了,他们以前是认识的吗?
“佳希娜,给我安排一个帐篷。”果然是认识的,看他说得那么不客气,或许交情还很好。
佳希娜将马匹交给其他伙计牵走喂草,听他这样说,不由微微一怔,回头再把小蛮看了几眼,跟着却明了地笑了:“总算有人把你这只鹰留住了。”
泽秀含笑不语,一把扯过到处乱看的小蛮,拖进大帐篷里。里面烧着很旺的火堆,铺着鲜艳的羊毛地毯,他脱下大氅,盘腿坐在地上,佳希娜立即端来两张小几,上面放着奶酒点心之类的东西,小蛮以前尝过这里的东西,印象糟透了,只吃了一口就溜出去玩。
佳希娜坐在泽秀对面,幽幽看着他,叹道:“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找女人。那个晚上你拒绝我,于是我一直想着,你也是这样拒绝别地女人,心里安慰些,今天这个安慰全被你打碎了。”
他淡道:“抱歉,我无意让你难过。”
虽然是抱歉,但一点歉意也没有,简直像只刺猬。她微微一笑,立即换了话题:“这次是来玩?还是抓捕犯人?要住几日?我替你安排最好的帐篷。”
泽秀喝了一口奶酒,眉头皱了起来。不管来这里多少次,他都不习惯这种古怪的味道,简直是要人命地难吃。
“都不是,是为了不归山。”
佳希娜的脸色微微变了,过一会,才道:“很惨,有人将下山地路全部封死,回廊也烧了,那么多人被困在楼里。听说每天都有人试着攀崖逃生,可是悬崖太陡峭,没有一个成功,反而白白丧命了许多好汉……山下好像还有辽兵驻扎,不许任何人上去,听说他们在忙着复建回廊栈道,也不知还要多少时日。”
泽秀点了点头:“明白了。多谢。”
佳希娜温柔地看着他,轻道:“你要上去救人?很危险,没有路可以上去,那些辽兵也不许人靠近地。”
泽秀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鸦杀之卷完)
红蝶之卷 第一章 要做大英雄(一)
更新时间:2008-10-16 15:31:54 本章字数:3673
第二更。
佳希娜出去给他们打扫帐篷了,泽秀将奶酒喝完,揭开帘子走出去,路边有人在卖烤羊肉,小蛮就站在那里看着,那老板见她那么可爱,便送给她几块肉,她吃得满嘴流油,回头见泽秀出来了,便立即招手:“过来呀!这里的烤肉很好吃哟!比我上次吃的好吃多了!”
他走过去,抓起她手里没吃完的肉一口吞下,咬了两口,未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
“好吃吗?”她问。
“……一般,没你做的好吃。”
小蛮笑道:“你就会吹牛。我跟你说,上次我来,他们的烤羊肉一点味道也没有,只有膻味,光闻味道都想吐,这次却不一样呢。”
“回鹘这里也很大,有的地方不吃盐是风俗。这里没那种风俗。”
他抽出手绢,替她把手擦干净,然后挽着她的手在街上慢慢散步。漂亮的回鹘姑娘不停路过身边,朝他们微微含笑,大眼睛像星星一样。她们拖着长辫子,穿着羊皮小靴,手腕上挂着银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很是活泼热情。
路边有一个帐篷独独与众不同,别人都是白里透灰的颜色,独它染成了靓丽的红色,上面还挂着丁香色的缎带。泽秀挽着她走过去,还没靠近小蛮就闻到一股香风扑过来,紧跟着一个身影冲上来一把抱住泽秀,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然后激动地叫道:“天啊!天啊!瞧我看到了谁!泽秀!你终于有良心回来看看我了?!”
小蛮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又是一个漂亮的回鹘姑娘,丰满又妖艳,笑颜如花。挽着他的手就不肯放了。泽秀笑道:“是雅芙兰,果然好久不见。”
她恨不得全身都猴在他身上。撅起红唇正要说话,忽然见到旁边的小蛮,不由一愣:“你的女人?”
呃,好直接。
泽秀嗯了一声,雅芙兰立即放开了他地胳膊。赔笑道:“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见到故人太激动了。小姑娘别介意。”
她过来亲热地挽住小蛮的胳膊,柔声道:“我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姑娘来我店里看看,喜欢什么别客气,尽管拿。”
真地可以吗?她可没那么多钱买珠宝。小蛮朝泽秀那里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你去吧,我有点事。手机站.过会来找你。”
小蛮毫不客气地跟着雅芙兰去她帐篷里挑选首饰了。
回鹘女子打扮和中原也不太一样,雅芙兰细心地拿起一个个银器,给她解释什么是耳环。什么是颈饰,什么是套头上的。“泽秀先生是个好人。”小蛮正在挑簪子。忽听她说了这样一句。不由好奇地看着她。
雅芙兰笑道:“你别看我这样,以前也算个横行霸道地强盗。在榜上通缉的时候被他抓住了,要送去官府。我夜里去勾引他,他不为所动,反而问我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出来做强盗。我就一五一十告诉他,我是被我男人卖到了勾栏院里,又受不了那种生活,只好出来做强盗。你相信吗?他居然就放了我,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在这里好好生活。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他,做牛做马也愿意。”
他原来这么好人啊,真没看出来。小蛮摇了摇头,挑了几根簪子,正要付钱,雅芙兰摇头道:“不用给钱,你是泽秀先生的女人,我不可能管你要钱。这些就当作我的礼物吧。”
小蛮捧着一袋沉甸甸的银簪子在路上慢慢走,肩上忽然被人一拍,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袋子就被人拿走了。是泽秀,他打开纸袋看了一眼,笑道:“她送你这么多。”
小蛮嘿嘿一笑:“是呀,某人是好好先生,人家感激你一辈子呢。真是艳福不浅地家伙。”
他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嫉妒了?吃醋了?”
小蛮转了转眼珠,笑着摇头,又跑到路边摊看人家烤羊肉,结果豪爽的老板干脆送她一条羊腿,她好像得了什么胜利似的,把羊腿举到他面前:“看,我也能不花钱被人送东西。”
泽秀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得打跌。
佳希娜果然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帐篷,里面一切都是崭新的。小蛮坐在火堆前,抽出小刀一块块切着羊腿,放进骨头做成的小碗里。忽然又闻到一阵香风,是佳希娜进来给他们送奶茶和水果。她笑吟吟把奶茶放在小蛮面前,柔声道:“我知道你们吃不惯这里奶茶的味道,所以放了一些糖,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地领口开得很低,露出里面丰满的一截胸脯,白腻得让人想咬一口。大家都是女人,凭什么有人蜂腰肥臀,有人就瘦不拉叽?老天太不公平。小蛮自卑地低头,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果然味道好多了,她扬眉笑道:“嗯,很好喝,谢谢你。”
佳希娜微微一笑,端着茶盘走了出去,轻道:“天色不早了,两位早些休息吧。”
小蛮塞了满嘴的羊肉,含含糊糊地说道:“她真好看,也好香。”
泽秀微笑不语,吃完饭他又出去了,小蛮吃饱了没事做,想洗澡,这里没水,只能稍稍擦洗一下脸和手脚,躺在地上把泽秀地大氅裹在身上,把雅芙兰送给自己的簪子拿出来一根根把玩,最后慢慢睡着了。
睡到一半,隐约觉得有人进来躺在自己身边,将她头上地簪子拔下,头发散开。她本能地问了一声:“泽秀?”他嗯了一声,慢慢梳理着她地头发,她反手勾住他的脖子,轻道:“你总叫我小鬼。现在我明白啦,我真地是小鬼一只。”
他轻轻笑了,将她抱起来。低头在她脖子上一吻,柔声道:“你也很香。”
然后在她脸上一捏:“你也很好看。”
“又香又好看的小鬼一只吗?”她抬头瞪圆了眼睛看他。
泽秀忍俊不禁:“现在太早。等你十八岁地时候再做女人吧。”
“难道我现在不是女人?”小蛮莫名其妙,“我难道是男人?”
他憋笑憋得要抽筋,在她脑袋上一拍:“少废话,睡觉。”
明明是他的话太奇怪,就会耍赖。小蛮翻了个身。他替她将大氅裹紧,然后往怀里一抱,两人沉沉睡去。
不归山的情况很不对,小蛮很快也发现了异常地情况。
“以前走到这里都会有下山上山的弟子,今天怎么没人?”她怀疑地四处看,而且周围好安静,简直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卖东西地商贩也不见踪影。“会不会是不归山惹怒了群雄,被灭门了?”她胡乱猜测。
泽秀冷笑了一声。没说话。他翻身下马,将小蛮托了下来,抓着她的手牵马上山。刚走了一段,只见前面一块空地站了许多辽兵。在这里安营扎寨。提着明晃晃的刀子走来走去。
“是辽兵!”小蛮更吃惊了,“他们怎么还守在这里?”
难道耶律到现在还没下山?还是说早就带着连衣逃走了?
泽秀还是没说话。只拉着她朝前走,没走两步就被辽兵发现了,呼啦啦一下团团围上,大刀架在面前,毫不客气。
“这里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为首的一个小头目凶神恶煞地警告着,“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小蛮心中疑惑,见那个小头目有点眼熟,正是当日耶律颓显带人来接耶律的时候,指挥弓箭手拉弓射箭地那个人。她上前一个万福,柔声道:“长官,你不认得我了吗?”
那人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会,似是想起什么,奇道:“呃……你……有点面善……”
小蛮笑道:“您贵人多忘事,当日颓显大人来接寿安王的时候,我也在呢。寿安王与我们一路同行,情谊深厚,如今他可是回去登基做了皇帝?”
那人把额头一拍:“对!就是你!来得正好!快随我去见颓显将军!”
他走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小蛮的胳膊,掉脸就走,小蛮急道:“呃,等等,我有个同伴……”他头也不回:“一起来!有话要问你们!”
小蛮被人七荤八素地扯进了一个大帐篷里,泽秀交了佩剑,也跟着进去,就见耶律颓显提着头盔,眉头紧皱,似是有极大的烦恼。他一见到小蛮,立即上来说道:“姑娘怎么逃脱的?!王爷他现在何处?”
小蛮心中疑惑,轻道:“逃脱?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王爷他不是应当回去做皇帝了吗?”
耶律颓显叹了一口气:“他被困在悬崖上那栋高楼里已经快两个月了!我不知姑娘是怎么逃脱的,或许你根本没上去。那上面通向高楼的回廊栈道被人烧了,到今天也没有一个人能出来!只怕是要活活饿死在里面!”
小蛮毕竟聪明,心中已经发觉了不对劲,只怕天权是在骗她。她沉吟半晌,才道:“那……现在修复栈道还来得及吗?”
耶律颓显脸色灰白,摇了摇头:“地势太险要!建了一半便再也过不去了,除非是身轻如燕的人,否则去一个死一个!栈道建到现在,已经死了几十个人,再这样下去,人全死光了也建不成!”
小蛮轻道:“我们……能去看看吗?我这位……朋友,他身怀绝技,或许有些帮助。”
红蝶之卷 第二章 要做大英雄(二)
更新时间:2008-10-16 15:32:21 本章字数:3698
勤劳的十四又多写了一章。
今天索性三更吧们满意否?
这是第三更。
其实情况比耶律颓显说得还要糟糕,那个栈道根本不能叫建了一半,只能是小半,因为依附着悬崖边上建造,卡在一块凸出的山岩上,那块山岩长满了青苔,下面猛然凹进去,一点可以踩脚的地方都没有,下方就是深的看不见底的深渊,光看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
耶律颓显殷切地看着泽秀,问道:“这位英雄,您可有方法……”
泽秀看了半天,也觉心惊胆战,摇了摇头:“轻身功夫我不擅长,只怕帮不上什么忙。这非得找齐十几个单独修炼轻身功夫的人,先攀上山岩顶部,系好绳索,才可以建造。看那石头上那么多青苔,就可知山猿都不敢轻易靠近。”
耶律颓显急得脸色发白,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他们下山在军营里暂住一晚。
小蛮一直没有说话,她显然心情不好,沉着脸,躺在那里一个劲玩弄左耳上的耳钉。
是他,不是他。她心里很乱,紧紧闭着眼,立即浮现出那个一身白衣的清雅身影,他怀里有淡淡的麝香味道,握着她的手写他的名字。这样一个人,怎会下手如此狠辣。
其实若放在以前,那些人的生死和她也没任何关系,说不准她还会拍手称赞,这个计谋很妙。但是,连衣在里面。他应当知道她有多重视喜爱这个女孩子。怎么能轻飘飘地离开,好像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那些都是世人的误解。
心里那个消失了很久的邪恶声音又开始抬头:那。如果他把连衣和耶律也带出来了,你就觉得很满足?不在乎其他人地生死了?其实。带不带出来也一样,这些人和你也是没任何关系。你真心待连衣,她却一直骗你,这种人你让她去死就好了,管她做什么?耶律当不当皇帝。能不能出来,更不是你要烦恼的。那些在不归山帮你说话的群雄,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跟你有屁地关系啊,死不死还不是和掐只蚂蚁似的。他谁也不带,只对你爱若珍宝,难道不好吗?一个女人能得到地最大虚荣就是这种极端专一的爱了,他给你这样的爱,岂不是比泽秀那个死人要好的多?你管他是不是坏人,要做什么坏事。他只对你一个人好,那就够了。
小蛮只觉心里乱得一塌糊涂,扯着脑门子一跳一跳的疼。1 她再也睡不下去。翻身猛然坐起。泽秀拽住她地胳膊:“去哪里?”
“我……头疼,睡不着。出去透透气。”
泽秀揽住她的腰将她扯回来。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按摩,一面轻道:“是这里疼?还是这里?”
他的手劲很适中。按着生疼的脑门,果然舒服多了。小蛮缩在他怀里,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泽秀,真的没办法救他们了吗?连衣……也在里面,会不会早就死了?”
泽秀沉吟半晌,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明早一个人先潜进去看看,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还是有一半把握过去的。”
“那……如果他们都死了?”她简直不敢想象,两个月,两个月没东西吃没水喝,那里面的人会死成什么样?
“不会死,里面有粮草。”
其实这也是他搞不懂天权的地方,既然要困死这些人,为什么不撤走粮草,傻瓜都知道,拖上两个月不回去,各派都不会无动于衷,迟早会怀疑到他头上。他得意一时,最后也还是要倒霉。
小蛮在他地按摩下终于睡着了,发出平稳的鼻息。泽秀轻轻把她放下,盖好大氅,正要闭目假寐一会,忽听外面风声不对,似是有大批人马朝山上走来。他立即睁开眼睛,提剑下床,小蛮被他惊醒了,轻道:“怎么了?”
“有人来了。”他走到军帐门口,揭开帘子,果然见到山脚下一行火把缓缓移动。
辽兵立即被惊动了,排列成行挡在路上,吆喝着让他们赶紧离开。过了一会,打头缓缓行来一人,白衣黑马,眉目如画,正是天权。众人见到他如冰似雪的容貌,都不由倒抽一口气。
泽秀定定看着他,那一个瞬间,他立即明白这贵公子是要做什么了。很好,他果然聪明,一石二鸟,不单要铲除不归山,还要为自己赢得好名声!
小蛮也是倒抽一口气,揭开帐子就要跑出去,泽秀一把拽住她:“别动!”
天权跳下马背,缓缓走了过来,拢袖道:“得知栈道修复困难,吾等特来相助,争取早日解救被困地群雄与王爷。”
小蛮完全被他搞糊涂了。
这次天权带来的人居然全是江湖各大帮派地首要人物,百来号人被困不归山,各自地门派怎会不急,去的就算不是掌门,也都是二把手或者重要人物。他居然在这段时间里召集了群雄,上山拯救被困地人。
众人立即被请进耶律颓显的帐内商谈修建栈道的事情,小蛮坐在军帐里,使劲咬手指,坐立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站了起来,低声道:“我明白了。”
泽秀抬眼去看她。
她淡道:“他自编自演,一会做凶手,一会做英雄泽秀笑了笑:“那怎么办,你的英雄称号要让给他了?”
“我才不让。”她揭开帘子,“我才是真正要做大英雄的人!”
她走到门外,只见那群人被耶律颓显满脸笑开花地请进各个新搭起的军帐里休憩。天权留在最后,拱手道:“还有件事要禀告王爷,烧毁栈道。将群雄困在山上的凶手已经找到。他们为自己开了一条暗道逃了出来,被在下擒住。该如何处置,还请王爷定夺。”
耶律颓显惊道:“哦?!此话当真?快带上来让本将提审!”
那些江湖人士立即骂骂咧咧地推来四个脏兮兮的人。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干净地,小蛮很吃力地看了半天。才吃惊地认出是金木水火四位。天权是哪里来的本事,居然能把他们从悬崖的高楼里挖出来!
天权淡道:“在下曾是不归山一员,因为不堪忍受他们如此残忍地行径,故而愤然离开。那条暗道在下知道是在山脚下,若从暗道进去。岂不是比修建栈道来得省时?”
耶律颓显果然大喜,粗粗将金木水火四位审问了一遍,他们也不知被怎样折磨过,根本都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点头。最后被众人推出,就地斩首,血流了一地。
小蛮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她曾以为自己说谎变脸的功夫天下第一,绝没人能胜得过她。后来遇到了不归山地金木水火土,晓得了人上有人,她被人卖了还得帮着数钱。可是金木水火土在天权面前。又成了被宰了也无话可说的人。
这人的面容比冰雪还要洁净美丽,气质高雅如兰。可是他的心真正是黑暗到底。
她不自禁地感到一股寒意。退了一步,缩回军帐里。再也不想看。
泽秀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他们从暗道进去,山谷里地势复杂,大半夜地也没办法过去,只有等明天一早天亮。你着急也没用,不如养足了精神好好想对策。”
小蛮低头看着他腰上挎着的三把宝剑,突生一个主意:“你的剑,能插进岩石里吗?”
他一愣,登时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不由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只有你这鬼灵精才能想到的主意!一定要争做大英雄吗?摔下去怎么办?”
“那就一起死吧。”她毫不犹豫。
泽秀有些被震撼,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心里有一股烈性,但想不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蛮定定看着他:“不想一起死?”
他笑了笑:“好啊,一起死。”
小蛮咬住嘴唇,张开双手去抱他,忽听帐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然后那个低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小蛮。”
她浑身一僵,急忙转头,只见天权揭开帘子,慢慢走了进来。见到泽秀,他并不吃惊,只是微微一笑。
“你过得不错,我安心多了。”他柔声说着,“若是累了,随时可以回来,我永远等着你。”
小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泽秀淡道:“多谢,不过不劳你费心。”
天权对小蛮笑了笑,黑色的眸子里宝光流转,说不出地温柔:“你瘦了,要多吃饭,知道吗?”
小蛮垂下头,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他笑若春风,在她头上摸了摸:“乖,早些休息吧。”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着泽秀,半晌,才淡道:“你做下不可弥补的错事,在你离开的时候,还记得女真部落,你说过什么话吗?如今我还记得,你最好也记得。失信地人,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得回来。”
他走了出去,泽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小蛮踌躇了半晌,突然一把揭开帘子跑了出去。他的背影映着月色,犹如月下谪仙。她叫道:“天权!”
他慢慢转身,看了她很久很久,才道:“小蛮,不要做我地敌人,不要逼我将你当作敌人。”
她地心一沉,眼怔怔地看着他走远了。
红蝶之卷 第三章 要做大英雄(三)
更新时间:2008-10-17 23:39:50 本章字数:4115
继续继续,三更。
第一更。
小蛮回到军帐的时候,泽秀早已和衣背对着她睡了。
她怔了半天,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过一会,才道:“你……你们在女真部落说了什么?”
他没说话,好像是睡着了。
她呆了好久,突然一脚踹在他背上:“你说话啊!”
泽秀翻个身,恶狠狠地瞪着她:“情话说完了?要不要我避让一下给你们说个够?”
“你……”小蛮恨不得把他妖娆的脸给抓破,“简直不可理喻!”她掉脸又要走,泽秀一把扯住:“去哪里?到他的帐篷里?”
小蛮反手就揍,又踢又打:“你这个臭男人!去死吧!”
泽秀脸上吃了她两拳,再也忍不住暴起,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一手抓起她的领口,轻轻一掀,她就仰面倒在了床上。小蛮怒道:“你要做什么?!你总是欺负我!什么都要听你的!你发脾气就是对的,我什么都是错!”
泽秀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一把丢开她,自己翻身朝外躺下了。
小蛮坐起来又打,抬脚在他肩膀上也不知踹了多少下,泽秀反手一把抓住她的足踝,一扯,她不由自主跌在他身上,紧跟着领口又被一拽,她两手不由自主撑在他胸前,低头定定看着他漆黑的双眸。
“别闹。”他低声说了一句。
小蛮哼了一声:“是谁先闹的?只许你发脾气,蛮不讲理!”
他闭上眼,过了一会。才道:“手,手给我。”
“不给!”她继续犟。
泽秀睁眼静静看着她,小蛮犟了半天。终于还是慢吞吞把手伸了出来。他握住,放在自己脸颊上。低声道:“不要……把背对着我,看别的男人。”
小蛮心中登时软了,嘴上还硬:“不讲理!你直接把我捆在你胸前就是了!我是个人,又不是玩具。”
他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对。你不是玩具。”他捏了捏小蛮的手指:“那你以后尽管看吧。”
他闭上眼装睡,按住她地腰不给她走,小蛮挣了半天,忽觉他掌心变得炽热,突然就按在脖子上,烫得她一个惊颤。
“别动。”他的声音有点
小蛮僵在那里,瞪圆了眼睛,连眼睛也不敢动一下。泽秀按着她的脖子,抬头在她脸上吻了两下。然后才道:“算是我错,说话难听。不过你最好记得,你是我地。只是我的。:”
“我……是……你地?”她还有点不能回神,喃喃重复着。
他满意地眯起眼。很高兴地拍拍她的背。将她往旁边一放,两只手掌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胸前:“睡吧。”
小蛮怔怔看着自己的手:“你……这是什么坏习惯。非要握着人的手才能睡觉?”
他笑了笑:“你不也是喜欢缩成一团睡觉么,坏习惯也不少。”
小蛮犹豫了一下,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在他额头上,也不是很烫,不像是发烧地样子,不由轻道:“泽秀,你没发烧吧?你的手,好烫。”
他没回答,只是腾出手盖在她眼睛上:“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这个男人的坏习惯真不少,他不管背对她还是正对她,都要握着她的手,好像这样才能睡得安稳。小蛮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本能地缩成一团,忽然想起他说自己睡觉喜欢缩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如果被子不被她抱在怀里,她就会觉得缺了什么一样。
他翻了个身,把她的手也拽了过去,小蛮睡得七荤八素,不由自主也跟着翻过去,像揉被子一样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觉得无比温暖无比舒心。
不知睡了多久,忽觉鼻子里痒痒的,她不由自主打个大喷嚏,一下子惊醒了,睁眼一看,泽秀正抓着她的一撮头发在她脸上划来划去。他笑道:“好了,起来吧。要做英雄就不能睡懒觉。”
天色已然大亮,小蛮心里一慌,一骨碌爬了起来,把头发胡乱一绾,抄起泽秀给她的毛巾随便擦了擦脸,再喝一口冷茶漱口,穿上小靴子就要走人。
“不用急,他们也是刚下山,咱们从上面走,绝对比他们快。”泽秀递给她一块饼,用水泡开了,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吃。
“这是什么?”她很怀疑地问着。
“哦,是辽兵送来的早点。”他很好心地解释,“只有一份,所以我让给你吃了。”
小蛮厌恶地皱起眉头,白了他一眼:“骗人!你不喜欢地东西就给我吃!我最讨厌吃这个,快拿开!”
泽秀奸计没能得逞,最后那块大饼被丢在桌上,谁都不屑去吃它。
揭开帘子走了出去,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无比灿烂,也无比的寒冷。小蛮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块天险地大山岩,心里也没底,要是真过不去,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俩就要死在这里了。
泽秀管耶律颓显要了好几根手臂粗细地硬麻绳,几个人拼命把它们打在一起,结成死疙瘩,忙得满头大汗。耶律颓显奇道:“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泽秀笑道:“跨过天险。”
耶律颓显不由吃了一惊:“万万不可!如果摔下去怎么得了!天权先生他们已经从山谷暗道中潜进,先生何必非要冒这个大险?”
他淡道:“救人如救火,能快一步就是一步。将军请替我准备一个小车,可以套在绳上滑动地。”
耶律颓显劝了半天,见他不为所动。而且他的计谋也确实快一些,只得点头答应,吩咐手下将小车装在缆绳上。
最后将麻绳分成两股。一股拴在小蛮地腰上,一股拴在泽秀的腰上。他一只手抓着小车,一只手按着佩剑,小蛮猴子一样跳上他地背,双手双脚巴住他不放。两人站在只修了一小半的栈道上,下面云雾缭绕。也不知有多深,看一眼就要腿软。
泽秀低声道:“你怕不怕?”
小蛮摇了摇头。他笑了笑:“那你要抓紧,掉下去就完蛋了。”
她连连点头。泽秀突然把小车一放,反手将她捞到身前,捏住她还没反应过来的下巴,低头就狠狠吻了上去。小蛮吓了一跳,这里那么多辽兵!还是在悬崖上!他发疯了?!可是他吻得那样专注深沉,好像要把所有生命都投注在这个吻里一样,小蛮渐渐透不过气来。喉咙里发出轻微地呻吟,用力去捶他的胸
泽秀一把放开她,依依不舍地在她唇上又咬了一口。低声道:“很好,这样就不遗憾了。”
小蛮又跳回他背上。她还有些茫然。可是低头看看高悬万丈地悬崖,她突然就明白了。她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泽秀提了一口气,纵身跳起,她只觉整个身体也跟着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后面的辽兵慢慢放着麻绳,万一他们掉下去,身上的绳子只要不断,还是可以拉回来地。
他这一跳好远,眨眼就跳到了山岩附近,反手飞快抽出春歌,铿地一声扎进山岩里,反身一跳,稳稳站在上面。悬崖上的风扑面而来,两人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泽秀停了一下,看看周围,笑道:“看啊,这种风景只怕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不看太可惜。”
小蛮抬起头,四处张望,周围全是云雾,偶尔被风吹散开,就是满眼的绿,他们像悬浮在半空的仙人,周围一切都是那么开阔美丽,她不由发出一声赞叹:“真的好漂亮。”
“乖孩子。”他笑了起来,她果然不怕。
拔出龙吟,抬手一抛,铿地一声,又插进前面的山岩里,泽秀又是一跳,稳稳落在上面,反手甩出一根绳子,卷住春歌拉了过来。
他们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留神就要粉身碎骨,终于要越过那块山岩的时候,小蛮朝前努力望,果然见悬崖上那个高楼前站了许多人,一见他们这样危险地跳过来,纷纷招手大呼。
果然有人活着!小蛮兴奋得脸都红了,泽秀纵身最后一跳,落在碎雪上,朗声道:“接住车!”他将手里地小车抛了出去,那些人立即张手接住,更有人扯下腰带,用力抛出,一下就卷住了两人的腰,众人轻轻一扯,小蛮只觉再一次腾云驾雾,轻飘飘地落在了高楼前。
“你们就这样过来?!太危险了!”扯下腰带套住他们的那个老头连连摇头,显然还是心有余悸。
泽秀放下小蛮,四处看了看,拱手道:“晚辈泽秀,敢问前辈,此处可有死伤?”
那老头惊道:“哦!你就是那个泽秀!不错!果然英雄出少年!”
小蛮等不得他们絮絮叨叨,跳下来就着急地叫嚷:“连衣!连衣!耶律!你们在哪里?!”
泽秀解下她腰间地麻绳,众人一起合力将两股麻绳拴在殿前的柱子上,再把小车安上去。泽秀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根焰火,点燃了抛向天空,它刺溜一下窜了老高,噼噼啪啪一阵乱响,遥远地山对面顿时隐约传来一阵欢呼声。
听到动静地群雄全部跑出正殿查看究竟,拉着泽秀和小蛮的手也不知怎么感谢,她谁也不管,只是使劲朝里面挤,大叫着连衣和耶律地名字。
忽觉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她急忙回头,立即见到连衣憔悴苍白的脸,她满脸是眼泪,却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花。“连衣!”小蛮叫了一声,扑上去就抱住她。
连衣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哭,小蛮鼻子酸酸的,替她把乱发拨到耳后,柔声道:“傻丫头,是我来迟啦,如果早知道你们被困在这里,我一定早些来接你。”
连衣哽咽道:“主子……我是坏蛋,不值得……”
小蛮紧紧抱住她的脖子:“什么值不值得!我愿意!我高兴!好在你没事!太好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四处张望:“耶律呢?没和你一起?”
连衣轻道:“他身边有侍卫跟着,他又是个王爷,被照顾的很好。”
“怎么没和你一起?”小蛮疑惑地看着她。
连衣摇了摇头:“平时都是在一起的,不过刚刚听到动静他就被侍卫护起来啦,现在应当还在正殿里。”
红蝶之卷 第四章 难道是做错了(一)
更新时间:2008-10-17 23:40:02 本章字数:3726
第二更。
这边小蛮和连衣在叽叽咕咕说着话,那边一群人围着泽秀问个不停,显然都是激动个半死。
先前抛出腰带将他俩拉过来的那个老头叹道:“不归山好生狠毒,那香炉里放的不光是迷药,更是一种名为十日醉的毒药,中毒之后半年内和普通人无异,半点劲力也发不出来。否则以我等的身手如何会被困在此处毫无作用。”
小蛮正拉着连衣走过来,听他这样说,不由奇道:“可是我看老爷子你方才不像是失去功夫的样子啊?还蛮有力的。”
那老头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那天你跳上台子我就说,这女娃不简单,有胆子,有脑子,今天你果然又做了一件大事,真是不简单。我虽然也中了毒药,不过修炼内力数十年,能将毒逼出一半,稍稍恢复一些劲力。若非十日醉太过霸道,方才那一抛,应当能将你们拉得更近些。”
小蛮被人夸奖,登时喜笑颜开,觉得这老头是天下第一好人,谁知周围的人也纷纷夸赞她聪明伶俐,胆识过人,英雄侠义,她被捧得都快飞天了,笑得差点不认识自己是谁。
原来泽秀说的要做大英雄,就是这种。果然感觉很不错,被一群人狂殴和被一群人狂吹捧,感觉一点都不同,天差地别。
“我……我听说金木水火几个自己逃走了,这里是有暗道的呀,大家怎么不从暗道逃走?”
她才问完,立即有人恨道:“别提那四个老贼了!早早有人发觉他们私自从暗道逃离。大伙过去才发现他们又把暗道给堵死了。真是没想到,赫赫有名的不归山居然如此阴险毒辣!令人不齿!”
他们都在痛恨不归山,没人怀疑真正的幕后凶手。小蛮愣了一会。拉着连衣的手走进正殿,只见里面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正中地就是耶律,还是那么衣着光鲜,好像根本不是被困了两个月,而是玩了两个月似的。他一见到小蛮,眼睛就亮了。扑上来笑道:“好姑娘!原来是你救我们了!”
小蛮干笑道:“你……还蛮好的,和我想象地不太一样。”
耶律柔声道:“这里有饭有水,什么都有,大家都没功夫,也没人抢,还很谦让,武林前辈就是不同。”
小蛮四周看了看,就见角落里还站着两个人,正是真正的苍崖城小主和她地护卫利姆拓。1 手机站两人见到小蛮都很是尴尬,利姆拓朝她微微点头,似是愧疚外加感激。
依照小蛮以前的性子。就算不冷嘲热讽,也要装作不认识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这人的怨恨似乎慢慢消失开。她默默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她一直是被欺辱被蹂躏被忽略的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信任。可是一直去怨恨。对自己对别人都没什么好处,真正让人心服口服地,总归还是你真正做了什么,而不是逃避了什么。
“奇怪,这里怎么没有不归山的弟子?”小蛮看了一圈,才发现这个奇怪的现象,她记得走的时候山上还有很多弟子呢,天玑摇光他们也在。
连衣脸色一白,半晌,才垂头道:“都……死啦。大家都说是不归山的诡计,然后金木水火四人又跑掉了,他们……就迁怒在年轻弟子身上……好多人都被推下山崖,天玑公子还有摇光姑娘……也是。死的好惨……”
小蛮登时觉得全身发冷,回头看看外面谈笑风生恢复了往日风采的江湖群雄。他们是不是打算默认这事,然后全部装作没发生过?这里发生过一场多么可怕的屠杀,一群被困在山里的人,怨恨阴毒,不顾一切地报复。他们曾是被害地人,反过来做凶手,完事了通通装作没发生过,继续做他们的被害人。
不归山这次是彻底的完蛋了。
泽秀走了进来,群雄也跟着进来,七嘴八舌地问小蛮当日是怎么出去地小蛮沉默了很久,她不知道要怎么说,说实话,那天权就完蛋了,说谎话……她也不知该编个怎样的谎话才好。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昨天晚上天权会那样说,不要做他地敌人,是指不许她说实话吧?
她沉默不言,泽秀看了她一会,笑了一声,那绝不会是很愉快地笑声。
小蛮背上冷汗直冒,喃喃道:“我……是天权公子救了我……”
“天权?”众人喧哗开了,“是不归山的人!他也逃出去了?”
小蛮咬紧牙关,万分为难,张口正要说话,忽听殿后一阵喧哗,呼啦啦涌进来大批地人,群雄一见,登时沸腾了起来,这个叫掌门你还活着!那个叫大哥你没事吧?是天权他们,他们从暗道里上来了!
她慢慢抬眼,就见那个白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野里。他的容貌如冰似雪,双眸似潭水一般深邃,似乎是含着一丝微笑,又仿佛下一刻那笑容就会消失,变成彻底的冰寒。
他没有看她,只是拱手朗声道:“天权特来迎接诸位前辈。”
诸人问清缘由,原来竟是他领着各门派上来救人的,立即对他抱拳表示感谢。天权微微一笑:“不,救了诸位的,是泽秀先生和这位姑娘,我们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当日在下发觉了门派里的异动,愤而离开,没想到他们竟会使出如此阴毒手段,于是立即通知各派,马不停蹄赶来不归山,在山下擒得了逃出来的金木水火四位,已被耶律颓显将军就地正法。暗道在山谷中,地势险要崎岖,到底还是不如泽秀先生挺身犯险来得快。”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先前的疏离警备顿时消失,加上各自派里的要人也赶来了,心中更是稳定的多。当下竟谈笑风生起来,并不急着从这里离开。
小蛮低声道:“你……你知不知道。天玑和摇光……已经死了?”
天权连睫毛也没颤一下,轻道:“毕竟曾有同门之谊,我心中自然悲痛,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做下了滔天地罪行。总是要付出代价。”
小蛮咬住嘴唇,没说话。
耶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问道:“你不是说那天是好兄弟救了你吗?怎么救的?你怎么又会和这个桃花眼的好兄弟一起来?”
这问题一出,众人都望了过来,同样好奇。
小蛮喉中犹如火烧一般,眼怔怔地看着天权,他终于抬眼望了过来,目光深邃。犹如一个迷离地梦。他在问她!问她:你真的要和我为敌吗?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事情,被白雪淹没地庭院里,温暖的灯火。沉水香幽然的香气,他微凉的手指。还有贴在额上的那个吻。他说:我永远等着你。
小蛮猛然闭上眼。再睁开地时候,她的声音也漏了出来:“嗯……是天权公子救了我。他……不齿不归山的无耻行径,很同情我,所以……把我救了出去,他……是个好人……我……我后来中了毒,他还帮我解毒,送我回家……然后……遇到泽秀……”
她简直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东西,群雄的喧哗声很快就盖过了她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在无限缩小,不知道要缩到哪里去。手腕突然一痛,是被人狠狠捏住了,她涣然抬头,正对上泽秀冷冷的桃花眼。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好像已经完全变成了木头人。
最后众人分成两批,有的从小车上滑去栈道,有的从暗道里走。
有很多人和他们说着感谢的话,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回到山脚下,诸人重见天日获得自由,自然是人人欣喜。
泽秀一直牵着她地手,走进了军帐里,他才把手轻轻松开,埋头收拾包袱,一个字也没说。
小蛮愣愣站了一会,才道:“泽秀,我……”
他猛然转身,把包袱狠狠丢在地上,一把掐住她的肩膀,几乎要掐碎她的骨头。
“你很好!果然很好!世上真是没有你不敢做地事!”
他声音极低,却极凶狠。小蛮被捏得生疼,脸色发白,怔怔看着他。
泽秀看了她很久,才渐渐放松手劲,猛地将她揉进怀里,轻声道:“为什么总是看他?”
她喃喃道:“我……没有。可是……他真的、我不能……”
“那我呢?”他很轻地问着。
“你不一样啊!”她急了,“为什么总是提他!我在这里你看不到,你就看到他!”
泽秀没说话,将她放开,外面有人来找他说话,那些人要回各自地门派了。小蛮闷在军帐里,郁闷极了,干脆走出去透气,远远地,就见那一抹白色身影朝这里走来。她静静看着,只觉他越走越近,可是他和她地距离却分明越来越远。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蛮。”他走到了她面前,眼睛比什么时候都亮,“你等着,我很快来接你。”
他地声音无比温柔,小蛮不由抬头看着他,低声道:“为什么接我?”
天权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突然张手将她揽住,小蛮来不及惊呼,唇上就是一热,被他轻轻吻了一下。那是个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一触就放,她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
“你会是我的。”他笑吟吟地说着,清凉的袍袖擦过她的脸颊,淡淡的麝香味道似乎要留在她身上一样。
他就这样走了,很快消失在山路上。
红蝶之卷 第五章 难道是做错了(二)
更新时间:2008-10-17 23:40:04 本章字数:4020
第三更。
有人在用树叶吹着简单的曲调,吱吱呀呀,却十分清脆。
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
小蛮的脚步情不自禁地追随着那曲调走了过去,绕过树林,就见泽秀靠在树下坐着,手里拿着一片树叶在慢慢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他浓密的睫毛上好像镀了一层金,轻轻颤抖着。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把脸靠在膝盖上,不说话。
他还在吹:素丝染就已堪悲。尘世昏污无颜色。应同秋扇,从兹永弃,无复奉君时。
小蛮怔怔望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泽秀,你和他不同。他出事了我会担心难过,可是你出事,我会跟你一起的。”
他不吹了,却也不说话,将树叶放在手上慢慢转。好乖好乖在旁边低头吃草,时不时用鼻子在他手上蹭两下,讨好地喷气。
小蛮沉默了一会,又道:“不过,我不是东西,我不是谁的。我就是我。”
他还是不说话,手里的树叶慢慢转,有点轻浮,有点蓄势待发。
她顿了一下,懊恼起来:“你是不是怪我说错话了?我不该骗那些人?我又做了坏事,骗了人。”
老天保佑,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淡淡的:“不,你做的很对。那种情况。你不顺着他,他就要反咬你。和他斗,你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不生气了?”小蛮立即顺竿而上。上房揭瓦,歪着脑袋看着他。他抿着唇再次沉默。小蛮讨好又小小地拉了拉他的手,捏住他的小指轻轻晃,满脸哀求地神色。
她真的越来越会撒娇,撒得天衣无缝,撒得人心一下子就软了。什么火气愤懑都发不出来,烟消云散。
泽秀板着脸瞪她,可是过一会就撑不住,在她额头上一弹:“小鬼。”
小蛮展颜一笑:“我本来就是小鬼。”
她软软地靠在他肩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声音纤丽清脆。她地手又白又软又细,捏着他的衣角慢慢玩着,指甲是淡淡地粉色,像半透明的小贝壳。她的头发很软。很凉,擦在脖子上痒痒的,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她地身体很纤瘦。却并没有弱不胜衣的可怜,反而是灵动的。活泼的。裙子下两只脚踢着树叶。把干枯的叶子踩得咯吱咯吱响,好像那是件很好玩的事。
她抬头。睫毛上是微微蹙起的眉毛,她看上去又天真又无邪,外加一万分的楚楚可怜,这双眉毛功不可没。睫毛下是漆黑的眼珠,她没有看他,在看头顶地树,刚才跑过去一只松鼠,她立即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来。
脸上突然一暖,小蛮本能地扬起笑脸望着泽秀,他低头定定看着她,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迷惑的神采,暗地无边无际。
“不如我把你真正变成我的吧。”他低声说着,“小蛮,想不想做真正地女人?”
什么意思?她顿时疑惑了,本能地觉着危险,稍稍朝后退了一些。
泽秀闭上眼,再睁开,那种深沉地黑暗却消失了,他笑了笑,将她从地上拉起:“走吧,不归山的事情解决了,咱们也没事了,我带你去各地走走玩玩。”
小蛮点了点头,突然道:“呀,我忘了连衣!不晓得她又跑去什么地方了!”
他翻身上马,将她抱在身前,道:“以后你也用不着她了,何必带着她。她有自己地生活,日后有缘,自然能相见。”
说罢将马鞭一挥,好乖好乖慢吞吞地跑了起来。
他曾想过将她真正变成自己的,可是那是很自私的想法。只因为赌气或者什么别的就这样幽禁她,折损这种天真绚烂的光芒,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你这个小鬼。”他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愤懑,在她脑门上一拍,“什么时候能像个女人?!”
小蛮啊地痛叫一声:“很痛你知不知道?!我拍你一掌试试?!我不是女人,难道你是女人啊?”
泽秀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叹息:“你还早,还早呢。”
回到佳希娜的帐篷,两人都是风尘仆仆,洗了个澡就缩在帐篷里打开地图商量下面去哪里玩。
“去江南好不好?我一次都没去过呢。”小蛮很热衷地提建议。
泽秀摇了摇头:“等赶到那里就是夏天了,会热死人。不如去开封府,比镇州还要繁华,你应当没去过这种大城。”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小蛮躺在地上,翘着脚,一颗一颗往嘴里丢葡萄干,这是刚才佳希娜送给她吃的。
“嗯,好玩的你去了就知道。这一路过去可以经过兰州敦煌,你家乡梧桐镇也可以去。你这死小鬼出来这么久,爹娘会担心的吧?”
他也抓了一把葡萄干塞嘴里。
小蛮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不会的吧。或许我走了对他们来说才好,更像一家人。”
泽秀也愣了一下,没说话。
“嗯……我娘早就死啦,死之前我爹离家三年在外面找了二娘,我娘大概是被气死的吧。怎么说二娘我弟我爹才更像一家人,我呆着总是怪怪的。”
泽秀摸了摸她的脑袋,突然问道:“你要去我家看看么?”
小蛮立即想起他家四娘的嘴脸,一想就觉得无聊,毫无兴趣地摇了摇头:“不去,那群女人没事找事。无聊死了。”
泽秀正要说话,忽听帐外有人在叫他,他立即起身揭开帘子。却见帐前站了三个人,居然是苍崖城小主西雅斯和利姆拓。另一个却是敛芳城的元总管。这三个人会凑到一起真是罕见,他立即抱拳问候:“原来诸位也在这里休息,真是难得。”
利姆拓笑容满面,叫了一声:“泽秀!好久不见了!”
泽秀点了点头,忽听元总管微笑道:“这次在下能脱离桎梏。多亏泽秀先生仗义相助,先生的恩德,敛芳城永世不忘。”
泽秀最不耐烦这些客套,只得随意敷衍了几句,果然他很快就流露出来的真正意思:“那位姑娘,是叫小蛮吧?在下有些话想与她说,还烦请先生引见一下。”
泽秀正要回头叫她,小蛮早就自己凑上来了,瞪圆了眼睛看着元总管。突然微微一笑:“元总管你好呀,你也住在这里?”
泽秀见他似是有话对小蛮说,自己留在这里也不好。见利姆拓和西雅斯地神情,大致也猜到他们的意思。他进帐取了一个木盒子。三人去到另一个帐篷里喝酒叙旧。
元总管对小蛮微微一笑:“在下可以进去吗?”
小蛮揭开帐子请他进来,从壶里倒了一杯奶茶给他。
元总管道谢接过。却不喝,两眼只盯在她脸上看。小蛮被看得浑身发毛,不由轻道:“元总管,有什么事吗?”
他又是一笑,低声道:“在下就开门见山了,姑娘十分面善,不知令堂是否就是敛芳城主人郭先生的千金?”
小蛮吃了一惊,犹豫了半天,才道:“嗯……是啊。不过……我娘她……不是说并非他地骨肉……”
元总管低声道:“是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郭先生很在意你这个外孙女,听说你在外受苦,心中十分难受。”
小蛮没说话。
他又道:“令堂现在何处?”
“哦,她……早就去世了。”
元总管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奶茶,轻道:“此次我来不归山,也是奉了郭先生地指示。有些东西,郭先生要我转交给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小蛮,她疑惑地接过来,只觉厚厚的一沓,沉甸甸的,那手感,竟有些像银票。元总管说道:“这里是一万金,也就是当年贼人要挟令堂索要的酬金数量。郭先生让我带话给你:并非舍不得一万金,只是不愿被人威胁。另外,敛芳城也算天下望族,郭先生的儿孙都是儒雅风流地人物,恕在下直言,姑娘你出身贫寒,举止粗俗轻浮,并没有任何敛芳城的风范。郭先生让我将银子转交给你,算了却他的一个遗憾心愿,姑娘日后出门在外,不要提及敛芳城为好。”
小蛮总算搞懂他的意思了,给她一万金,算作堵嘴费,她不许说自己是郭宇胜的孙女,他们根本没有关系。
她捏了捏信封,突然笑了一下,将信封塞进怀里,抬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
元总管很满意她的合作,笑道:“姑娘果然爽快。不过姑娘今日既然已经答应了,他日如果再外继续提及此事,未免让敛芳城为难……”
小蛮眉头一跳,笑道:“你们敛芳城很香吗?苍蝇蜜蜂都想沾边?我要靠它才能活下去?”
元总管脸色一变,勉强微笑道:“在下并非此意……”
小蛮挥了挥手:“不用多说,我今天已经答应了,就不会再提这事。敛芳城是什么地方?我根本听也没听说过。”
元总管只得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这才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眼里有些欣赏的神色,柔声道:“姑娘若是他日遇到为难的事,与敛芳城无关,元某愿意相助,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多谢。”她并不废话。
帘子被人合上,小蛮抓着信封,呆了半晌,慢慢躺在地上,似乎并不想拆开数一数。
不知过了多久,泽秀走了进来,见她呆呆躺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个球,手边还放着一个厚厚地信封,不由走过去将她拦腰一抱,抱在怀里。
“怎么了?他和你说什么了?”
小蛮哦了一声,嘿嘿一笑,把那个信封一拍,得意洋洋:“一万金,泽秀大叔,你可不要小瞧我了。如今我不是小富婆,你要叫我大富婆!”
泽秀微微一笑,低头在她脸上一吻:“你这个死小鬼。”
红蝶之卷 第六章 难道是做错了(三)
更新时间:2008-10-18 21:27:52 本章字数:4476
来来,我们继续三更,为三更舞蹈吧
第一更。
“西雅斯他们找你做什么?”小蛮躺在他腿上,头发被拆开,泽秀慢慢用手梳理着。
“来要镇北的五方之角,我给他们了。”
小蛮哦了一声,忽然叹一口气:“咱们拼死拼活找到的东西,那么轻易就给人了。”
泽秀拍了拍她的脸,突然又将她一抱,陪她躺了下来。
“小蛮。”他低低唤了一声。
“什么?”她抬头。
他笑了笑:“还想去江南吗?敛芳城在苏州。”
小蛮眨了眨眼睛:“去,为什么不去?心虚的人又不是我。”
他眉头一跳:“好样的,小鬼。”
“你不要老叫我小鬼好不好?”她抗议了,“你这样叫下去,我哪一天才能变成美貌丰满的大美人啊!”
泽秀笑得差点抽筋,忽然抬手轻轻按在她胸口,小蛮一惊,他却立即撤开,低声道:“还早,小的可怜。”
小蛮挥拳就要揍,被他一把按住,挣扎了半天,终于累了,沉沉睡去。
小蛮很快就发现,她和泽秀两人在江湖上真的成名了,走到哪里就有人请吃饭,一个个都是殷勤备至,从回鹘一路晃到兰州,除了住宿山林自己打野味吃,其余只要是在城镇上。他们根本就不用花钱考虑住宿吃饭的问题。
泽秀很不喜欢这样,所以到后来他都是拒绝这些热情的邀约,宁可带着小蛮走山林小路。
“泽秀。你是不是很讨厌热闹的地方?”
黄昏时分,火堆上烤着一只芬芳四溢的野兔。小蛮一面熟练地翻转着兔子,一面问。
他还在旁边埋头擦剑,虽然最近他并没有去捉拿犯人,剑上没有染血,但这个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掉。三把剑被他擦得亮闪闪,像刚刚从铸剑炉里淬炼出来地一样。
“为什么这么问?”
“哦,因为你总是避开那些要请咱们住宿吃饭的人。是不是不喜欢人多,觉得不习惯?”
他向来一个人行动,走南闯北好像都没有同伴,在一个地方也待不久,常年处于四处游荡的状态。
泽秀把剑塞回剑鞘:“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懒得和那些人打交道。不是一条道上地。”
兔子烤好了,小蛮取出匕首把肉割下来切成一块一块。又道:“你吃官府赏金,总是要和他们打交道的,不然消息都从哪里来?”
他塞了一块兔肉。淡道:“难道天下除了江湖帮派,就没有可以探听消息地地方了吗?”
“那怎么探消息?”她很好奇他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愣了一下。露出暧昧的笑容:“妓院。茶馆,客栈。赌场,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地方。”
“你去妓院!”小蛮震撼了,上下把他打量一番,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男人去妓院不是很平常地事么?”他脸不红心不跳,“女人去妓院才是莫名其妙吧。”
呃,好像有道理,不过……他以前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泽秀很不爽地瞪着她。
小蛮垂下头,继续切兔肉:“不,我是觉得……嗯,很神奇。想象不出来你做嫖客的样子。”他身上没有那种风尘气。
“嫖客才会去妓院嫖,我不是嫖客。”这次轮到他惊讶了,“你从哪里去见嫖客?”
“哦,梧桐镇也有一个小窑子,连妓院都算不上吧,就是一个破巷子,镇上男人常去。我爹也经常去,有时候还在那里住上几天,我二娘有时候会让我送饭或者钱给他。那里面的女人……呃,怎么说,很怪,不过也有很好的人。有个老太婆看到我就喜欢摸我的脸,要我长大了给她做工,然后每次都被我爹骂,不许我再去送东西。”
他笑了一声:“天底下哪里都有这种事,不过大多老鸨还是不太敢逼良为娼的,和你开玩笑而已。”
小蛮嘿嘿一笑:“有次我去那条破巷子给我爹送钱,见到那些女人怎么献殷勤:大爷啊,我脸上的胭脂红不红?大爷啊,我的腰软不软?然后我爹那傻样,笑死我了。后来有次我二娘换上新衣服,也学那些妓女坐在我爹腿上,和他柔声细语,不但没让他开心,反而大发一通脾气,说她不正经,教坏小孩子。”
泽秀“啧”了一声:“你老爹果然不解风情。”
小蛮笑嘻嘻地切了兔肉给他,歪头道:“大爷,我的兔肉切地好不好啊?”
泽秀噗地一下笑起来,故意板脸道:“隔那么远,靠近些再说。”
小蛮蹭到他身边,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把兔肉捧到他面前,很殷勤地问道:“这样好吗?”
他故意不说话,看她怎么办。小蛮脑袋在他脖子上使劲蹭,扭麻花似的:“大爷,吃肉啊!难道我服侍的不好?”泽秀咳了一声,故意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不错,服侍地不好,硬邦邦的,换个姑娘过来。”
“荒山野岭地,没姑娘可换,你就将就一下吧。”她抓起一块肉送到他嘴边,泽秀张口正要吃,她却丢进自己嘴里:“你不吃我吃。”
泽秀牙痒痒,很想把她地脸捏上几下,忽然听见什么动静,他轻轻把小蛮推开,低声道:“有人来了。”
小蛮转头。果然见到山林里有火光闪烁,像是有许多人朝这里走来。
泽秀将三把剑挎在腰上,起身定定看着那些人。他们的目标显然是这里,冲着他们两人来地。为了避开那些热情的江湖门派。他特地取道山林,没有从兰州城中过,没想到居然还是有人能找过来。这到底是好意还是暗地监视?
火光越来越近,不一会,一群穿红着绿地女孩子们就提着灯笼推着宝马香车走了过来。
全是女的!小蛮有些吃惊。而且每个还都长得不赖,挽着丫髻,长袖委地,温柔含笑。
为首一个少女盈盈上前万福,柔声道:“兰芝斋主人得知泽秀先生与小蛮姑娘途经兰州,特送来邀帖两份,还望二位佳客千万不要推辞。”
泽秀微微蹙眉,不过说的话很客气:“多谢盛情,不过我二人急于赶路。风尘仆仆,只怕有辱兰芝斋地清雅之地,今日便算了。改日必然登门造访。”
那少女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拒绝,一点都不气馁。还是柔声道:“兰芝斋虽然女子居多。但也知晓侠义二字,两位侠肝义胆。我家主人十分仰慕,渴望与二位一叙。”
“不用了。”泽秀懒得扯些客套话,干脆地拒绝。
那少女微微一笑:“泽秀先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大概不愿结交女流之辈。”
激将法也没用,泽秀冷冷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少女见打动不了他,只得望向小蛮,轻道:“泽秀先生身怀绝技,自然不惧严寒酷暑,可是小蛮姑娘身体娇弱,未必能忍受山野苦寒。先生总要为她考虑一下。”
呃,提到她了?事情和她有关吗?兰芝斋兰花楼地,她可是一个半个都没听过啊!小蛮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
泽秀心中不由一动,低头去看小蛮。他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取道山林,确实没想过她一个小姑娘能不能承受一天到晚在外面露宿。小蛮虽然从不叫苦,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也没什么功夫。她的脸因为严寒冻得通红,指尖也泛出青白的色泽,确实怪可怜的。
少女见他有些心动,便说道:“我家主人早已准备好酒宴客房,知道二位有要事在身,不能多留,暂住一夜便走也好,也算我们尽到了地主之谊。”
泽秀终于被她激得点了点头:“也好,盛情难却,多谢兰芝主人。”
他俩被请上宝马香车,一路平稳朝兰州城内驶去。小蛮低声问道:“什么兰芝斋?是做什么地?”
泽秀轻道:“是一群女人,兰州的妓院茶楼,很多都是兰芝斋的生意。我不太记得她们有没有受邀去不归山,总之去看看,如果有恶意,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马车走得很快,一个时辰不到,已经停在兰芝斋门口。小蛮抓着泽秀的衣服下车,就见一排年轻女子提着灯笼站在大门前,齐齐弯腰行礼,而正中站着一位华服女子,年约四旬,也不怎么好看,甚至打扮得有些俗气,头上的金钗坠的和鱼刺一样,小蛮真担心她的头发给拉掉下来。
“唐夫人。”泽秀抱拳行礼,这女的肯定就是兰芝斋的主人了。
唐夫人笑吟吟地迎上来,先挽住了小蛮地手,柔声道:“是我唐突了,应当亲自去迎接佳客。这位就是小蛮姑娘了吧?这样单薄的身体,一定很冷吧?快,快请进。”
自从泽秀说她家是开妓院茶楼的,小蛮就自动把唐夫人归类成老鸨,那些提着灯笼地漂亮女孩子就是她手下的妓女,进了这个院子,是不是就代表她来逛妓院啊?
兰芝斋很漂亮,不是那种富丽堂皇地漂亮,而是清雅别致,东一转西一拐,景色就变得不一样。妓院做到这种地步,也不容易了,和梧桐镇地破巷子简直天差地别,有钱人开妓院都搞得不一样。
接下来就是吃饭,唐夫人果然不愧是老鸨,劝酒的本事一流,一杯一杯地敬,小蛮喝到后来都记不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脸上滚烫地。泽秀在下面也不知掐了她多少次,她终于警觉,眼看唐夫人还要给她灌酒,她赶紧捂住杯子:“我不能喝了,喝醉了失态,反而惊扰了这么清雅的地方。”
唐夫人只得给泽秀敬酒,奈何他比小蛮难缠多了,只喝了两杯,就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多谢夫人盛情,这杯酒明日再继续吧。”
唐夫人立即吩咐丫鬟们将他们带去客房,小蛮被泽秀扶着,只觉眼前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冷风吹在脸上不单不觉得冷,反而舒服的很。她心口跳得厉害,不由用手按住,轻声道:“我第一次喝这么多酒。”
泽秀冷道:“你也知道喝多了,想吐吗?”
她摇了摇头:“还好,就是脑子有点不做主……”
“……你还蛮有潜力的。”喝了那么多酒也就有点晕。
丫鬟们领着他们去了客房,有个穿红衣的少女柔声道:“姑娘喝多了,是不是不太舒服?我去替姑娘煮些醒酒汤来。”
泽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硬塞进小蛮嘴里:“给我含着,不许吞也不许咬。”
那药丸苦得要命,小蛮脸色顿时垮了,张嘴想吐出来,被他眼睛一瞪,吓得只好闭嘴。谁知过了一会,头晕却渐渐止住了,她吸了一口气,轻道:“咦,好多了。就是心口还跳得厉害。”
“心跳是因为你喝多了,药丸只能让你头不晕。”
他刚说完,那个红衣的丫鬟便端了醒酒汤过来,小蛮吐出药丸子,摇头道:“不用了,我头不晕。”
丫鬟们这才领着二人分别去梳洗。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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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江湖打打酱油 作者:十四郎
-画眉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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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0/2009 postreply
10:4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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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画眉。。。这个完了吗?不敢看是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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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3/2009 postreply
06:3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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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贴得文一般都是完结的,这篇也是完结的
-画眉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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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3/2009 postreply
08: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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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死你了。。。开看。。。。
-po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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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3/2009 postreply
10:3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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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三天看完,· ·· 好看好看呐· · · 只是· · 天权也是很可怜的
-roee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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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5/2009 postreply
16:5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