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江湖打打酱油 作者:十四郎

本帖于 2009-07-26 21:08:22 时间, 由普通用户 意随风行 编辑
回答: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 作者:十四郎画眉深浅2009-07-20 10:44:11

红蝶之卷 第七章 花海(一)
更新时间:2008-10-18 21:28:17 本章字数:3931

第二更。
小蛮回到自己客房的时候,脸上还很烫,推开门进去,却见泽秀不在自己客房呆着,反而坐在她这里大刺刺地喝茶。
“你跑我这里干嘛?”小蛮瞪了他一眼,“色鬼,快回去!”
泽秀嗤笑道:“省省吧,黄毛丫头一个。住这里不比住客栈,不能让你一人呆着。”
小蛮也倒了一杯茶:“哎,确实怪怪的。她那么热情干嘛?好像又不认识咱们。”
“江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了。”他笑,在床上一拍:“睡你的,和你没关系。”
小蛮爬上床,盖上被子,突然把头探出来:“你在这里坐着,我怎么睡得着啊。灯还亮着。”
“少废话,睡你的。”他一口吹了烛火。
小蛮在床上滚来滚去,突然又道:“哎,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也上来睡吧。”
泽秀正在喝茶,噗地一口喷了出来,咳了半天。
“话是这样说的吗?不会说话就闭嘴。”他简直哭笑不得。
“我又没说错。”小蛮拍了拍被子,“好啦,来睡来睡,床挺大呢,我让你一半被子就是了。”
泽秀走过去坐在床上,却没上去,只是靠在床头抱着胳膊假寐:“不许说话了,快睡觉。”
小蛮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过一会,突然道:“什么东西啊,戳着我的背。”
用手一摸。却是他腰上的三把剑。她怪叫:“睡觉你还戴着剑?!”
泽秀叹了一口气:“你到底睡不睡?”
小蛮干脆掉了个头,缩在里面:“剑放在床头多吓人啊,我才不要靠近。”
被子很厚。还熏了香,她的脚探出被子伸在外面。正睡得迷迷糊糊,忽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脚,一时没想起泽秀在屋子里,她吓得急忙一缩:“谁?”
床头一团黑影,她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泽秀。不由翻了个身,喃喃道:“你要吓死人啊,别摸我地脚。”
他没说话。小蛮昏昏沉沉又要睡着,他又开始摸她的脚,好像那是个很好玩的东西,还拿起来放在肚子上左右看。小蛮要缩却缩不回来,只得由他去了,但他地手指捏在脚上痒痒的,有一种异样地感觉。她的瞌睡虫没一会就给捏没了,把脚用力一缩,爬起来急道:“你让不让我睡啊!”
泽秀拍了拍身边:“你掉头睡过来就是了。:”
“那你把剑解了。”
“不行。”
“那我不过去。”
“那就把脚给我“……”小蛮简直要抓狂。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男人!她把脚缩回被子里,用被子蒙住脑袋躺了回去。没一会。就觉得他的手伸进被子乱摸。在找她的脚,小蛮把脚翘在墙上。就是不让他摸到。
黑暗里,他以为她将脚缩在了上面,继续往上摸,小蛮只觉大腿被人一把抓住,忍不住一笑,急忙要躲:“好痒!”
抓在大腿上地那只手好像知道抓错了,有点僵硬,但没有拿开。小蛮痒得直笑,过了好久他还不拿开,她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泽秀?”她轻轻叫了一声。
他嗯了一下,终于放手,往墙上一摸,一把抓住她的脚,继续捏在手上玩。
小蛮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坐了起来:“好吧,我不睡了,随你玩。”
泽秀的脑袋差点撞在床柱上,最后叹道:“小蛮,不会说话真的不要说。”
“我没说错啊!你就是一直在玩我的身体!”一会是手一会是脚,她又不是玩具!
他好像僵在那里了,动也不动。小蛮问道:“你不玩了?那我可以睡觉了吧?”
她躺回去,果然他不再动了,但好像在偷偷憋笑,憋得内伤,小蛮正要说话,忽觉他一巴掌拍在被子上,笑道:“给我睡觉。这次终于安静了,她睡得很香也很沉,若不是外面刺耳的尖叫声把她惊醒,她一定会做个很好的梦。泽秀立即窜到门边,推开一道缝往外看,院子里暗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尖叫声连绵不绝,都在叫救命。
小蛮推开被子跳下了床,急问:“出什么事了?”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唐夫人也赶了过来,泽秀立即推门走出去,小蛮跟在他身后,月亮从乌云后露出了脸,黑暗地庭院登时大亮,地上居然躺满了女人的尸体,血流遍地,显然是被利器一招毙命的。
小蛮吓得呆住,唐夫人手足发软地冲过来,急问:“到底什么事?!”
丫鬟们都聚集过来,有人哭道:“有个黑衣人闯了进来!守夜地姐姐们发现了,他就大开杀戒!”
唐夫人急道:“人呢?!”
有人轻道:“好像……是窜进了泽秀先生的客房……”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起望着泽秀,他冷笑一声,没说话。这等下流地栽赃手法,简直愚蠢到家,他懒得说明。
唐夫人冷道:“胡说!泽秀先生怎会做这种事!方才地话是谁说的?”
有个小丫头颤巍巍地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没有说假话!确实是窜进了泽秀先生地客房!”
唐夫人怒道:“还胡说!”
后面有丫鬟轻道:“可是,夜这么深了,泽秀先生还没睡……衣冠整齐,还佩剑……”
没人说话了。泽秀冷道:“如此说来,就是我半夜突然大开杀戒了?”
唐夫人正要说话。忽听泽秀的房间里传出一些移动桌椅的声响,众人立即冲过去将门撞开,数道寒光骤然从房中射出。泽秀一把抄起小蛮,纵身让过。然而有的丫鬟们躲避不及,登时被银色长针贯穿,惨呼着倒飞出去。
唐夫人扬起长长的裙摆将长针打飞,一面厉声道:“什么人!”
里面没声音,有大胆地丫鬟探头进去看。屋子里黑漆漆的,似乎是没人。唐夫人吩咐人取了火把,朝里面一照,果然半个人也没有。这样神出鬼没的,莫非当真是鬼?
唐夫人勉强定了定神,回头道:“抱歉,泽秀先生,惊扰了二位地清净,我本想好好招待二位……”
泽秀也明白这个女人并不是想陷害自己。当下释然道:“唐夫人太客气。”
她吩咐道:“来人,好好将这两位送出去!”说罢又回头道:“实在抱歉,只怕是兰芝斋得罪了什么人。惹来杀身之祸,为了不连累二位。还是请及早离开吧。”
泽秀摇头道:“此人神出鬼没。只怕不是好对付的。兰芝斋都是女子,难免羊入虎口。我现在不能走。”
话音一落,忽听庭院地角落里传出一声冷笑,泽秀不等他笑完,抽出春歌就投掷了过去,铿地一声,春歌嵌进墙壁里,角落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人!小蛮忍不住白着脸轻叫:“是鬼!肯定是鬼!”
泽秀白了她一眼,走过去将春歌拔出来,冷道:“到底是谁装神弄鬼?躲在暗处未免让人鄙视!”
他说完,小蛮的房间门口立即响起一个极沙哑的声音:“不怪自己没本事看到,却反唇相讥,嘿。”
众人第一次听到这人说话,大惊失色,急忙望过去,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犹如闪电一般,倏的一下就窜到了庭中,微微停了一下,依稀可以辨认出他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色里。唐夫人和泽秀同时攻了上去,那人眨眼又不见了,当真犹如鬼魅,小蛮正替他们捏了一把汗,忽听耳边响起那个沙哑地声音:“你,跟我走!”
她倒抽一口气,背心突然一紧,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她好像是被人提了起来,嗖地一下就跳上了围墙,再嗖地一下跃入黑夜深处,泽秀他们简直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小蛮被他急速的奔跑跳跃弄得脸色苍白,胃里一阵阵翻腾,难受得张口想吐她背心被那人提着,他的手指抵在上面,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他跑了多久,终于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棵树下,将小蛮丢在地上。
她在地上爬了半天才爬起来,头晕眼花,勉强抬头去看那人,还是看不到面容,除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全身都被蒙在黑布里。
他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抓起她的手,左右看,似是在思考切下她哪根手指,小蛮吓得浑身都僵了,想说话,想大叫,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说话。
那人最后似乎是看中了她的大拇指,扬起匕首就要割。忽听遥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一缕柔音,纤细婉转,像柔软连绵的丝线,团团缠了上来。那人的动作明显一顿,眼中露出一丝迷惑地神色,抬头四处看,不知在找谁。
那一缕柔音渐渐变得响亮起来,调子一转,突然变得凄楚,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撕裂开,带着一种不可捉摸的空灵,像雾气,又像风,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小蛮从来不知道听曲子也能听出眼花缭乱的感觉,这千万般变幻,光怪陆离,像是杂乱无章,又仿佛乱中有序。
她心中好像有一只小手在抓,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朝前面走去。
那人正抬头去听曲调,不防她突然起身走动,急忙要去抓她,耳后突然有利风响起,他仗着自己轻功绝佳,纵身便跳开,谁知那铁箭竟然是四箭连发,他躲了这边躲不过那边,扑地一下,两根铁箭扎中了他地肩膀。
他抬手要去拔箭,突然像见到鬼一样,死死盯着箭矢上的羽毛看,像是不敢相信。
肩上地伤口果然开始发麻,他猛然拔出,然而已经迟了,流出来地鲜血已经成了黑色。他按住伤口,一头栽倒,在地上痛苦无比地滚了好几圈,最后掏出怀里的匕首,猛然扎进自己地心口,抽了两下,便不动了。


    

  

红蝶之卷 第八章 花海(二)
更新时间:2008-10-18 21:28:18 本章字数:4028

第三更。
小蛮被那曲子引诱着,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前走。
眼前万般景色变幻,黑夜里骤然透出光来,柔和闪烁,五彩斑斓。她好像来到了春天的原野,满山遍野都开满了鲜花。漫天神佛降临在她面前,穿着轻纱的天女们在空中舞蹈,极尽妖娆之能事,她们撒下大朵大朵的花,花瓣轻轻落在她身上,又香又甜,快要把她淹没。
她被蛊惑,被操控,完全不能自主,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仿佛来到了光明的深处。
那里有一个年轻男子,广袖白袍,侧坐着,长长的睫毛微颤。他低头吹着尺八,手指修长有力。忽而抬眼,双眸犹如深夜一般深邃,定定看着她,然后慢慢伸出手来。
小蛮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手,紧跟着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她觉得自己是躺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里,漫天飞舞的都是清香花瓣,她身无寸缕,躺在花朵上,娇嫩的花瓣摩挲着肌肤,舒服得令人想叹息。
远处走来一个白衣男子,广袖随风飒飒响动,他走到她身边,长发垂在她脸上,温柔地看着她。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划过她的脸颊,耳朵,脖子,最后按在她后脖子上。
唇,被人吻住。温柔又灵活的舌头,不想要吃掉她,倒像是引诱她来吃一样。
小蛮抬手抱住他的脖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泽秀……”
花海突然消失了,小蛮一下子惊醒。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陌生的水墨纱帐,日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浑身不着寸缕,就这样大刺刺地躺在床上。
她险些尖叫出声。一把抢过被子把自己裹个结实,四处寻找衣服,可是哪里都找不到。
正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忽听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她缩在墙角。恨不得把脑袋也塞进被子里。
一个人影出现在帐子外,然后那个低柔地声音就响了起来:“你醒了?”
是天权的声音!
紧跟着帐子被一双修长的手揭开,他清俊地面容出现在眼前。小蛮浑身都僵住,缩在最里面,颤声道:“你……你怎么……”她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是问他怎么弄出那些幻影的,还是问他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他穿着家常地袍子,屋子里很暖和,所以他的领口很松,一把青丝也披在胸前。竟有一种与泽秀完全不同的妖娆。
“你忘了我说的话吗?”他笑吟吟地问着,坐在床边,将帐子挂了起来。
他说什么?好像是说……她是他的。
小蛮瞪着他。良久,才道:“是你做地!你杀了兰芝斋那些人!”
他慢慢摇头:“不是我。”
“我不管是不是你!放我回去!”她起身想跳起来。突然又想起自己没穿衣服。脸色登时惨白:“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衣服呢?!”
天权柔声道:“不用怕,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花海的后劲太强。如果不脱下衣服,你会受很重的内伤。”
花海?她刚才做梦确实有见到大片的花海,可是花海和后劲有什么联系?
见她怀疑不善地瞪着自己,天权便伸出手,要去摸她的耳朵,小蛮警戒地一缩,他立即停下动作,轻道:“你耳上的那个耳钉,它叫做花海。我将左花海送给了你。”
她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
天权又道:“花海是一种很奇特的石头,左右花海互相呼应,只要其一发力召唤,便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将对方呼唤到自己身边。”
小蛮看着他,半晌,才道:“把衣服还给我,放我回去!”
他笑了笑,起身从旁边的箱子里取出一件夹袍,放在她面前:“穿上吧,快中午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要回去!”她大喊。
他好像没听见她地话,走到门口,说道:“这里是庆州,我在这里也有一处院落,不过比镇州的小很多,所以只有你我二人,没有仆役,你爱吃什么,我来做。”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她怒了。
天权缩紧下颚,苦笑道:“你见到我一定要说这些煞风景地?”
“我要回去!”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
天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柔声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你算什么救命恩人!都是你搞出来的诡计!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天权静静看着她,突然转身走了回来,坐在床边,慢悠悠地说道:“你并不知道,自己地小命是悬在半空中。不光是你,泽秀也是。被他盯上地人,没有能逃脱的,我若不救你,拇指被人割下,你会死得凄惨无比。”
“他?”她立即抓住了里面最敏感地一个字。
天权笑了笑:“你不会以为,不归山整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策划出来的吧?”
难道不是吗?小蛮有些吃惊,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不太可能,他年纪也不大,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势力?他在不归山应当也做了很久的天权公子,之前做天刹十方一定更年轻,那么年轻的人不可能在天刹十方里混的风生水起。他后面肯定还有人。“那个轻功绝伦的,叫做黑蝙蝠,和红姑子他们差不多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他们并不是我的手下,否则在镇州的时候,你也不会被他们掳走。”
“不是你手下也是你同伙!”她说得很不客气。
天权没有生气,只是低声道:“不错,同伙。要看是什么方面的同伙。利用真假小主地事情绊倒不归山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可是在后继问题上,我们发生了很严重地争执。我的师父----还有其他一些人希望就这样将那些人困在不归山。可是我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们不是一起在不归山救人了么?在这个方面来说。我们也算是同伙。”
“谁……谁和你是同伙……”她说得结结巴巴,“你救人……也是为了给你自己扬名立威……”
天权笑道:“你们不也扬名立威了么?那天晚上,是谁说要做大英雄?”
小蛮脸色一白:“你偷听我们说话!”
“抱歉,我是无意听见地,我也无意让你难堪。”
小蛮咬着唇瞪他。天权轻道:“所以,你和泽秀的作为惹恼了我师父,这次派黑蝙蝠去兰芝斋本想给你们一个警告,不想他太过嗜血,先惊动了兰芝斋的人。不过你不用害怕,他中了毒,已经死了,我来护着你,你绝不会有事。”
“我不要你护。”她打断他的话。“我也不相信你的话,照你这样说,你也去救人了。你师父第一个要责罚地应当是你才对!”
天权淡淡转头望着窗外,良久。方道:“他已经责罚过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我只能护得了你一个。泽秀的话,他们一时还动不了,他背后有厉害人物撑腰。最危险的人是你。”
“我不要你护着!”她又开始一千零一遍的重复,“如果你觉得我在不归山说谎话是为了什么别的,那真的很抱歉!我只是……为了谢谢你一直照顾我……所以……我没有别的意思!请你不要误解!我也不是你的!永远也不会是!”
他微微一笑:“你心里感激我,我很高兴。好了,不说这些煞风景地话,你穿衣服吧,我去做饭。”
他推门走了出去。小蛮恨恨地穿上夹袍,这衣服又薄又软,根本不能御寒,她系好腰带,低头一看,床下也没鞋子,除非她想光脚踩在雪地上,否则不要想逃走。
不过,他未免太小觑她,如果衣服不能御寒,光着脚,她就不会跑吗?
小蛮推开窗往外看,这里果然是个很小的院落,只有两栋瓦屋,外面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她跳出窗台,光脚踩在雪上,冻得一个惊颤,然而却也顾不得了,左右看看,确定天权是去做饭了,她撒腿就跑,眨眼就跑出了院子,在树林里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身上,她抬头一看,却见漫天飞舞着片片五彩花瓣,醉人地清香顿时包围了她,心里那只小手又抓了起来,她不由自主转身就要回去。心中突然一个警觉,他又要用花海来控制她!
她奋力从幻境中找到一丝力气,抬手去扯耳朵上的花海耳钉,可是他在耳后打了死结,她力气不够,扯了两下没扯下来,眼看漫天神佛又一次降临,天女们开始撒花,她再一次陷入幻相不可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她身上又一次光溜溜地,躺在挂着水墨纱帐地床上。夹袍就放在她手边,她起身穿上,第一件事就是抬手去扯耳钉,就算他在耳后打了死结,她拼着拉破耳垂也要扯下来。
可是她扯了半天,耳朵都快拉掉了,那耳钉就是取不下来,它简直像扎根在耳垂上一样,无论她怎么拽就是下不来。正急得浑身大汗,屋中突然一亮,有人点了烛火。
“没用的,你拔不下来。”
天权揭开了帐子,淡淡看着她:“它吃你地血,已经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了“你骗人!”她怒不可遏,冲上去想抓破他清俊的脸,天权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我没骗你。左右花海一旦分开戴在不同人的身上,就再也取不下来。当然,真想取下,你可以将左耳割了。”
割了耳朵?!小蛮不由打了个寒颤。
天权放下她的手,轻道:“小蛮,和我一起真的那么难以忍受吗?”
她一咬牙:“是的!”
他勾起嘴角:“因为我骗了你?还是因为我喜欢你?”
她恨道:“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喜欢你!”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才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一个字也不信!”
他轻笑:“那怎么样你才能相信呢?”


    

  

红蝶之卷 第九章 花海(三)
更新时间:2008-10-19 16:47:09 本章字数:3827

写的最纠结最伤心的三章。
嗯,可是也很开心,天权啊天权
第一更。
小蛮被他这种温柔水磨的功夫搞得一肚子火又发不出来,他这样不紧不慢地,搞得好像她是个疯子,只会大吼大叫一样。她吸了一口气,指着窗外:“你用花海来控制我,动不动就让我看到花,那只是幻觉罢了。你有本事真的让外面开出花海来,我就相信你!”
天权低声道:“小蛮,我不是神仙。”
“随你!”她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你给我出去!”
过了一会,听见他轻轻关上门的声音,小蛮气恼得无以复加,开窗再跑出去吧,他又要用那个什么花海来对付自己,她的身体这样光溜溜地,全都被他看光了。要取下花海,就得割下耳朵……她凭什么为了一个破耳钉就割自己耳朵?!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到泽秀一定在四处找自己,她心中难受之极。可是真的恨天权吗?她也说不上来,她对这个人的感觉越来越复杂,先是讨厌,后是感动,再然后变成捉摸不透,可是如果要说很讨厌或者恨得要杀了他,那却是绝对没有的。
他对她实在是很好的。
小蛮紧紧闭上眼,只觉外面风声嘶嘶,渐渐的,她还是睡着了。
她好像做了个梦。
她某个面目模糊的外祖嫌她难看,丢给她一万金把她赶出家门。她拿着厚厚的一沓子银票在外面要饭。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后来遇到一位穿黑色大氅腰挎三把剑的大侠,他救了她,并且照顾她。
后来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洞房花烛。大侠替她揭开盖头,捏住她娇羞的下巴。低声道:“所以我说,叫你别看他,你做错了吧?”
她猛然愣住,实在搞不懂洞房花烛和做错了有什么联系。
一个晃眼,大侠突然变成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他地双眸犹如黑夜一般深邃,柔声道:“你会是我的。”
他忽然轻轻吹了一口气,新房一瞬间变作了花海,五彩地花瓣纷然坠落,她正要感慨,忽觉面前的人变成了一条银白色的巨蟒,一圈圈温柔地缠绕上来,令她动弹不得,她骇然狂呼。忽听耳边有人道:“所以说,你真的做错了。”
小蛮猛然惊醒,背后冷汗涔涔。转头一看,什么巨蟒洞房都没有。 …天色已然大亮。她推开被子坐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这梦十分诡异。
她揭开帐子,就见桌上放着一个食盒。揭开一看,里面是做得十分精致的清粥与两碟菜,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做好地。她不知为什么,叹了一口气,梳洗了一番,还是过来乖乖吃饭。
吃到一半,忽觉什么东西凉凉的落在脖子上面,转头一看,是窗户被风吹开一道缝,雪花从缝隙里透了进来。又下雪了。
她起身去关窗,一眼匆匆望过去,只觉院落里五彩缤纷,什么颜色都有。小蛮吃惊地拽开窗户,却见到了一大片盛开在风雪里的花海!那是一片五彩的花海。庭院里每一棵树,每一根树枝上都开出了花来,风轻轻吹过,那些花朵轻轻摇晃,仿佛马上就要有漫天的花瓣飞舞,幻春降临。
他居然真的让树在冬天开出花来了!
小蛮吃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忽见院子里有人在动,正是天权。他披着一条貂皮大氅,打着伞,将手里的花轻轻系在树枝上。似是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微微转头。
她不得不承认,这情景最美的画卷也画不出。大雪纷纷扬扬,扯落棉絮似的落下来,他打着伞,眉眼间有最深沉地心计,也有最可怕的温柔,长睫微扬,忽然就攫住了她的眼睛,轻轻一笑。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小蛮清楚地听见自己如擂的心跳,一阵大过一阵。
他将手里地花举起,柔声道:“送你真正地花海,小蛮,还不相信我吗?”
她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来那并不是真正的花,而是用彩色地纸折出来的,那么多,他难道折了一夜?然后再一朵朵系在树上?
天权将最后一朵花系上去,打着伞缓缓走到窗前,他有些憔悴,眼里满是血丝,不过笑容还是温润如玉,他轻道:“现在,相信我了吗?”
她会被这种温柔杀死,一点一点,窒息在里面,永世不得翻身。
一阵风吹过,拂起她的头发,有个东西落在她头发上,天权抬手轻轻拈起,原来是一颗蛹。
“是蛾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问了个怪问题。
他看了一会,摇头:“不,是蝴蝶。在这种严寒的天气掉下来,落在雪里只有死路一条了。”他将蝶蛹轻轻放在桌上,柔声道:“留在温暖的地方吧,或许到了春天还能破蛹而出。”
“……放在我这里?”她不太能明白这人,到底是温柔还是残忍。
天权微微一笑:“嗯,破蛹而出的时候很漂亮,你也会喜欢的。”
小蛮默默点头,将蝶蛹轻轻捏在手里。回头见他还打伞站在雪地里,她忍不住低声道:“你……你要不要进来?嗯……饭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他的眼睛亮得有如星辰,将伞一收,柔声道:“好啊,谢谢。”
说着人就从窗户跳了进来,关上窗子脱下大氅,坐在了桌子旁。小蛮默默拨了一碗粥给他,低声道:“我吃过了……你别介意。”
他摇了摇头。拿起她用过的筷子开始吃饭。小蛮捏着那颗蛹,在手心玩来玩去,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
天权突然说道:“我的父亲曾说过。每个人生来身上都带着茧子。有的人缩在茧子里过一辈子,有的人却可以破茧而出。曾经我不明白他地意思。不过现在明白了。”
小蛮轻声道:“我……不太明白。”
他放下筷子,声音也是一样的轻:“以后会明白的。”
他静静望着屋角地香炉,里面青烟袅袅,想起很久远以前的事情,譬如佩娘。譬如那个深邃寂静只存在于片段回忆里地宫殿,譬如他的父亲。
他年少的时候活得那样放纵,以为那就是斑斓,死寂的院落里,他和一个曾经将她当作长辈来尊敬的女子颠鸾倒凤,什么顾忌都没有。或许他曾以为那种身体上地快乐就是斑斓。谨守着这个秘密,有着偷情一般私密禁忌的快感,又怕人发现,又盼着被人发现。他以为自己翱翔在天空里。无所畏惧。
事情后来还是让父亲知道了,他并没有大发雷霆,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躺在床上。眼睛出奇的亮,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见玉。你在作茧自缚。你身上的茧子最厚,最结实。也最大。你注定绚烂不起来,平稳无误地过下去才是你的本分。
他死了,后来佩娘也死了。他一个人面对着空落死寂的庭院,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他所以为的斑斓,其实都是丝,更加地将他捆绑起来。
他没有出头之日,美好地风景永远在对岸,只可远观。
可是他现在想去采撷,用一种全然不同的生命。他会有很多,可是他想要的,如果得不到,有地那些就全部变成了浮云一般的存在。
如果他在往黑暗里坠落,就用最后一丝绝望地力量去裹住一些什么,那些可以拯救他,令他飞升。那些璀璨绚烂地事物。
他紧紧握住小蛮的手,紧紧盯着她地眼睛,低声道:“小蛮,不要离开我。”
她垂头,一直没有说话。
她渐渐变得沉默,可以在他看书的时候静坐一整天。或许也是变得温柔了,会在出门扫雪的时候替他系上大氅的带子。
可能他们都在等----等什么,谁也不知道。
午后寂静的犹如死水一般,屋子里很暖和,小蛮趴在案上练米字,渐渐困了,倚在案上睡着,手里的笔也在一寸一寸往下滑。
好像有人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两手很有些不老实,小蛮骤然惊醒,一把抓住,怒道:“你这个色鬼!”她好久都没这样大吼过了,那双手微微一颤,不但不离开,反而圈得更紧,淡淡的麝香气息充斥鼻间,小蛮顿时浑身僵硬。
“天权……放开我。”她低声说着。
他的脸贴在她脖子上,似是含笑:“不放。”
小蛮登时急了,七手八脚地挣扎着,使劲扭:“放开!你混
他的胳膊像铁圈一样,怎么也挣不开,脖子上突然一痒,是他的唇落在上面,他在呢喃:“若是早知道这样能让你恢复精神,我会早些来抱你。”
小蛮急得脸红脖子粗,爪子乱挠,也不知挠在他什么地方,他痛得嘶了一声,手臂一松,小蛮立即跳起来,转身没头没脸地去揍他,一脚踹在他胸口,恨道:“你也是个死色鬼!”
天权一把握住她的足踝,将她赤裸的脚握在手里。她的脚掌纤丽可爱,脚趾雪白的,还在微微扭动。他低头轻轻在脚面上吻了一下,小蛮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样,猛然把脚一抽,结果没站稳,踉跄着摔向小案。
天权飞快勾住她的腰,将她带回来,摔在自己身上,她一下子咬到了自己舌头,疼的大叫一声,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急忙扶住她的脸:“给我看看,出血了吗?”
她捂着嘴,使劲推他,含糊地叫道:“唔要你汗(不要你看)!你走啦!”


    

  

红蝶之卷 第十章 红蝶(一)
更新时间:2008-10-19 16:47:10 本章字数:3766

第二更。
他第一次有哭笑不得的感觉,将她的手腕掰开,捏住下巴,小蛮被迫张开嘴,他看了看,果然是流了点血,不过好在没咬伤舌头。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蘸了一些药膏,再从门口把她拽回来,重新强迫她张嘴,将药膏涂在她舌头上。
“一个时辰里不要说话不要喝水,很快就好了。”他一面涂药,一面交代,低头看她两眼水汪汪的,又恼又郁闷地瞪着他,神情实在是很可爱的。他手指上的触感温润滑腻,心中不由微微一荡,竟舍不得把手拿出来。
“拿走啦……”她模糊不清地说着,拿眼使劲剜他。
“嘘,别说话。”他柔声说着,手指不由自主缓缓摩挲着她的舌头。她的脸越来越红,突然闭紧齿关去咬他的手指,谁知他的拇指也伸了进来,细细揉捏。她浑身都有些发软,再也咬不住,抬脚去踹他,刚好踹在他肚子上,他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没一会,他身上的白衣就被血染湿了一块。
小蛮吓得再也不敢踹,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去推,他抬手一捞,就将她捞进了怀里。
“你下手真狠。”他苦笑,将身上的白衫解开,上面密密麻麻居然全是鞭伤,似乎是刚被打不久,红肿流血,方才被她一踹,血流的更厉害了。
他的手指还留在她嘴里,忽然抽手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小蛮抬手就去抓。然而看到他身上的鞭伤,一时也不知道该抓哪里,只得颓然放手。
天权轻轻笑道:“你也是心疼我地。”
她舌头的伤处沾了药膏之后变得又麻又痒。好像不太听使唤,说话还是含含糊糊:“你说的惩罚。就是这个?你师父打地?”
他没说话,将她轻轻抱起来,抬头看着她,轻道:“小蛮,哪怕只有一点点。你喜欢我吗?”
她没说话,好一会,才勉强把头别过去。
天权静静看了她很久,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喜欢地,是吧?”
她没摇头也没点头。
或许她也说不准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极复杂。单纯用喜欢或者不喜欢,完全不能描述。
她低声道:“我爱的是泽秀。”
他笑了笑。将她慢慢放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不要说话了。 一个时辰之后舌头就不会痛。”
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外面的天空颜色极古怪。暗暗的发红。像干涸地血液,他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快来了……”
什么快来了?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定定望着外面:“我是说,快下雪了。”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门被轻轻关上。
小蛮呆呆站了一会,又趴去案上练米字,连着写了好几个,只觉心烦意乱,把笔一丢,推门也走了出去。
天权一个人站在雪地里,不知看着什么,她没穿鞋子,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他。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怎么说,所以只能默默站在那里。他看着天空,她看着他。
过了很久很久,天都暗了,她的脚也冻得没知觉了,天权才缓缓回头,看着她的脸,面上有一丝奇异的笑,竟然让人觉得有一种极妖异极艳丽的美。他说道:“小蛮,我会甩开那些束缚的。”
然后他大步走了回来,用力抱住她:“只要你看着我。”
他一把抱起她,走进屋子。
她的脚被冻得又红又青,天权将她放在床上,握住她的双脚轻轻呵了一口气。小蛮静静看着他,良久,才道:“天权,我……”
他没有抬头,柔声道:“别说话,不要说。”他握着她的脚,用手心去温暖它们,过一会,低声道:“我很快会送你离开,你不能再待在我这里了。”
为什么?她用眼神问他。他没有回答,直到将她地脚掌捂热,他才起身,将她抱着坐在自己腿上,面对面抵着她的额头:“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天渐渐黑了下来,天边那一抹干涸地红也渐渐褪去色泽,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浓黑。
他打开床头地一个箱子,取出一套衣服,正是她被接来这里地时候穿的,还有她地兔皮靴子。他将衣服放在床上,然后半蹲在她身前,将她身上那件夹袍轻轻脱下。小蛮本能地伸手去挡住身体,他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别,我替你穿衣服。”
她纤细的身体在最后一抹黄昏的艳光中闪烁,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天权忍不住伸手抱住她,脸贴在她的心口,轻轻唤了一声:“小蛮。”
她怔了很久,最后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开她,一件一件替她将衣服穿好,最后拿起梳子将她的长发梳通,绾了一个很美的发髻。
“好了,走吧。”他微笑,将她从床上拽起来,飞快出门,推开院后柴房的门,一把将柴禾扫开,然后轻轻一拍,下面登时露出一个暗道来,他轻轻推了她一把:“进去躲着,不要出声。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走了。”
他转身就要走,小蛮急道:“等等!你……你是要做什么?”
天权没说话,他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下去。他的唇极热,像是快要融化一般,或许他真的要烧灼起来,成为一团火。她几乎要窒息,最后他的唇落在她左耳的花海上,细微地说道:“我爱你。”
下一刻他就将她推进了暗道里,再一拍,地面一下合拢,再也见不到她的一片衣角。
他将柴禾重新堆好,然后慢慢走了出去,走回屋子,香已冷,灯已灭。他新点了烛火,打开香炉重新丢了香饼进去。然后就静静坐在案前,将她在纸上写的乱七八糟的米字拿起来看,一个个看过来。
最后,他看到了泽秀的名字。
她的字迹并不好看,很有些拙劣,但十分正,所以并不碍眼。
继续往下看,是她自己的名字,小蛮两个字写的又俏皮又好玩。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再往下看,有两个字突兀地刺在他眼里,他浑身仿佛都要被刺得一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有要落泪的感觉。
见玉。
他将那张写满乱七八糟字体的纸小心拿起,折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了怀里。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夜幕浓厚,又开始下雪,雪花从敞开的窗户灌了进来,他却并没有关窗的意思。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五个黑衣人,和夜色糅合在一起,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天权缓缓起身,隔着窗户,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为首那个黑衣人没有说话,下一刻劲风扑面,一条长鞭犹如黑蛇一般,嗖地一下游到眼前,凶猛地撕咬下他身上的一块皮肉,他的胳膊顿时红了。长鞭并不留情,还在不停抽过来,他身上的白衣几乎被血染红,却还是一动不动。
终于,长鞭收了回去,一个冰冷平板的声音响起:“小丫头呢?”
天权淡道:“走了。”
“走了?”音调陡然升高。
他微微一笑:“不错,早就被她逃走了。”
“很好,你很好。”那个声音一点喜怒哀乐也没有,像个石头人。
他身后四个黑衣人顿时分开,在院落里各处大肆搜索,连附近的森林也不放过。最后齐齐聚在那人面前,道:“没人。”
那人身形一闪,已然进到房间里,双眼犹如冷电一般,盯着天权。他动了一下,轻道:“师父要喝茶么?弟子这里有松枝上的雪水。”
那人“嗯”了一声:“也好。”
天权转身去烧水,那人袖袍忽然一动,一道银光直朝他后脑袭来。“铿”地一声,银光被神武弓挡下,他将弓拉得饱满,弦上三根铁箭,正对着那人。
那四个黑衣人立即上前用剑抵住他的背心。
那人道:“是你放了她。你又不听我的话。”
天权淡道:“我没必要所有事都听你的。”
那人居然点头:“很好!”
他抬头四处看看,似是在端详这屋子的构造,过了一会,突然吩咐:“去柴房,柴禾下面一定有玄机。”
那四个黑衣人立即答应了一声。
天权动也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那人道:“你的所学都是我交给你的,暗道在哪里,我怎会不知。”
话未说完,忽听“扑通”数声,那四个黑衣人突然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那人一点也不惊惶,说道:“香炉里的香是千年不醒,很不错。”
天权露出一丝笑容:“都是师父教的,弟子总不算辱没师门。”
那人还是点头:“不错。你杀黑蝙蝠用的是烈火霸,刚好克了他的阴寒路子,所以毒发身亡极快。”
他也还是笑:“师父到底是师父。”
那人淡道:“所以你杀不了我。你会用什么手段,我都能猜出,对我完全没用。”
天权柔声道:“真的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红蝶之卷 第十一章 红蝶(二)
更新时间:2008-10-19 16:47:12 本章字数:3430

第三更。
那人还要说话,忽觉全身一麻,他反手一把扶住桌子,居然还有闲心去猜:“……果然不错。千年不醒里还有一味药。我看看……是甜梦香。我果然没猜出,你用两种药和在一起,做成更厉害的药?”
天权低声道:“还有一味,师父猜不出吗?”
那人已然头昏眼花,快要坚持不住,他张开嘴,像是要继续猜下去的样子,突然一道黑光劈了上来,天权手里的神武弓登时被卷走。他身形忽闪,袖中射出数道银针,全部钉在那人身上。
“还有一味,是死煞。”他淡淡解释。
那人奋力拔下一根银针,针尖上的血变成了淡淡的青色,针上果然涂了死煞,这是极厉害的毒药,虽然是他做出来的,但至今未能找到解药。
那人笑了两声:“你真的很好。”
话一说完,便软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天权看了他一会,慢慢走到桌边,将烛台拿了起来,轻轻丢在床上,被褥帐子立即被点燃,没一会大火就烧了起来。他靠在窗前,任由大片的雪花打在伤口上,好像也不觉得怎么疼。
慢慢抽开桌上的抽屉,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蝶蛹。他将那颗蛹轻轻捏了起来,放在掌
它在微微跳动,活了。因为屋中温暖,它要提前破茧而出,在冬天成为一只蝴蝶。
或许。终于破茧而出的不光是它,他也是。
父亲说:见玉,你永远也绚烂不起来。注定平稳无误地活下去。
不,不。不再是这样。他分明听见束缚断开的声音,他的整个天空都亮了。
掌心的蛹终于破了一个小洞,那只柔弱美丽地小动物慢慢爬了出来,张开翅膀,缓缓飞起。翅膀分明是斑斓璀璨的,却又仿佛像血一样红。被火光映成了一只血红的蝴蝶。
它颤巍巍地飞了出去,漫天地风雪顿时将它打回来。
它醒来的很不是时候,注定要死。
天权将它捞回来,轻轻抛起,它胡乱飞了一阵,最后冲进火里,瞬间化成了灰烬。.
他长叹一声,撑在窗上。仰头望着外面漆黑地天空。
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天权!”
他一回头,就见到小蛮满脸是灰,脸上水光闪亮。在冲他拼命挥手。
“你快出来!着火了!”小蛮拼命叫着。
她被关在柴房的地道里,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又捶又打弄得一阵汗。最后也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地方,上面的暗门终于被她撞开了。她跑出来,看到的却是熊熊大火吞没庄院的景象。
天权满心感慨,撑着窗户跳了出去,轻轻唤道:“小蛮。”
“为什么会着火?你身上怎么全是血?”她大声问着,脸上冻得通红。
他只想大笑,也可能是想大哭。他将手里地蛹递给她,柔声道:“送给你。”
小蛮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破了个洞的蝶蛹:“什么意思?蝴蝶这么早就出来了?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拿着就好。”
小蛮只得点点头,把蝶蛹塞进袖子里,过一会,轻声道:“你……去哪里?”
他没说话,只是回头静静望着烈焰中的房屋,火光冲天,红的焰,黑的烟,一直要烧去天顶。暗的夜,血的衣,亮的眼。他的长袖高高扬起,像永远不会褪色地画。
他张开嘴,正要说话,忽听耳后利风劈来,他心中一紧,急忙纵身让过,谁知那条黑鞭像是知道他会躲闪一样,倏地拐弯,长满尖刺的鞭身一下卷住他,将他扯进了焚烧的屋里。
小蛮倒抽一口凉气,冲过去叫道:“天权!天权!”
屋顶烧红地瓦片掉了下来,没有人回答她。她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冻在脸上,绕着屋子乱跑,就是不想离开,使劲叫着他地名字。
不远处好像还有另外地人叫着她的名字,她没听见,只是眼怔怔地看着熊熊大火,完全呆在那里。
“小蛮!”有人吼着她地名字,冲上来一把抱住她。
她怔怔回头,却是泽秀,他满脸是汗,然而神情又是欢喜又是担心。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急道:“这里着火了,还不快走?!”
她木讷地被他抱着飞奔出失火的院落,突然小声道:“他……他死了?”
“谁?天权?”泽秀低头问着。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泽秀见她神情不对,不由低声道:“小蛮?”
她轻道:“嗯,泽秀,你来了。”
然后她再也没说过话,一直到泽秀把她带回客栈。
小蛮,你爱我吗?
有人在问她这个问题。
她想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我说爱你,那一定是在骗你;如果我说不爱你,那一定是在骗我自己。
那么,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房门被人推开,脚步声走到床边,跟着一个人坐下,摸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大夫说你受了惊吓。”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很好。泽秀,谢谢你来救我。你怎么找到我的?”
“那天晚上我追了出去,没多远就见到了黑蝙蝠的尸体。他肩上有两处箭伤,虽然箭被拔了,但将伤口洗净,还是能看出不是普通的弓和箭,只有神武弓才能这样伤人。而且箭上涂了极厉害的毒药,他几乎是立刻就死了。所以我知道是天权救了你。”
她点点头:“嗯……是这样。”
泽秀看了她一会,忽然道:“我回那个院落看过了,屋子里有五具尸体,都烧的……所以看不出谁是天权,我已经把他们都埋了。”
她还是点头:“谢谢你。”
他静静看着她,伸手将她抱起来,揽在怀里:“小蛮,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她低声道:“不,没有……我只是……我累了,想睡一会。”
他点头:“好,我让伙计送热水过来,你好好洗个澡,睡吧。”
小蛮洗完澡,穿好衣服,又躺回床上,闭上眼便看见那一片熊熊燃烧的大火。她好像也被放在火里焚烧一样,耳上的花海变得炽热。她紧紧捂住耳朵,缩成一团,整个人陷入一种深度的茫然里。
肩上一暖,有人的手抚了上来,她一颤,睁眼去看,却见泽秀躺在身边。他静静看着她,抬手去摸她的头发,良久,才柔声道:“什么也不用怕,都过去了。”
她嗯了一声,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怀里。
泽秀紧紧抱住她,低头在她头发上轻轻吻着,一只手慢慢抚着她的后背,温柔又爱怜。
“是我没照顾好你,是我的错。”他喃喃说着。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安静地看着他。泽秀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柔声道:“我们成亲吧。”
小蛮呆住了,怎么也想不到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这个月就有吉日,我娶你。”
“你……你不是总说我是小鬼……”她喃喃地。
他低低笑了:“傻孩子,你已经十六岁了,可以嫁人了。”
她没说话,闭上眼,没一会却睡着了。泽秀静静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在睡梦中要翻身,泽秀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眼怔怔地看着,最后长叹一声,低头在她脸上一吻,坐起身子靠在墙上,望着窗外纷然大雪的影子,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我说爱你,那一定是在骗你;如果我说不爱你,那一定是在骗我自己。
那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小蛮到底爱不爱天权,这个问题大家自己想吧。。
嗯,不过有一点,她自始至终对泽秀都没变心过,她和泽秀之间是更单纯一些的爱情,和天权就很复杂。。。因为太复杂,所以反而无法用更多的语言来清楚的阐述,觉得这样就好了。写太多反而累赘。
对了,希望天权再出来吗?不希望吗?说出来吧。。希望我亲妈还是后妈。。。
S:书评区本周加精次数到了,没办法加精,下周再加,最近都是空白,没有精华的红印,看着真不爽啊。。。


    

  

红蝶之卷 第十二章 红蝶(三)
更新时间:2008-10-20 15:34:33 本章字数:4271

呃,今天只有一章。
看看啥时候我再爆发爆发来个三更吧。。今天爆发不动了。
小蛮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气,有说有笑的,完全不见阴霾了。
吃完饭她就拿出地图研究:“泽秀,咱们什么时候去开封府啊?老住在客栈,我的腿都痒了。”
他吃着葡萄,一口吐出葡萄皮,道:“明天就可以走。对了,兰芝斋的唐夫人托人送了东西给你,不去看看吗?”
她赶紧跳起来:“什么东西?会不会是银票?”
他哭笑不得,抬手敲了她一下:“财迷心窍!人家怎么可能给你送银票!”
她笑嘻嘻地跑到自己的客房,果然床上放着一个包裹,解开一看,却是几件崭新的衣服,都是上等的丝绸裁剪而成。她小心翼翼举起来,静静看着,轻道:“很漂亮,真是谢谢她了。”
泽秀倚在门上,静静看着她。
他的小姑娘,其实变了。就算还是那么活蹦乱跳,可是她眼底不再是没心没肺的勇往直前,而是沉淀了一些清愁忧郁。这样的神情令她一夜之间长大了,小孩子的感觉越来越少,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少女。
有时候午夜梦回,他会忍不住去她房间看她,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搂着她睡觉,毫不顾忌地亲她,笑她。他不敢,因为太容易动情,会伤害到她。
然而这样的忧郁却不是他带给她的。
泽秀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低声道:“小蛮。那天晚上我说成亲的事,不是玩笑。”
她手上的衣服一下子就掉在床上。脸上烧了起来,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觉浑身抖地厉害,心中一阵狂喜一阵迷惘。
泽秀将她身体扳过来,低头静静看着她。她的眸子深邃如梦,从来也未曾有过如此情潮。像是要将人吞没一般。他轻道:“嫁给我。”
她垂下头,耳朵都红了,看着自己局促不安的脚尖,过了片刻,脸色却慢慢变白:“我……想想。”
“不想吗?”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极苦涩。
小蛮急急抬头,眼神忧郁:“不是。我只是……我不知道……做妻子是怎么样地,我还没做好准备……”
他看了她很久,几乎要被她如梦的眼睛吞噬。良久,他才慢慢放手,低声道:“好。我等你。一辈子也可以。”
他慢慢走了出去,合上门。
这句话曾有另一个人对她说过。小蛮骤然捂住耳朵。只觉自己要被狂风巨浪拉扯成碎片。
过了一会,忽听他地房门被关上。…脚步声似是要下楼。小蛮一个惊颤,他要走?!
她急忙追上去,果然见他穿着大氅挎着剑要走,她颤声道:“你去哪里?”
他回头一笑:“手痒,去赚点赏金。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回来。”
小蛮跑下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带我去好不好?”
他上下看看她,露出鄙夷的神情:“你?你除了添麻烦还有什么擅长的。”
小蛮抓住他的袖子一顿摇:“求求你啦,带我去嘛。”
他抽出手:“免谈,乖乖等在客栈。”
小蛮轻轻叫了一声:“泽秀。”
他回头,见她神情忧郁,满脸哀求地神色,心中顿时软了,回手抓住她的手,低声道:“给我惹麻烦绝不放过你!”
她顿时笑开了:“你别小看人嘛!”
他似笑非笑,显然一点不相信她能帮上什么忙。
既然揭了榜,那么第一步就是去一些地方探听消息。泽秀带她去了妓院。
小蛮始终觉着自己已经去过一次妓院了,在她心里兰芝斋就是一个大窑子,估计唐夫人要知道她是这样的想法,肯定会吐着血不远千里赶来把送给她的衣服全部收回,然后再狠狠揍她一顿。
谁知这次去的妓院却有些不同,妓女们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因为大厅正中一张桌子上正在赌牌九。一共四个人,个个杀气腾腾,一群人围在旁边看,谁也不敢出声。
泽秀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不由拉着她的手走近一些,一面吩咐:“绝对不许乱跑,知道吗?”
小蛮无比真诚地点了点头。
忽听那四人中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声音虽然低沉,却还带着少年腔:“一局定胜负,我胜了,便要把吴老七的下落告诉我!”
吴老七?那不是榜上通缉的人名吗?这个人也是吃赏金的?等等,这个不是最重要地,重要的是----这声音好熟悉啊!
她努力把脑袋从人群里塞进去,就见说话那个少年穿着貂皮大氅,打扮得很是华贵,但那张脸……天啊!居然是根古!小蛮吃了一惊,却听另一人说道:“不错,若是你输了,便要倒赔一百两白银。嘿,看你这样就是个雏儿,居然也学人家吃官府赏金,毛都没长齐呢,看你年纪小,老哥我提点你一句,这次也算了,线索不是这样问的。”
根古根本不理他,淡道:“开始吧?”
那人道:“你先开。”
根古也不废话,直接摇骰子,一开,却是四个五点,一对梅花。那人抄起骰子道:“一局定胜负!开了!”他摇了两下,抛在桌上,开出来居然是四个一点,根古脸色顿时变白了。那人嘿嘿笑道:“小兄弟,你输了。其余两人还要掷吗?”
他立即起身,丢给那人一叠银票:“我输了,不必多说。”
那人捏着钱。笑得满脸开花,连声叫:“划算划算!从天而降一百两!这笔生意做地好!谁还要来赌线索。老子一律奉陪。”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娇脆的声音笑道:“好啊,我来和你赌。”
那声音很好听,众人不由望过去,就见一个纤瘦娇小地少女笑吟吟地走了过去。正是小蛮。泽秀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要去拦却已经迟了。根古见到小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显然不愿意和他们相认。
小蛮也不去理他,笑嘻嘻地玩着骰子,道:“咱们也来玩赌线索地游戏。我赢了呢,你就把吴老七地下落告诉我,我输了。就给你银子,怎么样?”
那人看她是个娇滴滴地小姑娘,好像也不是窑子里的妓女。不由生出一些爱怜地心来:“你一个小姑娘,有多少银子?”
小蛮转了转眼珠:“我是没什么钱啦。所以要大叔多担待一些。我只有十两银子,大叔愿意和我赌吗?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那人笑道:“你一个小女孩儿家,十两银子也不容易。我们赌五两好了,别说我们占你便宜。”
她甜甜一笑:“大叔,你真是好人。”
那人笑了笑:“你先开还是我先开?”
“大叔先吧,我还不太懂这个。”
他听她说不太懂,又笑了,然而还是摇了摇骰子,手下相让,掷出一对四六来。
其余两人也相让,一个掷出铜锤,一个掷了一双长三。
轮到小蛮了,她把骰子拿起来,对着手吹了一口气,轻道:“骰子骰子要保佑我,可别输了。”
说完啪地一下就丢了出去,骰子连滚都没滚,落在桌上,这回轮到那人把眼珠子瞪出来,居然是至尊宝通杀!小蛮一颗一颗数着:“两个二点,一个四点,一个一点,是不是很大地牌啊?”
那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得朝她勾勾手:“我输了,你过来,我告诉你吴老七在哪里。”
小蛮笑嘻嘻地把耳朵凑过去,他说了一会,她连连点头,最后回头对他一笑:“大叔你真是好人,谢谢你。”
那人摆了摆手,一脸无奈。
小蛮得意洋洋地走出妓院,把十两银子塞回荷包,笑道:“原来掷骰子也不难嘛。”
泽秀简直无话可说,想起她又能喝酒,还能打架,这会连赌钱都会了,果然是潜力无限。
出来之后没找到根古,他们只得按照那人提供的线索,找去不远的柳槐村。吴老七就住在那里。泽秀和小蛮赶过去的时候,他正和一群人在屋子里喝酒。
泽秀把好乖好乖拴在远远的一棵树上,回头很严厉地嘱咐小蛮:“不许过来!不许说话!如果让我发现你又犯错,我回去把你屁股打烂了!”
小蛮没被吓到,反而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泽秀你好像我爹哦。”
他哼了一声:“我有你这种女儿迟早要头疼而死。”
他提剑走到吴老七地屋门口,抬脚一踹,木门咣当一下碎在地上,里面的人立即惊跳起来,惶恐地看着他。他从怀里抽出榜单,对照着一个一个看过来,最后定在一个彪形大汉身上,微微一笑:“就是你了,吴老七,跟我去衙门吧。”
他转身要逃,泽秀一把抽出春歌就去拦截,不防他身边的那几人纷纷上来阻拦,出手甚有法度,竟然不弱。泽秀有些意外,闪身而过,道:“窝藏犯人也是不小的罪名啊!”
那几人也不说话,招招狠辣攻击上来,泽秀懒得和他们纠缠,纵身一跳,正落在要从后门逃走的吴老七身前,春歌架上了他的脖子,他身手倒也灵活,立即朝后退,扑地一下以手撑地,抬脚往他手腕那里提去。
小蛮坐在地上,远远地看泽秀的黑色大氅腾挪跳跃,犹如一只黑色的大蝴蝶。
他打架的时候很好看,出手快,狠,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他脸上好像还带了一丝笑意,桃花眼有着与平日截然不同地光彩,他是喜欢这种生活的,恣意又奔放。
小蛮不由满心感慨,一时觉得他光彩熠熠,移不开眼睛。
有风吹过,泽秀纵身而起,大氅高高扬了起来,小蛮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身体,一下子懵在那里。
她想起那个黑夜,血的衣,亮地眼,还有熊熊大火。他的袖子也是这样高高扬起,像一双飞不动地孱弱翅膀。
那一个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那个蝶蛹是什么意思。
破茧而出,蝴蝶在冬天破茧而出。
他说:每个人生来身上都带着茧子。有地人缩在茧子里过一辈子,有的人却可以破茧而出。
他撕开了自己地束缚,终于得到了心灵的自由吗?
小蛮从袖子里摸出那个蝶蛹,捏在手里,眼前一片模糊。
过了很久,她才张开手,让风把残破的蝶蛹吹走。
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都会被风慢慢吹走。


    

  

红蝶之卷 第十三章 说了我等你(一)
更新时间:2008-10-21 14:36:28 本章字数:3691

嗯,爆发了。我的小宇宙好容易爆发啊,雅典娜应当喊我去当黄金圣斗士的说。。。
今天继续三更。
第一更。
一双靴子走到了她面前,小蛮怔怔抬头,就见他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站在面前。她大吃一惊,在地上爬了好一段距离,大叫:“离我远点远点!”
他挑眉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她,突然道:“哭什么?”
她使劲抹了一把脸,尖叫道:“被你吓哭的!人头拿开啊!”
他嗤笑一声:“没用的小丫头。”
他取出一个布袋,把吴老七的人头装在里面,挂在马鞍上,抬手将她拉起来,知道她怕,也就不骑马,牵着她的手走回了庆州。
结果小蛮被吓得一天都处于恍惚状态,看到红色就反胃,什么都吃不下。
泽秀领了赏金回到客栈,坐在椅子上慢慢擦剑,不时看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和幸灾乐祸:“下次还要跟我去吗?”
小蛮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伸出一根手指:“去……大概……习惯就好了。”
泽秀面不改色地说道:“那好,下次让你见识一下开膛破肚,这样接受能力更强一些。”
小蛮脸色惨白,明明怕的要死,还在犟:“总之……习惯就好。”
泽秀笑话了她几句,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他们以前都是同塌而眠的,他喜欢握住她的手,她喜欢把被子抱在怀里揉成一团。有时候早上起来。他会在她脸上偷两个香,或者环住她的腰说些有意思的话。
他以前不会这样顾忌小心,离她远远地。像是怕伤害到她一样。
小蛮静静地用被子蒙住头,失落得想哭。
一切都单纯如初。那样多好。变的人到底是他还是她,难道说,再也不回去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忽听有人在隔壁窗台上用树叶吹着凄迷的曲调。小蛮心中一动,细细听了好一会,却是他上次让她唱地那个曲子,但好像又不是。
六张机。雕花铺锦半离披。兰房别有留春计。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手机: 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翦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八张机。回纹知是阿谁诗。织成一片凄凉意。行行读遍,厌厌无语。不忍更寻思。
她静静听着,只觉树叶吹出来的虽然音质简陋,却凄楚婉转。令人生痴。
忍不住跳下床,推开窗户。果然见泽秀坐在他屋子地窗台上。将树叶放在唇间,轻轻吹着。见她来了。他也不停,还在继续吹。
小蛮轻轻叫了一声:“泽秀……”
他没说话,还在慢慢吹着简单却凄楚的调子。
她再也忍不住,掉脸就跑,跑到隔壁,猛然打开他的房门,泽秀错愕地看着她冲过来,一把抓住自己的领口。
“你到底要怎么样?”她手腕都在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别的。
泽秀还在错愕:“我?你怎么了?”
她开始使劲摇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最后大概是累了,颓然松开手,蹲在地上抱住膝盖缩成一团。她或许,只是,想找一些温暖。迫切需要一些证明,她什么也没有变,天权死或者不死对她没有半点影响,她还是从前那个她,他也还是从前地泽秀,只有两个人,永远一起,多幸福。
她觉得自己在一直往下掉,生与死的分量居然完全不同。那个人一死,她就像中了蛊惑一样,怎么都忘不掉。这简直成了她的伤,碰一下就足以晕厥。她深深爱着面前这个男人,要与他同生共死,可是已经死去的人却不同,他已经死了,什么都回不来,都成了死灰。
小蛮被人抱了起来,泽秀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她反手用尽所有的气力抱住他,像是生怕被抛弃一样。
泽秀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小蛮,我永远不会走。说了我等你,我一直就在这里。”
她慢慢抬起头,刚才她的动作过猛,鼻子磕在他肩膀上,鲜血细细地流了出来。泽秀用袖子把血擦干净,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拧了一块冷巾子敷在她鼻子上。
小蛮闭着眼躺了一会,突然轻道:“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柔声道:“好。”
“那,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我想去人多热闹的地方……”
他笑了笑:“那我带你去开封府,那是宋都京城,很热闹很繁华。”
她乖乖点头,鼻子不流血了,她把巾子丢到一边,小声道:“泽秀,我不想一个人睡。”
他果然脱了外衣上床,将她揽到胸前:“我陪你睡。”
她抱着他地脖子,低声道:“以后也都陪我吗?”
他柔声道:“好,都陪你。”
她终于感到了一丝放松,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抬头在他长满胡渣的下巴上啄了一下:“我喜欢你。”
他低低笑了一声,拍拍她地脑袋。
泽秀说得没错,开封府的确热闹又繁华,比她见过地所有城市都要大,无边无际宽广地街道,穿红着绿的行人,神态悠闲富足,梧桐镇和这里一比简直就是个破窑子。
小蛮看得眼花缭乱,什么忧郁都丢到了脑后,要不是泽秀一直紧紧跟在她后面,估计十个小蛮也能跑丢了。
“这里就是传说中地大相国寺?”小蛮瞪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庙宇,里面游人如织,香火旺盛,虔诚还原的,烧香的,求签的,大把大把的抓。殿中如来大约真是用纯金做成的身体,闪闪发亮,周围帷幔彩带简直令人看花了眼,还有形态各异的罗汉金身,有的狰狞有的悠闲。
寺庙是神圣的地方,特别这里是大相国寺,泽秀怕她左看右看冲撞了这里的僧人,便拉着她的手,笑问:“要求签么?”
小蛮果然来了兴趣,抓过签筒,望着里面精致的竹签,笑吟吟地说道:“我求什么呢?”
泽秀干笑道:“女子一般都是问姻缘子息。”
小蛮瞪了他一眼:“我偏不,我就要问财运。”
她摇了摇签筒,噼里啪啦一阵子,好容易才从里面掉出一根签来,她瞪着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上面弯弯曲曲到底写了什么。
找了旁边的僧人解签,还要交一两银子。那白眉毛老头看了看签文,念道:“抱薪救火皆大燃,烧遍三千亦复燃……嗯,这是一只下签。女施主是要问什么?”
小蛮听那两句话就不像什么好话,吓得不敢问财运了,想了半天,只得说道:“还是请老师傅给一些建议吧,我没有什么特别要问的。”
老僧说道:“女施主做事须得好好想清楚,俗话说凡事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做下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啊。这抱薪救火的意思,是说女施主大约是遇到了难题,然而解决的方法并不对,倘若继续鲁莽下去,只怕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还是尽早自省,及时抽身为上……”
小蛮一头雾水地离开大相国寺,泽秀正牵马在门口等候。他靠在墙上,腮上满是青黑的胡渣,眼底有浓浓的黑色,似乎无比疲惫,无比隐忍。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了很长,孤零零的,动也不动。
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隐隐作痛。
光彩照人,恣意奔放的泽秀应当不是这样的。
她慢慢走过去,他浓密的睫毛立即扬了起来,桃花眼里幽深似夜,对她温柔一笑,道:“如何,是什么签?”
她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下签,但是老爷子说了一堆,我全没听懂。”
“你这小鬼。”他笑了,“天快黑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跟上去拽住他的袖子,连声问:“什么什么地方?”
“见我的一个老朋友,这个季节他应当留在开封府,很久没见了,有些想念他。”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他已经很多天没睡好了。
小蛮轻声道:“泽秀,你很累吗?”
他扬起一抹笑:“没有,方才有扬灰落在了眼里。”
小蛮定定看着他:“你最近怪怪的,温柔的让人肉麻。你是怎么了?”
泽秀没说话,她又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呀,怎么现在这么怪异?”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着她,低声道:“怪异的人是我吗?”
小蛮突然有些心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大约是她脸色变得很难看,泽秀立即过来握住她的手,苦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嗯,我温柔些不好么?还是说你就喜欢野蛮大叔?”
小蛮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在他手上一掐:“得了吧,你温柔个鬼,夸你一句就当真了。”


    

  

红蝶之卷 第十四章 说了我等你(二)
更新时间:2008-10-21 14:36:29 本章字数:3591

第二更。
泽秀的那个朋友住在很窄很窄的小巷子里,巷子里有很高很高的围墙,似乎连漫天星星都可以挡住。
可他说他那个朋友是观星师,看不到星星的观星师。
巷子深处有一扇很小的漆黑的门,泽秀抬手在上面敲了三下,等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如火的男子。
是的,如火,他全身都被裹在火焰一样颜色的长袍里,在黑夜里极为炫目。但他的脸色却苍白的像只鬼,一头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漆黑如墨。
他狭长俊秀的眼睛看了看泽秀,再看看小蛮,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极为低沉:“我知道你会来,进来吧。”
他转身走回去,一跛一跛的,看上去很累很辛苦,可惜了这样一个昂藏男子,居然是瘸子。泽秀一手牵着小蛮,一手牵着好乖好乖,从小小的门里进去。门后除了一间破茅草屋什么都没有,屋前空地上烧着火堆,上面架着一个小锅,不知煮着些什么,很香,肉香和酒香。
那个男子坐在火堆前,用树枝慢慢拨着,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的眼下有一颗朱砂红的泪痣,神情看上去有些悲苦,似是有满腔幽怨与负担,随时都会流下泪来。小蛮默默坐在比较远的地方,不太敢靠近他。那人递给泽秀一个漆黑的酒袋,低声道:“喝。”泽秀也不推辞,接过来痛快地喝了一半,咂咂嘴。笑道:“好酒。”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低头拨着火堆,气氛就这样凝滞着。他俩好像都不在意,很习惯了。小蛮在旁边无聊的要命。左右看看,最后忍不住小小捂嘴打了个呵欠。
肩上突然被人一把按住,她一惊,头顶传来一个迷惘却极为好听的声音:“你是小空?”
她急忙抬头,却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素白地女子站在后面。她长得极美,像一支婷婷欲放的莲花,然而神情却极迷惘无助,双眼无神,看上去很有那么些不对劲。
小蛮站起来,稍稍避开她的手,低声道:“我、我不是小空……”
那女子无助地看着她:“小空在哪里?”
她怎么晓得小空是谁!这女人不会是个疯子吧?小蛮退了两步,那女子却不理她了,朝火堆旁走去。眼怔怔地看着泽秀,唤了一声:“小空呢?”
泽秀没说话,朝那男子看了一眼。1  过一会,才轻声道:“她……还是老样子。”
那人喝了一口酒。那女子又开始叫:“小空呢?小空在哪里?!我要小空!”
他一把甩了酒袋。淡道:“我就是小空,我在这里。”
那女子瞪着他:“你不是。骗人。”
小空淡道:“我没骗人,我就是小空。”
“你不是!我要小空!”
“我是小空!”他站了起来,抓起她地胳膊朝茅草屋走去,“你闹够了吧?!安静点!”
她被丢进屋子,好像又叫了几声,然而再也听不见声音了。小蛮只觉心惊肉跳,泽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管,老样子了。”
她点头道:“嗯……你朋友叫小空?那是……他妻子吗?”
泽秀没摇头也没点头,过一会,只淡道:“她是个疯子。”
小空很快回来了,还是那么愁苦地神情,淡道:“跟我来。”
他转身一跛一跛地绕过草房,泽秀拽着小蛮的袖子跟在后面,草房后是一道台阶,直通高高的围墙,上面有个小小的平台。
小空坐在平台上,仰头望天,漫天星子尽收眼底,没有任何阻碍。原来他当真是观星的,在这里观星。
“今夜有人要死。”他突然开口,“和你有关地人。”
泽秀眉头一跳:“谁?”
“压在心头那颗巨大的黑星。”他淡淡说着,“他的光芒暗了,天亮之前,一定会陨落。”泽秀沉默了,良久,他才靠坐在墙上,陪他一起仰头看天。
“虽然你早已离开他,但他一直在你心里阴魂不散。天上的星星陨落,你心里的星星却未必会陨落。”
泽秀笑了笑,按住胸膛:“不,早已落了。”
小空又道:“家族的气势,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泽秀点了点头:“也好,是该结束了。”
小空沉默了很久,突然低声道:“你的星,处于痛苦中。”
他还是笑了笑。
“但你就是你,她也是她,无谓的改变,刻意的伪装,勉强地温柔,全部没有意义。不要被她盖过去,也不要把她盖过去。”
小蛮一个字也没听懂,她虽然很小声地打了个呵欠,但泽秀还是听见了,他道:“你去睡吧。去屋子里。”
屋子里有个疯女人呀!她犹豫了一下,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走了下去,进屋一看,那女子已经伏在简陋的竹床上睡着了。屋里很空,只有一张床,小蛮扯了一条椅子,倚在上面,终于还是困得不行,慢慢沉入了梦乡。
泽秀抱着胳膊,望着漫天不知所云的星子,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小空突然动了一下,双手合十,闭眼轻道:“死者已逝,去向往生。泽秀一愣,却见他指着天边某个漆黑地地方,道:“他的光芒消失了,已经死了。”
泽秀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点头,在怀里摸了一会,取出一块雪白地绢子,系在胳膊上:“无论如何,还是要戴孝。”
“你要小心,他是被人谋杀地,黑幕会向你侵袭。”
泽秀轻笑道:“我怕过什么吗?”
“那个姑娘。”
泽秀摆了摆手,不想谈论这个事情:“小空,你还是看不见自己和她的星吗?”
小空点了点头:“看见了未必是好事,倘若未来发生什么事都会知道,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泽秀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虽然难得见你一次,可是我乏得厉害,可有床让我睡上一觉?”
他指着平台:“只有这里。”
泽秀苦笑一声,只得躺在台子上,用大氅裹住身体,闭上眼睛正要睡,忽听他又道:“你地难题,去找师父吧。他老人家可以帮助你。”
“师父……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在天山还是西湖。”
“太华山,带着你的姑娘去找他,你的难题会解开的。”
泽秀没说话。
他师父一生收了多少个弟子,他不知道,他只认识小空。他的弟子之间也互相不接触,甚至不以师兄弟相称,各自传授的本领也不一样。他被传授了剑法,所向披靡,小空则学了观星术,他有一双天生的好眼。
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小空沉重的脚步声,泽秀闭着眼,低声道:“这么快就要离开开封?”
小空回答了一句什么,他太困了,没听清,跟着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好像有人在轻轻摸他的脸,手指纤细柔软,那感觉实在是很舒服的,他舍不得睁开眼睛醒过来,很想让她就这样摸下去,多睡一会。
可是下巴很快就感觉到了刀刃的锋利冰冷,泽秀几乎是在一瞬间产生了本能反应,睁眼一把抓住那手,扭着她的胳膊,将那人狠狠制服在地上,小蛮痛得尖叫起来:“手手!我的手要断了!”
泽秀有些错愕,急忙放开她,她手边掉下来一个匕首,上面还沾着一些胡须。小蛮委屈地爬起来,揉着快被捏碎的手腕,低声道:“帮你刮胡子而已嘛,用得着这么发狠?”
泽秀哭笑不得,原来刀刃放在下巴上是她在帮他刮胡子。他帮着捏了捏她细瘦的胳膊,轻道:“抱歉,我睡着的时候很警觉。”
小蛮甩了甩胳膊,拿起匕首继续按上去,道:“好啦,我知道你是大侠,不给人靠近的嘛。不过大侠也不能满脸胡子像个大叔,别动啦,快好了。”
泽秀笑了笑,果然乖乖不动等她把胡子刮干净。小蛮在热水盆里洗了洗手和匕首,道:“你的朋友天还没亮就带着……他的妻子走啦,我问他们要去哪里,他也不说话,就是要我们好好保重。多奇怪,我以为这里是他家呢。”
“小空没有家,常年在外面飘荡,一年中只有几天会待在这里。这次能见到他,很巧。”
小蛮用毛巾把他的下巴擦干净,笑道:“哦,我们的泽秀大侠不也是一样么?常年游荡,处处是家。”
忽然见他胳膊上拴着白绢子,她一愣:“这是做什么?”
泽秀耸了耸肩膀:“戴孝,可惜没有麻布衣服,正经来说我应当披麻戴孝。”
“谁死了?”小蛮惊疑地看着他。
“我父亲。”
汗,他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他父亲死了他在千里之外怎么会知道的。


    

  

红蝶之卷 第十五章 说了我等你(三)
更新时间:2008-10-21 14:36:30 本章字数:3789

第三更。
“小空天赋异禀,从来不会看错。何况,我也早有预感。”泽秀笑了笑,“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小蛮从来没听他说过自己的事情,见他今天好像有谈兴,不由撑着下巴趴在旁边等听。
“他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但是又出奇的胆小,因为他当家的位置得来太容易,他的兄弟都不愿与他争,他又是兄弟里的老大,所以家业顺理成章由他继承。一个并没有大多才干的人居于高位,总是忍不住会惶恐,所以他比常人都要多疑,也要偏执。”
一方面怀疑自己的能力,一方面又自负地认为非我莫属,这个是他的悲剧。
“这些年他仗着家大业大,也做了不少恶事,得罪了许多人。这次不知是谁找他清算总账,想必现在那里是一团乱。”大概是争家产的争家产,撕破脸的撕破脸吧,不过那些也与他无关了。
他摸了摸脸,抬头看看天空:“不早了,我们走吧。”
“去哪里呀?”小蛮奇怪地问着。
他想起昨晚小空的话,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去太华山,带你见见我师父。”
小蛮立即笑开了:“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以前从没听你提过呢。”
泽秀摸着下巴想了想:“嗯……应当是个好人吧,除了有一些令人难以忍受的恶习,其他都还不错的。”
恶习?像团扇子喜欢收集团扇,雪先生喜欢不男不女的人妖一样的恶习?
他捏了捏她地脸:“最好将你身上值钱的东西看好,否则被偷了别和我哭。”
小蛮大惊失色:“他会偷东西?!”
泽秀故意吓她:“没错。还专门喜欢偷你这种小丫头的。”
她七手八脚地取出荷包,低头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该藏在哪里。泽秀哈哈大笑。又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正要起身。小蛮突然拉住他:“等等,我看看你地脸。”
她捧住他的脸,仔细看了看,柔声道:“泽秀,你最近都没睡好吧?眼睛下面黑黑地。”
他揉了揉眼角:“没事。我认床而已。”
认床?一个吃官府赏金,到处流浪的人会认床?
小蛮不给他走,正色道:“别胡说,我不要你这种样子赶路。1 手机站下去,屋子里有床,今天哪里都不去,你给我好好睡觉。”
他摇了摇头:“大白天的睡什么……”
小蛮拖着他的袖子,硬是把他拖到屋子里,一把将他推在竹床上。泽秀也不反抗。随她折腾,突然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大白天的要非礼良家少男么?”
小蛮扯过大氅盖住他。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怎么,不给我非礼么?来。大爷。给我笑一个。”
泽秀瞪了她一眼,然而他确实很累。不光是身体上地,心里也很累。他躺在竹床上,突然翻了个身,小蛮就蹲在身边,头发上淡淡的幽香包裹住了他。他闭上眼,低声道:“手,给我。”
她早已把手放在他掌中,他紧紧握住,放在脸旁。
“小蛮,你……”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却没说下去。
她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却不见他再说了,再过一会,他发出沉沉的鼻息,握着她的手睡着了。
这一睡足足过了两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只觉饿得头昏眼花,躺在床上捂住眼睛,喃喃道:“要喝酒,要吃肉……”
头顶响起小蛮的声音:“可以,不过你先喝点水。你可真能睡。”
他把手移开,果然见小蛮端了一碗水坐在床边,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碗清水,忽然闻到一阵香气,顿时馋虫大动,垂涎道:“你做了什么好东西?”
她嘿嘿一笑:“这里有卖兔子肉的,所以做了点五香兔肉。这里只有一个小锅子,被占了,所以红薯泥和花生糕是我去外面买的。还有冰糖熟梨,好好吃。”
泽秀差点被自己地口水淹没,爬起来就走到锅子旁,果然见里面炖着兔肉,他连筷子也来不及拿,直接用手抓了一块丢嘴里,烫得直跳。小蛮取了一个坛子,一直在热水里泡着:“给你酒。”
小蛮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闪闪发亮的观世音菩萨,他打开坛子一气喝了大半,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这会才真正醒过来。
小蛮在旁边啃着红薯泥,吃吃的笑:“你睡了两天两夜,动都不动,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她凑过去看看他地脸,眼下浓浓的黑色变淡了,她用手摸了一下:“以后要好好睡觉,不然铁打地身子也支撑不住。”
他笑了笑,继续吃肉喝酒,忽然嗅到她口中地酒气,他眼睛一瞪:“你也喝酒了?”
“我为什么不能喝?”小蛮也瞪他。“又没喝多,一点点而已嘛。”
他回头一看,院子角落里放着一个空的酒坛,这也叫喝了一点点?她地眼睛亮得异常,他早该看出来,这孩子和常人不同,发烧或者喝多了,眼睛是越来越亮,精神是越来越好的。
“那个是两天慢慢喝的嘛,你睡觉了,我又不敢随便出去玩,只好喝酒解闷喽。”小蛮一本正经地解释。
泽秀瞪着她,凶神恶煞,小蛮缩了一下,眼睛眨巴眨巴,打算一个不对劲就起身逃走。谁知他突然伸手入怀,掏出四颗骰子丢在地上。
“以后喝酒要叫我,不许一人独美。”
原来他是气这个!小蛮哧地一下笑出来,捏起一颗骰子玩,道:“你拿骰子干嘛?要和我赌钱吗?”
泽秀伸出一根手指:“不赌钱。赌酒。”他取出两个空碗,倒了两碗酒,又道:“你一碗我一碗。谁输了就不许喝酒,把自己的酒送给赢家喝。玩不玩?”
“玩啊。”小蛮一把抓起骰子:“我先来!”
她在手里拨了拨骰子。吹了一口气,笑道:“一定是我赢。”
啪地一下,骰子落在地上,滚都没滚,果然又是至尊宝通杀。小蛮欢呼一声。正要拿碗,泽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摇头道:“啧啧,这种作弊法子对我没用。你先在手里排好了次序,然后直接放地上,要什么牌就是什么牌。只有好心的大叔才会算你赢,我是坏心大叔,这样不算,你让骰子滚起来再说。”
小蛮被他道破自己的作弊法子。脸不红心不跳,但肚子里恨得牙痒痒,只得拿起来再掷。这一次果然是个烂牌,连名号都没有地。
泽秀笑了一声。挑眉道:“那我掷了?你别哭。”
他将骰子在手里晃了晃。手腕一转,四颗骰子丢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又快又稳:“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作弊,你还太嫩。”
话音一落,骰子停了下来,是四个六点,一付天牌。小蛮的下巴都快掉了,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地酒端走,一口喝干。
这人居然是个赌鬼!她震撼了,抬手握住他的手,从手指到手腕都不放过,摸来摸去,又羡慕又嫉妒。
“教我好不好?”她两眼亮晶晶,如果她学会这招,以后还愁没钱吗?
泽秀抓起她地手,正要告诉她怎么使力怎么转手腕,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眉头一蹙,一把将她拽起:“去屋里,不要出来。”
小蛮不明所以,然而见他神色凝重,只得乖乖进屋,从木门上的裂缝里朝外看。
高高的围墙上不知何时多了四个黑衣人,胸前绣着红白十字刀花纹。天刹十方!小蛮吃了一惊,想起天权以前说过天刹十方里有人对他们在不归山的作为很不满,所以要来追杀他们,莫非是真地?
泽秀抽出龙吟,一言不发,只等他们攻上。
谁知那些人也不动,居中的一人突然掏出一个卷轴,展开念道:“黎宛豫,男,时年四十六岁……”还没念完泽秀脸色就变了,简直是剧变,突然打断那人的话:“不用念了,原来是你们杀了他。是灭门吗?”
那黑衣人冷道:“不错,此人恶贯满盈,早该受此惩罚。族中男女老少共六百八十三人,在逃三百二十五人,其中不乏身手绝佳之人。但被天刹十方盯上的,没人能逃脱。”
泽秀冷笑起来:“所以你们来找我?该不会还有人去找团扇子和雪先生吧?”
那人道:“不错,灭门就是如此。不留一点祸根。”
泽秀简直要大笑,摇头叹道:“天真。”
话音未落,人已跃上墙头,那个黑衣人连惊呼都没发出来,就被斩断了头颅。他提着那人的脑袋,回头冷笑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后面是谁在策划,但未免太蠢,愚蠢之极。”他将脑袋抛给旁边一个呆住的黑衣人,又道:“带话回去,早些停手,否则后果严重。”
剩下三个人见到他这种身手,一招就把人头给斩了,都有些骇然。
泽秀低声道:“要灭族,却连底细没摸清,你们是蠢货吗?有本事就真的去灭,小心被灭的人最后成了自己。”
那三人突然抬手,只听卒卒几声锐响,似是有什么细小的物事朝他射来,泽秀抡起龙吟一一挡去,正要再追,那几人早已扛着同伙地尸首跑了。
我是亲妈,请重复一万遍,我是亲妈。
S:评论区加精次数又没了。。。D,好好的搞什么加精限制,白茫茫一片好郁闷啊。


    

  

红蝶之卷 第十六章 死煞(一)
更新时间:2008-10-24 17:05:27 本章字数:3394

好吧,我改名为青铜圣斗士十四,小宇宙常年爆发。
注意,是星矢不是星屎,一个字搞错了,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今天继续三更。
第一更。
小蛮推开门走出来,见他剑上还滴着血,吓得又退两步:“你快擦干净!”
泽秀立即将血迹用布抹去,坐下来继续喝酒,一面道:“不用理会,一群做白日梦的蠢货而已。”
小蛮忧心忡忡地走过去,低声道:“泽秀,是天刹十方的人杀了你父亲?还要灭族?”
泽秀冷笑了一声,没说话,过一会,才道:“他们迟早会发现自己的愚蠢。”
小蛮见他胳膊上的白绢松垮垮地,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便走过去替他系好。
“那,他们是不是要盯上你,一定要追杀你?还有你二叔三叔他们?”
泽秀摇了摇头:“不用怕,来的都是喽,没什么手段,连我都对付不了,何况我二叔三叔。”
“嗯,你三叔雪先生也是天刹十方呢,他们不晓得知不知道。”
泽秀眯起眼睛:“虽然同是天刹十方,但相差真是十万八千里。”他突然笑了起来,撑着一边脑袋歪头看她,道:“得罪我二叔,大概还不会很惨,要是得罪三叔,这些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见小蛮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干脆在她脖子上一揽:“好了,放心吧!来,咱们继续赌酒。我教你怎么使诈。”
他似乎一直在深深的黑暗里移动,怅然若失。不知该往哪里去。偶尔他会望见光明,刺目的光明,同一时刻,他就能感觉到身上每一寸肌肤的痛楚,从皮肤到血管。从肌肉到骨骼,都像被针在扎,痛得令人几欲发狂。
那种疼痛里似乎还藏着火,在烧灼他地神智,所以往往在他见到光明的下一刻,他又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他一次又一次地醒来,身上的痛楚也一次比一次轻一些,有时候会见到花白地胡须在眼前闪动。1  他却看不清到底是谁,开口想说话,那人就会阻止:“孩子。不要说话,你中毒很厉害。好好休息。”
于是他很快又昏迷过去。隐隐约约想起一些前事。好像确实中了毒,但体力有限。他想不了那么多。有时候眼前隐约还会浮现一张少女的脸,一会对他虚情假意的笑,一会冲他勃然大怒,一会是痛苦的流泪,一会是温柔忧郁的凝视。最后她总是会被风雪打红了脸,泪水在脸上结冰,张口大叫他地名字。
是的,名字,他的名字是……
他不能再想下去,终于陷入了深沉的黑暗里。
从开封府到太华山这一路,果然时时遭遇天刹十方的埋伏突袭,小蛮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发展到了完全不当作一回事,那些人在泽秀面前脆弱的和纸片一样,没两下不是死就是伤,最后都是逃走了事。可没两天又会卷土而来,其坚韧的生命力和顽强的意志简直令人钦佩,愚蠢地程度也让人感慨。
在小蛮快要习惯每天跳出这么一段追杀戏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再也没人来追杀了。他们又过上了以前悠哉悠哉行路看风景的日子。
到了华阴之后,太华山就在眼前了。小蛮在街上买了一堆风味小吃,回客栈和泽秀两个人分。
“你说,天刹十方是不是有什么诡计啊?哪有那么蠢地人,明明知道打不过还前仆后继的上?”小蛮塞了满嘴地干枣,手里还在练习着泽秀教她地掷骰子作弊方法,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泽秀蹲在旁边擦剑,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有什么诡计,先派来一些喽让咱们放松警惕,然后停上那么几天,让咱们以为他们怕了不会再来,大概可怕地在后面等着吧。”
小蛮听说,不由回头道:“什么可怕的?”
他耸耸肩:“嗯,大概就是趁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把你掳走,用鞭子抽的你皮开肉绽之类的吧。”
小蛮把枣核朝他头上砸去:“你去死吧!他们找的是你,用鞭子抽我干什么!”
泽秀挑眉而笑:“你是我的姑娘啊,把你抓走才能让我方寸大乱嘛,戏曲上不是都这样演的?”
小蛮再把骰子丢在他头上:“谁是你的姑娘!臭美!”
泽秀继续擦剑,一面吓唬她:“或许他们抓你也不会用鞭子来抽,有可能用烧红的铁来烫你脸,在你身上刺字,把你头发剃了让你当秃子。嗯……总之一切都有可能。”
小蛮终于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把你捉去!把你的皮剥下来做大鼓!”
她想起红姑子的可怕威胁,顺手拿来用了。
“剥皮?那也剥小丫头的皮啊,光滑细致,是上品,没人会剥男人的皮。”
小蛮知道他故意吓唬她,恨得牙痒痒,这个人讨厌起来一点都不相让,她前阵子真是昏头了才会说他温柔。见鬼,他要是晓得温柔两个字怎么写,她以后就倒着走路!
她转过身去不理他,抽出珠线开始打花样,打了一半,忽然觉得有人爬上床,蹲在她身后看着她,她懒洋洋地说道:“怎么,你又要学这个?没用的啦,你的手除了握剑杀人比较厉害之外,其余什么事都做不好,是个笨蛋。”
他在后面笑,低声道:“谁说的?我还有一件事很擅长。”
“什么事?”她回头看着他,一点都不相信。
他拍拍她的脸,只是笑。
故弄玄虚,小蛮瞪了他一眼,背过去继续打花样,没一会就编出一只小麒麟来,拿在手上看了半天,回头把他胸口叮叮当当一大堆东西拿出来看,研究这东西到底挂在哪里比较好。
忽见他脖子上早已有了一截打好的梅花样的珠线,她奇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泽秀笑道:“你送我的,忘了吗?”
小蛮凝神想了一会,才想起当时在雪先生府上,自己确实随手编了一截挂在他手腕上。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原来你一直戴在身上。这个不好,我给你换一个吧。”
她将脖子上的那截珠线小心解下,换成新打的小麒麟,左右看看,道:“可惜没你身上那只麒麟凶,我可打不出那种气势来。”
她摸了摸那只珠线麒麟,像是在摸他的纹身一般。他爱极她这种小动作,不由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你身上的麒麟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她轻声问着。
泽秀想了想:“大约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吧。”
“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凶?”
“哦,这样才能吸引女人来看啊。”他开玩笑。小蛮瞪了他一眼,泽秀笑了起来,过一会,才道:“因为那样才能发泄出心里的愤怒吧。”
小蛮怔怔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别过脑袋轻道:“我也应当纹个花啊鸟啊的在身上,发泄一下我的愤懑。”
泽秀眼睛一亮:“你要纹?我帮你,第一步,先把衣服脱了,告诉我要纹哪里……”
“去死啦!”她又脸红了,“你以为我是你这种没节操的混账啊,你的麒麟都不知道被多少女人摸过了,早就不值钱了。我要纹也是让自己丈夫来,比你的值钱多了。”
“这个能用值不值钱来衡量吗?”他失笑,然后翻身撑在她脑袋旁边,“你的丈夫除了我,不会是任何人。”
小蛮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怔怔看着他的眼睛,喃喃道:“你……你就这么肯定……”
泽秀摸着她的头发,将她额上的覆发拨到后面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低声道:“而且,我的麒麟是属于你的,只有你一个人能摸,没有其他任何女人碰过。所以,它也是很值钱的。她的脑子好像被某人的桃花眼烧成了浆糊,不能做出一点反应,只觉他牵引着她的手,贴近胸口那一块炽热的肌肤,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也很有力。
“摸到它了吗?它是你的。”
小蛮不由自主顺着他的心口摸上去,一直摸到肩膀,他倾下身体,让她可以不用费力抬手,然后他的袍子就这样滑了下来,那只麒麟双眼灼灼,凶神恶煞地瞪着她,还是那么狰狞威武。
她看了一会,像是突然惊觉了什么一般,急忙缩手:“我……你、你快穿上衣服!”


    

  

红蝶之卷 第十七章 死煞(二)
更新时间:2008-10-24 17:05:28 本章字数:4008

第二更。
她刚才好像是在肚子里骂他毒舌粗鲁,一点不晓得什么叫温柔。
但她发现,她又武断了。
比如她用嬉皮笑脸来掩埋自己刻薄的本性,他就是用毒舌狠辣来假装。他对她其实是很温柔的,无论是深深纠缠的唇还是摩挲的手指,都是极温柔,极眷恋。
小蛮觉得她又要被什么力量吸引进去,不再是飓风,而是温柔的海潮,要把她吞没,埋在最下面。
烛火还在案上簇簇跳跃,窗外的风一阵紧一阵松,还有隔壁客房男人们的说笑声,楼下大厅伙计的招呼声,这些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她被困在完全阻绝的铁一般的怀抱里,只能听见自己快要崩溃的心跳。
是颠过来,还是倒过去,这是个难题。她一刻也不能安定,一种极陌生的感觉一下子攫住了她,甚至不需要排斥,本能地就接受,期待一些事情的发生。
纠缠中她的头发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顿时断了一簇,痛得她嗳哟一声,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手深深探进她衣服里乱摸的那个人好像也惊醒了似的,一动不动。
两人的呼吸紊乱而且急促,干燥得像盛夏的荒漠。
“现在……”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惊觉,同时又道:“……你先说。”
小蛮忍不住笑了起来,别过脑袋,脸上还残留着一抹艳红,她低声道:“现在……先、先别。”
泽秀拼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把手从衣服里抽回来。握住她乱七八糟的领口,忍不住要扯开,最后没拉。只是匆匆理整齐。
“这样的事多来几次,会死人的。”他趴在床上一个劲苦笑。
小蛮咳了两声:“对不起啦……”
泽秀长长出了一口气。起身下床,道:“好了,你睡吧。我回自己客房。”
好像屋里有什么怪兽会吃人一样,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嗖地一下就出去了。小蛮在床上滚来滚去。长吁短叹,又后悔自己阻止,又庆幸自己阻止,然而到底是后悔多一些,但现在就是借个天大地胆子给她,也不敢再跑去泽秀房里骚扰他。
想必隔壁的泽秀也后悔没有干脆大胆一点。
两人在床上都是辗转反侧,心驰神摇,长吁短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小蛮忐忑不安地推开房门。探头出去看看,泽秀的房门好像还没开,是不是还没醒?她犹犹豫豫地走过去。1  抬手要敲门,但又不知道见了他该说什么。正在那里一个人纠结。房门突然打开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在门口愣了半天。小蛮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我正打算叫你……”
泽秀嗯了一声,道:“走吧,下楼吃饭。早些上路。”
他地态度很自然,很平常,很冷静,小蛮纳闷地跟在他身后,难道这就是历经花丛和一张白纸的区别?
楼下有几个小孩子在玩闹,把一个沙包踢来踢去,泽秀先找了个位置坐下,很自然地问道:“要吃什么?”
小蛮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扑”地一声,沙包砸在他后脑勺上。她顿时一愣。
泽秀被打中后脑勺泽秀被打中后脑勺泽秀被打中后脑勺……请把这句话重复一万遍,然后问问自己,可能吗?小蛮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趴在桌上笑得要抽筋。这个死男人,原来是假正经!
泽秀神情尴尬,弯腰捡起沙包,回头恶狠狠地瞪过去:“谁丢的?!”
正要来捡沙包的小孩顿时被他吓的脸色发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沙包也不要了,冲回去叫道:“娘!有个好凶的叔叔!”
泽秀咳了一声,只得把沙包丢给其他吓傻地小孩子,回头见小蛮笑得在桌上抽筋乱滚,眼看要倒下去,他冷道:“笑,你慢慢笑。”
小蛮终于不笑了,使劲揉着笑酸的脸颊,再笑下去她肯定要成面瘫。泽秀瞪着她:“笑够了?”
她小心翼翼点头:“嗯,够了。”
“那就赶紧吃饭,吃完了赶紧上路。”
“……泽秀,你是不是经常吓哭小孩子啊?”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小蛮憋住笑,匆匆吃了早饭,两人骑着好乖好乖,朝南面的太华山行去。
彼时已是早春二月,处处新绿,点点金光,令人心情舒畅。两人也不挥马鞭,也不拉缰绳,放任它在山路上乱走,小蛮曼声唱歌,声音纤丽婉转,令人心旷神怡。
“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彼时刚好经过一条小溪,泽秀不由微微皱眉:“不许唱这么凄苦的词。”
小蛮才不理他,继续唱道:“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唱到最后三句,泽秀却不说话了,只是若有所思,半晌,才低声道:“好词。”
话音刚落,却听对面树顶一人笑道:“果然好词!好嗓音!”
两人都吃了一惊,最惊讶的应该是泽秀,前面有人,他居然半点都没察觉。
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一个穿着鸦青色衫子的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年约四旬,眉清目秀,极有文人气质。他上前一步,微微作揖:“在下季莫离,此次来太华山,专为等候二位佳客。”
寂寞离?小蛮因为这个古怪的名字,不由朝那人多看了两眼。只觉他目光平和深邃,然而不知为什么,令人毛骨悚然。泽秀身体微微一僵。淡道:“原来又是天刹十方的列位,一路紧逼。是什么道理?”
季莫离微笑道:“泽秀先生自然是清楚原因地。天刹十方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先生功夫高强,绝非寻常人所能降伏,连耶律文觉地胳膊都断在先生手下。在下鲁莽,想向先生讨教几招。”
泽秀冷道:“抱歉。恕不奉陪。”
他调转马头要上山,眼前一花,他居然又拦在了马头前,抬手在好乖好乖鼻子上摸了一下,叹道:“好马,真不忍心让它丧命于我手。”
看他地意思,如果他们再打算骑马离开,他就要出手把马打死了。
小蛮心中一慌,泽秀已经跳下马背。道:“小蛮,你先骑马上山。不要留在这里。”
她想拒绝,但想到自己留在这里也是给他当累赘。他那个师父据说是在山顶上,她先上去报信说不准还能帮上忙。当下点了点头。在好乖好乖屁股上一拍,轻叱:“快走!”
好乖好乖果然很乖。立即撒开蹄子狂奔,刚跑了两步,季莫离突然又出现在马头前,好乖好乖受到惊吓,前蹄猛然扬起,发出嘶鸣,小蛮呀了一声,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泽秀一把将她抱住,护在身后。
季莫离笑道:“抱歉,小姑娘不能走。我家先生想见见你,听说你是敛芳城主人的孙女。真是了不得地身世。”
小蛮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我不是,你们弄错了。”
季莫离只当她是狡辩,也不和她说话,朝泽秀伸出一只手:“泽秀先生,请。”
泽秀捏了捏小蛮地手,用极低地声音飞快说道:“我去拦住他,你赶紧骑马上山!”
她默默点头,手心里全是汗水。
泽秀抽出龙吟,慢慢走过去,季莫离双手拢在袖子里,也不动弹。泽秀捏个剑诀,似是要攻上,他果然凝神警戒,不防他地脚在地上一踢,数颗小石子发出锐响,直朝他脸上射来。季莫离急忙闪身躲避,这边小蛮早就爬上好乖好乖的背,狂奔上山了。
他立即要追,龙吟早已喂到眼前,快若闪电。两人一瞬间拆了十几招,龙吟犹如青蛇狂舞,有暴风雨的气势,挥动间连地上的小沙石都可以带动,劲道令人窒息。季莫离有些招架不住,连连笑道:“果然身手一流!不简单!”
他倏地探手入怀,袖袍一扬,数道蓝莹莹地冷光飙射过来。泽秀一眼就看出是喂了毒的铁针,虽然无声无息,但由于过于轻小,被劲风一刮就失了准头,龙吟一挥,它们果然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半根也没扎在他身上。
这种暗器在夜间使用,特别是躲在暗处的人用来最可怕,放到大白天两人交手的时候,几乎就没什么效果。季莫离果然渐渐落于下风,但他还是悠闲的很,似乎并不着急,闪身避开龙吟,突然笑嘻嘻地抬头问道:“泽秀先生,你见多识广,可知道在下在江湖上有个什么绰号么?”
泽秀一怔,突然暗叫不好,他的绰号是----
“神佛手季莫离。”他自己把绰号给说了出来,“我想抓的东西,没有抓不到的。”
泽秀急急缩手,然而到底迟了一步,他那一抓当真是惊天动地,快得惊人,泽秀只觉手腕上一紧,果然是被他抓住了,紧跟着微微一痛----他的毒针刺上来了!
他地右手顿时发麻,险些握不住龙吟,季莫离笑道:“此毒名为死煞,目前世间尚无解药可解,泽秀先生要悠着些,再这样动下去,不出一刻就要死人的……”
话未说完,忽见眼前寒光一闪,那股寒气似乎刺进了眼睛里,令人感到一阵刺痛。季莫离有些迷惘,怔怔看着他。泽秀冷笑道:“谁告诉你老子只会右手用剑!”他左手分明拿着碎雪,这把剑快若惊鸿,剑身雪白,竟然连一滴血也没沾上去。
季莫离静静低头,他的右肩连着胳膊,突然就慢慢断了开来,落在地上,伤口处平滑整齐,一时竟没有血流出来。他古怪地笑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一点都不疼,然而下一刻他地脸色就变得惨白,猛然跪倒在地,鲜血犹如泉水一般喷涌出来。
泽秀提剑还想杀他,然而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这毒药的厉害,再提剑杀他,自己只怕是赶不上小蛮了。他勉强提气,在右胳膊上连点数个要穴,控制毒势,低头再看时,地上只剩一摊血,季莫离却不知逃去了哪里。


    

  

红蝶之卷 第十八章 死煞(三)
更新时间:2008-10-24 17:05:29 本章字数:3427

第三更。
泽秀没精力去管他,将碎雪提在手上,踉跄着飞快往山上跑。
他好像听说过死煞这种毒药,没人知道是谁研究出来这种可怕的毒,无药可解,中毒之后浑身会像被切割一样的剧痛无比,最后凄惨无比的死去。
他大口喘息着,低头去看手腕,被针刺中的地方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血珠子,其色如墨,瞬间就凝固在手腕上,而不流下来。
他心中阵阵发寒,在胳膊上划了一刀,血缓缓流了出来,是淡淡的青红色,看样子毒势被穴道封住,没有蔓延的那么快。
希望师父还留在太华山没走!否则他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勉强抬头,却见小蛮匆匆跑了下来,一见他灰白颓靡的脸色,她本来被吓得发青的脸色更青了。
“泽秀!”她冲上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泽秀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你下来做什么?!”
小蛮两眼含泪:“我……我的好乖好乖被鬼偷走了!那只鬼跳来跳去没有一点影子,还说如果我不走,他就要偷走我身上所有的钱,还要把我衣服剥光吊在树上做人肉干……我没办法……”
偷钱也算了,剥光衣服吊树上的话,她宁可下来被人杀死。
泽秀叹了一口气,两腿一软,扑倒在地,只觉两条腿渐渐发麻。不能动弹了,他心下骇然,急道:“你……快在我胳膊上划一刀!”
小蛮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吓得手足无措,当下白着脸在他胳膊上狠狠划了一道。漆黑的鲜血瞬间就涌出,像墨水一样,绕着伤口流了一圈,眨眼就凝固了。她倒抽一口气:“是毒!”
泽秀只觉那种被活剐的刺痛渐渐开始泛滥,他脸色发白。头上满是冷汗,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道:“你上去!一个人去!被剥光衣服吊在树上也不用怕!”
“我不去!”她叫了起来。
“听话!”他已经渐渐没力气说话了,“小蛮,你、你要听话……”
她急得泪水涔涔,突然拽住他地胳膊,使劲往山上拽。…:泽秀本来快要痛得晕死过去,被她一拖又醒了过来,他低声道:“你一个人上去。还有活的希望。不要被天刹十方抓走!”
她不说话,只是卯足了劲去拖他。他还在下面絮絮叨叨,要她一个人走。小蛮突然发狠道:“我不走!最多我陪你一起死!活着我都不怕了。还怕死吗?!”
泽秀嘴唇微微一合,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剧痛犹如浪潮一般吞没了他。他晕死过去。
小蛮使出吃奶的劲拖着他,她固执起来。连神仙也没办法。
她突然想起那个大火焚烧肆虐地夜晚,她在着火的屋子外面无助地绕圈,心中像是有无数把刀在切割。那种痛楚,毕生难忘。如果在里面地人是泽秀,她要怎么办?
眼下他要死了,她心中只有大片的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只有一个念头,救活他!要么就一起死。
她脚下不知踩到什么,突然一滑,摔倒在地上,满脸都是泥灰。她随便用手擦了擦,拽起泽秀的胳膊继续往上爬。
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猛然回头,却见季莫离脸色苍白地站在后面,他半边身体都被血浸透了,右肩往下连着胳膊手都被斩断。他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走过来低声道:“他必死无疑。你还是跟我走吧,我家先生要见你。”
小蛮恍若未闻,还在继续前进。季莫离皱眉道:“我其实是个没耐性地人……”
“住嘴。”她打断了他的话,回头冷冷看着他:“我也是个没耐性的人。我想你家先生大概不会乐意见一个死人!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季莫离有些震住,不过下一刻,他就立即伸手来抓她,小蛮一把抽出泽秀怀里的匕首,正要狠狠抹脖子,忽见他猛然停住,伸出一条腿,左手长长伸过来,他就用这种奇怪的姿势停了下来,像一尊雕像。
小蛮愣住了,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季莫离大概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不能动,不能说话。
忽听“扑”地一声极轻微的声响,他一个踉跄,又能动了,急忙回头四处看,周围乱石嶙峋,树林中叶子刚刚抽出嫩芽,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影。他摇了摇头,又要继续抓小蛮,谁知手伸到一半,“扑”地一下,他又定在了那里。
不过这次他能说话,所以大声道:“何方高人?”
没人理他,小蛮还在四处张望,忽听头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马还给你,带他上山去。”
小蛮急忙抬头,顶上空空的,半个人也没有,可是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好乖好乖跑了过来。小蛮欣喜若狂,狠命抱起泽秀,但她实在是力量有限,没本事将他弄上马背,后面又有人说道:“居然真地一点功夫都不会。”
话音一落,手里的泽秀就轻了,不知怎么的就被弄上了马背。这回她总算听清这个声音了,就是先前吓唬她要把她衣服剥光了吊树上地那只鬼。她来不及追究这位鬼先生到底是好心还是坏心,跳上马背,狂奔上山而去。
季莫离好像听见自己额上冷汗滑落的声音,不晓得这人要怎么对付自己。
忽听那人道:“你就在这里站上一天一夜吧。为我看门。”
他满身冷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小蛮策马跑上山顶,只见周围满是乱石,上面还有个小坡子,好像有个山洞,估计是那只鬼先生地住处。她刚下马喘了一口气,正要牵马上去,忽听身后地鬼先生又道:“好迟,我等了好一会。”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急忙回头,这次终于把鬼先生看了个结结实实。他大概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须发花白,看上去……简直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就是上街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最普通的老头儿。
见小蛮盯着自己看,他微微一笑:“上去吧,不要你男人活了吗?”
小蛮急忙牵马上坡,走进山洞,里面甚是宽敞,布置的倒像一间屋子。地上铺着一层干草,干草上还铺着十分简陋的老虎皮,有一个人正阖目躺在上面,乌发凌乱,脸色苍白。
小蛮一看清那人的脸,两腿便是一软。
----天权!他没死?!
老头儿跟着走进来,把半死不活的泽秀随便丢在地上,跟着在怀里一掏,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排蓝莹莹的铁针,正是季莫离用来刺伤泽秀的那个。他不晓得什么时候顺了过来,拿在手上反复看,沉吟了很久。
“咦?你脸色不对,也认识这小伙子?”老头儿忽然抬头看过来。
小蛮怔了半晌,才道:“是、是啊。我……认识他。我以为他……死了。是老伯伯您救了他吗?”
老头儿把那盒铁针丢去一边,从怀里取出自己的银针,一把撕了泽秀的衣服,在他心口、额头、丹田三个部位扎了几针,一面说道:“嗯……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毒了,和一个很厉害的老头子斗了好一会,后来又有人来帮那个老头子,我看他快死了,所以出手相救。他一条小命能不能捡回来,还得看天意啊。哦,这小子也一样。”
他在泽秀身上踹了一脚,很不客气。
小蛮急道:“你做什么!他都快死了你还踢他!”
老头儿笑眯眯地抬眼:“天底下除了我之外,没人能踢他了。你知道我是谁?”
小蛮摇了摇头,突然灵光一动:“啊,你是他师父!”
老头儿笑道:“对了。要人这样提示才能想起来,也未必聪明到哪里去,不过身上钱倒是蛮多的。”他取出一个荷包,小蛮脸色顿时绿了,那是她的荷包!什么时候被他偷走的?!
他取出里面的银票,翻了翻,赞叹道:“你一个小女娃,身上装了三四千两的银票,当真有钱的很啊。”
她还有更多的放在包袱里没拿出来呢!小蛮没敢说,只是赔笑道:“您老人家喜欢就拿去,当作是我孝敬您的。那,他俩的毒……”
“嗯,我说了,要看天意。”他起身走到山洞后间,回头对她招招手:“不用急,过来吧。把脸洗洗,我看到女孩儿脏兮兮的就烦。”
满地打滚再说我是后妈?!不许再说后妈们见我比我还亲的亲妈吗?


    

  

红蝶之卷 第十九章 要活下去(一)
更新时间:2008-10-24 17:05:30 本章字数:3528

继续爆发,三更。
第一更。
小蛮随便抹了抹脸,不但没干净反而更脏了。老头子也没在意,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鲜红的小果子,一手就劈烂了把汁液挤在碗里,然后又招招手:“过来,有些东西要教你。”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泽秀身边,把他鼻子粗鲁地一捏,过一会他本能地张开嘴呼吸,他顺势把碗里脏兮兮的汁液一股脑倒进泽秀嘴里,憋得他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小蛮看得胆战心惊,喃喃道:“老爷子……他真是你徒弟?他不会被你弄死?”
“哪那么容易死!”老头儿把碗一丢,蹲在天权面前,低头看看他心口丹田等处的银针,本来应当是莹白色的针体,如今变成了漆黑乌紫的颜色。他用一根手绢包住手,将银针一一拔下,一面说道:“针颜色一旦全变了,半个时辰之内就要赶紧换新的。你过来看,看好了,我只扎一遍,记不得就是你的责任。”
小蛮一头雾水,只得蹲在旁边仔细看了,先从何处扎起,扎几分,怎么转,怎么轻轻使力。最后一根针老头子递给了她:“你来试试,对着那个针眼扎下去。”
她战战兢兢地捏着针,一点一点扎进他的心口穴道处,老头子说道:“很好,就是这样,会了吧?”
他也不等小蛮回答,起身将拔下的毒针丢进一个铜脸盆里,里面的清水一下子就变成了墨一般的黑。
“那个……您莫非是打算以后让我来扎针……”小蛮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到处走,像只小尾巴。“还是说只要扎针就能解毒?”
老头子戴上斗笠,背起一个破烂篓子,腰上还挂着一条发黄的汗巾子。手里攥着一把脏兮兮地锄头,比农民还像农民。他说道:“扎针就能解毒,那我不成神仙了?那个只是护住他们的要害,留一口气罢了。我去采药,三天之内必回,你记得给他们换针。千万不要误了时辰,否则后果严重。”
说着转身就要走,小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有几成把握能救活?”她问得一本正经。
他想了想:“如果只有那个白衣小子一人,估计一成也没有。但如今那死小子也中毒了,倒有七成地把握。1 手机站此乃天意也,你乖乖待在洞里,除了我谁来也别开门。”
小蛮朝开敞的洞口看了一眼,为难道:“老爷子,这里没门。”
他嘿嘿一笑:“谁说地?将军就是门。”他吹了一声口哨。叫道:“将军!看着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将军?小蛮疑惑地回头,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懒懒散散地从厨房里面溜了出来。一身金黑相间的华丽皮毛,额头上赫然一个“王”字。两眼炯炯有神。充满了杀意。它走到小蛮面前,高傲地闻了闻她的裙摆。很不屑,突然张大嘴露出一口獠牙----打了个呵欠。
是老虎!小蛮眼睛一瞪,毫不犹豫地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老头子早走了,入目就是将军高傲的双眼,它蹲在她身边,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从上到下,似乎在打量她身上那几两肉够不够它打一顿牙祭。
小蛮倒抽一口气,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啪啪啪,有人在用鞭子抽她地大腿,抽得还挺狠,小蛮嗳哟一声睁开眼,立即见到将军雄伟壮阔的后背,它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尾巴使劲在她腿上拍着,见她醒了又要晕过去,它的尾巴直接抽在她脸上。
“好痛!”小蛮终于被打醒了,见它有些急躁地在泽秀身上嗅着,原来他身上的银针已经全黑了,它是在催促她赶紧换针。
小蛮战战兢兢地用手绢包住毒针一根根拔下,然后按照老头子的手法重新换了新针,将毒针一股脑丢进后面的铜脸盆里。将军颇为赞许地看着她,好像对她现学现用的手艺感到很满意。
然后它伸出自己满是肉垫的大爪子,友好地拍了拍小蛮,她脸色一变,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将军伤自尊地看着自己友好的爪子----它只是想摸摸她而已。
最后一次醒过来,小蛮再也晕不动了,她发现晕倒也是一个体力活,她现在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实在没体力继续。
山洞后面是厨房,锅碗瓢盆都有,肉菜也都有储存。小蛮胡乱做了一些面条,刚吃一口,就看到将军热辣辣地眼神刺过来。她小心放下碗,送到它面前:“你……你也要吃?老虎不是吃生肉吗?”
将军毫不客气,舌头一卷就把一碗面条给干了,小蛮木然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再看看将军仍然热辣的眼神,最后用上最大地锅,煮了一整锅面,自己一碗,其余的全部送到将军肚子里。
它显然对她地手艺非常满意,吃饱喝足之后立即丢弃了高傲地架子,娇羞答答地跑过来贴在她腿上,蹭啊蹭。丫大概真以为自己是只猫,小蛮背过去擦擦眼泪,端了两碗水去喂前面两个半死不活的病号。
泽秀脸色灰白,天权嘴唇乌紫,都是颓靡个半死,半点风采也不见了。小蛮蹲在天权面前,看他地时间要长一点。
她真的以为他死了,大火熊熊直扑天际,血衣乌发,他的死凄烈美艳,那个夜晚真是比地狱还要可怕。可是,他还活着,虽然现在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小蛮看了一会,抬手在他苍白的脸上轻轻抚了一下,低声道:“要活下去。死的再漂亮,也只是死,只有活下去才是精彩。”她握住他的手,将泽秀的手也拉过来握在手里,紧紧抱在怀里。
“你们都要活下去。”
将军煞风景地继续过来撒娇,扑地一下躺在她面前,亮出白乎乎的肚皮,扭来扭去要她摸它。小蛮木然看着它,低声道:“你……真的是老虎吗?”
它高傲的自尊立即被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刺伤了,哭哭啼啼地跑到山洞门口,再也不理她。
其后三天,不停有人来洞口骚扰,小蛮懒得出去看,估计就是天刹十方那些人,摸准了老头子不在洞里,还是不肯放弃。结果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来,又魂飞魄散地被将军吓回去,渐渐的便再也没人来骚扰。
中午小蛮又煮了一锅饭外带一锅肉,擦了擦手出来叫:“将军!吃饭了!”
一连叫了两声,将军都没过来,她奇怪地探头出去,就见将军欢天喜地地从洞口窜了下去,呜呜乱叫,小蛮跟着跑出去,就见老头子背着药篓,笑嘻嘻地拍着将军的脑袋,纵身跳在它背上,呼啦啦就跑到了洞口。“好香!”老头一进山洞眼睛就亮了,“做了什么好吃的?”他犯馋的样子和泽秀如出一辙。
小蛮接过沉甸甸的药篓,放进厨房,又给他盛了一大碗饭外加一大碗肉,老头子的眼睛都笑眯了:“好丫头好丫头!会做饭的女人是宝贝呀!”
他大口吃饭大口嚼肉,真看不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药采回来了,亏得现在已经二月,迟些早些都配不到最重要的那几味。丫头要帮我忙,将药材磨碎,晚上我有用。”
他吃完把碗一丢,将药篓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倒了一地,有红有黄有绿有紫,有草根有叶子有果子,还有几枚血淋淋的不知什么东西的内脏。然后不知从哪里取来一个大半人高的木桶,磨碎的药材就全部丢进去,烧了滚烫的开水朝里面倒,足足忙了一下午,木桶里的水有大半了,老头才把手一拍:“好了,今天的分量足够了。丫头跟我来,把那两个小子剥光了丢桶里。”
剥……剥光?小蛮眨了眨眼睛,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头子一打响指:“害羞个屁啊!明明是大饱眼福的事!”
小蛮垂下头,其实很想告诉他,她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没好意思露在脸上。
老头子三下五除二把两人的衣服都给剥了,小蛮躲在他身后故作娇羞,把手蒙在眼睛上,指缝张得大大的,使劲用眼睛揩油。
两个人被面对面放在大木桶里,药气和蒸汽一熏,两人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似乎很不舒服。
老头子抽出银针,开始在两人后背上扎,一面说道:“死煞本身是极阴损的毒,令血液凝结变黑,死时痛苦不堪。白衣服的小子呢,内功偏阴柔,所以毒发的情况不会像我家死徒弟那么严重,但若要根愈却是困难。泽秀的武功走阳刚的路子,死煞刚好克住他,否则依他的功力,不至于中毒之后立即不能动弹。他俩能凑到一起,真是天意,互相配合着,或许真的有救。”
什么阴阳小蛮是完全不懂,她蹲在木桶旁边,一会看看这个,此人妖娆轻佻,一会看看那个,此人清俊秀雅。她今天真的是大饱眼福了,饱的不能再饱。不过最后她的眼睛还是定在了泽秀脸上,抬手替他把头发理了理,低声道:“泽秀,你一定会好的。”


    

  

红蝶之卷 第二十章 要活下去(二)
更新时间:2008-10-24 17:05:30 本章字数:3343

第二更。
木桶里的水很快就变成墨一样的黑,还发出刺鼻的味道,小蛮不停地磨药,丢在另一个大铜盆里煮,随着老头子的吩咐,将烧热的药水往木桶里倒。
换了七次水,眼看天要亮了,老头子掏出烟袋,点燃抽了一口:“好了,就到这里。晚上再继续。”
小蛮累瘫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木桶里光溜溜的两人,问道:“老爷子,不用把他们扶出来?会不会受凉啊。”
他吧嗒吧嗒抽着烟嘴:“不会死人,放心吧。”
小蛮答应了一声,实在累的不行了,闭上眼就昏睡过去。
后面几天一直都是磨药、烧水、换水,从他们身体里逼出来的毒越来越少,水的颜色变得也越来越清,老头子很满意地给他们扎最后一次针,道:“过一会估计就能醒过来,不过元气是大伤了,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小蛮高兴得简直要晕过去,守在木桶边就不肯走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兴奋得两眼发光。老头子在天权的背后扎了最后一针,他突然一震,哼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蛮立即扑上去,急道:“天权!你醒了?”
他缓缓扬起湿漉漉的睫毛,双眼澄澈,静静看着她,动也不动。小蛮伸手在他脸前使劲晃:“是我呀!是我!你看得见吗?”
他恍若不闻,只是怔怔看着她。热气熏得他满脸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脸色有一种异样的苍白妩媚。他们晕过去的时候,小蛮每天也不知看多少遍他们光溜溜的身体。这会人醒了她却有点不敢看,只是对他傻笑:“说话呀?不会还晕着吧?”
他眨了眨眼睛,一颗水珠从他睫毛上掉了下来。小蛮不由伸手替他将脸上地湿发拨开:“怎么了?老爷子,他好像不对劲哦!”话未说完。她指尖上就是一疼,居然被他张口咬住了。
她差点跳起来,忽听脑袋后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你是在做什么?”
小蛮又惊又喜地转头,果然见到泽秀醒过来了,脸色铁青。…A..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身体不好,看她的眼神凶神恶煞地。
“啊!泽秀!”她又叫了一声,欢喜得又要扑上去,他早就光溜溜地从木桶里站了起来,随手取过放在旁边地大氅裹在身上,对老头半跪下来:“弟子拜见师父。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老头子笑眯眯地抽着烟袋,摆手道:“没什么,收了你家姑娘的四千两诊费,还是我划算。你中毒初愈。不要多说话,快去躺着。”
小蛮还要扑过去,可是天权咬着她地手指不松口。她急道:“老爷子,你快来看看他啊。这是怎么了?”
老头子不甚在意地说道:“没什么。他中毒时间比较长。过几天大概才能完全恢复。你把他拉出来把,让他们好好睡一会。”
她去扶?!小蛮已经能感觉到泽秀杀人一样的眼神了。她背后寒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正不知该怎么办,他突然松口,然后水声淋漓,光溜溜地站了起来,跨出木桶。小蛮抢过一条大氅就裹在他身上,踮脚勉强围住他的脖子,好让他不至于泄露春色。
天权不说话,也没表情,抓住大氅默默走到虎皮垫子上,倒头就睡,头发湿漉漉的也不管。
小蛮取了两条干毛巾,颤巍巍地走过来,见泽秀瞪着她,她只好嘿嘿一笑:“你……要不要擦擦头发呀?”
泽秀抢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一面淡道:“你去照顾他,不用管我。”
小蛮纠结了半天,对他这种脾气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帮天权把头发擦干,低头再看,他已经睡熟了,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泽秀狠狠把毛巾丢在地上,扑通一声躺下来,一声不吭地睡了。
小蛮慢吞吞蹭到他身后,小声唤了一下:“泽秀……”
他闭着眼冷道:“我睡了,不许说话。”
老头子早就跑到后面躲避这些麻烦,这些小儿女的事情,最让人头疼。他才不要管。
小蛮纠结啊纠结,纠结了半天终于也累得不行了,靠在墙上昏昏沉沉地要睡着,忽然觉得他翻过身来,将她地手小心抓起放在脸旁。她心中一软,哧地一下笑了出来,他也没说话,理所当然地,抱着她的胳膊睡着了。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泽秀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身上滑下两条大氅,她茫然地看了半天,突然发现身边另外坐着一个人,正是天权。他换上了最普通不过的粗布衣服,头发披在背后,静静靠着洞壁,望着洞外变幻的流云。
“天权?”她试着轻轻叫了一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动也不说话。
小蛮爬到他面前,又叫了一声:“天权。”
他终于把望着洞外的眼神拉回来一些放在她脸上,不过还是没说话,眼神也淡淡的,像在看最平凡普通不过的风景。小蛮小声问道:“你好了吗?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为什么不说话?”
他就是不说话,看了她一会,又把眼睛移向洞外。
小蛮被他搞得急死了,拽住他的袖子摇了摇:“你是怎么了?不会被毒傻了吧?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被谁追杀吗?泽秀说院子里有五具尸体,都是谁啊?”
他动了一下,低头看着她,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地脸,小蛮急道:“你别发呆啊,我的脸有什么好摸的,快说话是正经!”
“你打算被他摸到什么时候?”冷冰冰地声音又在背后响了起来,小蛮只得站起来,回头道:“他……怎么回事?”
泽秀抱着胳膊,冷冷看着她:“应当我问问你怎么回事。”
小蛮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我……去梳洗。”她认输,先躲开是正经。
泽秀不依不饶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洗脸漱口,突然说道:“他没什么事,师父说可能是中毒太长,余毒还留在体内,过几天就没事了。”
小蛮连连点头,心虚的要命。这个人醋味极大,简直到了可怕地地步,还别扭地够呛,一个不开心就板脸。他刚醒过来,她还是不要得罪他比较好。
用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她正要把乱七八糟地头发梳梳,泽秀突然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头顶上,低声道:“师父说你好几天没睡,急得要死要活。到底是为哪个急?”
她支吾了半天,眨了眨眼睛:“两个都急。”
他好像有点生气,不动了。小蛮低声道:“是不想骗你啦,我再怎么冷血,也不能看着一路过来的同伴死在面前吧。而且……你干嘛老和他比?你是小孩吗?”
他在她还有些湿润的脸上捏了一把,放开她,笑道:“你总有这么多歪理。罢了,我去陪师父,你自己玩吧。”
他走到后面,突然又折回来,在她脑门子上一弹:“不许看他。”
这么霸道,她非要听他的吗?
小蛮把头发梳通,绾了个发髻,走到前面,天权还是那个姿势,动都没动一下。小蛮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低声道:“饿了吗?还是想喝水?”
他像个木头人一样,不动就是不动。小蛮去厨房端了一碗饭递在他手上,他也不接,倒水给他,他连看也不看。明明嘴唇都干得裂开了。
她只得将碗放在他唇边,低声道:“喝点水。”
这次他终于动了,小小喝了一口,小蛮喂了他一碗水,然后把饭和菜拌在一起,小心喂他吃。
吃了大半碗的样子,他摇摇头吃不下了。
“你胃口可比泽秀那只猪小多了。”小蛮感慨了一番,用手绢替他擦擦嘴,抬头见他定定看着自己,双眸里似有宝光流转,只是额上乱发覆眉,看上去不那么利索。
她取出牛角梳,坐在他身后开始梳头,一面低声道:“天权,现在是春天了。你知道吗?蝴蝶是在春天破蛹的。不要总想着很绝望的东西,你没死,就要好好活下去。以后你的生命就是崭新的,重新开始活,不比死去要好吗?活着就有希望。”
她替他将头发梳好,依照他以前的方式束了起来,然后凑到前面一看,微微一笑:“这样不是好多了么?”
他眼怔怔地看着洞外的景色,始终没有说话。


    

  

红蝶之卷 第二十一章 要活下去(三)
更新时间:2008-10-24 17:05:31 本章字数:4158

第三更。
结果从此之后,他开始不会吃饭也不会喝水了,曾经能灵巧盘发髻的手连头也不会梳,成天没事就是坐在洞口望着远方慢慢绿起来的春景。
“天权,喝水吧。”细碎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小蛮轻飘飘地蹲在他身边,他没转头,也不抬手,小蛮熟练地把碗送到他唇边,他果然一气喝了大半。
老头子在山洞里抽着烟袋,笑道:“嗯,不错。小丫头以后照顾他就是了。死煞这毒厉害啊,还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泽秀撑着脑袋在地上躺了一会,突然背过身去,埋头睡觉,一声不吭。
老头子踢了他一脚:“少给老子天天睡!出去走走!养身体可不是你这样养!”
他只得爬起来,提剑走出洞口,小蛮立即感到他杀人一样的眼神又烧在背上,吓得动也不敢动,泽秀一言不发走下坡子,开始满山乱绕,眼不见为净。
小蛮松了一口气,取了梳子替天权慢慢梳头,一面说道:“希望你早点好起来,以后也别回天刹十方什么的啦。你做坏事虽然很合适,不过却让人害怕。现在这样多好,安安静静的,不过呢,就是像个木头人。我早就不怪你啦,这次追杀我们的天刹十方我也相信和你没关系。养好身体呢,你就找个地方安静地生活下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再说,天权公子这个名字拿出去。大家都会说是个好人。听我的,骗人很累,圆谎更累。而且以后一定会后悔,我以前老是骗人。不撒谎就浑身难受,现在我再也不会撒谎了,你也要做个坦荡荡的好人。”
天权动也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老头子在后面敲着烟杆笑:“他听不见你说什么,小丫头废话那么多也没用。再说。各人有各人的道理,你才多大,见过什么世面?就去劝他。”
小蛮替他把头发束好,道:“他听不听是他地事,我说不说是我的事,老爷子真会小看人。”
老头子笑呵呵地说道:“我不小看你,出手就是四千两诊金的人,世上也不多地。”
不是她出手,是他偷走的好不好?小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让她也一次有钱人地腔调吧,只要能救活两个人的命。四千两,四万两又算什么呢?
她端来热水。拧干了巾子给他擦脸。天权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霞光中微颤。腮边粘着一绺湿漉漉的头发,小蛮不由自主放轻了手劲,看得有些移不开眼。那一双睫毛突然扬了起来,定定看着她,幽深若谷。小蛮咳了一声,故作自然地别开脸,脸上有些发烧。
“……总之……我知道你很聪明啦,肯定对我的话不屑一顾。:不过,我觉得你不会是坏蛋,至少,你对我是很好地。”
她抬头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望向远方的春景,轻道:“你对我很好,我都知道的。”
泽秀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一整天都没回来,眼看天都快暗了,小蛮不由暗暗发急,在洞口前踱来踱去。老头子终于抽完了他那袋怎么也抽不完的烟,把烟杆在地上敲敲,起身道:“好了,吃饭吧。”
小蛮急道:“现在吃?可是泽秀还没回来。”
他把眼睛一瞪:“他没回来关我屁事,他不回来就不能吃饭睡觉拉屎了?”
小蛮简直无话可说,站在洞口借着最后一点晚霞的颜色极目张望,希望能看到他漆黑的大氅。衣角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天权正垂眼望着放在他手边的一碗饭,大概是让她喂他。
“等等……好不好?等等……”她心不在焉地说着。
泽秀身上的毒刚刚被解,还很虚弱,一个人跑出去万一遇到了野兽怎么办?又或者遇到死性不改的天刹十方?她心中一团乱,晚霞渐渐也变成了黑色地,他还是不见人影。老头子在里面吃完饭欢喜得一个劲剔牙,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她跺了跺脚,突然转身飞奔下坡子,眨眼就钻进了树林里。
天权默默坐在洞口,望着失去光芒的天空,一言不发。
老头子在后面滋滋剔牙,突然笑道:“我来喂你吧?”
天权回头看了他一眼,袖子一拂,饭碗就掉在了下面。老头子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
小蛮在树林里转了没一会,就见到泽秀漆黑的大氅出现在眼界里,她扑上去就打,差点把他揍趴在地上。
“让你乱跑让你乱跑!”
泽秀怒道:“你够了没有?!这是对病人地态度吗?!”
小蛮这才发现他虚弱得够呛,她第一次能把他压在下面揍半死,只得赶紧跳起来,伸手去扶他,泽秀抓住她的手腕,突然一带,小蛮不由自主摔在地上,然后一个沉重地身体压上来,她顿时被压得眼冒金星。
脸被人狠狠捧住,他地吻有些暴怒在里面,不过很快就变得极温柔,极致眷恋,将所有刺都收了回去。小蛮在神魂颠倒之前赶紧推开他,省得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她清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说道:“你去哪里了?怎么出去一整天?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
泽秀哼了一声,慢慢站起来:“让地方给你们亲热啊。”他掉脸就走。
小蛮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泽秀一个踉跄,回头黑着脸来抓她,抓到了又是一顿亲吻,吻完了继续说难听话,说完了继续被踢。闹了半天,两人终于累了。他揽住她地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山洞。
洞里老头子在给天权喂饭,见他俩回来了。衣服上全是泥,不由暧昧一笑:“徒弟啊。你重伤初愈,有些事情需要节制。实在不行山洞可以让给你,在外面……风吹着受凉了怎么办?”
小蛮涨红了脸要反驳,突然想到什么,抱着胳膊悠然道:“明天不做肉了。我看青菜挺多的……”
他立即笑得像一朵花,馒头花:“徒弟啊,练功也不必急于一时对不对?先休息几天,等手脚灵活有力了再练,知道了不?”
小蛮哼哼地笑着走去了厨房。
半个月之后,泽秀的身体渐渐康复,已经可以使完一套剑法脸不红气不喘了,反观天权,还是老样子。成天没事就坐在洞口发呆,什么也不会做。
某天清晨,泽秀犯馋跑到厨房去找东西吃。揭开锅盖,锅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破布片。上面写着一行乱七八糟的字:麻烦解决,我走也。把小空揍一顿。他下次再敢透露老子地行踪,我就把他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师父就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地消失了,他从来都是行踪诡秘的,以前传授武功也是,三天两头来一趟看他进展,一旦学有所成他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这次能在太华山遇到,真是运气中的运气。
他吃完饭就是去练功,小蛮起来地时候,一出洞口,果然一如既往地见到天权沉默的背影。她已经习惯替他梳头了,取出梳子慢慢打理,又开始絮絮叨叨:“要不我再帮你找个大夫看看吧?你这样地人,如果以后什么都不会,该怎么办呢?让人不能放心啊。”
她喂了水,又取来巾子替他擦脸。朝阳的光芒映在他脸上,小蛮不知自己是敏感还是什么别的,只觉他今天神情异于往日,眼睛出奇的亮,像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一样,每一处都不放过。
“天权,你会好起来的。”她笑,将他耳边地发别到后面。手腕上突然一紧,小蛮怔忡地低头,就见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长睫微颤,然后轻轻在她手指上吻了一下。
她手里的巾子差点掉在地上,猛然起身,他却又不动了,像个木头人,静静坐在洞口,谁也不知他想些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山林里很安静,除了一些喜欢夜晚狩猎的动物,基本上陷入香甜的梦境里。
小蛮抱着大氅缩在地上,睡得七荤八素。她的手被泽秀抓在怀里,手指也微微蜷缩,睡得像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缓缓走出洞口,无声无息,顺着坡子走了下去。
一直走到半山腰那里,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默默回头,却见泽秀披着头发,没穿外衣,靠在一棵树上看着他。
“我早知道你在装。”他冷冷说着,“你不说话不动弹,是在凝神恢复内功吧?如今功力恢复,是要去哪里?通知你后面的那些走狗么?”
天权淡道:“你对我似乎有许多不满。一个男人过于嫉妒未必是好事。”
泽秀对他的挑衅恍若未闻,低声道:“你若是要回去,麻烦转告一声,谁再要来找麻烦,我就不会客气了。”
天权微微扬起头:“这句话你自己告诉他们吧。”
泽秀略微讥诮地笑了:“当真不回去?决心挺大么。”
天权转身,对他微微一揖:“尊师救命之恩,定然铭记心中不敢相忘,他日必然报答。你我日后有缘,自然也能相遇。告辞。”
他飘然而去,走了一会,忽听泽秀又道:“没有话要我转告她么?”
天权停了一下:“……没有,有话我日后自会亲自与她说。何况,你未必会转告。”
泽秀笑了起来,他也微微一笑,长发被夜风拂起,下一刻,已经消失在夜色之外。
(红蝶之卷完)
第五卷结束了,马上就要开始最后一卷。
在最后一卷开始之前,十四想请个假,因为要去新疆,所以最近几天暂时停更。大家不用来看了,我最早会在10月27日恢复更新,最迟也会在11月1日前恢复的。
放心,我从不留坑,只是这次真地来不及,因为每次都是三更,导致我没存稿,只能暂时停更几天了,等我回来就继续更。
另外,酱油这个文已经签约出版,估计明年可以面世,分为上下两册(暂定),我会做一些修改,让内容更加简练一些,有同学说本文开头有些流水账,所以我会在开头部分做大修。
然后有些没有提到的细节问题,也会补充上去。
喜欢的同学希望多多支持。正式出版地时候我会通知大家。
以上。
祝我一路平安吧嘿,是不是有些厚颜无耻。。爬走。。
我爱你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锦绣之卷 第一章 爱与妒忌同行(一)
更新时间:2008-10-27 17:44:21 本章字数:4116

我回来了,拖了几天没更,今天四更表示补偿。
第一更。
阳春三月,风都是暖洋洋的,吹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泽秀从铁匠铺出来,手里捏着刚修好的春歌。春歌的剑鞘有些松了,握着不顺手,对他这样一个经常要用剑的人来说,一点点小失误都有可能致命,细节方面尤其需要注意。
巷口有人卖新鲜的花生糕,他下意识地买了一袋。其实他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以前对这些小零食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看到好吃的买上一袋却成了一种习惯。因为有一个女孩子很喜欢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护城河畔杨柳依依,千万缕绿色柔丝缓缓摇曳。有一个穿着薄软春衫的女孩子倚在护城河栏杆上往下看。她的衣服颜色好像过于鲜艳了,大团大团的绣球花簇在衣服上,就算是刚成婚的少妇也不会这样打扮,可是穿在她身上很合适。她很瘦,纤细又娇小,衣服下好像是空的一样,随风鼓起作响,连带着垂在背上的黑发也摇晃个不停。
她拿着一截嫩柳枝,拔下柳叶丢河里喂鱼,侧面的轮廓很秀气,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颤抖的长睫毛。
无论如何,在春天里看到这样一个干净俊秀的女孩子,是一种享受。
不光是泽秀,路过的很多男人都这么觉得,所以很快就有两个人过去搭讪了。
“小妹妹,是迷路了吗?”路人甲热情地问着。
她抬起头,笑得很天真:“这位大哥。我在等人。”
“等谁呀?”
她笑得特别可爱:“等我大叔,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能是走错路了。”
路人乙自告奋勇:“和大哥们走吧,我们帮你找大叔。”
她转过身来。望着他们身后,笑若春风:“好像他已经来了。”
两人同时回头,见到泽秀冷冰冰的桃花眼,还有他腰上挎着的三把长剑,脸色顿时绿了。一个字也没说,摸摸鼻子乖乖走人。
“不是让你别乱和陌生人说话么?”他走过去,把装了花生糕的袋子丢在她手上。
“啊,帮我买地?谢谢啦。”小蛮眼睛顿时亮了,抓起一块就塞嘴里。
“慢点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啊?”他一贯的毒舌,拽着她宽大袖子朝前走,“找个地方喝点茶,顺便看看通缉榜有没有什么新人出来。”
天权和师父都走了之后。他俩在华山又待了几天,等他的伤完全康复了才走人,回到开封府。…:租了一个民居住下,好像暂时没有要走地意思。本来泽秀以为天权走了之后小蛮会惊讶什么的。谁想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走了也好。这下可以放心了。”
他没问放什么心,她和天权之间地事他不想过问,只是觉得很不爽,非常不爽。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清楚,明明是美好又温暖的春天,他却常常感到烦躁,有一句话他老早就想说了,但说出来又怕像上次一样被拒绝,那样是很糟糕的。
不知不觉,变成她拽着他的袖子朝前走,路边刚好有个茶馆,小蛮点了一壶茶,几样糕点,泽秀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皱眉道:“这东西也好意思叫西湖龙井,假的不能再假了。”
小蛮笑了起来:“知道你是大少爷,锦衣玉食养大地,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能有好茶给你么,喝着解渴就行了。”
泽秀果然不肯再喝,丢了茶杯靠在墙上,将腰上的皮袋解下来,一口一口喝着酒。
“我挺喜欢这里的,开封府,热闹又大,还繁华。真想以后住这里。”小丫头对开封充满了好感。
泽秀心不在焉,慢吞吞应道:“好啊,你喜欢,咱们就住这儿。住腻了再走。”
小蛮微微一笑,过一会,脸上突然有些发红,低声道:“那个,泽秀……”
话未说完,忽听后面传来琵琶的声音,她一转头,就见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抱着琵琶站在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二人,柔声道:“两位客官,要点个小曲儿来听听么?”
小蛮正要摇头,泽秀却道:“好啊,你随便唱一段来听听。”
那妇人果然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抱着琵琶就弹了起来,小蛮没听两下就要皱眉头,这人弹得不但不好,简直可以用糟糕之极来形容,这种水平,她怎么好意思出来卖唱的?她忍不住拿眼去看那妇人,她面容十分平凡,额上眼角都有皱纹,然而一双眼却出奇的亮,像暗夜寒星一般,在小蛮脸上扫了一圈便垂下去,她不由有些心惊。
妇人突然开口唱了起来:“红树醉秋色,碧溪弹夜弦。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
声音也不怎么动听,很普通,但是小蛮听着她的声音,只觉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惊,像是一下子全世界只剩下了她地歌声,周围一切喧嚣都沉淀下去。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千钧重,狠狠砸在她身上,变成了有形的力量,迫着她本能地朝后躲。
一只手突然抓住她地手腕,小蛮浑身一战,却是泽秀的手,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还有些惶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他冷道:“好内力!”话音未落,茶杯已经朝那个妇人身上掷去,她反手抱起琵琶就挡,一面骂道:“臭小子不识好歹!”
泽秀一愣,那妇人趁机掉头就跑,动作极快,眨眼就窜出了茶馆,他跳起来就追。直追了两条街,街上许多人熙来攘往,她跑得特别快。只一下就不晓得去了哪里。泽秀纵身跳上高楼,极目张望。也还是找不到,只得跳下来。
往回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人在肩上一搭,功力深厚,他下意识地反手去抓。一拳击上,耳边听得一人笑道:“好小子,连你二叔也打!”
泽秀又惊又喜,急忙转头,果然见团扇子抱着胳膊站在身后冲他笑。
“你也来开封了?那小姑娘呢?没带着她?”他笑吟吟地问着。
泽秀摇摇头,又点点头:“……在茶馆,二叔怎么也会在开封。”
团扇子叹了一口气:“佳檀身体不好,说辽地太冷,想去暖和一些地地方。所以我打算带她去江南。不过刚到开封她就又犯病了,这会在客栈睡着呢,我去替她抓药。”
泽秀心不在焉地说道:“嗯。二婶地身体还是老样子……”
“怎么了?”团扇子见他魂不守舍,不由奇怪。“不会是和小丫头吵架了吧?”
泽秀转身往茶馆走去。一面将方才的离奇遭遇说了一遍,团扇子笑道:“是个女子?你这小子风流倜傥。不会是哪里结下地风流债吧?你那个小丫头什么都不会,吃上侠女地一拳一脚可不是好玩的。”
泽秀笑了一声:“哪有的事。只怕是天刹十方又来捣乱。”
“开封府外围有你三叔地人守着呢,天刹十方有天大的本事也过不来。”
泽秀一怔:“三叔?”
团扇子微微一笑:“他要来开封开店,成日有人来捣乱可不行。”
泽秀顿时了然:“有人也去找你们地麻烦了?”
团扇子笑道:“能给咱们惹麻烦的人可不多。你那个成天造孽的老爹到最后也不是给他们杀的,只怕是自己被不肖子孙气死的。几个儿子把家产偷偷败了个大半,还瞒着不让你老子晓得,纸到底包不住火,闹出来之后你老子就气病啦,被那一大群妻妾儿孙锁在小院子里,不给找大夫,他们私下商量着分余下地财产,没分完你老爹就死了,跟着天刹十方那伙人进来玩什么灭族,杀了几个下人和宗家的人,上面的人早就躲起来了,哪里轮的到他们来杀。”
泽秀默然无言,当年他老子听信谗言,说什么狐狸精来败家产,谁晓得防来防去,还是被人给败了,不是一只狐狸精,而是一群吸血蝙蝠。
“原来……如此。”
团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三叔要来开封府开店,这两天应当就到,回头咱们去吃他喝他的。带上你的小姑娘……嗯,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同行,也该有个名分,趁早把亲事办了吧。”
泽秀提到这个就郁闷,一言不发,惹得团扇子哈哈大笑:“连个小丫头也搞不定,不要叫老子来唾弃你!走!二叔带你去提亲!”
两人回到茶馆,哪里还有小蛮的影子!原先她坐的地方茶杯翻了一个,满地茶水,桌上还有几点刚刚凝固地血,简直是触目惊心。
泽秀脸色铁青,反手一把抓过伙计,厉声道:“这里的人呢?!”
那伙计吓得差点要翻白眼,急道:“那小姑娘……突然流鼻血……后来来了个老太婆,把她扶走了……”
泽秀恨得一把丢开他,掉脸就走。是他大意了!当初就不该追出去!团扇子蹙眉道:“流鼻血,想必是被那卖唱妇人的内力所伤,此事不可耽误,咱们一起去找。”
小蛮醒过来地时候,只觉耳朵里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蹦,有点想吐,还浑身无力,难受得要命。
周围黑漆漆的,但不像是郊外山洞,倒像是一个仓库地下室之类地,她躺在面粉堆里,旁边一盏很小地油灯闪烁。
这次抓她的人是谁?她第一个念头是这个。慢慢从面粉堆里坐起来,她还有些昏昏地,忽听后面一个女子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醒了,我并不知你不会武功,不小心伤到了你,很抱歉。”
小蛮疑惑地转头,却见靠墙端坐着一个妇人,正是先前卖唱的那个。她目光灼灼,犹如寒星一般,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
小蛮咳了一声:“天刹十方?”
她摇摇头。
“不归山余孽?”
还是摇头。
“苍崖城?”
继续摇头。
小蛮吃惊了:“那你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好像不认识你。”
那妇人不答话,只是抓起蜡烛凑近了来看她,从头到脚,一丝一毫也不放过,小蛮被看得浑身发毛,颤声道:“难道是……剥皮?”
妇人看了她一会,突然幽幽一叹,阴森森地说道:“果然是个小美人,比我年轻美貌,我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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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之卷 第二章 爱与妒忌同行(二)
更新时间:2008-10-27 17:44:21 本章字数:3438

第二更。
一片漆黑,一个陌生妇人,一种诡异的气氛。
小蛮吞了一口口水,干笑道:“什么?”
她抓她来这个粮食仓库,就为了夸她长得好看?呃,这算不算天降殊荣啊?
那妇人凌厉地瞪了她许久,突然发出一个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伸手入怀像是要掏什么。
她要掏刀子来剥皮!小蛮脸色顿时白了,摇手赔笑道:“这位大……”她本来想叫大婶,但又怕这个称呼刺激到她,只得临时改口----“这位姐姐,有话好好说,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地方多么幽静,气氛多么美妙,动刀子动剑的多破坏美感啊?我们能认识……那个,也是有缘,不如我问问姐姐你芳名啊?我、我叫小蛮……”
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瞪着她,慢慢打开,小蛮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赔笑:“不要这样嘛,和气生财对不对?有话……有不痛快的,你可以和我说说……”
布包被打开,里面是一把团扇,小蛮眼尖,一眼就看到上面熟悉的配色针法,好像是她绣的。她微微一愣,妇人已经把团扇丢给了她,低声道:“这是你绣的,对不对?”
她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扇子上绣了一个拈花仕女,低头含笑,极致风流。她脑中灵光一动,这是她给团扇子绣的扇面子,如何会在这个女人手上?看她又恨又气的样子,分明是嫉妒。难不成她是误会了什么?
妇人又道:“果然绣的好,人美,手也巧……我先时还只当是画。见到你就明白世上果然有你的存在。”
小蛮干笑道:“这位姐姐,你好像……有些误会我了。”
那妇人摇了摇头:“你不用解释。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地女子,年纪又那么小,一时走上歧途我也不会怪你。只是那个男人……他早已有了妻室,何况你们年纪悬殊太大,你这样好的女孩子。应当找个年轻的好男人,何必把一生蹉跎在他身上?”
小蛮眨了眨眼睛,突然说道:“你是团扇子先生地夫人?”
她果然一颤,差点跳起来,紧跟着大声道:“你别管我是谁!总之你不要再迷惑他!没用的!”
小蛮失笑道:“我?迷惑团扇子?拜托,大姐啊,他那个样子,又老又难看,我怎么可能找他!”
妇人怒道:“你说谁又老又难看?!他是世上最好地人!你、你这样诋毁他。 …自己的心不痛么?既然不爱他,你何必靠近他!玩弄人心是最可恶的!你可知他为你神魂颠倒?”
小蛮浑身一僵:“你可别乱说,什么神魂颠倒!”她见那个妇人要哭又忍着。要发火又不敢发的样子,怪可怜的。只得招招手:“来来。我把事情经过给你说一下。”
她口齿伶俐,飞快将怎么遇到团扇子。怎么刺绣地缘由说了一遍,那妇人果然将信将疑,敌意减了大半,低声道:“哦,这样说来……这、这不是定情的……嗯,那个……”
谁要和那个变态老头定情!小蛮光想想都觉得鸡皮疙瘩乱窜,赶紧从怀里取出泽秀送给她的黄金扳指:“你不信来看看这个,这才是真正的定那个什么的信物。团扇子先生只有你这样善良美貌的姐姐才能消受得起,我没那个福气消受,也不想消受。”
妇人显然认识那个黄金扳指,低声道:“你……你是泽秀那孩子的……”
小蛮大大点头:“对啦,他不是年轻的好男人么?姐姐,你还要说我没眼光?”她的嘴角勾了起来,果然见到那妇人眼中满是窘色,虽然面上木然,但眼里又愧又羞又恼,好像快哭地样子。
小蛮笑道:“姐姐,你一定是花容月貌的美人,何必戴着面具。”
妇人羞愧了半日,终于还是从脸上揭下面具,原本肥圆的脸顿时变成了秀雅地鹅蛋脸,大约有三十多岁,要说漂亮却也不怎么出色,只是温温婉婉,清秀纤柔的小家碧玉,看上去十分舒服。大概是因为做了一件超级丢脸地事,她地举止慌乱,倒有一种令人怜爱的味道,小蛮比她小那么多都忍不住要去安抚她:“没什么,一场误会而已,姐姐不用怕,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她有些感激,握住小蛮地手,突然咳了几声,嗓音沙哑,面色潮红:“是我太冲动了,还伤了你……”她忍不住又要哭,小蛮只得继续安慰:“没什么没什么,不疼不痒,我好得很。”
她慢慢恢复了平常神色,低声道:“你别叫我姐姐,你是泽秀的妻子,下午我早该想到了,只是一时气血攻心……你应当叫我二婶。”
小蛮笑了笑:“我不是他妻子,还没成亲呢。二婶还是留着以后叫吧,我叫小蛮,姐姐你呢?”
她声若蚊呐:“我叫佳檀……嗯,你真的不会告诉他们……”
小蛮笑道:“佳檀姐姐放心,我绝对不告诉他们。我就说自己跑过来玩了……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佳檀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浑身一僵:“他们那么快就找来了!”
她起身就要跑路,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跑,就让团扇子骂我一顿好了。”
小蛮奇道:“团扇子先生来开封了?对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佳檀低声道:“是客栈的仓库……我们就住这个客栈,他……肯定会骂死我……”说着莹然含泪,楚楚可怜。
小蛮见对面有个透气的小窗户,急忙招手:“说什么呢!干嘛要他骂你!快!从那里走!快走啦!”
佳檀终于还是犹豫着打开窗子跳了出去,一边咳嗽一边轻道:“小蛮妹妹,我一定报答你。”说完整个人像蝴蝶一样飘然而去。
小蛮微微一笑,好吧,她必须要承认,这个女人很聪明,真的很聪明。
大门一下子被人踹开,小蛮刚来得及把那只团扇子塞进怀里,还没回头,整个人就被拽了过去。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泽秀的手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搓着,确认有没有伤口。
小蛮被搓得哇哇大叫:“好痛好痛!没伤都给你搓伤了!快放开我!”
泽秀惊魂未定,张手就把她揉进怀里,小蛮差点被勒得背过气去,痛苦地从喉咙里发出求救的声音。耳边却听得他心脏在急速跳动,果然真的是吓坏了,她心中一酸,抬手环住他,轻轻拍着。
团扇子点了蜡烛走进来看了看周围,道:“小丫头知道是谁拖你过来的么?”
泽秀慢慢放开她,小蛮喘了一口气,才道:“嗯,不知道,我刚醒过来。”她说得犹犹豫豫,低头一看,塞进怀里那个团扇露出一个扇柄来,她不着痕迹地给推回去,泽秀眼尖,一把抽了出来:“什么东西?”
团扇子脸色顿时变了,飞快抢过来,仔细看了半天。他此刻的脸色变化才叫好看,一会绿一会红一会白,小蛮忍着笑,轻声道:“扇子是我捡到的,有什么不对?”
他把扇子粗鲁地塞回去,道:“没……没什么……你既然没事就好……嗯,估计还受了些内伤,手给我看看。”
小蛮这会才觉得浑身软得和棉花似的,果然就是他们说得受内伤,脑袋里疼个半死。
用内力伤了她,还把她当作白痴,说两句好话装装可怜就以为她会包庇,那个佳檀只怕要后悔死,她一定不晓得,说好话和装可怜一直都是小蛮的拿手好戏,别人想用这个法子来糊弄她,基本没可能。
不知道团扇子回去怎么处理,是把佳檀骂个半死,还是佳檀把他骂个半死,这个小蛮就不清楚了。她受的内伤还挺厉害,时不时就流鼻血,团扇子给开了药,吩咐静养休息,然后灰着脸上楼,再也不理他们了。
泽秀背着她慢慢走回租的民居,突然说道:“是二婶?”
小蛮想笑,轻道:“我怎么知道,我是刚醒啦。”
泽秀晓得她鬼点子最多,当下也轻笑道:“说来也是,我一时竟没听出那是二婶的声音。她身体虽然不大好,但醋劲倒很大。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乎二叔。”
小蛮点头道:“不错,某人的醋劲很大,原来是这个缘故。”
泽秀没说话,小蛮把脸凑到前面去看他,他别过去不给看,她笑了起来,轻轻叫了一声:“泽秀。”
他淡道:“少废话,闭嘴,回去就好好睡觉,伤养好了才许出门玩。”
小蛮叹了一口气:“你真的……越来越像我爹。”


    

  

锦绣之卷 第三章 爱与妒忌同行(三)
更新时间:2008-10-27 17:44:21 本章字数:3337

第三更。
团扇子说得没错,小蛮养伤的第三天,一辆粉红色的马车堂而皇之地停在了他们租的民居前。小蛮正在午睡,被雪先生声势浩大的招呼声给惊醒了,睁眼一看,就见这风骚艳丽的男人死死缠在泽秀身上,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哀嚎:“泽秀乖宝宝,让叔叔好好看看你!叔叔好想你们啊,想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你瘦了,真让人心疼……”
泽秀一把将他丢下去,冷淡地拍拍衣服,好像掸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小蛮小心翼翼地爬起来,低声道:“雪先生,你怎么也来开封了?”
雪先生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小小蛮也长大了,变漂亮啦。叔叔这次给你准备了更多的好看衣服,保证你会喜欢。”
泽秀淡道:“她不会喜欢。”
雪先生叹了一口气:“你们怎么住这么寒碜的地方?快,和叔叔走,让叔叔把你们养得胖胖的。”
泽秀不等他动手,一把先抱起小蛮,雪先生只得提着包袱,跟在后面上车。小蛮见前面赶车的车夫是个俊秀少年,很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是谁,倒是那人转头笑道:“小蛮,好久不见。”
小蛮“啊”了一声:“端慧!你变成男人了吗?”
他微微一笑:“我本来就是男人,这次跟着雪先生出门,做男装更方便。”
小蛮心里怪怪的,他以前扮成女人,她心里障碍还不那么大。想到他帮自己换衣服擦洗什么的也能故意不在乎,这会恢复成男人的样子,她就很不舒服。脸上不由一红,有些说不出话来。
端慧很体谅地不再开口。乖乖驾车。风把窗帘吹起,泽秀拉开窗帘,让温暖的风灌进来,过一会,才道:“三叔。你会在开封长住?”
雪先生摸着脸:“差不多吧,不过辽地地店也没关,那里都是老主顾了。老待在北方,干燥苦寒,对皮肤不好呀,天热了回去,天冷了过来。”
你可真能折腾,小蛮暗暗想着。
泽秀若有所思,放下帘子不再说话。1 手机站
团扇子和佳檀果然先到了。在偏厅里喝茶闲聊,佳檀死活不相信面前穿红着绿的漂亮丫鬟们是男的,正逼着容月脱衣服给她看。忽见雪先生他们回来了,小蛮也跟在后面。羞得她脸上又泛起红晕。乖乖坐了回去。
“二嫂,我这里都是男人。除了你们二位女客就没别地女人,只怕是让你失望了。”雪先生说得柔情万千,好像多么愧对她似的。
佳檀脸红红地看着他,特别无辜。又来了,这个女人,小蛮在肚子里叹了一口气,世上除了自己,还真有特别喜欢装模作样地人,真没想到。
他们一家子人聚在一起说一些话,小蛮没兴趣听,借口解手就跑去雪先生的新府邸里玩了。刚赏过一株杏花,拐了个弯,就见佳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吓了一跳,赶紧扬起笑脸:“佳檀姐姐,你好呀。你果然是团扇子先生的夫人。”
佳檀含羞带愧地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方才往这杏花树下一站,一笑,果真比刺绣上的还漂亮哩。”
小蛮明知道她肯定不是真心这样说地,但被人捧还是很高兴,当即笑道:“我怎么能和姐姐比,姐姐才是国色天香。”
难道她们会这样互相吹捧一个下午?
佳檀又捧了她一阵,她也捧了佳檀一阵,大概互相都觉得这样捧下去没什么意思,佳檀才从怀里取出一把新的团扇,柔声道:“小蛮妹妹女红那么好,真让人羡慕。嗯,这把扇子,你看看……绣一下大约要多久?”
敢情是找她绣扇子的。小蛮接过扇子看了一阵,上面是一只工笔的孔雀,配色鲜艳华贵,极其细腻,斟酌了一下,于是笑道:“这个可难绣了,我本领浅薄,绣不出来。”
她才不要做白工。
佳檀低声道:“妹妹太谦虚,你的女红只怕外面针织坊也比不上的。你若是肯帮我,我感激不尽。”
小蛮想起那会在团扇庄园,帐子窗帘上粗陋的团扇刺绣,据说是出自这位佳檀大人之手,她果然不擅长做这个。而且后来出来扮作卖唱女子,也不像,琵琶和歌喉都是一塌糊涂,她除了练武大概什么都不会吧?
她低头看了看那把孔雀扇子,其实也不难绣,主要是费事罢了。
佳檀见她垂头不语,只得又道:“其实……是他……嗯,他说如果我不喜欢别人绣扇子,以后就让我来绣,不管绣的怎么样他都喜欢。可是我……不太擅长,只有请妹妹来帮忙……”
小蛮笑了笑:“绣这把扇子少则十日,多则两月,花费时间太久……”
佳檀立即掏出一个小布包,悄悄塞进她手里:“所以只有麻烦妹妹……这是一些心意,妹妹绣完了,我还有更多心意送上。”
以小蛮对真金白银的敏感程度来说,布包一入手,她就掂量出来是大约五十两左右地黄金,正要嫌少,听她说绣完还有,便垂头一笑,将布包塞进袖子里,柔声道:“我一定帮姐姐排忧解难,放心吧。一个月之后,姐姐再来取。”
佳檀大喜,连连道谢,心满意足地走了。小蛮坐在长廊下,头顶如火杏花纷然坠落,如火如荼,如此美景她和没看到一样,只赶着解开布包,数了数,果然是五十两黄金。
她将黄金全部塞进宽大的春衫袖子里,将那把扇子举高看,寻思如何配色下针。
泽秀明明知道这丫头绝不会有什么诗情画意的琉璃肠子,却还是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扰这种春天单薄地美丽。
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知道,小蛮不会永远是小丫头,乱七八糟地头发,乱七八糟地衣服,虽然可爱,却并不美丽。
当她开始美丽的时候,潇洒自若地人就不再是他。
她的长裙长袖垂到了地上,整个人靠在朱红的栏杆上,仰头对光研究那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团扇。真的很美,柔和又纤灵,仿佛刚才那种市侩的交易和她一辈子也没有交际的那种美。
他慢慢走过去,见到她像被惊到一样,急忙回头,看清是他之后立即露出笑容,声音柔脆:“泽秀,快过来,我今天又进账五十两黄金了。早知道刺绣这么来钱,我干脆开一家针织坊好啦。”
她说了什么,泽秀很惭愧地没听见,他坐在她身后,由她背靠在自己肩膀上,两脚翘上栏杆,鞋子上两团丁香色绒球颤巍巍地,可怜又可爱。他情不自禁用手开始替她梳理垂在背后的青丝,触手微凉柔软。
她说了一阵,得不到回答,也停了下来,将扇子朝袖子里一塞,见他一只手扶在栏杆上,便用手指去戳。泽秀去抓,她便点着栏杆逃开,等他缩回去又去戳他,像是勾引他来抓自己似的。
她双颊上有春风般的笑意,令人心醉,泽秀于是不由自主地陪她玩这个很弱智很无聊的游戏,最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像是被迷惑一般,低声道:“小蛮,你考虑好没有?愿意嫁给我吗?”
小蛮呆住,想了好半天,一会脸红一会咬牙,就是不说话。
泽秀“啪”地一声捧住她的脸,低头道:“快回答。”
她痛得叫了起来,一把撑起来,怒道:“我才不要嫁给你这种粗鲁的蛮子!一点诚意都没有!”
泽秀拽住她长长的袖子不给她走,一拖,她又跌了回来。
“你要怎样的诚意?”他问得认真。
“就是……这样那样这些那些,总之你太粗鲁,我才不嫁。”
“这样那样这些那些是怎么样?”
小蛮推开他,跳了起来,跑了两步,回头嫣然一笑,春色染上眼角眉梢:“你自己琢磨吧!死大叔。”
他若是能琢磨出来,还会问吗?泽秀一个人坐在回廊上冥思苦想,想不出一个头绪,这些柔丝一般烦恼又快乐的事情实在不适合多想。
他长叹一声,撑在栏杆上望着头顶纷染如火的杏花,只觉平日里的利索劲都没了,一会笑一会皱眉一会咬牙。
最后他终于站了起来,扶了扶腰上的三把剑,决定出门抓几个通缉犯,把这些郁闷的事情暂时丢在脑后。


    

  

锦绣之卷 第四章 香不冷(一)
更新时间:2008-10-27 17:44:22 本章字数:4330

第四更。
小蛮开始绣那把扇子,是在泽秀走后第三天。
一连三天没音讯!不回来睡觉不回来吃饭!若不是雪先生他们一个劲保证泽秀绝不会有事,她简直就要抓狂了。
这个男人真的很过分,求婚不遂就在那里耍小心眼,赌气跑出去不回来。她决定不能宠着这种坏习惯,一定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行为,否则真要被他骑在头上一辈子。
小蛮再也不急着问泽秀今天有没有消息,她摊开冰绡绸,开始描花样子。
描了一半的时候,突然觉得泽秀出去也没什么不好,两个人总不能成天腻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她有她喜欢做的事,泽秀也有自己喜欢的事,委屈她或者委屈他,都是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总是腻在一起,那不叫爱,叫牛皮糖。
她花了五天功夫,才把花样子描好,工笔的孔雀描起来简直是折磨人,配色与针法的配合更是要人命,小蛮暗暗后悔,应当问佳檀多要点订金,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绣的完。
她花了一整天,好容易将孔雀脑袋给绣出来,正要喝口茶休息休息,忽听端慧在门外叫她。她急忙过去开门,却见端慧又扮成了漂亮的女孩子,端着一个小食盒笑吟吟地走进来。
“泽秀少爷快回来啦,这两天应当就到,小蛮可以放心了吧?”
小蛮心中一喜,面上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回来就回来,特地跑来告诉我做什么。”
端慧也不理她这种小矜持。凑过去看她绣的扇面子,啧啧称赞:“小蛮的女红真好,比外面的针织坊也来得强。上回府上来客人。让容月去订做一双枕套,指明了要绣云纹如意。等了三天,拿回来一看,线头还在上面呢,粗糙地很,配色也不美。”
小蛮端着热茶喝了一口。轻道:“嗯,我也有这个意思,身上的钱买一块地皮应当够了,打点打点,开个针织坊,专门卖这些手工艺的东西,说不准能赚些钱。总比把钱放在那里成天看着强。”
端慧眼睛一亮:“你不早说,我对开封这里还挺熟悉,若是要买地皮。我可以带你去找合适地。”
小蛮放下茶杯,倒是有些心动:“也好……”
春天的夕阳照在身上都令人懒洋洋地,昏昏欲睡。
泽秀骑在马背上。由着它在街上慢慢走,他一时还不太想回去。他早已习惯了恣意奔放的生活。像风一样。随便去哪里都觉得很自在舒适,如今这股风尾巴好像被人揪住。他去哪里都有一个牵挂,其实并不太习惯。
那些又烦恼又快乐的事情,柔丝一样缠住他,不讨厌,好像还有点喜悦,也让他重新变得懒洋洋醉醺醺。:
他还不太明白,究竟要怎么样才叫诚意。某个坏心眼的小鬼给他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就算一时丢在脑后,到底还是要捡回来重想。
他仰起头,辫子散了开来,长发随意披在背上,街上有很多人在看他,惊艳地,爱慕的,怔忡的----他并不在意,早已习惯这些眼神了。
他是仗剑天涯的侠客,不是忸怩的贵公子。
但无论是侠客还是贵公子,遇到感情的事情都会一样烦恼。
比如他会想,这么多天一个招呼也没打就跑出去,她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发脾气?会不会气得在哭?会不会又想了很多鬼点子来折磨他,就是不肯给他一个答复?
又烦琐又平淡,但是让人流连忘返。
护城河畔的杨柳已经垂下了碧绿的柔枝,随风摇摇晃晃,很像娉婷的女儿身姿,他随意看过来,正要策马让它快些走,河对岸地一个身影突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人也骑在马上,不过衣服可就好多了,薄软的春衫,又宽大又鲜艳,上面绣了无数朵大芍药,广袖长裙随风微微晃动,时而鼓起时而飘舞,她整个人看上去也像一朵芍药。
她在低头和走在身边地一个男子说话,长睫微颤,双颊上的笑意比春风要美。浓密地头发突然被风吹起,盖住她地半边脸,那个男子体贴地伸手替她拨开。
泽秀微微眯起眼,停在河岸旁,定定看着他们过桥,然后走过来。
她一直走到很近的地方,才好像突然惊觉了似地,突然回头,立即看到了他,眼睛登时一亮,上下打量一番,却是微微一笑。
“你好脏啊,也好臭。”她笑吟吟地。
泽秀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有血迹有泥土,确实又脏又臭,但,重点不在这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男子,冷道:“他是谁?”
她笑得露出一排雪白的牙:“笨蛋,端慧啊端慧,你都看不出来?”
端慧赶紧上前行礼:“见过泽秀少爷。”
哦,原来是他,平日里都扮成女人,他早忘了他其实是个男人,穿上男装竟半点没看出来。
泽秀嗯了一声,淡道:“你们出来乱跑什么?”
小蛮策马朝前走,回头嫣然一笑:“我干嘛要告诉你。”
青丝在她纤细的背部翻卷飘舞,夕阳将她的影子拉了很长,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他眼里,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无法抑制。
端慧小声道:“小蛮姑娘想买一块地做生意,我陪她出来看。”
“生意?”泽秀问得茫然。
“她打算办个针织坊什么的,做点刺绣手工艺的买卖。”
泽秀笑了笑,过一会,轻道:“也好。她喜欢就好。”
小蛮回去之后继续取出针线绣孔雀,发誓今天一定要把上身给绣完。
刚绣了几针,就听见有人敲门。是端慧的声音:“小蛮,雪先生让我送饭来了。”
她答应了一声。手头一时放不下,便道:“麻烦你直接送进来,谢谢。”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蛮头也不抬,低声道:“等等啊。我把这一针弄完。”
没人说话,她绣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对,急忙转头,却见泽秀换了干净的薄软春衫撑在旁边看她刺绣。小蛮轻道:“怎么是你。”
他看也不看她,淡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说话还是那么讨厌。小蛮不理他,继续绣,但他在旁边杵着,小蛮总觉得他是在看自己。可是每次抬头都发现他是在专注地看绣品。她终于无法绣下去了,停针转头看他。
“怎么不绣了?我看着呢。”他也转头看着她。
小蛮微微一笑:“你……看人还是看画?”
泽秀眉毛也没动一下,很冷淡地说道:“看画。人有什么好看地,和猴子一样。”
小蛮登时怒了。把绣品一收:“不绣了。我吃饭。”
泽秀从善如流,把食盒放在桌上。端菜出来,拿出两双筷子。小蛮撅嘴道:“干嘛,你也要在我这里吃?”
“我为什么不能在你这里吃?”
她气得无话可说,抓起筷子猛扒饭,一颗小肉丸突然落在她碗里,泽秀淡道:“多吃肉,瘦的和皮猴一样。”
她立即夹了一颗蒜头丢他面前:“你才多吃点蒜头,嘴巴太坏了,消消毒。”
她生气的时候很好玩,也很甜,泽秀很想笑,然后他真地笑了。
“不许笑。”小蛮恶狠狠地瞪着他。
泽秀果然不再笑,上下看了看她,突然说道:“这衣服一点也不适合你,难看的要命。”
他回来就是挑刺吗?小蛮愤怒了,把筷子一丢:“我不吃了。”
她跳起来打算把这个死男人狠狠揍一顿,泽秀撑着下巴看她,悠然道:“衣服太难看,所以你还是赶紧脱了吧。”
小蛮呆住,好像不太能理解他说了什么。泽秀很诚恳地点点头:“你没理解错,我就是那个意思,衣服难看地要命,快脱了。要不,我来帮你脱?”
他很好心地抬手去解她的衣带,小蛮突然又跳了起来,掉脸就跑。还没跑到门口,眼前人影一花,他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小蛮轻轻叫了一声,挣脱开来,头上的发簪金光一闪,落在地上,满头青丝倾泻而落。
她转身朝屋内跑,面红如火,却是在笑:“你的诚意就是这个?你这个死色鬼,去死啦!”
烛火被人一口吹灭,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小蛮只顾闪躲,不知何时又被他一把抓住揉在怀里。她惊得一跳,只听他低声道:“不错,这就是我的诚意了,你要还是不要,只看你。”
“你自己说我是瘦皮猴地!”
“我就喜欢瘦皮猴,你有意见?”
她没意见,半点意见也没有。
他去解她的衣服带子,不防她突然一挣,轻飘飘地跑开,回头嫣然一笑:“你这个死色鬼!想得美!”
她推门要出,下一刻却扑进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他抱,她躲;他低头亲,她故意让。绣满芍药花的衫子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地上,退退退,无处可退,一头栽进温柔之乡,一切于她都是新鲜而且陌生。
所幸有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否则明朝怎生见得他。扑簌簌泪点腮边落,急煎煎每每眼难交。温软软可怜亲香玉,紧煞煞红浪滚银涛。小院深沉,帷帐里喧嚣。
喧嚣,锦帐为人拽住,潸然如泪珠掉落,将所有起伏跌宕都藏匿在幽深之中。一把青丝摇曳而出,犹如一支蘸饱了墨的笔,忽而一撇,正是“东风舞困瘦腰肢”,那样一捺,却是“披离满径点胭脂”。
纤细的手指探出来,这样一拧,叫做“娇滴滴鸭绿鸳红”,那边一扭,叫做“颤巍巍雨迹云踪”。
这一笔行书狂草,秀丽图文,又怎是一个妙字可以比得
一夜狂喜。
大家要的船戏来了,够大够豪华吧?
话说,这次出门,玩没玩到,给冻得大病一场,发烧烧得脑子要沸腾。大概是因为烧得沸腾了,所以这几章如果有逻辑错误语言烦琐等等,大家包容一下哈^
可恨我的相机,到了喀什就坏了,郁闷的想杀人,出门发现手机没电,匆匆忙忙连充电器也没带(有我这样倒霉地旅游者么……)
就吃了一次大盘鸡,辣的我胃疼,眼泪狂飙,晚上就开始发烧,酸奶啊手抓饭啊羊肉啊通通成了浮云。
很郁闷的新疆之旅。同学们,身体是游玩地本钱,出门玩之前一定要锻炼身体呀像我这么衰……
泪奔而去……
再奔回来----我言而有信,船了,而且很豪华。谁谁说不豪华的,风声太大,我没听见……


    

  

锦绣之卷 第五章 香不冷(二)
更新时间:2008-10-28 13:47:16 本章字数:4228

今天两更。
第一更。
绞断最后一根线头,小蛮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的脖子很酸,背也很痛,眼睛也有点睁不开,累得要命,不过心里很舒畅。
举高手里的扇面子,上面绣着一只工笔孔雀,鲜艳妩媚,栩栩如生。光影变幻间,色泽好像也在变,一忽儿是绿,一忽儿是蓝,一忽儿是金,令人目眩神迷。
小蛮很满意这个绣品,左右上下看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失误和遗漏的细节,这才推门走了出去找佳檀。团扇子他们住在后面的院子里,隔着一条人工小河,过了桥便可见那里的幽幽青竹。
小蛮本来打算直接把扇面子送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突然想起佳檀让她绣孔雀是瞒着团扇子的,她这样正大光明地跑去找她,虽然团扇子不会说什么,但佳檀难免难堪。
她立即停下脚步,在桥上犹豫不决。刚好容月提了水桶来河里打水,见她踯躅不前,便笑道:“小蛮姑娘是来找团扇子二爷他们的?可来的不巧了,二爷和二夫人都出门办事呢,只怕十天半个月的都回来不了。”
汗,出去了?小蛮点了点头,道个谢,转身便走。早知道她就不绣那么快,赶命似的,反而把自己累个半死。
容月又道:“对了,雪先生让端慧交代你呢,最近外面乱的很,小蛮没事就别往外跑了。府上人人都忙,等忙过去了。再让泽秀少爷陪你玩。”
一听到泽秀两个字她不由自主有点心虚,随便寒暄了两句就走回自己的院落。
看样子府里确实有什么事在忙,连端慧都很少来了。雪先生他们更是没个影子。至于泽秀……小蛮只觉脸上发烫,情不自禁用手去捂。其实。她也有很多天没见到泽秀了,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他就消失了一样,不晓得忙些什么。
那天早上起来,枕畔床边空空的。半个人也没有,那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第一次让小蛮体会到了一种别样地失落孤寂。开始的几天见不到他,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得心力憔悴。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某个人成为她的整个天空,一举一动都对她产生巨大地影响。
所以小蛮开始忙自己的事,因为她不喜欢为了任何人而失去自我地感觉。
如果要说小蛮有什么天赋,熟悉了解她的人一定会说:撒谎骗人、八面玲珑。
但其实她最大的本事。是无论任何环境任何遭遇,遇到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快活。好像绝望两个字。永远都与她无缘。
大概是因为在忙,雪先生的府邸里明显空了不少。 …以前那些随处可见穿红着绿的丫鬟们都不知去了哪里。偶尔有一两个走过,也是匆匆忙忙。头也不抬。
雪先生不见人影,团扇子夫妇也不见人影,泽秀更是不知所踪,连端慧也很少能见。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小蛮心中疑惑,回到自己地院落,正要推门进去,忽见门已经被人打开,半掩在那里。最近不寻常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她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在门外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谁在里面?”
回答她的是一阵脚步声,门呼啦一下被人拽开,入目就是一张脏兮兮的黑色大氅,来人挽着粗长的辫子,桃花眼熠熠生辉,定定看着她。
小蛮一时呆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识的声音,跟着猛然垂头,耳朵都红了。
“是……是你啊。”她有一丝的慌乱,绕过他飞快进屋,把手里的扇面子放在桌上。
他跟过来,抓起扇面子眯眼看了一阵,道:“绣的真不错。”
小蛮倒了两杯茶,微微一笑:“那当然,不看是谁绣地。”
泽秀笑了一声,一把从后面抱住她,小蛮只觉耳上一热,他细细吻了上来,一面轻道:“想我了没?”
她顿时软了,急急抓住他的手:“我为什么要想你!”
他拆下她头上的发簪,滚烫地唇落在她脖子上,呢喃:“就因为我是你夫君。”
小蛮淡道:“是么,我还以为你只是说着玩玩。”
她话语里到底透出一丝幽怨苦楚的味道,泽秀不由一愣,轻轻将她扳过来,低头看了半晌,轻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走地。”
小蛮没说话,他肯定是不会知道,那天早上起来看到空荡荡地床,一室的死寂,她茫然地等了一个上午他也没回来,那种滋味究竟是如何地。
泽秀见她的眼睛慢慢红了,像是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慢慢凝聚,被她憋在那处,还撑着装没事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酸,慢慢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发轻道:“对不起,是我不够周到。因为突然有急事,我没忍心叫醒你。”
小蛮别过头,有点尴尬:“好啦……那、那也没什么……”
“嗯,今天难得有点空闲,正好补偿一下……”说着他就有点不规矩,小蛮涨红了脸死死拽住他的手:“你就只会想这个?!”
他急切地去解她的衣服,“当然,我是男人啊。”
小蛮扭着身子躲开,使劲捂住鼻子:“你身上臭死了!也脏死了!别碰我!”
泽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血迹和泥巴还在,还有汗渍,好像确实又脏又臭。他叹了一口气,只好放开她:“好吧,我乖乖听命。在这里等着我,不许跑。不然抓到了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小蛮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绯红:“你去死啦!”
泽秀去后面浴房洗澡。换下的大氅就放在椅子上,小蛮抓起来看了看。厌恶地皱起眉头,真臭,不晓得他怎么能穿进去的。她把衣服裹成一团,丢在角落里,打算洗洗补补。
忽听他在浴房里大声叫她的名字:“小蛮。帮我拿干净衣服过来。”
她只得拿着衣服,隔着屏风把衣服挂在上面,却听他在后面又叫:“水不够热啊,加点热水。”
此人真当自己是大少爷她是奴婢啊,小蛮在屏风后面冷笑:“你不是大侠吗?冬天用冰雪洗澡都没问题的,不够热也没大问题嘛。”
他笑骂了一句:“死丫头。”
紧跟着水声淋漓,小蛮只觉一只湿漉漉地手抓住自己,一阵天旋地转,她扑通一声掉进了浴池里。像一只落水的猫,惊慌失措,拍着水要往上面爬。
有人从后面抱住她。似乎是比水还要烫的肌肤贴上来,一直熨进衣服里。小蛮只来得及低叫一声:“现在还是白天……”就被他拖了过去。
衣服悠悠荡荡漂在浴池里。不停有涟漪拂动。它们也跟着摇晃。她不自觉地抬手紧紧抓住木浴池地边缘,像是要倾倒下去一般。湿漉漉的长发披满在地上。
他们在互相吞噬,一时分不出胜负。他满面硬硬地胡渣刮在脸上脖子上胸前,又痒又痛,可是这样的感觉很快也被另一种狂潮吞没。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会死,像那天晚上一样,瑟缩着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像是恐惧,也像是不知所措。
她的嘴唇好像被人咬破了,有点疼,一丝一丝牵扯着她的神智。慢慢等浪潮退去,她才感觉出有人在伤口上一下一下轻轻啄吻着。
“胡子……”她喃喃说着,捧住他地脸,“刮胡子。”
他在前几天应当刮过一次,这次新长出来的并不长,但就因为不长,所以刮在皮肤上疼的很。小蛮拿着匕首,很认真地帮他把那些可恶的胡须刮干净。他的手还是不老实,这边摸一下那边揪一把,忽而停在她脖子和胸前密密麻麻的红痕上,慢慢摩挲着,轻道:“疼不疼?”
有些是胡须刮出来的,有些是他亲出来的,还有些是他的指痕。
小蛮摇了摇头,将匕首洗干净又擦干,放在浴池边上,回头一看,她地衣服在水上早漂了老远,够也够不着。
“我要上去。”她有点埋怨地说着。
泽秀笑道:“上去还要和我说吗?”
“可我没衣服。”
“那么难看的衣服穿了还不如不穿。”
小蛮抬手就打,他笑着闪开,抱住她出了浴池。小蛮尖叫一声,死死巴住他的脖子,急道:“你疯了!快拿衣服!”
有人主动投怀送抱,他绝对不会客气,湿漉漉地上床放下帐子又是一阵胡天胡地。
小蛮快睡着地时候,他好像贴着耳朵在说什么,断断续续的:“……不要出门,最近开封府很乱……在家好好待着……没法陪着你……忙完了我带你去漠北骑马……”
她实在太累了,后面他说了什么,她再也没听见,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他又不在了。
床头放着一张字条,她打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行话:半个月之内无法回来,照顾好自己,不要随便出门。泽秀留。
他总算有点进步,走之前知道留张字条了。小蛮笑了笑,倒是觉得神清气爽,起身梳洗一番,忽听门上被人敲了一下,好久不见地端慧在外面说道:“小蛮,我可以进来吗?”
她急忙去开门,却见端慧又是一身男装打扮,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
“雪先生他们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们地影子了。”小蛮给他倒了一杯茶。
端慧柔声道:“是有点私事要处理,雪先生就怕你在府里待着闷,让我回来陪你。”
小蛮笑了笑,他一旦恢复男装,她好像就不晓得跟他说什么,意识里反复提醒自己他是个男人,而不是穿着女装的娘娘腔。
不过他虽然穿着男装,举止还是和女人没区别,拿着她绣好地扇面子赞了半天,和她讨论了好一会配色针法,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小蛮不是要做生意么?上次去看的地皮你不太满意,这次我在开封有个熟人要卖一个地段极好的房子,他们是打算乔迁去江南住,因屋子有些老旧,所以迟迟不能脱手,小蛮若是想看,我可以介绍一下,价格也可以商量。”
小蛮眼睛登时一亮,嘴上却说道:“房子老旧可怎么办,要开店的话,不太吉利吧。”
端慧笑道:“这有什么,拆了重建也可以。主要是地段极佳,靠着护城河,人来人往的,倘若价格能谈下来,还是你划算。”
小蛮点了点头:“好啊,那就去看看。”
端慧微微一笑。


    

  

锦绣之卷 第六章 香不冷(三)
更新时间:2008-10-28 13:47:17 本章字数:4234

第二更。
出门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容月,他很惊讶。
“小蛮这是要去哪里啊?”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端慧就笑道:“雪先生吩咐,别让闷着小蛮姑娘,叫我带她出去玩玩呢。”
容月犹豫着点了点头,他怎么不记得雪先生有交代过这句话。不过端慧向来是雪先生的心腹,他说的话不会有假,于是他提醒了一句:“外面……嗯,比较乱,都要小心,早点回来。”
端慧将小蛮扶上马背,轻道:“放心吧。”
春天果然是令人舒畅的季节,护城河畔的杨柳已经垂下了很长的枝子,随风摇舞着。路上时常可见穿着春装出来踏青游玩的少女,长长的袖子像一双双蝴蝶的翅膀,很是灵动。
小蛮在马上骑了一阵,见端慧牵着马在前面走,心里有些愧疚,轻道:“端慧,我还是下马一起走吧。”
他一愣,跟着笑道:“好啊,小蛮喜欢怎么就怎么。”
她跳下马背,和他并肩走在街上,不时问一些那房地的事情,端慧只笑答看了就知道。
走了一会,忽然停在一扇门前,小蛮四处看看,这里果然人来人往,正对着护城河,地势绝佳,她心中顿时喜欢起来,只盼价格能谈低一些。
端慧敲了两下大门,过一会便有仆妇来开门,门口是个宽阔的院子,房屋是古旧的两层,果然破破烂烂。只是似乎没有人住的痕迹。
小蛮正看着,忽听端慧说道:“小蛮觉得如何?”
她点了点头:“还可以,倒是要把这么高的围墙拆了才行。挡光。我觉得五百两黄金就可以打住了,再高了不划算。”
端慧低声道:“只怕你有钱也买不到。须得用别地东西来换。”
小蛮没听清,回头道:“什么?”
端慧微微一笑,柔声道:“不,我是说,小蛮。总算捉到你了。”
她心中一惊,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只见他取出一块帕子在面前轻轻一晃,一股浓烈的甜香扑面而来,她脑子里嗡地一声,不由自主软了下去。
小蛮从来没怀疑过端慧,不,或者说她在雪先生府上根本就没有产生过“怀疑”这个念头。
她知道泽秀的家族不简单,至少没有他自己和雪先生说得那么简单。所以雪先生身边地人,她更不可能去怀疑,更何况那人是端慧。
突然想起泽秀说最近开封府很乱。别随便出门,雪先生府上也古里古怪的不见人影。她虽觉得怪异。却没往深处想。如今大概是明白了,他们不知搞了什么行动。…:惹得泽秀他们都以为是来找麻烦地,转移了视线,其实他们的目标还是自己。
就是不知他们抓了自己是要剁还是要砍,抑或者是因为她的身份----郭宇胜的孙女。
小蛮幽幽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入目是半旧的屋梁,屋里黑漆漆,星星一点地烛火在桌上跳跃,没有声音。
她觉得很热,很闷,脑子里嗡嗡乱响,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纷扰,难受得恨不得剥掉自己一层皮。
一个人影出现在床边,是个少年,头发全部束在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面容清秀,双目犹如暗夜寒星一般。他执着烛台,低头看了看她,低声道:“你醒了。”
小蛮觉得他很熟悉,声音和容貌都熟悉,但大约是迷药还起着作用,一时就是想不起他是谁。
他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拧干了帕子替她擦脸上奔腾的汗水,然后是脖子,肩膀----小蛮突然发觉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光溜溜地躺在床上。
这个认知让她猛然清醒过来,一把坐起,捞起被子就裹住要害。
“不用怕,一路过来我已经做了无数次。”少年的声音含笑,很温柔。
小蛮的脸都青了,做?!他做什么?!
仔细打量他,她突然失声道:“你是端慧?!你怎么……”好像长得不太一样,他现在看上去……更像一个男人?印象中端慧的下颌是十分柔和的,所以扮起女人来惟妙惟肖,但这个少年的下颌冷厉,犹如刀斧雕琢出来的一般。
端慧淡道:“是不太一样,为了扮成女子,不得不在脸上做些功夫。”
他从腰间皮囊里取出一些肉色地东西,在下巴上摸捏了一阵,再抬头,那个弧度柔美的端慧果然回来了。
小蛮很想晕过去:“你……你是天刹十方的人……雪先生居然不知道……”
“观星家族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地。”他淡淡一笑,见她又紧张又羞涩,微微发抖,便又道:“你不用怕。如果你是个男人,被迫扮成女人好几年,说话举止行为甚至心里想的都要和女人一样,你会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是帮你擦汗而已,什么也没做。”
小蛮长长吐出一口气,略微放松了一些,接过他手里地帕子:“我自己来。”
奇怪,天气也不是很热,她为什么一直流汗?热地要命?
“注意不要受凉,这是迷药的后劲,为了不着痕迹把你带到杭州,我让你昏睡了十几天,或许现在会有点难受,不过很快就好了。杭州?!她又震撼了,回头瞪着他。
端慧还是一贯地温柔沉稳:“我家先生在杭州香不冷等你。”
香不冷又是个什么鬼地方……小蛮一肚子疑惑。
她又被人抓了,像球一样,这个抓一下那个抢一下。
要哭吗?不,算了,哭哑了嗓子不划算。还累。
要闹吗?也算了,估计她还没闹呢就会被人打昏,她可是一点功夫都不会。
要郁闷吗?还是算了。她没那个力气郁闷,都被捉来了。如此高明的骗局,她能怎么办,乖乖认栽吧。
端慧递给她一杯茶水,她正好渴的厉害,一口喝干。问道:“现在是在哪里?”
“离杭州城五里外的农家。”
小蛮点了点头,把茶杯还给他:“衣服给我,我不喜欢光着身体。”
端慧果然把衣服放在了床上,但不是原来地那套,而是一套粗布的男装,还是最老气普通的那种。她一愣,端慧道:“明天要改装赶路。”
说完走了出去,等她穿好衣服再进来,手里已经端着一碗清粥外加几块胭脂鸭脯。
“你没有哭闹。我有点意外。”小蛮两手无力,端不起饭碗,端慧便一勺一勺慢慢喂她。
她干笑了一下。再怎么胆小没见过世面地人,这一年多被人抓来抓去。这个追杀那个砍手。也习惯了,她也想哭闹。奈何身体不配合,只得作罢。
“先生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不用怕。只要你乖乖听话,香不冷会有许多比泽秀天权更加俊美的男子可以送给你,日子只会好不会坏。”
小蛮差点被呛到:“我……要男人干嘛?!”
他没说话,只是淡淡在她脖子上扫了一眼,上面还留着淡淡地痕迹,是泽秀留下的。
小蛮登时涨红了脸,想骂人,但又不好意思老了脸为这种事吵,少不得把火气压下去。
吃完饭端慧将碗往桌子上一放,自己扯了一把藤椅过来坐在门口,背对着她,淡道:“睡觉吧,明早还要赶路。”
小蛮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上的汗也不知把衣服打湿了多少遍,慢慢地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整个人却像脱力了一般,虚弱得一吹就倒。她想喝水,四处看看找不到茶杯,只得说道:“我……渴了,有水吗?”
端慧立即给她拿了一个茶壶过来,喂她喝了几口。
过一会,却听她又开始喊口渴,他只得继续起来喂她,如此这般连续三四次,最后一次她再叫唤,都快三更了。
端慧缓缓起身走过去,低头看了她一会,轻道:“难道我下错了药,将春药下给你了吗?很抱歉,你若是难受,我也帮不了你,我对女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你只能自己解决。”
小蛮大怒,厉声道:“你这个变态!我什么时候说是春药了!我是要……解手啊!”
端慧只得把她抱到外面,坐在门口等她解手完,虚弱地走回来,他再把她抱到床上,突然道:“我还是有很多法子可以对付你,你若是再叫一次,我便不客气了。”
小蛮又怒又尴尬,在床上缩成一团,她想吗?!还不是那个迷药的作用!一会就渴得要命,喝了一肚子水怎么可能不解手。
她果然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端慧忽然又低声道:“对不起,小蛮,我不该那样说你。你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小蛮没说话,只觉心中有些酸楚。她又何尝不是真正将他当作过好朋友。她从小到大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朋友,直到阴差阳错被不归山带了出来,遇到许多人和事,有讨厌地,有喜欢的,也有满不在乎的。
端慧就是她很喜欢的一类,温柔又稳重,好像什么事都可以和他商量,他永远都会含笑为你解惑。虽然他是个男人,但如果说她在心里是将连衣当作了自己妹妹,那么端慧在她心里就像是姐姐一样。
可惜这个姐姐到底做不长久,他居然是个卧底。
“我受了先生很大的恩惠,他救我,养育我,教导我,希望我将来能做一个出色的男人。”端慧淡淡说着,“所以他让我去找雪先生,我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答应了。可是我现在变成了这种样子……大约永远也不会是出色的男人。”
如果说没有后悔过,那是不可能的。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雪先生府上店里的那些少年,都是真心真意想做女人,可他不是,他是男人,一个男人扭曲了自己去做女人,到头来会变成什么?
“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我已经是个怪物了。”
小蛮不由翻过身看着他,他背对着她坐在藤椅上,动也不动,像个雕塑。月光撒了一地,青白单薄,他好像要在那种光芒里融化一般。
“但你……还是个人。”她低声说着。
端慧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睡吧,明天还要去香不冷。”
好,乃们要直白地,今天的够直白吧。。。。
还不够?再不够的话,就要写成色情小短篇,会有屏蔽字体地。。。
我是纯洁的好十四,决不能发生这种事。床戏,那是什么?挠头纯洁地飘走。。


    

  

锦绣之卷 第七章 无奈何(一)
更新时间:2008-10-29 15:44:47 本章字数:3448

继续两更。
第一更。
扮女人果然是端慧的本事,第二天小蛮一睁眼,他已经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乡下大婶,神态举止声音无一不像,简直是神奇。
小蛮理所当然成了大婶的丈夫,一个标准的乡下老头儿。
端慧挽着她出门,一手卡在她后背要害上,低声道:“不要想耍任何花招,乖乖跟着我走。”
小蛮咳了两声,摸着山羊胡子,被他夹着扶着朝前走。过路的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这对老年的恩爱夫妻,年纪那么大了还如此亲密,怎不叫人感慨。
杭州城很大,也很繁华,但不是小蛮想象中的那种繁华。江南烟波浩渺,春景如画,风里都带着醉人的味道,别有另一番风流气象。
若不是端慧一直把手放在她背心威胁,她真是眼睛都要看花了。
“……那个,娘子啊,走了半日也没喝口水吃点东西,你饿吗?”小蛮肚子里咕咕叫,从出门到现在都一整个上午了,走了那么多路,连口水都没喝,她实在受不了。
端慧微微一笑:“还好,相公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可我忍不住了……”她嗓子眼干得冒火,看到路边有人在搅浆糊都想抢过来喝一口。
端慧并没答话,拖着她飞快走过大街,朝东一拐,却是一面很高的白色围墙,再走几步便是一扇门。门口站着几个红衣少年,唇红齿白很是漂亮。小蛮顺着那几个少年往上看,在他们头顶上横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香不冷。
汗,她还以为香不冷是什么机密的地方。居然还挂着匾额。里面轻纱乱舞,脂粉气扑鼻,不是卖胭脂水粉的就是妓院,不过从门口这几个看门的清秀少年来看,估计是妓院地可能性不大。难不成……是男妓院?!
小蛮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浑身僵硬地被端慧拖过去,那几个少年立即笑吟吟地迎上,连声问候:“客官快请进,是想买些什么?”
端慧看了看小蛮,略带羞涩地说道:“相公,可否陪我去看看胭脂水粉?”
哦,原来只是个卖胭脂水粉的店,小蛮松了一口气。胭脂水粉用地最多的是女人,这店里安排地都是漂亮少年来招呼,倒也算个新奇。只是。这种恶趣味,她怎么那么熟悉?
她点了点头。两人被几个少年请了进去。小蛮正打量着院子里的风景,忽然闻到一阵香风。紧跟着一个低柔的声音响起:“客官是想买些什么?小可愿为做参考。”
她一回头,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笑吟吟地立在后面,他穿着松松的鹅黄色袍子,看上去又慵懒又妩媚。小蛮正要说话,却听端慧说道:“这里有没有凤仙花淘了四次上地胭脂汁子?”
少年眉头微微一挑,含笑道:“当然有,客官请随我来。”
他领着二人进正厅,过穿廊,绕花厅,眼前一会是珠帘环翠,一会是行礼招呼的美少年,氤氤氲氲的脂粉香气夹杂着春花的香甜,令人陶然欲醉。小蛮正被这巨大的屋子搞得晕头转向,忽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玲珑又雅致的小庭院出现在面前。
带路的少年轻轻一笑,转眼就不知去了哪里,端慧将小蛮放开,突然单膝跪在地上,低声道:“先生,端慧幸不辱命,把人带来了。”
远远的假山上有一座竹亭,里面坐着一个穿着浅紫色袍子的人,长发披肩,看不清容貌,他嗯了一声,说道:“做得好,上来我看看。”
端慧轻声道:“小蛮,先生叫你了,快去。”
没奈何,她只得拢着袖子朝假山那里走,一节一节上了台阶,那人背光而坐,看不太清楚,只觉他黑发披在背后,光看背影倒不觉得难看。她慢慢走进竹亭,亭中安置着一张藤桌,桌上放着一个棋盘,那人修长地手指捏着一颗黑子,正是自己和自己对局,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正在凝神苦想。
“坐。”他突然开口示意小蛮坐在身边,头也不抬,给她倒了一杯茶。
小蛮干得都快晕过去了,看也不看,端起来就一口喝干,只觉茶味清凉甘甜,一点也不苦涩。那人见她一口气就喝完,倒是笑了起来,又替她斟了一杯,柔声道:“不用急,慢慢喝。”
小蛮只觉这声音很熟悉,此人捏着棋子留一个侧面给她,那侧面也是很熟悉的,忍不住转头仔细看了一眼,刚好那人也转过来看她,两人打了个照面,小蛮手里的杯子哗啦一下歪了,茶水泼了一地。
“雪先生----”她失声叫了出来,只觉全天下最荒谬地事在此刻诞生了!
那微微挑起的眉毛,那风骚狭长地眼睛,那艳丽地容貌!真的是雪先生!
那人淡淡一笑:“我不是雪先生,虽然我们长得很像。”
小蛮惊魂未定,上下盯着他打量,仔仔细细再看一阵,果然又觉得不是雪先生。他看上去比雪先生年纪要大一些,也没那么风骚地媚骨,最关键----雪先生从来不会留胡子,他嫌胡子妨碍了他的如花容貌,而这人的下巴上却略有青黑,更加稳重些。
“你是……”她喃喃地,不知该说什么。
他放下棋子,淡道:“你可以叫我无奈何先生,我是雪先生的哥哥,泽秀真正的三叔。”
小蛮没说话,这人看上去不像是说谎,但既然是雪先生的哥哥,为什么从没人提起过他?无奈何,无奈何,这名字听起来就一股怨气。她不由自主想起一些很狗血很老套的情节,比如他深深地恨着偏心的父母,然后赌气离开家族,开辟自己的新天地……
无奈何先生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笑道:“嗯,不是你想得那样,在观星家族来说,双生子是非常不吉利的,养到了八岁上我们就一起被送人了。雪先生和团扇子的关系不错,所以走得近一些。我这些年一直在江南闽南一代,从来没回去过,他们既然忌讳提双生子,自然就不会提起我。观星家族总有这许多规矩避讳,让人头疼。”
原来如此,他和雪先生是孪生兄弟,难怪长得那么像。雪先生是天刹十方,他也是天刹十方,只不过一个懒得管闲事,一个好像打着什么主意。
小蛮低头喝了一口茶,打不定主意是自己先开口,还是以静制动等他先说。正犹豫着,忽听他说道:“让端慧带你去客房吧,把脸上的妆给卸了,杭州虽然气候湿润,但这些易容的东西留在脸上很伤皮肤,早点洗掉比较好。”
汗,连腔调和雪先生都很像,果真是双生子的缘故。
端慧领着她又是一阵七拐八绕,不知怎么的就绕进了一个小楼里。小楼有尖尖的屋檐,俏皮地朝上翘着,圆月似的窗户,轻纱在窗前飞舞,很是别致的地方。
“你以后就住这里。”端慧替她推开门,一面又道:“若是无聊可以去前面的院子,先生喜欢你,你看上谁都没关系。”
小蛮涨红了脸,不过她现在脸上全是老头妆,估计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不要!”她低声说着。
端慧没说话,只是打了水替她把脸上的妆洗干净,又取来一套女装给她换上,然后将她的头发拆开,细细梳理。小蛮盯着镜子里的他,突然轻道:“你早知道他们是兄弟?”
端慧隔了一会才道:“先生与谁有什么关系,我通通不管。我只管做他吩咐我的事。”
果真比狗还忠心,小蛮闭嘴不说话了。
端慧替她绾好发髻,又取出胭脂水粉细细替她打理,一切弄妥之后才将她扶起来,道:“先生在静墨楼等你。”
又是一阵七拐八绕,路上遇到很多美少年,都朝她看过来,或笑或静,或注视或窃窃私语,搞得她浑身不自在。这个什么无奈何,为什么不自己过来看她,倒要她巴巴的跑出来,一会去这边一会去那边。一个男人太高傲了,是很不讨喜的。
静墨楼是一栋通体漆黑的小楼,建在大片的桃花林中,一眼就能见到无奈何先生站在二楼窗后提着花壶给窗台上的盆景洒水。
小蛮仰头看着他,忽觉他低头看过来,眼神一亮,像是看到什么可爱的猫猫狗狗一般,跟着露出一抹笑容,手在窗台上一撑就跳了下来。小蛮吓了一跳,疾退一步,不防他抬手揉上她头顶,笑道:“哎呀,这……真是太可爱了,原来长这样可爱。”
无奈何一把将她抱起来,拍拍她的背,捏捏她的脸,饶有趣味。
“走,叔叔带你去吃东西。”端慧立即替他开门,无奈何笑吟吟地抱着小蛮进去了。


    

  

锦绣之卷 第八章 无奈何(二)
更新时间:2008-10-29 15:44:48 本章字数:4248

第二更。
小蛮木然地被他抱进静墨楼,小心放在软凳上,然后他端来两盘小巧的糕点,亲自捡了一块送到她嘴边。
“来,张嘴,啊----”
这人和雪先生一个德性啊……小蛮木然地张开嘴,一口就把糕点吞了下去。唔,又软又香,很好吃。
怕她噎着,无奈何又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边:“慢慢吃,还有很多。”
他的眼神充满了爱,小蛮被看得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憋出一句话:“你……抓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无奈何微微一笑:“想看看扰乱我们计划的大胆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没想到这样可爱,和小猫似的。”他又在她头顶摸来摸去。
小蛮缩着脖子,被他摸得浑身发毛:“你不会……就为了这个缘故,跑去灭族吧?”
无奈何终于把手缩了回来,再喂她一块桂花糕:“尝尝这个,你一定喜欢----灭族是另外一回事,听说我的大哥做了不少恶事,有人怨声载道,我本想杀了他一人就好,谁知他运气倒不错,死在了前面。刚好有人说你与泽秀是一对,所以将计就计,将你请过来。雪先生纵然设下重重防备,不能让我占到什么便宜,不过我早先便在他身边布下端慧这颗棋子,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
小蛮被塞了满嘴点心,一时只忙着嚼,说不出话来。无奈何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又轻声道:“相比较和他们斗智。我对你兴趣更大一些。我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迷惑了我的侄子。他宁可死也要护着你。我也想知道,这个女人又凭什么让我的师弟做出杀师地举动出来。如今我知道了。原来你是这样,呵呵……”
师弟?小蛮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奈何突然抬手,摸上她的左耳朵,上面的耳钉叫做花海。
“他差点把师父杀了,到如今师父还未曾伤愈。大约一辈子也痊愈不了了。”他地声音很低,很轻,但是砸在小蛮心头却像巨大的雷声。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地人是谁,也一下子明白那个被火焚烧的小院里发生过什么。
“那个孩子,心里一直有鬼。”无奈何微微含笑,“我们都是想看看究竟要将他逼到哪一步,他才会崩溃。他们都说他是为了你,不过我却不这么认为,我只是想。你对他的影响太大了,所以他有胆子飞走,这个举动让师父气得发疯。师父一天不能将我们玩弄摆布在手心。他就一天不舒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我还要谢谢你。”
小蛮没说话。
无奈何起身继续给窗台上的盆景浇水。过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W..C 回头柔声道:“小蛮,给我一个信物,能证明你身份地。我有些话要和你外祖说呢,只怕他不信我。”
她悚然一惊,半晌,才低声道:“没有。而且……郭宇胜也不是我外祖。”
无奈何啧啧两声:“要乖,要听话,否则就不讨喜了。”
“我没必要讨你欢喜。”这句话让他慢慢转身,静静看着她。小蛮与他对望,淡淡说道:“你抓住我,把我脑袋砍了给他,也没用。因为我不是他孙女,我与他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无奈何勾起唇角:“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倒是提醒我了,如果你硬是不肯交出一些信物,虽然心疼,我也不得不让人剁你一根手指或者耳朵什么的送给你外祖了。”
小蛮脸色顿时白了。
无奈何柔声道:“说这些多煞风景,小蛮这样乖,一定会有信物给我的对不对?”
小蛮脸色苍白,呆了半天,才颓然道:“我……没有。而且,我和他真的没关系!这个想法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到最后也会变成自取其辱。”
无奈何轻轻放下花壶,陡然转身,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摊开,一根一根手指看过来,长睫微颤:“这样漂亮的小手,真不忍心斩断一根手指。不如索性把整个手掌斩下来……”
小蛮倒抽一口气,眼看他从怀里掏出匕首,说割就割,她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尖叫道:“好好----我找信物给你!”
无奈何笑眯了眼睛,双手缓缓将她的手合上,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真乖。”
小蛮浑身是汗,怔怔看着他,又道:“我……给我两天时间,我写个东西给他……放心,不会提到你们,我地东西都在包袱里没带过来,我……也要想想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是我……”
无奈何没意见,点了点头,突然一击掌,端慧立即出现在窗台上,他吩咐道:“带小蛮姑娘下去,叫云武他们几个照顾她。”
小蛮惊魂未定地被端慧送回那个小院子,刚进门就见四个少年齐刷刷地站在门口,她一进门就齐刷刷地拱手行礼:“小蛮姑娘。”
她又是一惊,端慧淡道:“这是先生派来照顾你起居饮食的人,缺了什么只管向他们要。”
小蛮见他转身要走,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住他,低声道:“你……你去哪里?”
她在这鬼地方唯一熟悉的人只有端慧了,后面那几个男人看她地眼神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端慧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放柔了声音:“你不用怕,我若是有空,会时常来看你的。”
说罢他飞快走了,小蛮拔腿想追上去,不防后面那几个少年团团围上。姑娘前姑娘后硬是把她扶进了屋子里。
“姑娘请喝茶。”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端茶地那个人几乎要贴在她身上,抹了浆糊似地。不肯下来。小蛮干笑了两声,缩着让开:“多……多谢……你、你下去吧……”
那少年气呼呼地走了。
“姑娘请更衣。”一双咸猪手在她肩上摸着。要替她脱衣服。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蛮猛然跳了起来:“都出去!没叫唤不许进屋!”
四个少年郁闷地走了出去,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小蛮长长舒了一口气,打水把脸上的脂粉洗干净,拆了烦琐地发髻。往床上一躺。
以后要怎么办?真的写个什么信物让无奈何拿去威胁敛芳城?她已经可以预见后果了,敛芳城根本就会置之不理,然后恼羞成怒的无奈何回来把她剁成肉泥……
不行,她得逃出去,决不能让事情落到这一步。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在墙上敲敲打打,试图找出什么暗道机关之类地,可惜把手都敲疼了也没什么暗道跳出来。守在窗外的那几个少年听到声响,便笑道:“姑娘省省力气吧。不是每个屋子都有机关,让先生知道,只怕要朝你发火。”
小蛮装作没听见。回头一看,对面还有一扇关着地窗户。她悄悄推开。打算看看方不方便夜晚逃脱,谁知窗外守着一个少年。抬头对她嘲讽地一笑:“姑娘要做什么呢?”
她心中大怒,面上却冷笑道:“怎么,我看看风景你也要问?”
欺人太甚!她猛然合上窗户,只得坐回床上继续发呆。门上突然被人敲了两下,一个少年说道:“姑娘,先生让我送些东西给你。”
她答应了一声,果然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进来,正是先前给他们带路的那个少年,生着一双妩媚的眼。他将箱子打开,里面却是几件精巧的玩具,九连环之类地,下面则铺着一层细白的小笺,他将东西取出来,柔声道:“先生吩咐了,千万不许闷着姑娘,让我们多陪姑娘说话。这信纸是姑娘要的,写好了告诉我们一声就行,先生不急,姑娘也不用急。”
小蛮点了点头,她哪里来的什么心情玩玩具!只将那东西在手上拨了两下就丢在旁边。抬头见那个少年还留在这里,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起来懒洋洋的:“我叫云武。外面守着的是云文,从风,从雨。姑娘有任何需要,叫我们一声就行。”
小蛮还是点头:“那好,你下去吧,没事别进来烦我。”
云武乖巧地答应了个是,转身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不知道泽秀他们晓不晓得她被无奈何抓来了这里,雪先生知不知道无奈何是自己的双生哥哥。她躺在床上想得烦躁不堪,又盼着他们赶紧来救自己,又希望自己能找到法子逃出去,想了很久,她终于累了,闭上眼想歇一会,不知为什么,却沉沉睡去。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尖声惨叫,叫声凄厉无比,小蛮猛然睁开眼,屋里屋外已是漆黑一片,一片死寂。她惊疑不定地爬起来,不确定那声尖叫是做梦梦到的还是真实里发生的。
忽然之间,那尖叫又吼了起来,含含糊糊似乎是在骂人,骂了一阵又变成号哭,声音凄厉,令人毛骨悚然。小蛮抖着手腕去点灯,却怎么也摸不到火折子,窗外突然有人轻道:“姑娘,你醒了吗?”
她随口答应了一声,门立即开了,云武走了进来,替她点亮蜡烛,柔声道:“大约是吓着姑娘了,后院那里关了一个疯子,一到晚上就鬼喊鬼叫地,你习惯就好。”
小蛮只得连连点头,被那种惨痛可怕的叫声唬得一愣一愣。
云武又道:“姑娘要吃些东西么?”
好像确实有点饿了,她点了点头,见他转身要走,急忙道:“你……那个……”她现在一点也不想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云武居然是个琉璃肠子,立即明白了,微微一笑,对窗外说道:“你们去给姑娘拿饭来。”说罢他自己却抽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对她又是安抚地一笑。
那眉宇间,隐约有一种令她熟悉的神采,小蛮有点失神,盯着他看了半天,那头发,那样地唇,那样的手……像吗?好像不太像,但神态却时常有那么一瞬间相似。
云武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不由露出一股媚色,悄悄凑过去握住她地手,低声道:“姑娘……”
小蛮一把甩开他地手:“没事别动手动脚的!”
云武并不尴尬,只是淡淡一笑。
真地很像,小蛮觉得自己都快魔症了,可能是因为屋里太暗的缘故,天亮了看他估计就不像了。她下意识地朝他右耳朵那里看去,果然是一片空白,不要说耳钉,连个耳洞都没有。很显然,真的是她的幻觉。
他那样的人,大约早就远远离开这些是非,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了吧。小蛮在肚子里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有没有亲看出一些端倪。。。嗯。。
每次写到最后一卷,都分外累人啊。。。


    

  

锦绣之卷 第九章 无奈何(三)
更新时间:2008-10-30 21:16:15 本章字数:3449

第一更。
第二天无奈何先生来了,带着满面和煦的笑容,进门第一句就是:“小蛮昨晚睡得好吗?”
她正在吃早饭,把油条在手上扭来扭去,弄得满手油,淡道:“挺好的,就是有人一直在叫。”
无奈何坐在她对面,笑眯了眼睛,替她把嘴边的油迹擦去,柔声道:“这地方年代久了,时常出现怪声,你习惯就好了。”
小蛮未置可否。无奈何回头看看桌上的信纸,上面白白的,半个字也没有,便道:“小蛮还没想好写什么吗?”
她扬起一抹无助的笑容,低声道:“只是不知道写什么他们才会相信是我,毕竟虽是我外祖,却从未接触过。”
无奈何笑道:“不急……我不会催你。”
嘴上说不催,其实他很急的吧,不然不会这会跑过来看她。
小蛮三口两口把油条塞嘴里,抬头见他又是充满爱的眼神凝视着自己,不由浑身发毛。
“看你吃的满手满脸都是。”他取了布替她擦干净,然后轻轻拽起来,打横抱在怀里,“走,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在园子里看看风景。”
他难道真把她当作猫猫狗狗来宠?小蛮满头黑线地被他抱出屋子,果然听见守在外面那四个少年轻轻的笑声,她又一次恨不得用袖子把脸盖住,钻进地缝里别出来。
过了木桥,对面种满了芍药花,五彩缤纷。幽香四溢,小蛮纵然没心情,也看得目不转睛。无奈何抱着她过桥。忽然将她放下,轻道:“周围都是男人。难得有小蛮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在身边,真是一种享受。”
她只觉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分外耳熟。
他摘了一朵婷婷欲放的芍药,替她簪在耳边,低头含笑看了半晌。柔声道:“很适合你。”
小蛮不由自主红了脸。这人看上去和雪先生真的是一个模子印出来地,风骚又妖娆,被这种男人凝视,简直比酷刑还可怕,她低头不敢再看。
后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无奈何头也没回,道:“端慧,什么事?”
果然是端慧,他手里捧着一封火漆封好印的信。道:“团扇子命人送给雪先生地信,属下已截下。”
无奈何眼睛一亮,笑道:“好孩子。真能干!”
他接过信,慢慢撕开。将信纸展开。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神情突然有点怪。有点茫然,有点迷惘。
“端慧。”他轻轻唤了一声。端慧立即垂手待命。
“这信……确定是给雪先生的吗?”
端慧低声道:“截下地时候是这样说的,或许团扇子他们玩了什么花样也未可知,”
无奈何怔怔地点了点头,将信纸朝袖子里一塞,淡道:“做得好,很好……”
他转身慢慢走了,带着那种迷惘的神情,绕过芍药花海,再也没说一个字。那信上到底说了什么,他这么露出这种神情?小蛮一头雾水。
“小蛮。”端慧突然低低叫了她一声,“想活命的话,就不要随便乱跑。先生最近心情不好。”
她抬头看着他,忽见他瞳仁深处蔓延出一股深刻的痛苦来,像深黑地暗夜,猛然张开爪牙,又飞快缩了回去,不由令人为之悚然。端慧眨了眨眼,对她微微一笑:“知道了吗?你最好记得。”
她莫名其妙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只觉这里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诡异气来,什么都不太对劲,这个无奈何比雪先生还神叨叨。可是……他们俩长得真像,根本是一模一样,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双生子吗?
以前在梧桐镇,也有一家人生了双胞胎,是一对姐妹,确实长得很像,但倘若仔细看,总有这个或那个不一样的地方,像雪先生和无奈何这样相像的孪生兄弟,实在极为少见。既然是双生子,雪先生他们从一开始就应当知道是谁做出这些事,为什么没人提起?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个头两个大,干脆不想了。
无奈何派来照顾她的那几个少年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见她回来了,便媚眼如丝地抛过来,一个个起来便要迎上。她急忙摆手:“别动!就坐那里!都不要过来!”
他们悻悻地坐回去,低声道:“怪道看不上咱们呢,原来是瞅上云武了,真是个有眼光的。”
小蛮没搭腔,推门走进去,果然见那个叫云武的少年就坐在自己床上,低头解着九连环,长发垂在肩下,松垮垮的领口,露出胸前大片肌肤。见她进来了,他抬头微微一笑,将九连环扬起,道:“这东西还挺难解地。”
小蛮僵住,冷道:“谁让你进来的。”
云武靠在床头,柔声道:“没人让我进来,是我逾矩了,姑娘让我滚,我立即就滚出去。”说着便施施然起身。
小蛮有点尴尬:“我没说……让你滚。”
云武笑了一声:“那我便留下,姑娘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小蛮无力地长长出一口气,实在没心力对付这些事,她坐在椅子上,道:“去给我端茶,然后别进来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云武立即提高了声音:“听到了吗?快去给姑娘端茶。”
小蛮瞪他:“我是说让我一人静静。”
云武低头继续玩九连环,柔声道:“我知道,姑娘不喜欢人打扰,我便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会说。”
“你……”小蛮简直要吐血,正打算翻脸赶他走,忽见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拆着九连环,那种专注地动作与神情又让她恍惚间想起了一个人。
真的很像,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这人是个稚嫩少年,他却已经是个昂藏地青年男子。
小蛮又看得入神。像是感觉到她地凝视,云武抬头对她妩媚一笑,低声道:“姑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总是这样看我,却从来不让我碰你,是故意折磨人么?”
小蛮愣了一会,对他挑逗的语言完全无视,突然低声道:“你……是哪里人?”
“祖籍杭州。”
果然是江南地男子,大概也只有江南能长出这样的少年了,又妩媚又风流,有别于女人的另一种美丽。
“那,你多大了?”
云武停下动作,抬头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她,轻道:“这个……姑娘要看看才知道多大,对不对?”
小蛮呆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见到他捉狭妩媚的眼波才一瞬间明白他开了一个多么无聊透顶的玩笑!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我是问你年纪多大!”
云武很可惜地缩回去:“哦,我今年十六岁了,虚岁十七。”
比她小一点,却恁地流氓!小蛮瞪着他,刚好有人推门进来送茶,她立即逐客:“好了,都给我出去,一个也别留下!”
云武终于走了出去,临走到门口还回头柔声道:“姑娘,晚上吃西湖醋鱼可好?”
她摆了摆手,懒得说话,门终于关上了。
晚上云武果然送来一盘西湖醋鱼,味道还不错,眼看他磨磨蹭蹭还想留下,小蛮这次毫不客气直接叫他滚了。这些少年真不知道无奈何养来是干什么的,没一个正经。不过想想雪先生府上那群男扮女装的丫鬟,还有店里漂亮的少年,也不知道是养来干嘛的,兄弟俩一个怪德性!
到了半夜,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又响了起来,好在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过了一会,倒也习惯了。渐渐地,她快要睡着,那绵绵不绝的哀嚎像催眠的乐曲似的。突然,“咣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从楼上丢了什么重物下来,哗啦啦碎了一地,她一下被惊醒,猛然起身。
紧跟着又是一阵砸东西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怒吼着什么,隐约还有劝解的声音。守在门口那几个少年也骚动起来,有人低声道:“先生又要离开了吧另一人也轻道:“差不多,每次都是这样……这一去还不知要多久能回来呢。”
无奈何要离开?
小蛮正要屏息去听,云武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了起来:“姑娘,是不是又吵醒你了?”
她没说话,小心躺了回去,有人笑道:“这么响都没吵醒她,你费心问她做什么?问一千遍她也不会脱衣服让你上。”
云武笑骂了一句什么,后面他们再也没说过无奈何的任何事,小蛮等了半天,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哀嚎,砸东西,交谈声,都消失了。她在一肚子的疑惑中慢慢沉入梦乡。


    

  

锦绣之卷 第十章 右花海(一)
更新时间:2008-10-30 21:16:16 本章字数:3783

第二更。
无奈何真的走了,经过一个莫名其妙发出各种怪声的夜晚之后,他就离开了香不冷。不过看云武他们的神情,好像他经常离开,他们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云武给她送早饭的时候,笑吟吟地说道:“姑娘,先生走之前交代了,姑娘请尽快把信物写好,他虽然不在香不冷,但也不希望姑娘因此生出什么嫌隙的心来才好。”
摆明了是威胁,他人虽然走了,却留下一帮狗腿子,惟命是从。小蛮干巴巴地答应了一声,正要低头吃饭,抬头见云武磨磨蹭蹭地不肯走,站在桌边含笑盯着自己,她的脸登时一板:“出去,影响我食欲。”
云武懒洋洋地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微微一笑:“先生素来不喜欢噪杂之声,如今他既然不在香不冷,倒没这些顾忌。回头我弹琴给姑娘听,好么?”
他说弹琴,小蛮却想到了另一个人,愣了好久,久到云武以为她会拒绝,忽听她低声道:“好啊,我想听听。”
桌上的清粥冒着丝丝热气,不知是不是因为无奈何离开的缘故,小蛮觉得这顿早饭吃起来特别香,茶水里仿佛都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云武果然端了琴进来,二话不说,手指在弦上轻轻拂过,是试音。
小蛮坐在床上静静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像。她真的是魔症了,根本不是一个人,两人长得也没一个地方像。这少年纤细颀长,让谁来看都知道还未长成年,她怎么就老是疑心呢?
琴音袅袅响起。这曲调她并不陌生,是《凤求凰》。婉转妩媚,徐徐挑逗,有人为她弹过。但,有不同,那人弹起来的时候轻柔哀雅。这曲子在少年手下,却妖性十足,每个音都像舌底吐出的挑逗话语。
长睫扬起,他漆黑妩媚的眼睛看过来,像一朵毒花。
他是在挑逗她。
小蛮猛然起身,抬手在墙上用力一拍,琴声顿时断开了,云武无辜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不,她不会被迷惑了。他是故意地也好,无意的也好。她都不会再弄错。
“不用弹了。你出去吧。”
云武眼睛里顿时朦胧起来,氤氲潮湿。烟波浩渺。他咬着唇,低声道:“姑娘,是我做错了什么?”
小蛮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没心情听了。出去吧。”
云武只得抱着琴缓缓离开。
小蛮叹了一口气,默默坐了良久,突然起身悄悄打开后面那扇窗户,不出所料,这几天她安安分分,这扇靠着后院地窗户已经没人守着了。她曾以透气为借口,将那扇窗户一直开着,在午时这会会有半个时辰左右没人看守,在晚上亥时之后也没人看守。
靠人不如靠自己,那个无奈何最近离开了正好,天时地利,她不走才是傻瓜。
无奈何走了之后,夜晚出奇的安静,连一声呼喝都没有。香不冷地夜晚从来没有这般死寂,仿佛连呼吸声都全部停止一般。
小蛮慢吞吞地推开被子,穿好衣服鞋子,走到床边侧耳去听,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试着叫了两声:“云武?云文?我渴了,给我端茶来。”
没人回答她,很奇怪,这几个少年平日里都守在窗外,就是半夜也轻声说笑个不停,今天居然没人答应自己。她在窗户上敲了两下,又叫了一声:“云武?”跟着悄悄推开窗户,外面一地月华,半个人影也没有。
小蛮愣了很久,一时只是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风卷着花香扑在面上,带着一股缠绵清甜的余味,令人心魂俱醉。小蛮慢慢推开门,走了出去,精致华美的香不冷仿佛笼罩在一层似烟似幻的雾气里,一切都像个梦。湿润的花瓣隔着绸缎鞋擦在脚上,发出哀痛地吱呀声,一片死亡般的沉寂。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打算跑路了,没人正好是老天相助。她拔腿就跑,跑了一半,到底不敢从大门出去,只得掉头往后院跑去,打算找小路悄悄逃出去。
后院那里只有矮矮的几栋瓦屋,门上窗前都钉着玄铁条,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小蛮想起晚上那些哀嚎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不由毛骨悚然,一眼也不敢多看,转身便走。
忽听屋里有人沉声道:“是月下香,那个小崽子来这里了吗?”
小蛮唬了一跳,一声也不敢吭,放小了步子,一点一点往前蹭,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人突然又道:“有人!过来!”
鬼才过去!她撒腿就跑,忽听后面刺啦一声,光啷啷,像是什么东西抛了出来,她腰上一紧,被硬邦邦的东西缠住,慌乱中用手一扯----冰冷坚硬,居然是铁链!小蛮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断裂的呻吟,还没完全喊出来,整个人就被朝后拖去,背部狠狠撞在墙上,疼的她倒抽一口气,眼前金星乱蹦。
一只粗糙冰冷的手从窗后伸出来,在她脸上摸了几把,小蛮吓得鸡皮疙瘩乱窜,颤声道:“鬼……”
后面那人咦了一声:“居然是这个小丫头。”
那只手捏住她地下巴,硬是把她的脸别过去,小蛮急道:“别拽别拽!脖子要拽断的!”她整个人转了过去,正对着黑洞洞地窗户,月光正亮,所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屋里那个人。情不自禁倒抽了一口气。
这人脸上就没一块完好的皮肤,血红苍白漆黑,像是被人打烂了再重新拼在一起一样。虽然可怕。但一双眼却是亮若寒星,锐利犹如冷电。静静钉在她脸上。小蛮打了个寒颤,心中知道对方不是鬼,不晓得是个什么人被无奈何关在这里,她低声道:“这位……老爷,你、你被人关起来了。要我帮忙开门吗?”
那人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喃喃道:“原来是你,嗯,是你,难怪有月下香地味道。他总是护着你。很好,很好。”
小蛮颤声道:“你说什么?什么月下香……”
“月下香是一种毒药,放在水里,或是撒在地上。白天任何异状都没有,只有月光一照才能发挥毒性,令人昏厥。虽是我做地毒药。却从未见效如此快,果然是他又改善了。”
小蛮只觉他的手捏住自己下巴不放。酸地要命。不由苦笑道:“这位老爷,你……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你总说他他,他到底是谁?”
那人低声道:“嗯,他是谁呢?他----是我徒弟。”
他不管小蛮再问什么,再也不说话,思绪却慢慢浮起,想起很久远地事情。
他一生只收了一大一小两个徒弟,大弟子身世行为诡异,武学上继承了他的所有精华,小徒弟聪明绝顶,从他能做出比自己所制毒药更厉害地毒之后,他就有了忌讳的心。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弟就该所有的事都听自己的,他从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错误。不过这两人似乎很讨厌被他摆布,大弟子的身世太诡谲,先走一步,剩下地小弟子留在身边,为他严密束缚,不许有一丝异心。
会飞在天空的苍鹰,总有一双不羁的眼睛,哪怕他用温雅隐藏的很好。他尽可能去打压,因为知道他无处可退,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下去。他太能干,放他走了,他会不甘,在这个世界上,不听他话的就是敌人,没有别的灰色地带。
不是没有想过他会反抗,只是没想到他反抗得那么激烈。以命相搏,这四个字原来是这种意思。在庆州那个烈焰焚烧的小院里,他中了死煞,将自己的毒血涂在黑龙鞭上,作为他的弟子,那个人很清楚他会做什么,他也完全可以避开,逃走,但他还是留了下来。然后他明白了,这人了无生意,或者说,是打算用自己一条命赔给他这些年地教导。
他早知道他会挥鞭,也早知道他不会放过他,他还是留下了。
可惜小弟子还是算错一着,没想到院落外围还有他带来安置的两人,小丫头被人救走,他们自恃斗不过那人,只得暂且放过,冲进来救人。彼时他二人在火中斗在一处,都中了死煞,都在死撑。后来房子烧塌了,四人一阵乱斗,他以为这次一定能把孽徒亲手杀死,谁知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怪老头,将小弟子救走,他自己也因为伤势过重有点吃不消。
他突生一条毒计,将一人杀死,换了他的衣服,让他扮作自己,将他地尸首投入火中。
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死了,敌明我暗,他行动起来更方便。
只是没想到,大弟子居然能找到他,将他软禁起来……
那人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有自豪,有自负,有愤怒。他教出来的好弟子!一个个比他还毒辣,比他还凶猛!作为师父,他心中地高兴只有自己知道。作为对手,他地耻辱愤怒也只有自己知道。
小蛮突然安静下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地徒弟是----天权?你是天权的师父?”那人没说话,阴沉沉的门后,突然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像是受伤的狼,像是快断气的野兽。那种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小蛮背上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要开始改文了,亲们给点意见,前三卷哪些地方需要修改呀?
谢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锦绣之卷 第十一章 右花海(二)
更新时间:2008-10-31 14:28:49 本章字数:3978

第一更。
那人微微侧过身子,让她看屋里的景象。
屋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以各种不可能的姿势扭曲着,很明显他的痛苦无以伦比。
小蛮不由自主开始发抖。
那人淡道:“我的大弟子,还算有良心,用他来替我试药,只可惜他功力太浅,死煞的毒一中,是活不过这几天了。”
正说着,那人从床上翻了下来,黑发披在地上,露出一张惨白扭曲的脸来。小蛮失声道:“是耶律文觉!他没死!”
“没死也差不多了。”
小蛮无话可说。这都是什么人啊!耶律文觉不是他们的手下吗?为了解毒居然拿自己手下来试药!这种人是天权的师父,难怪他……
耶律文觉叫了一阵,终于无力再叫唤下去,瘫在地上晕死过去。
那人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低声道:“他撑不过今晚了,我的死煞还需要人来试药。你这个丫头坏我好事,还拐走我的小弟子,就让你来替我试药吧!”
他捏住她的下巴,突然将她脑袋抬起,张口就朝她咽喉上咬来!他中了死煞,没有完全解毒,全靠自身功力深厚才压下去,时至今日已经浑身是毒了,咬破她的喉咙,唾液沾上去,她必然也要中毒。小蛮吓得肝胆俱裂,大叫一声,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一把推开他的脑袋,那一口没咬中,喀地一声咬在玄铁栏杆上。险些把他牙给磕断。
小蛮掉脸就跑,奈何他的铁链拴在腰上。没跑两步又被他拽回去。
月下香的香气越来越浓,那人已经觉得双手在微微发抖,快要拽不住不停挣扎地小蛮。他低声道:“你怎么没中毒?哦,我知道了,他在这里!他一定在这里!把解药给你了!”
小蛮情急之下拔下头上的簪子没头没脸地戳在他脸上手上。那人吃痛,到底抓不住她,小蛮甩开铁链就跑,没跑几步,忽见前面隐约走来一人。她倒抽一口气,那人手里拿着剑!是来抓她的?还是来查看被软禁在此处地人?
她一下僵在那里,慢慢后退了两步。月色极亮,然而香不冷里雾气蒸腾,月下香的毒已经完全释放出来。那人提着长剑。慢慢地,破雾前进,一直走到面前。他有一把好青丝。垂在肩上,身上穿着松垮垮地鹅黄色袍子。双目紧闭。面容妩媚,正是云武。
他分明闭着眼睛。却走得极稳当,好像另有一双眼睛生在额头上似的。如此情景十分诡异,小蛮屏住呼吸,又退了两步,轻轻叫了一声:“云武?”
他恍若未闻,慢慢走向那扇窗户,窗里的那人骂了一句:“小畜牲!”抛出铁链朝他头顶砸来,小蛮捂住嘴,眼睁睁见到铁链砸在他头上,登时血流披面,他却半点感觉也没有,慢慢伸手抓住铁链,朝外扯来。
那人中了月下香的毒,加上一直勉力压制体内的死煞,手脚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被云武缓缓扯到窗前,两人脸对着脸,他地眼睛仍然闭着,动也不动,鲜血从他鼻尖上一颗颗落下来,落在那人脸上,那人的神情又惊骇又疑惑。
“你……你这是……”那人喃喃说着,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
云武嘴唇微微一动,无声地说了几个字。那人似是怔住,定定看着他将手里的剑提高,一点一点,刺到面前。
寒冷的剑锋已经触到了他的眼皮,那人突然想起更加久远的一些事情,他自己都要忘记的。他那时候浑身都是血,差点要被自己打死了,在死地徘徊了一阵,居然漾出一抹笑,轻轻叫了他一声:师父。他的笑容从那时开始,便是虚无地,饱含了祸
他有多恨他?
鲜血像浓黑的墨水,飙射出来,小蛮拼命捂住嘴才能让自己不要叫出声。鲜血慢慢落在地上,像花瓣一样,轻飘飘地,摇摇晃晃,被春风吹起,变成漫天飞舞的鲜红之花。小蛮轻轻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在左耳上摸了一下,然后她就听见了一阵虚无飘渺地乐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缓缓撕裂开一般,又凄楚又缠绵。
又来了。那个瞬间她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
漫天飞舞的花瓣为她铺开一条光明大道,遍地地花海,像是要把她吞没到最底下一般。诸天神佛一起出世,天女们像优雅地凤凰,来回旋舞,抛出一片又一片的花朵。她被心里地一只小手抓着拽着,踉跄着朝前走。
走过光影斑驳的树林,走过遍地春花的原野,走过幽静飘渺的山间小道。在光明的深处,有一个广袖峨冠的男子朝她缓缓伸出手来。
小蛮下意识地握住那双冰冷的手,眼前一黑,软倒在他怀里。
一点烛光如豆,窗外细雨霏霏。小蛮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自觉地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她那个骨瘦如柴的娘躺在床上,咳得像是要死去一样。忽然抬起头来,双颊上嫣红如火,颤声道:“如今谁也都能将我踩在脚底,谁都把我当成狗,随便可以踢一脚。”
她端了药,静静站在床边,没有说话。
不防她突然抓住她细瘦的胳膊,破烂的瓷碗摔在地上,咣当一声碎了,这是她家最后一个完整的碗。小蛮心疼地看着洒了一地的药水和碎片,明天老娘就没药可吃了,她自己要作死。
“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她贴近她的脸,目光是疯狂的。
小蛮慢慢摇了摇头。低声唤了一句:“娘。”
她神情软化下来,突然就泪流满面,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捏得剧痛无比。
“我迟早让那些抛弃我地人后悔!迟早要他们后悔!”她喃喃说着,口中热气喷在她面上。竟像烧灼一样。
可惜她最后没让任何人后悔,她自己先后悔够了,然后不甘不愿地死掉。
她不要做这样可悲的人,半辈子生活在痛恨中,就靠着那点怒气生活下去。被抛弃或者被遗忘。那也没什么,世上谁离开谁难道就不能够活下去吗?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谁也不会来怜悯。
就算是怜悯,又有什么用?怜悯永远和耻辱同在。
她想起一句话,每个人身上都有茧子。突破了就不会回头,突不破就困死在里面。她娘就这样硬生生被自己困死,永远也不知道抬头看看是什么样。
小蛮静静睁开眼睛,雨声越来越大了,那如豆的烛光就在头顶跳跃,一只新生地蛾子绕着它一直转。舍不得离开。
一只修长的手拈起蛾子扑打地翅膀,轻轻将它丢出窗,然后窗户被人合上。
被子盖在了她赤裸的身体上。那人坐在床边,低头看她。长发垂在她脸上和肩膀上。微凉。
小蛮缓缓抬手握住一绺,低声道:“我以为你开始过上新生活了。”
他微微一笑:“是开始了。我很好。”
她抬眼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看了一会,才道:“那个云武……”
“他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他突然低声说着,将经过细细说给她听。
当日他离开太华山之后,便遇到了重伤的云武,他正是被人派来偷袭泽秀他们地那些黑衣人之一,谁也打不过泽秀,反而是被杀的被杀,重伤的重伤。云武虽然没死,但也奄奄一息了。
“从他那里,我知道师兄的目标是你。”
云武他们不过是送来扰乱视线的小棋子,活该要牺牲的。这孩子因此而心灰意冷,更兼天权救了他一命,因此答应他报恩。放月下香,给她解药,都是他做的。
“只是他毕竟年轻,太不稳重,只怕要露出马脚,所以我助了他一把。”他露出一个笑容来,“那个人……终于是死了。”
小蛮想起云武后来提剑杀了他师父的事情,他一直闭着眼睛,看起来真像中邪了一样。她不由低声道:“你……怎么弄的……”
他笑了起来:“说了你也不懂。”
……好啊。
大概是她地表情很可爱,他笑得更大声了,将额头抵在她额上,闭上眼,久久没有说话。
小蛮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天权……”
他轻轻抱住她,过了一会,才道:“我现在……真正自由了。”
是指杀了那个人吗?小蛮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有那种可怕地师父,也亏他能活到现在。
天权直起身体,把衣服放在床上:“穿衣服吧,你睡了一天一夜,想必是饿了,要吃点什么?”
小蛮四处看了看,这里好像是个很普通的民居,“这里也是你地院落?”他落脚地地方可真多,令人想起狡兔三窟这个很不雅的成语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杭州郊外地一处普通民居罢了,我租了下来。”
他推门走了出去,小蛮飞快把衣服穿好,正在穿鞋子,他突然又探头进来,问道:“芙蓉银鱼好不好?”
小蛮点了点头,跟着走了出去,微笑道:“我来帮忙吧。”这人做菜的本事比泽秀高了百倍不止,和他那种笨手笨脚还要帮倒忙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两人一起忙,很快便做好饭菜,端进屋有说有笑地开始吃饭。
“说起来,我还真以为那个云武是你,真的很像。”小蛮想起他的那些神态,不由感慨。
天权只是笑:“你心里有我,看谁都像我。”
小蛮咳了一声,不知怎么反驳。他似是知道她的尴尬,便转换话题,只说这段自己如何生活,说到打算开一个武馆教小孩儿练拳,小蛮不由噗地一下笑了。
“我们镇上有个武馆,开馆子的是个色老头儿。你这个样子,做什么不好,非学他开武馆。”
“那等我变成老头儿再开好了。”
小蛮笑个没完。


    

  

锦绣之卷 第十二章 右花海(三)
更新时间:2008-10-31 14:28:49 本章字数:3725

第二更。
吃完饭天权去洗碗,她留在屋子里到处看,忽见小案上放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那玉白的质地很是眼熟,不由过去慢慢打开。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歪七扭八的米字,是她当时在庆州无聊的时候练字写出来的。小蛮手腕一颤,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往下看去,却是泽秀的名字,跟着是她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行是两个字:见玉。
她心中一酸,忍不住垂下了头。
“是我带出来的,所幸没被火烧了。”他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小蛮不由一抖,宣纸轻飘飘地落在案上。
她慢慢回头,却不敢抬眼看他,只低声叫了一句:“天权。”
他笑了笑,将那张纸小心放进怀里,柔声道:“你别放在心上,也别介意。”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从袖中掏出两幅白绸,交到她手里:“原本就是你们的东西,如今完璧归赵。”
她将两幅白绸展开,正是当日泽秀在沙漠里丢给她的那两幅绣品,一幅是仕女拈花,一幅是少年泽秀,每个都是面容栩栩如生,十分灵动。她轻道:“你还……留着。“自然,这是你的东西。”
小蛮笑了一下,将两幅绣品放进怀里,忽然左右看看,见窗台下有一叠红纸。大约是原本的主人留下剪窗花用的。她嫣然一笑,道:“给我取笔墨来,我送你一个更好的东西。”
天权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取了笔墨,见她生疏地拿着笔。在红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掩上不给他看,拿着剪刀坐在床上开始慢慢剪,一面道:“可别偷看,不然就不送你了。”
话未说完。他已经凑了过来,坐在她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飞快灵活地动着剪刀。
小蛮轻道:“不是说了让你别看吗?”语气中倒没有什么怨怪地意思。
他不说话,只是倚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下刀如飞,红纸的碎片下雪一般缓缓落下。一点烛光如豆,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印在墙上,这一刻他们是在一起地,是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剪完了,将剪刀放在桌上,小心把红纸展开。往他面前一亮,面上淡淡露出一个笑靥。…A.. 轻道:“喜欢吗?”
那是一张很可爱的剪纸贴图。一个很胖地娃娃梳着朝天辫,手里拿着一张春联。上面歪七扭八四个字:明熹见玉。
天权慢慢伸手接过,手指轻轻拂过剪纸,像是不忍触摸,怕稍微用一些劲就会弄坏了似的。他看了很久,才缓缓折起来,将荷包取出,与那张宣纸一起放进去。然后他抬头静静看着她,低声道:“你……”
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小蛮很快便用比他更低的声音唤了一声:“见玉。”
他微微一笑,只觉情潮不可抑制,这一生缘起缘灭,从来都不在自己手心掌握,她分明在咫尺之间,却像隔了整个天涯。若是纵身跳过去,真的就要碎成齑粉,那样也只能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不能再靠近一些,抱得更紧一些。
他抬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再叫一声。”
她轻道:“见玉。”
他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呢喃:“再叫一声……”
“见玉。”
他按住她地后脖子,深深去吻她,剩余的生命里所有的力量,无法控制,都要倾泻出来。那些前缘,这些后尘,从此与他无关。他终于飞起,却是不能与她同个方向,春天的雨暖洋洋的,落在翅膀上,他却只想落泪。
小蛮脸上被什么打湿了,她伸手要去摸,他握住她的手腕:“……再叫我一声。”
“见玉……”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小蛮,你要忘了我。”她眼怔怔地看着他放开她,然后从靴筒里取出一把晶莹的小刀,在右耳上一转,鲜血立即滴了下来,流了满手。他将一颗沾了血的右花海放在她手上,轻轻勾起唇角:“花海……以后是你地了。”
小蛮突然只觉伤心欲绝,捏紧那颗右花海,眼前一片模糊。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捏住她的右耳垂,轻轻扎了下去,然后将右花海穿过去,拧了个死结,微微一笑:“这下,就完成了。”
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她才突然从梦中惊觉了一般,喃喃道:“若是……我、我忘不了……”
他将她耳边的一绺垂发别到耳后,低声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小蛮怔怔地点了点头。她有天一定会理解这句话地意思,但不是现在,因为她现在自己也想不到会这样伤心,好像半边身体都垮了下去一样。有人问过她,究竟爱不爱他。这个问题到如今她还是回答不上来。
如果说爱他,一定是骗他。如果说不爱,一定是在骗自己。
天快亮了,雨势渐渐小下去,天权起身披上披风,头也不回:“我走了,应当很快有人来救你。你要小心那个雪先生。”
小蛮跳下床,“见玉!”她叫了一声。
天权停了一下,低声道:“你保重。日后有缘……或许能再见。”
他飞快地推开门,像是怕一种挽留一样,逼着自己立即离开,眨眼就消失在蒙蒙细雨中。小蛮追到门边。眼怔怔地看着他走远,右耳上又痛又涨,他的右花海仿佛也在伤心。不安地跳动着。
他一直在自己周围,有什么困难。总是他第一个相救。
如果,如果早些遇到他……小蛮吐出一口气,不,她最早遇到地人其实就是他,或许这就是缘分了。第一个遇到地是他。在茫茫沙漠里独自骑着白骆驼的贵公子,可她爱上地却是身挎三把剑的那个粗鲁大叔。
相忘于江湖吧,相忘。
小蛮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春雨打湿了她的肩膀,风吹上来凉飕飕地。雨幕中的人影早已去远了。她动了一下,垂下头,转身回屋。
一阵踏水地脚步声突然又响起,小蛮急忙转头,却见一人顶着春雨。缓缓朝这里行来。
他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袍子,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双眸狭长深邃。面容风骚妖娆。
小蛮倒抽一口气,是无奈何!他是怎么找来的?!无奈何慢慢走过来。一直走进屋子。抹了抹头上的雨水,对她一笑:“找到你了。小蛮。”
她手足无措,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你怎么……”
无奈何笑道:“我走到半路,突然不放心,又回到香不冷。你果然不听话,自己逃出来了,还将我师父给杀了。你说,要怎么办?”
“你师父明明是……被你囚禁……”
无奈何笑得温柔:“可我没打算杀他。”
他四处看了看,用鼻子嗅了嗅,轻道:“是我师弟把你救出的吧?月下香地味道我认得,他人呢?”
小蛮低声道:“他……走了。”
无奈何叹了一口气:“怎么办,你这样不听话,偏偏还有那么多人护着你,真让人为难。你说,我要怎么处罚你呢?”
小蛮见他眼光不停在自己手上瞄来瞄去,征兆十分不妙,急忙把手背到后面,喃喃道:“我……你留着我也没用……早告诉你了,我不是郭宇胜的孙女……你那么有本事,去抓他真正的孙子孙女不好么?”
无奈何叹道:“你真傻,这个傻孩子,你怎么会不是郭宇胜的孙女呢?你外祖生病的事情根本是假的,只是你外婆一直都不喜欢你外祖,她死了之后你外祖就开始疑神疑鬼,正好那阵子你娘被人掳走,那个贼子正是你外婆嫁给你外祖之前的未婚夫,放话出来,要么给钱,要么他就要女儿认祖归宗,把他给刺激到了,索性就由他去。所以说,你真的是郭宇胜的孙女。有你在这里,我为什么要甘冒大险从敛芳城找他其他地孙子孙女?”
说穿了,就是她头顶没有保护伞,所以被他们当成球,拍来拍去。
小蛮想了想,突然说道:“好,那我写个信物,马上给你。你不许伤害我。”
无奈何摊开手:“你若是早先这么听话,我又怎会伤害你?好,我答应就是。”
小蛮走到窗边,取了一张红纸,提笔犹豫了一下,飞快写了几个字,折好,转身走过去。
无奈何靠在墙上,一手轻轻揉着额头,皱着眉,似是有些头疼,又像是疲惫。那种姿势与神情小蛮并不陌生。
她心中一动,突然轻轻唤了一声:“雪先生。”
他猛然一愣,眼神顿时茫然起来,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刚才没听清她叫了什么。小蛮壮着胆子,又叫了一声:“雪先生?”
他浑身一震,跟着露出痛楚的神情,一把抱住自己的脑袋,咬牙霍霍,喉咙里发出低沉地呻吟,抖得像筛糠一样。
小蛮以为他要发疯,吓得连退好几步,不防他突然起身,在脑袋上敲了两下,然后左右看看,见到小蛮,猛地一愣,低声道:“小小蛮……”


    

  

锦绣之卷 第十三章 双生子(一)
更新时间:2008-11-1 15:48:38 本章字数:3758

第一更。
他扒了扒满头长发,左右看看,有些疑惑:“这里是?”
小蛮咳了一声,将写了字的红纸悄悄塞进袖子里,微微一笑:“是杭州。雪先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雪先生神情十分复杂,又是疑惑,又是茫然,还有一丝狼狈,像是接近某种真相的欲盖弥彰不肯承认。然而只有一瞬间,他立即恢复了平日的神气,居然也笑了一下,柔声道:“是啊,瞧我这记性,明明是带小小蛮出来玩的,大约是喝多了,居然一时没记起来。”
他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密密麻麻的雨幕,叹了一口气:“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泽秀与团扇子也不知何时才能找来呢。”
小蛮提着一颗心,不晓得他会不会突然翻脸。她方才站在门边,细雨将她半边肩膀都打湿了,这会只觉凉飕飕的,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喷嚏。
雪先生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柔声道:“可别着凉了,不然叔叔可没办法向泽秀交代。”
小蛮心中忐忑,默默点了点头,低头见他外衣上也是水珠滚滚,衬得浅紫色变成了暗暗的紫。雪先生皱眉道:“这是什么难看的衣服,谁给我准备了这么难看的外衣!是端慧么?”
她坐在椅子上,低声道:“端慧……嗯……”
她想起在雪先生府邸的时候,他好长时间都没呆在家里,那时候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办,现在才明白。他是跑到杭州来当无奈何了。所以在雪先生的记忆里,还不知道端慧是卧底?汗,多么奇怪的关系!他一人分饰两角。一个无奈何,一个雪先生。端慧从头到尾服侍的也只有他一人。端慧自己肯定是知道地吧?居然也能默不作声陪他玩下去。
小蛮抬头静静看着雪先生,他身上那种戾气没了,还是平和妖娆的雪先生,他这个样子,到底是病还是什么别的?
像是发现了她地视线。雪先生没回头,他站在门边,很久,才低声道:“我……有时候会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并不想知道在这些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所以你不要说。小小蛮,你要乖乖的,乖乖地……”
小蛮只觉心中漫起一阵寒意,见他回头,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她赶紧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表示安抚。
雪先生也笑了一下:“这里似乎是个民居,有吃的吗?我饿了。 ”
小蛮赶紧去厨房把昨天没吃完的饭菜热了一下。端出来给他,雪先生挑剔地看了两眼。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类似撒娇,他一贯的德性:“剩的饭菜。看上去很糟糕。”
小蛮叹道:“就这个了,出门在外,雪先生也别那么挑剔。”
他勉强尝了几筷子,再也吃不下,在屋子里焦躁地踱来踱去,看外面地雨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不由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漆黑的小小爆竹。他犹豫了一下,像是不太认得这到底是什么,最后还是试着用火去点。爆竹被雨水打湿了一些,点燃之后丢出去,扑地一下就灭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知是放松还是遗憾。
“再坐一会吧,如果人还没来,咱们便先走。”他低声说着。
小蛮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他单纯作为雪先生或者无奈何,她还能随便说话,毫无顾忌,但她现在只觉心里寒飕飕地,一种很诡异的感觉攫住了她。这一路过来,她也接触了许多变态人物,凶狠如耶律文觉,毒辣如不归山那五个,但没有哪个人让她感到如此诡异的寒冷。
在她面前的这人,一面是鲜花,另一面则是锋利的刀锋,她永远也不清楚此刻对着她的是花还是刀。花很美,刀很快。最重要的,此人是泽秀地三叔。
小蛮突然从怀里取出一块白绢,含笑道:“雪先生,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立即凑过去,却见白绢展开,上面正是泽秀少年时的模样,他眼睛一亮,如获至宝地抢过来,连声道:“是你绣的?绣地真好!”
小蛮柔声道:“这可是我的宝贝,只能给你看看,可不能拿走。”
雪先生一笑:“人你都得到了,一幅画也这样小气。”
她脸上登时一红,似嗔似喜。雪先生将绣品放在手上摩挲着,一时倒忘了方才地事,轻声道:“这是他十五岁地时候来我府上的事情了,他似是为了他娘地事情郁郁不欢,从头到尾都没有笑过。他没有开口求我,不过看他的眼神我就明白了,所以我许诺要帮他。可是后来有事忙,等我要插手的时候,他母亲早已死了。从此就很久没有见到他。”
他有些感慨。
小蛮低声道:“你……许诺帮他什么?”
雪先生笑道:“我答应把他母亲从府里带出来,可惜到底迟了一步。”
小蛮定定看着他,声音很轻:“可是端慧告诉我,泽秀之前就找过你,但你和团扇子忙着自己的事,谁也没功夫管他。”
雪先生一愣:“不会啊,老二能有什么事情忙,成天忙他的团扇罢了。我最多也是忙着开店的事,泽秀来找我,我怎会置之不理。”
小蛮没搭腔,只是突然转了话题:“雪先生,端慧有天告诉我,说双生子在你们的家族是不吉利的征兆,真是这样吗?”
他脸色微微一沉,别过脑袋,淡道:“无稽之谈。”
她还想说话,忽听门口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一个人打着伞缓缓走了进来,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滴,伞下赫然是一张清秀的脸,正是端慧。他将伞慢慢收好,低声道:“先生,我找到你了。”
雪先生摆了摆手:“是端慧啊,过来坐,你和泽秀他们一起来的吗?”
端慧轻轻走过来,脸色有些苍白,突然露出一抹笑,柔声道:“没有,是我一个人来的。先生不见了,叫我好找。”
雪先生没说话,只是用手缓缓摩挲着那张绣品,一下一下,很轻,很小心。
端慧看了一眼,道:“这不是先生你为泽秀少爷画的像么,我还记得他那次来府上的事情,就像昨天刚发生过一样。”
雪先生淡道:“不错,时间过得很快。”
端慧轻声道:“先生的那个许诺把泽秀少爷和团扇子二爷都吓了一跳呢,你不记得了吗?”
雪先生静静抬头,静静看着他,双眼幽深莫测。
端慧动也不动,继续说道:“先生许诺有生之年必然要杀了那个造孽的大老爷,如今这个诺言你实现啦,难道不高兴么?”
雪先生眉头突然一跳,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话。
端慧的声音十分温柔:“先生,要回香不冷吗?”
他骤然闭眼,神情复杂痛楚。小蛮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估摸着他再睁开眼就变成无奈何了。窗外的春雨一阵大一阵小,淅淅沥沥,一切都雾蒙蒙地,小蛮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是一阵大一阵小,她冷冷看着端慧,他却像没见到她一样,眉毛尖也不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雪先生突然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低声道:“端慧,不许再说这些。”
端慧眼皮一跳,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先生不许我说实话么?”
雪先生淡漠地看着他,冷道:“你在期盼什么?他出来?大约要教你失望了。”他站了起来,望着窗外,过了一会,才道:“你走,不许再出现我面前。这次我饶了你,没有下次。”
端慧轻声道:“先生让我走到哪里去?从头到尾,我服侍的只有你一人,不是么?”
雪先生冷道:“他不会再出来,我不会让他再出来。你走。”
端慧叹道:“先生,已经迟了。大老爷死了,团扇子二爷他们也被你困住,你说了要灭族,灭族不仅仅是两个字而已。”
木制的窗台轻轻裂开,雪先生的手按在上面,犹如铁石一般。
端慧又道:“先生明明知道,观星家族从来没有出现过双生子,那只是你找的借口罢了……”
他的话断开,雪先生猛然回头,森然看着他,口中只吐出一个字:“走。”
端慧的眼眶慢慢红了,他垂下头,笑了一下,捏着雨伞,转身便走。
窗外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老三,你在里面?”正是团扇子的声音。
屋内三人同时动容,小蛮一下子站了起来,另外两人却神色各异,动也不动。过了一会,雪先生才低低答应了一声:“……是,我在。”
团扇子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吧?”
雪先生苦笑了一下:“没事……你呢?”
“我很好,出来再说,屋里那两个小鬼也带出来。”
雪先生定定往窗外看去,外面只有两个人影----团扇子,泽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滋味复杂翻沉,回头看了一眼小蛮,她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中有些焦虑,也有些关怀,她低声道:“雪先生……你脸色不好看,是不舒服吗?”
他没说话,又望向端慧,他的目光安静而且幽深,轻道:“先生,要回去吗?”
雪先生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头揉了揉额角,摇了摇头,然后大踏步走了出去,小蛮跟在他身后,端慧动也没动,静静站在屋子里。


    

  

锦绣之卷 第十四章 双生子(二)
更新时间:2008-11-1 15:48:39 本章字数:3460

第二更。
团扇子定定看着雪先生,他的衣服和头发都被打湿了,雨水顺着他的下巴落下来,他低声道:“老三,你得跟我走。”
雪先生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说。
泽秀缓缓走了过来,长长的睫毛上湿漉漉的,他先看了一眼小蛮,然后转头望向雪先生,睫毛上的雨水滴下来,像一颗泪。
“三叔,”他低声说着,“得罪了。”
他突然取下腰间的酒囊,仰头喝了一大口,跟着递给他:“要喝点吗?”
雪先生摇头:“不用了,先走吧……”
泽秀嗯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囊,“噗”地一声,将酒液喷在他脸上。雪先生不由一愣,紧跟着白眼一翻,痛快地栽倒在地。泽秀从怀里取出一副通体火红的手铐脚镣,将他的双手双脚拷起来,然后扛在肩上,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跟上啊,傻孩子。”
小蛮愣愣地点头,见他伸出空余的那只手,她立即将手递给他,被他紧紧握住。
“还有端慧。”她小声说着。
泽秀没回头,淡道:“不管他,自会有人抓他。”
小蛮回头看了一眼,端慧一个人静静站在门口,像一尊塑像,动也不动。隔着雨幕,她看不清,他的眼神是不是像某天在芍药花海前那么痛苦。那种她永远也不能明白的痛苦。
湖边有一辆马车停在柳下,而沿着湖边的杨柳,站了一排穿着红白相间长袍的人,面上覆纱。看不清容貌。除此之外,这条路上半个行人也没有,村庄里所有房屋地大门都紧闭着。门前守着两个穿红白衣的人,一动不动。
小蛮看到这架势。不由有些发愣,泽秀把她的手一捏:“上车,回去再说。”
马车平稳地朝杭州城驶去,团扇子扶住昏迷不醒地雪先生,低头静静看着他。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说。
小蛮再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回香不冷,与上次她来这里不同,如今香不冷里外都是穿着红白衣的人,大群大群地来回巡逻,那些俊美地少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一进门,佳檀就迎了上来,握住小蛮的手。眼眶又红了,低声道:“都是我不好,他让我留下照看小蛮妹妹。那个下午我却临时有事离开了,否则妹妹也不会遭了这场罪……”
小蛮在肚子里叹了一口气。没什么精力来应付她的眼泪。随口对付了几句。泽秀拽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团扇子抱着雪先生去了正厅。里面人影幢幢,晃了一下,大门便被人关上了。
“他……”小蛮犹豫着开口了。
“是族里的大长辈们。不用担心,二叔会处理好。”
小蛮哦了一声,只觉一肚子疑问不知如何开口,泽秀拖着她走得飞快,从后院穿了过去,小蛮匆匆瞥了一眼,只见满地鲜血,玄铁门却已经被人打开了,几个穿着红白衣地人守在那里。
她心中暗暗吃惊,不防他突然一拐,推开一扇门便冲了进去,小蛮被他带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头撞进他怀里,被他死死抱住。
泽秀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她,似是方才压抑了太久,平静的表面再也维持不住,小蛮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他勒碎。她一动不动,把头靠在他心口,清楚地听见他狂乱的心跳,还有急促的喘息声。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不说也好,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蛮低声道:“我没事,很好,真的很好。”
他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渐渐放松,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还是不说话。
小蛮轻道:“雪先生……是怎么回事?”泽秀沉默了很久,才道:“他身体里有两个人,一个雪先生,一个无奈何,彼此其实知道对方地存在,只是彼此都不愿承认。”
“……你们很早就知道这件事?”
泽秀想了想:“我隐约猜到一些,二叔却一直知道。我确定他就是策划灭族的主使,是在他离开开封府的那天晚上。在我十五岁地时候,母亲去世了,我便离开了父亲的那个支脉,独自出来闯荡,遇到了三叔,他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可惜那时我没有反应过来。他听说我母亲惨死地事情,只说了一句:腐败地家族。然后告诉我,迟早会将这些人都杀了,让我等着。后来二叔来了,强行将他带走,我也离开了。这件事我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来了开封府,那天突然来找我,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
那个晚上,回想起来依旧令人悚然。一样的脸,一样地衣服,截然不同的眼神与表情,充满了戾气的锐利,与九年前那个狂言要杀光那些人的雪先生一模一样。
他说:好孩子,三叔没有食言,你看到了吗?
泽秀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只道:“他一离开,我立即去找二叔,他通知了族里的人,我则四处打探三叔的消息。本是让二婶陪着你,没想到她只有一个下午有事没在,端慧便将你带走了。好在你比较机灵,三叔体内那个无奈何……十分凶残,与他平日为人大异,一个不小心便可能丧命。”
小蛮想到被关在后院的他的师父和耶律文觉,不由打了个冷战:“那耶律文觉……”
“已经死了。”泽秀摸了摸她的耳朵,“他中了死煞,身上的血全部凝结成墨块,还有一个没有头的尸首,不知是谁,也中了死煞。”
没有头……看样子是云武把那人的脑袋割了带去给天权了。那个老头一辈子收两个弟子,一个精神分裂,将他软禁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个处心积虑要把他杀掉。他的命也蛮可悲的。
“端慧说,你们家族里出现双生子是不吉利的征兆,是不是真的?”
泽秀犹豫了一下,“是有这个说法,但并不是世俗理解的意思。”他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三叔这样,便是双生子。”
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叫做双生子,并不是说生出双胞胎来就是不吉利。
“我祖母在怀着三叔的期间,族中长老为她看相,直言她怀的是两个孩子。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生双胞胎,可落草之后只有三叔一人。祖母因为此事郁郁不欢,很早便过世了。他会成双生子,想必此事也是有一定的影响。”
小蛮低头,看着自己在半空悬着的脚,鞋子上一个绒球,颤巍巍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为难的很。
“那……你们会怎么对付雪先生?关起来吗?还是杀掉?”
泽秀定定望着窗外,目光深邃:“我们都不会让三叔受到任何伤害的,但前提是他收敛好身体里那个兄弟。”
小蛮没说话,这是他家的事,她不太想插嘴。
泽秀轻道:“你怎么不问我?”
小蛮抬头看着他:“问什么?”
他耸耸肩膀,没搭腔。小蛮笑了一下,抓抓头发:“嗯,我看你好像不爱说这些,所以不问了,而且他们看上去……怪可怕的。”这种森严又戒备的气氛,很容易就让她想到不归山,本能地排斥。
泽秀故意逗她:“什么都不问,不怕我把你卖了或者剁了?”
小蛮眨了眨眼睛:“你要卖要剁早就可以了,干嘛等到今天。再说了,我又不值钱,卖我你不划算。”
泽秀在她下巴上挠着,刚好触到她痒处,舒服得恨不得喵喵叫两声,脑袋在他胸前蹭啊蹭。
“怎么不值钱?你是敛芳城主人的孙女呢。身价万金。”他笑。
小蛮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红纸,上面就写了三个字,是她娘的名字。她被无奈何逼着写信物,实在没办法逃脱,只能写了她娘的名字。
她轻轻将那张红纸撕了,淡道:“我不是他孙女,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泽秀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将她右耳那里的长发撩起,果然见到那颗新戴上去的右花海。他用手指摩挲了半晌,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过了很久,他才轻道:“耳钉……挺适合你。”
小蛮微微一笑,张开手去拥抱他:“我是你的。”
他反手紧紧拥住她,低头在她面上一吻:“我也是你的。”付无良奸商,就要以奸欺诈、以富逼人,以掌控天下奸商为动力,向着大明首富的目标,边摆地摊边前进!十一月请多支持
圆子的搞笑本事一流,每次都能让人笑出眼泪来,这次的也不例外哦
喜欢的亲们一定要去支持


    

  

锦绣之卷 第十五章 双生子(三)
更新时间:2008-11-11 12:15:00 本章字数:3835

我回来了,很抱歉推迟了那么多天。
第一更。
这是一片光影斑驳的世界,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同样的脸,同样的衣服,表情却截然不同。
那人在轻轻的笑,声音像从遥远梦境里传出:“双生子?那你是谁?我是谁?”
呃,这个问题嘛……他怎么晓得呢?突然有一天这人就冒出来了,也不管他要不要,虽说他一向是个很好说话的好男人,但这种行为还是很不厚道啊。
“我们两个,是一体的。”
不不,千万不要这么说。和一个男人一体,想想就要起鸡皮疙瘩,他虽然喜欢漂亮的美少年,但也只是欣赏而已,作为男人的本质,他还是顶喜欢可爱的女人。
他摸了摸下巴,叹了一口气:“你如果是个女人,该多好。”
那人好像沉默了一下,黑线了一下。
“你要做不男不女?”
他顿时无话可说。
“总之,我是你,你是我。我映射了你心里最黑暗最有野心的部分,乖乖承认就是了,搞那么狗血,看的人倒胃口。”
他抓了抓头皮,有点犹豫:“我又不是圣人,难道连想想都不行吗?想归想,做归做,我还想杀了你哩,可能吗?”
那人冷冷一笑:“你能杀,尽管杀。我看你有什么本事杀。”
他只好再叹一口气:“兄弟,做人呢,不要这么极端。难怪你看上去那么老,把我的花容月貌都给糟蹋了。话再说回来,你太没品味了。麻烦你下次出来的时候打扮好看点,行吗?胡子是用来刮的。不是用来看的。”
“我没有兴趣做不男不女。”
一句话就把他堵死了。原来他也有毒舌地天分。
光影开始旋转,那人的身影渐渐模糊,他喂了一声:“好啦,别闹了。看看你做了什么事,一个好长辈可不是这样的。欺负小小蛮算什么本事?端慧那孩子也快被你逼成疯子了,你要是总让别人难受,还是别出来地好。”
“我高兴,你管我。”
“你这是丢我的脸。”
“真高兴我们第一次达成共识,我也觉得你丢我地脸。”
他最后一次无奈地叹气:“你这样做人根本是愚蠢的,灭什么族?多累啊,你只管使劲败家不就得了,迟早有一天被你败光,不灭也要灭了。 这点道理都不懂?”
那人顿了一下,冷笑起来:“看着难受的东西,不去捏碎。我怎会痛快!”
光影旋转得更厉害了,他快要沉入黑暗里。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他悠哉悠哉叫了一声:“喂。苦大仇深很难看。我再让你一次,没有下次了。”
那人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黑暗扑地一下盖上来,他睡着了。
有人在说话,声音像闷在瓦罐里,嗡嗡地,听着就倒胃口。他从昏迷中醒来,张开眼慢慢打量四周。
这里是香不冷,厅前围了黑布,几个权高势重的老头子藏在后面不肯露脸,一贯地德性。
声音从黑布后传来,硬邦邦冷冰冰:“此等狼子野心之人,不可留在世上。立即处死吧。”
他暗暗冷笑了一声。
有人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稳缓慢:“杀他就等于杀我。是他下手早,否则迟些日子,我也会忍不住动手把那个成天造孽的大哥给杀了。”
他抬眼去看,身边坐着的那人是团扇子,他的手按在自己肩上,神情平淡。像是知道他醒了,他朝这里望了一眼,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今天他是杀了自己大哥,明日他说你成天造孽要来杀你,你还会这样说?”
团扇子没来得及说话,他突然淡淡开口道:“不错,我本就是打算杀光所有人,男女老幼都不放过,连你们几个讨厌的老头子也不例外。黑布后没有声音,这些老头子身经百战,什么世面没见过,对他的挑衅不屑一顾,和没听见一样。
团扇子突然哈哈一笑:“说得好,虽然狂妄了些。看样子醒来的不是老三,是你。”
无奈何坐直身体,他的手脚被镣铐铐住,动弹不得,不过看上去却没有一丝狼狈,好像只是来这里坐坐,待会就要回家似地。
团扇子又道:“他要杀谁,我都没法子阻止。他不是我的谁,我有什么立场阻止?我三弟被他挟持着呢,难道叫我连自己弟弟也杀?这种事只有你们能做出,我是老实人,做不出来。”
黑布后的声音换了一个人,苍老而且缓慢:“他就是老三,老三也是他,双生子说到底只是个传闻罢了,一个人身体里怎么会有两人?你是做哥哥地,护着他无可厚非,睁眼说瞎话却不好了。他是你兄弟,你大哥就不是你兄弟了?”
团扇子眉毛都没动一下,淡道:“没错,那个大哥我就没把他当作兄弟,哦,抱歉,他连人都算不上。再说了,他也不是被杀,是被人气死的。说到底,是你们太放纵地缘故,由着他胡来,搞得他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杀妻弑子地事情都能做,我看他也够毒辣。”
“他做不做坏事,和老三灭不灭族没有联系。”那个声音根本不为所动,“现在讨论的是,要怎么处罚这个罪人。”
团扇子冷道:“罪人?他是哪门子罪人,我根本都不认识他,你们认识他吗?养过他吗?现在地情况是老三被他挟持,你们既然在乎家族名誉,首要的事情应当是先把老三找来。而不是杀掉他。”
黑布后有人叹了一口气:“老二,他就是老三,你母鸡似的袒护。也该够了吧?”
团扇子哼了一声,回头看看无奈何。他也用一种饶有趣味的眼神看着他。团扇子在他脸上重重一拍,开玩笑:“你也是多大地人了,做事还总要老哥为你擦屁股?丢不丢人。”
说完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总而言之,我活着一日。就一日不许有人来伤害老三。你们有什么怒气冲我来就好,做哥哥的,连弟弟都护不了,倒教小子们笑话。要杀要剐,来来,都过来,我一一领教便是。”
没人说话,黑布后也没任何动静。团扇子扯开领口,左右看看:“来啊来啊。杀不杀?我没耐性的。”
还是没声音,他把领口一合,提起无奈何。笑道:“没人来,那我就要走了。告辞。”
他一脚踢开门。把守在外面那些红白衣地小子们吓了一跳。赶紧退让。
黑布后一人低声道:“你既这样护着,那我们也无话可说。从今日起他不算观星家族的人。他所作所为观星家族不再袒护,福祸自受。”
团扇子哈哈笑了一声:“不敢不敢,谁也不是十几二十岁地毛头小子,不劳你们护着。走了,老人家们多保重身子,江南潮湿,可别湿出什么病来才好。”
他提着无奈何一溜烟走出门,绕过回廊,就见小蛮和泽秀朝这里走来。
泽秀神情复杂,低声道:“二叔,怎么样?”
团扇子“切”了一声:“什么怎么样,老子在这里,他们能怎么样!走,进去说。”
他踢开一扇门,把无奈何朝椅子上狠狠一丢,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转着眼珠打量眼前三人。团扇子低头倒茶,泽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蛮眼珠子转得比他还快,然后眨了眨,微微一笑:“是无奈何先生吧?”
他也一笑:“你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小蛮说道:“眼神不一样,白痴才看不出来。”
团扇子咳了一声,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淡道:“让老三出来。”
无奈何悠然道:“他睡着呢,一时出不来。”
团扇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抬头道:“果然仔细看看,没有老三漂亮。”
小蛮嘻嘻一笑:“我也是这样说,又老气又古怪,一点风采都没了。”
无奈何脸上一绿,跟着却轻道:“言辞侮辱可不算什么本事,要谈判,总得拿出点诚意。”
团扇子挑眉道:“谈判?”他看看他手脚上的镣铐,又加重语气:“你确定是谈判?”
无奈何淡道:“雪先生还在我手里呢。”
团扇子摸了摸鼻子,顿时无话可说,隔了一会,才叹道:“好吧,谈判就谈判。我要你以后不许搞花样,什么灭族,杀人抓人,威胁敛芳城,都不许再做。”
无奈何低声道:“你索性让我别出来就是了。”
“那样就最好!”团扇子吼了一声,见他似笑非笑,只得颓然坐下:“你说吧,你来说。”
无奈何慢悠悠说道:“我要我的香不冷,还给我。”
“可以。”团扇子点了点头,泽秀取出笔墨,将这条要求写在纸上。
“杀不杀人,我说了算。最多我不找观星家族和小丫头的麻烦,但作为天刹十方,我有我的原则。”
团扇子皱了皱眉头,无奈何悠然道:“不答应也可以,我无所谓。和雪先生一起死也不错。”
泽秀写了一半,突然抬头道:“你尽管胡乱杀,有我在,只怕你过不了瘾。”
无奈何笑了一声,又道:“把端慧带来,我要他留在我这里。”
小蛮嘴唇微微一动,低声道:“你不会再让他去雪先生那里了?他……他其实……”
“废话。”他好像根本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他是我这里地人。”

    

  

锦绣之卷 第十六章 云卷云舒
更新时间:2008-11-11 12:15:06 本章字数:4066

第二更。
有人在外面敲门,小蛮轻盈地跑去开门,出乎意料,门外居然站着端慧。他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也蛮憔悴的,不过双眼却很亮。见到小蛮,他微微一笑,低声道:“小蛮。”
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得回他一笑,缓缓让开了身子。
端慧走到无奈何身边,半跪下来,轻道:“先生。”
无奈何嗯了一声,“起来,站着。”
端慧慢慢站了起来,无奈何打量他一番,突然笑道:“不错,现在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
他笑了笑,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俨然是激动之极。
团扇子拍了拍桌子:“还有什么事?痛快点一次说完!”
无奈何定定看着他,过了一会,才道:“以后我是我,他是他,互不干涉,互不过问。你们也不要再弄错才好。”
泽秀将东西写好,放在他面前:“如何?”
无奈何点了点头,他立即取出小刀,在他手指上划了一道,印在纸上,又道:“你须得签名才行。”
小蛮取来纸墨,无奈何果然龙飞凤舞地签了无奈何三字。虽说他和雪先生是一人,但他俩字迹居然完全不同,雪先生的圆柔优美,他的字体却凌厉斜飞,像是要刺破纸张飞起来一样。
一切都弄妥了,团扇子将那手印一式两份,分开收好,最后扭了扭脖子。掰了掰手指,一脸怒气地走到无奈何面前,道:“这下就算好了。你要是违背这个约定,老子和你没完。”
无奈何嘲讽地一笑。瞥一眼他的拳头,淡道:“好小的拳头。”
话未说完,那一拳就砸在了他鼻梁上,小蛮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鼻子。哇,那样一下。鼻梁都要被打断吧?
鲜血从他脸上流下,染湿了前襟,他眨了眨眼,突然眉头一皱,抬头无奈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团扇子,轻道:“二哥,你再怎么恨我,也不用一来就打我吧?”
雪先生出来了,狡猾地无奈何早就潜了下去。又是一场吱吱哇哇的吵闹。
观星家族的人一夜之间就撤离了香不冷。那些俊秀少年又被放了出来,原来他们只是被囚禁,没有人被杀。
小蛮吃完饭就偷偷溜过去数人。那么多漂亮地少年,她眼睛都要看花了。她看到了从风从雨。还有云文。但唯独不见云武的踪影。那个与天权十分相似地少年大概也是走了,寻找自己真正自由的道路去。
她正在感慨。… 小辫子突然被人一揪,很有点危险的征兆。她慢慢回头,果然见到泽秀似笑非笑的脸,熠熠生辉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柔声问她:“是不是觉得很养眼?”
小蛮赶紧摇头,献媚极了:“他们哪有你养眼!”
他笑着哼哼了一声,“你不是想做美女老板娘,养一堆美少年么?端慧方才说,上回带你在开封府看地那个房子,就送给你了,当作赔偿。”
她眼睛顿时亮了,比星星还亮。泽秀不由失笑,这个女孩子,真的没救,什么东西都没有钱财可以让她如此欣慰,那双贼亮的眼真是光彩熠熠,看上去与所有市侩都没有联系的那种光彩。
他将她抱起来,仰头看她:“做老板娘可以,不许养美少年。”
小蛮阳奉阴违地点点头,无比诚恳。
他拿她实在没办法,只得拽着她耳边的小辫子摇了摇:“咱们走吧,去梧桐镇,看看你爹娘。”
小蛮的脸顿时苦了:“有什么好看的。破房子破镇子。”
“一定要看。”他放下她,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为什么?”她哀怨极了,突然灵光一闪,“你是打算把我在外面做的坏事都告诉他们?!”
泽秀大笑起来,“你也知道自己做地是坏事?”
小蛮微微一笑,哼了一声:“我就是出来打打酱油而已嘛,江湖上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不怕你说。”
绕过走廊,两人的身影慢慢远了。
“总要让你爹和二娘知道你地夫君长什么样子吧?”
有人嘿地笑了,“长什么样,不就是这么人模狗样的……”
“嗯?你说什么?”好像有人发火了。
“哦,我是说,就是这样风流倜傥潇洒英俊风采盖世地大侠。”好狗腿地献媚。
有人嗯哼一声,房门吱呀关上了,再也没声音。
盛夏七月,风里好像都带着金子,阳光大方地从天顶撒落,也不管人们需不需要那么多。
小蛮在客栈马厩里替好乖好乖刷毛洗澡,它舒服得恨不得学将军躺地上打滚亮出肚皮,一个劲喷气,脸在她手上使劲蹭着。
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她头也不回,轻道:“怎样,你二叔信里说什么?”
泽秀手里拿着两张薄软的信纸,一面看一面道:“三叔和无奈何现在变来变去地,今天是雪先生明天是无奈何,搞得人头昏眼花,二叔说看上去他俩都很喜欢这个花样,所以干脆不管他了。”
小蛮笑了起来,雪先生是个调皮的性子,没想到无奈何也这样调皮,他俩果然还是有些共通之处的。
“二婶有了身孕,二叔让咱们明年三月前记得去团扇庄园。”
小蛮笑道:“有小娃儿可以抱了。你二叔……算不算老来得子啊?”
泽秀白了她一眼:“二婶身体不好,这次有了身孕都是小心翼翼的,你以为二叔不想早点抱孩子么?还有,什么你二叔我二叔,真难听。”
小蛮转了转眼珠。只是笑。
她和泽秀去了梧桐镇,见到了老爹和二娘。两位老人家显然想不到小蛮还活着,自然是又惊又喜。然而那种惊喜里到底带着一些尴尬。说到底他们和大米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小蛮不在他们只有过得更好。她再次出现,实在是不太协调的。
大米也没以前那么粘她了,小孩子总是变得很快,今天的新玩具到了明天就会忘掉。
其实,一切都很好。只是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再也回不到以前。
她拨了拨头发,额上地汗让覆发变得潮湿,她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连脖子都红了。
“脸都晒红了,小心脱皮,进去吧。”
泽秀把水泼在好乖好乖身上,它舒服得一个劲喷鼻子,摇头晃脑不知怎么才好。他流利地把好乖好乖刷了个通体舒畅。这才牵着她的手回客栈。
忽听不远处几个歇脚地商贩大声道:“那个穆宗不是好东西,耶律颓显替他打了江山,这会刚当上皇帝没几年。就把人家放着不用。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话可有些道理。”
两人都是一愣。互看了一眼。
穆宗是谁他们都很清楚,是指耶律。他最后到底还是回去当了皇帝。他这个皇帝当得很不好,一天到晚打猎睡觉游戏,就是不干正事,最后还得了个“睡王”的称号。
小蛮怔了一会,突然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连衣和根古在哪里,咱们找了这么多地方,也没找着他们,不会真地跟着耶律走了吧?”
“不会,那姑娘不是这种人,根古也不是。”
泽秀替小蛮把脸上的汗擦了,牵着她的手继续走,又道:“只怕他们不会在辽地,咱们去宋地找找。”
小蛮轻道:“我知道他们不会在一起,只是我担心连衣,她是个直肠子……”
泽秀低声道:“不会,根古那孩子肯定跟着她。她也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小蛮忍不住瞪他:“你倒是很清楚。”
泽秀笑了一声:“我自然清楚。能在一起是缘分,不能在一起便是无缘,强求不得。她大概比你清楚这点。”
小蛮没说话。
过了一会,她才道:“咱们马上就走吧,去找连衣和根古。”
泽秀还是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到底还是把刚刷干净的好乖好乖牵出来,两人骑在马背上,专找有树荫地地方走,好乖好乖走得很慢,天很热,小蛮又出了一身汗。
她突然靠在他胸前,仰头去看他,道:“好吧,咱们过年之前再找不着他们,就成亲。”
泽秀顿时有一种在马背上竖蜻蜓翻跟头的冲动。
她终于还是痛快答应了,唇边有一抹淡然喜悦的笑,带一丝淡淡的捉弄味道。泽秀追忆这段时间以来不断求婚不断被拒绝的痛苦经历,不由感慨,抬手在她脑门上用力一拍,不等她痛叫,突然伸手紧紧抱住她,好像这炎热的夏天也没什么讨厌的了。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到最后,各自都有各自的幸福。
这样就再好不过。
就停在这里吧,网络版结局。
很抱歉我迟了这么多天,因为很多事要忙,回国后第一次去殡仪馆……感慨万千。
生命真的很脆弱,过好眼下地每一天才是我们要做的,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不会后悔。
本书会出版,分为上下两册,结局和网络版应当不一样,确切来说,下册应当有很多不同。。嗯。。
等出版地时候再通知大家吧。
另外,作为对迟到更新的补偿,我会放出天权篇和泽秀篇地两个番外到公众章节里,嗯嗯,十八禁地,笑,很久没写这些东西了,难免生疏,写着写着就觉得自己怎么这样变态。。。大概因为我是纯洁的好十四,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吧。。。笑。
先放出泽秀篇地,天权的后面跟着,等我再酝酿酝酿,再写个妖娆的十八禁吧。。。
接下来我休息一段时间,争取尽快写新文,一时还没定下到底是现代还是古代的。。等写出来大概就知道了。。。汗,我写文总是这么没谱……尽管鄙视我吧^
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我爱你们,世上最爱你们。^^




   
泽秀番外——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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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十八禁番外之泽秀篇,送给诸位狼女,天权的媚华篇番外明天或者后天更新。对了,今天11月11日,是光棍节,祝所有还是单身的亲们光棍节快乐。。也是单身的十四凄惨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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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母亲生得很美。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美女,而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绝色美人。

  当然,这只是从别人处听说来的罢了。他并没有亲眼见识过那种美,只因从他记事起,印象里的母亲只是蜷缩在笼子里的那个疯子。

  据说他父亲当年为了得到她,颇费了一番功夫,硬是将她原本的好姻缘破坏,锁在自己掌心。

  她风光了好一阵,直到他的满月宴上遇到那个看相的神棍。

  如今她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缩在笼子里,大约是快要死了。

  泽秀隔着铁栏杆静静看着她,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令人心烦意乱。

  守门的下人一声声催他:“泽秀少爷,快出来吧!教老爷知道,又要责罚你!唉,这地方不是你应当来的……”

  他好像没有听到,只是伸手轻轻握住铁栏杆,慢慢蹲了下来。

  “娘。”他低低唤了一声。

  笼子里的那个破布般的身体动了一下,花白粘腻的头发下,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真的像个野兽,没有任何神智,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纯粹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似是不满意他打扰了自己的清闲,突然暴起,埋在头发下的脸早已皱褶丛生,脏得一塌糊涂。

  她扑向他,可惜隔着铁笼子,没办法把他扑倒,只能徒劳地从缝隙里伸出双手,十根漆黑的指甲恶狠狠地抓向他。

  泽秀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隔了很久,才道:“要我将你带出去么?我救你出府。”

  她没有回答,放声大叫起来,像是狼嚎。

  看门的下人们慌不迭地进来扯着他:“快走!老爷听见了咱们都没命!”

  泽秀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她在笼子里扑腾跳跃翻滚,疯得不可救药。

  门在身后重重合上,她凄厉的吼声也断开,一切重新陷入死寂。小厮讨好地举伞在旁边等他。泽秀静静望着一地枯黄的叶片,雨水打在上面扑簌作响。

  他摇了摇头,示意众人不要跟着自己,然后冒雨缓缓离开这个小院落。

  从此他不喜欢下雨天,也不喜欢秋天。因为那总会让他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像一个洞,他会往下掉。

  秋雨很冷,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不过这点寒意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泽秀只是慢慢走着,不知要去哪里。

  园子里枯黄的枯黄,碧绿的碧绿,诸般美景一晃眼就过。他走到另一个华丽的院落里。

  门口守着两个人,见到他有点尴尬,老远就冲他打手势做口型:“别过来!老爷正忙!”

  泽秀原本并不打算过去,可见到有人阻拦,他还偏偏就要过去了。那两个下人急得不知怎么办,只得一边一个上来挟住他要往外带。泽秀轻飘飘地就闪开,点住两人的穴道令他们动弹不得,脚底踩碎一片银杏叶。

  他犹如鬼魅一般闪身进了院落。

  屋门和窗户都关得很紧,可是里面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方圆几丈的细微声音都瞒不过他。

  只是这次的声音令他有些微愕,真真是从未听过的。

  有个女人在抽泣呻吟。不是受伤痛苦的那种,正好相反,她很是快活,既痛楚又快乐。一声声软语呼唤,令他耳底顿时热了。

  泽秀停在窗前,像是怔住,不知该不该推开窗子。

  除了那呻吟,还有其他古怪的声响,噼噼啪啪,床脚擦在地上吱吱呀呀,喘息声浓冽厚重。

  他伸出的手指蜷缩回来,犹豫了一下,隐约觉得不对。

  他转身便走,忽听窗户上一阵响动,有人从里面一脚把窗户踢开了。一刹那,所有被关在屋里的响声在耳畔放大数千倍。

  泽秀猛然回身,见到了两个赤裸纠缠的人。

  有一个很年轻稚嫩的少女,全身莹白如玉,藤蔓一般缠在一个男子壮硕的身体上。像是不甘,又像是在引诱,她双腿缠在那人腰上,长发从窗口里探了出来,被雨淋湿,缓缓摇曳。

  她一刻也无法安静,纤细的身体上下盘旋,瑟瑟发抖。那个男子似乎并不怎么怜爱她,动作极为粗鲁,像是将她折断一般,她痛苦地哎了一声,迤逦绵长。

  忽然发现后面有人,她脸色一白,尖叫了起来,一下便缩在那个男人身后,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惶恐地看着雨中一身漆黑的少年。

  泽秀面无表情,与窗前的男人对视半晌。

  雨水顺着他妖娆俊秀的脸庞朝下滑落,途经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像一颗泪水掉下来。

  很美。

  少女眼神有些发直。

  “滚。”窗前那个高大的男子冷冷说了一个字。

  泽秀没有看他,他定定看着那个娇羞的小少女,她大约只有十三四岁,像一只可怜的小白兔。为他直视的眼神感到害羞,脸一下子红了,与方才情欲勃发的红截然不同。

  他看了一会,低声道:“把我母亲放出来,我要带她走。”

  那个男人淡道:“不可能,她死是黎家的鬼。”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放了她,我与她再也不会踏足此地半步。”

  男子还是那么冷淡,像高高在上的神祗:“我不会再说第三遍,给我滚。”

  泽秀笑了,漂亮的唇角嘲讽地勾了那么一下,湿漉漉的睫毛扬起。他定定看着那个害羞的少女,柔声道:“你要搞清楚,我不是哀求。”

  像是在对她说情话一般,她脸红得越发无边无际。

  “哦?你胆子不小。”男子冷冷一哼。

  下一刻,这俊美的少年突然就落在了身边,他一惊,后脖子被五根冰冷的手指捏住,浑身动弹不得。

  “我很想就这样把你捏死。”泽秀提着他的后脖子,慢悠悠地说着,慢悠悠地把浑身僵硬的男子提着拽着到床边,床上一片凌乱,有血有水迹,“不过捏死你真的会弄脏我的手。放心,我无论怎么愤怒,也不会做出弑父的事情,为你这种人背上罪名,岂非大不值。”

  男子僵硬地被他按在床上,冷冷看着他:“你习武。”

  泽秀未置可否。

  “笼子钥匙给我。”他不与这个人废话。

  男子笑了,轻蔑地:“你可以把我弄死,不过钥匙却是做梦。”

  泽秀眉头微微一跳,低声道:“我不把你弄死,却可以让你半死不活。”他的手缓缓卡在他脖子上,五指慢慢收紧。

  男子的脸色顿时发青,慢慢地变成了紫色,他居然硬气的很,哼也不哼一声,一动不动。

  后面的小少女惊叫一声,扑过来趴在泽秀背上,使劲拽他的手。他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回头从上到下将她赤裸的身体打量一番,忽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轻道:“是要我干你吗?”

  她吓得脸色惨白,在地上缩成一团。

  泽秀缓缓站了起来,解开衣扣,一件一件把湿透的衣服脱下。他穿的不多,外衣中衣一去,便是赤裸的上身了。

  十五岁的少年,身体尚未成型,然而习武却让他肌理分明,身体瘦削结实。水珠从他坚实的肩膀滑落,一直滑到胸前。他身上有一只狰狞的麒麟,刚刚纹好,还有血迹沾染其上。

  少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见他把裤子也脱了,朝自己走过来,她不由开始瑟瑟发抖。

  “是你乖乖过来,还是让我过去?”

  他坐在太师椅上,冷冷问着。

  她哽咽了一声,犹如逃命一般,站起来扑了过去,投入他冰冷的怀抱。

  泽秀抓住她的肩膀,又一次从上看到下,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身体,一切都是好奇,一切都不明白。他的手抚上她娇嫩的脸庞,缓缓往下滑,滑过小鹿一样的眼,滑过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唇,顺着脖子,肩膀,然后握住她小巧的胸脯。

  她抖了一下,双眼水汪汪,有些哀怨地看着他。这个少年生了一双妖娆的眼,美得惊人,可她却觉得此人像一把没有刀鞘的利刃,冷郁锐利。

  没有感情,他缓缓揉捏着那两团绵柔,带着探索的好奇,还有一丝隐忍的怒意,然后往下,握住纤细的腰身,将她一抱,跨坐在自己腿上。

  她腿间还留着方才欢爱的痕迹,有血有浑浊的液体。泽秀微微蹙起眉头,带了一丝稚气,用手拨开稀疏的毛发,看个清楚。

  少女又是一抖,软绵绵地要倚在他身上,忽觉他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目光犹如冷电一般,她又吓得僵住,伸出的手停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看了很久,也摸了很久,少女被他弄得浑身发软,忍不住低头去看,他身下某个物事早已昂然抬头,狰狞无比,她第三次颤了一下,竟带了一丝恐惧,微微闭上眼,像是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被这个少年推开,两腿发软地坐在地上。抬头再看,他已经打开箱子取出干爽的衣物一件一件穿好,好像他根本没有冲动,只是因为好奇而研究女人的裸体一样。

  穿好衣服,泽秀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瘫在床上无法动弹的男子,低声道:“我还会再来。”

  说罢再看一眼那少女,她早已泪流满面。

  他这一走,她必然是活不成了,老爷一向凶狠暴戾,不知要怎么处死她。

  泽秀吸了一口气,又道:“让她活着,若是死了,我便让你做一个太监。”

  秋天的雨冰凉,很快又将他淋湿,那一股汹涌的情欲火焰也慢慢熄灭。

  泽秀走了很久很久,秋去冬来,他来到了一个边陲之地的小镇子。镇子上只有一家饭馆,一个窑子。他来到镇子上的时候,天黑了,窑姐们守在巷子口拉客。红红绿绿,映着大雪很是漂亮。

  那一堆莺红柳绿里,有一个身材纤瘦的少女,眉目灵动,挂着媚笑,忽而对上他的眼,露出一丝惊艳的神情。

  泽秀转身朝她走了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朝巷子里走。

  老鸨追着在后面不知说些什么,他抛出一锭银子,成功地堵住了她的聒噪。

  他在窑子里鬼混了十几天,女人来者不拒,纤瘦的,丰满的,漂亮的,丑陋的。

  有人对他身上的麒麟很感兴趣,他却从不让人碰。这个漂亮又妖媚的少年,总是做出与他外表不相符的事情,他做爱的时候又凶又狠,粗鲁之极,换着各种姿势,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或者,与其说他是在做爱,不如说是在发泄。

  发泄无边无际的怒火。

  最后他还是离开了,一个人走在大雪纷飞的街道上。

  路过一个破旧的茅屋,发现门口蹲着一个小孩,应当是个女孩,又瘦又小。她抱着胳膊缩在地上,像一个球。明明冷得浑身发抖,却一声不吭。

  泽秀不由自主走过去,低头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慢慢抬头,脸上脏兮兮的,眼神却并不狼狈,相反,她目光很亮,亮得十分诡异,毫不客气地打量他一番。

  “有事?”她问,老气横秋的,一点也不像个六七岁的小丫头。

  泽秀淡道:“怎么不进屋,不冷么?”

  小姑娘像看白痴一样看他:“我要是能进去早进去了,没看见我家门锁着?”

  泽秀透过窗户扫了一眼,门是从里面插上的,显然屋里有人,却不放她进去。他抬手就要去推门,小姑娘瞪着他:“你要干嘛?”

  “开门让你进去。”

  她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多谢,你要是想帮我,还不如给我点银子,我好买吃的。”

  泽秀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钱袋,掏出碎银子递给她,她果然笑了,眉头一挑,隐约能看出婉约动人的轮廓。

  “多谢了,好心大哥。”她接过银子,哆嗦着搓了搓手,起身到街对面买了几块烧饼,用纸包好,从窗口塞了进去。

  泽秀奇道:“怎么还帮屋里的人买?她不是不让你进去么?”

  她冷笑道:“废话,让她饿死了我有什么好处?”她咬住烧饼,噎得够呛,使劲往下咽,终于吞了大半块,长长舒了一口气。

  泽秀觉得她很有趣,明明是个小孩,说话却蛮有道理的,他弯腰帮她把身上的落雪拍掉,扯下脖子上的狐皮围巾将她裹起来,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狡黠地一笑:“钱给我了,就是我的,知道我的名字,是打算问我要回来吗?”

  他摇了摇头:“钱是身外之物,我向来不看重。”

  她脸色很古怪,轻道:“你好跩啊,钱是身外之物……你没过过穷日子吧?”说完上下再看看他,摇头道:“看你的样子就是富家公子,吃饱了没事撑着自寻烦恼的那种。”

  泽秀哭笑不得,在她头上摸了摸,低声道:“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她没说话,但很明显是不屑一顾的神情。

  “你的名字。”他又说。

  她笑了笑:“既然你是有钱人,那名字告诉你也无妨,我叫小蛮。”

  嗯,小蛮小蛮,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名字倒是不错。

  泽秀转身要走,忽听小蛮在后面叫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想,摇摇头,没说话便走了。

  有人吃不饱穿不暖,日日挣扎在生死线上,在他们眼里,除了生存以外的所有烦恼都是风花雪月自找的。

  可是,难道只有颠沛流离才可以叫做痛苦?

  泽秀离开了这个小镇子,他想了很多,偶尔想起那个小姑娘,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他的烦恼在她眼里屁都不是,她的烦恼在他身上,也是从未经历过。

  然而没有区别,都是烦恼。

  他开始抓捕通缉犯人,自己赚钱,再也不用家族里一文钱。

  过了半年,再次回到府上,他母亲已经死了。

  他父亲请了许多高手,守在自己院落外面,很显然,上次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惊吓。他向来小心谨慎,自己的命和自己的家产永远是第一位。

  泽秀没有费什么力就撂倒了那些高手,再一次进入他的院落。

  这一次,他很礼貌地敲门,来开门的正是上次的那个小少女。她一见到他,第一件事不是惊叫,而是脸红,羞得不敢抬头。

  泽秀笑了一声,轻佻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走进去,父亲却不在。

  “他人呢?”

  少女微微颤抖,低声道:“老爷……出门了,要到年前才能回来呢。”

  泽秀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抓住大门,像是要出去带上门一样。少女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像是失落,又像是庆幸,谁知他将门一关,反身一把抱住她。

  “要我干你么?”他问得十分粗俗。

  她抖得像是风中落叶一样,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抬头去看他妖娆轻佻的双眼,只觉整个人都要醉了。

  泽秀扯烂她的衣服,毫不客气,直截了当,如他所说:干她。

  她缩在他怀里,像一只无处可逃的小兔子,叫唤起来绵软甜润,隐约带着哭声。

  忽然整个上身弹跳起来,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狂乱地亲吻着,颤声道:“你……你带我走呀……好不好?救救我……”

  泽秀替她换上衣服,如她所愿,将她带出了这个吃人的府邸,安置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过了一年,她嫁给了当地一个豪绅做了妾,不到半年,被正妻折磨死了。

  到最后她还是摆脱不了被人玩弄的悲惨命运。这个世界上,依靠谁都没有用,只能变成强者,依靠自己,才不会被人吃。

  对这些只能依附男子的菟丝花一般的女人,他只有怜惜喟叹,譬如他的母亲,譬如这个犹如白兔般的少女。偶尔想起那个小镇上的小姑娘,他已经忘了她的名字和长相,却觉得她很有意思,如果能再次遇到,说不定能聊得来。

  ×××××××××

  窗外雨声霏霏,泽秀从悠远的梦境中醒来,屋内幽香阵阵,十分安静,他一时分辨不出此地何地,此时何时。

  窗前有人在细细绣花,针穿透绸布的声音嘶嘶啦啦,令人心安。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转头去看,就见小蛮低头伏在案上。

  见他醒了,她也不回头,低声道:“下雨天很讨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放晴。”

  泽秀托着下巴靠在床头,想了很久,突然说道:“我好像很久以前见过你。”

  小蛮莫名其妙转头看他:“什么?”

  他笑了起来,“嗯,我是说,很久以前,我见过你,在梧桐镇。我还给你钱,你买了烧饼吃。”

  小蛮瞪着他:“你发烧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泽秀靠在床头朝她招手:“过来过来,让我看看你。”

  小蛮丢了绷子走过去,被他一把抓住胳膊,踉跄着扑进他怀里,惊叫一声。泽秀握住她纤细的腰身,捧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左右上下看,一面笑:“长大了不少。”

  小蛮使劲去推,急道:“这人疯了!睡了一下午被魇住了不成?!”

  泽秀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轻笑:“小蛮,幸好是你。”

  她挣扎了半天也没用,只得由着他轻一下重一下在嘴唇上咬着,一面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早了,要吃饭么?”

  他浓厚地嗯了一声,拆开她头上的簪子,将她揉进怀里。

  “先吃你……”

  他好像还没从梦境里脱身,动作又粗鲁又直接,扣子解不开直接用撕的,刺啦一下便把她身上薄软的春衫给扯烂了。

  在床上对待女人,他不懂什么叫做温柔,经常连衣服也不脱,纯粹发泄。

  荒唐的生活在二十岁的时候结束。有时候他会想,自己以后会不会喜欢上什么女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丰满的?还是瘦削的?年纪大一些的?还是年少的?她到底是温柔还是泼辣,柔弱还是坚强。

  他想不出是什么样,偶尔会觉得温柔的女人不错,至少会顺从他的强势。

  身下这个柔软的身体好像在反抗,他压住她的手,不防她狡猾地挣脱,抱住自己的脖子,细细的喘息流淌在耳边,轻轻地,颤抖地,说了一句:“你……轻点……”

  泽秀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子是小蛮,他一下子惊醒似的,低头去看,却见她衣服都被扯烂了,白皙的身体被他压着,大概是被吓坏了,眼里还有泪,怔怔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糟糕的情况……他在强奸她?

  泽秀吐出一口气,懊恼地闭上眼,隔了一会,忽然将她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腿上,安抚似的摩挲着她细腻的后背。

  到最后,他爱上的女人并不温柔,相反,他却学会了什么叫做温柔。怕弄疼她,怕手劲太大抓伤她,怕动作剧烈让她痛苦。

  小蛮浑身发抖,低声道:“我不要了……不要了……让我下去……”显然她被吓得不轻,第一反应先撤退比较保险。

  泽秀轻轻搂住她的腰,低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发拨去一旁,张口含住她小巧的耳珠,细密舔舐。

  她是不同的。泽秀要的不是菟丝花一般的女子,依附他,离开他便活不下去,只有等死。他的爱人,要坚强,两个人不需要成天腻在一起,他可以放心离开她,不用担心她会被人欺辱,实际上,能压垮小蛮的人几乎不存在,他很清楚。

  他的动作无比轻柔,将她放倒,一点一点去吻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女人裸体的那个时候,她的一切对自己来说都是新奇的,无论多少次,都不腻。

  青铜小鼎里青烟袅袅,屋里幽香四溢,却压不过她身上的香气。泽秀将脸埋在她浓密的长发里,忽而一挺身,身下的少女倒抽一口气,一下子抱紧了他。

  黑暗里,他肌肤上汗水奔腾,顺着分明结实的肌理流淌下来,身体紧紧贴着,没有缝隙,到最后就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汗。他这样缓缓摇曳,不为发泄,也不为追求身体上的快感,像是去感受她一样,一点一点,细密而且严实,每一寸都不放过。

  他在她脸上脖子上胸前近乎狂乱地亲吻,两人的唇像是不知所措地寻找了半天,最后胶合在一处。她的身体滚烫而且紧窒,微微瑟缩着,却不甘示弱,用手拨乱他的长发,爱抚着他胸口和背上那只凶狠的麒麟。

  他心里那种不知名的愤怒渐渐就平息了,忽然将她捞得坐起来,将脸贴在她胸口,两人的每一寸都紧紧贴合交错,心跳乱的没有章法,谁也不去管。

  “小蛮,你爱我吗?”他没有动,只是紧紧抱着她。

  她将他的头发顺到背后,环住他的脖子,低头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全天下我最爱你。”

  泽秀微微一笑,两人不知是谁起的头,又开始动作,隐约有狂肆的迹象,床上两只枕头,一只掉在地上,一只半搭在床沿眼看也要掉下去,被子早就缩在了墙角,可是谁也不去管。

  对方的身体,这个人,这颗心,是第一重要的,需要给予最高的关注。

  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小蛮纤柔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抽搐,像是承受不住一般,朝后仰倒。他顺势压了下去,在最绚烂的时候,贴住她瑟缩的唇,低声道:“……全天下,我只爱你。”


天权番外——媚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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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权的番外送上~~~呃,勉强可以算N18的吧……勉强。番外到此就结束了,有人让我写个3P的番外,这个这个……有点困难啊,于是放弃这个想法。番外这种又纠结又郁闷的文字,让我想起写妖娆乱的时候,也是很郁闷,不晓得发什么神经,就下笔了。还是阳光甜蜜的东西写着轻松,真的。我喜欢小BT点的东西,过于BT的只有敬谢不敏了。。偶尔阴暗一下,情趣~大家也来情趣一下吧……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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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风卷着大朵的乌云,四面八方吞没上来。

  一切都暗了。

  细细的雪粒子打在棉纸糊的窗户上,噼噼啪啪,清脆动听,配合着窗前那人的琴声,竟生出一股缠绵的味道来。

  白衣胜雪,乌发蜿蜒。他垂着头,细细撩拨琴弦,修长光洁的手指,好像爱抚情人的肌肤那般,又轻,又柔,不动声色地诱惑。

  烛火跳跃在他秀长浓密的睫毛上,一时分不出究竟是睫毛在颤抖,还是火光明灭。

  这是一曲凤求凰,柔靡万端,犹如春水一般缠绕上来。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很多年前,依稀也曾听过有人这样引吭高歌,声音清亮婉转,在深宫大院里徘徊。

  秋天的银杏树是一种璀璨的黄,风一刮过,那些扇片似的叶子就哗啦啦地落下。树下偶尔有小宫娥嬉笑舞蹈,腰身盘旋如柳。

  只可惜,他记不清那种繁华了。

  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钱明熹,字见玉。那时候,他还不叫天权。

  小时候总喜欢在长长的回廊里穿梭,凭着轻快的风刷过宽大的袖袍,好像那样就多出一双翅膀来,他能飞起。

  飞到回廊尽头,那里走出一个绛纱裙的艳影,唤了他一声:见玉。

  “噌”——琴弦突然断了一根,流水般的曲调顿时杂开,无法继续。

  天权将擦伤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口,睫毛忽而一颤,禁不住回头望向床头层叠的水墨纱帐,里面的人还没醒过来。她不会一点武功,身体也不强健,花海的后劲便要强很多,只怕要到明天才能醒。

  他忍不住要走过去看她一眼,不知为何,又停住。

  有人与他说过,不可以让任何人成为自己的弱点,因为这样就永远成不了强者。做人,紧要的便是“无情”二字。谁也不可以喜欢,最好连自己也不要喜欢。你是一粒沙,是一块树皮,没有感情,没有想法。

  然而到最后,他还是一个人,有血肉,有情绪,有——想要的人。

  身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血色从白衣里渗透出来。那是师父给他的惩罚,荆棘鞭抽的他皮开肉绽,几乎要了半条命下去。

  那个冷酷似铁的老者,在收回鞭子的时候冷冷说道:一是为你的胆大妄为,与我背道而驰;二是为你让我失望,到头来,你还是个懦夫,放不下那个丫头。

  他大约是说对了一半,他放不下的不光是她,还有一些谁也不明白的东西,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

  父亲说,人在茧子里缩得久了,便惧怕探头出去。

  他也是在惧怕,一面惶恐着,一面希冀着。

  琴弦已断,是弹不起来了。天权静静坐了一会,取了一支笔,在宣纸上凝神良久,写下一个名字:佩娘。

  他三岁的时候,她十五,初初进宫,嫁给他的曾祖做嫔妃。从第一次侍寝之后,便夜夜以泪洗面。

  他很小,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现在明白了女人的那种隐痛,曾祖已经很老了,什么也给不了她,她求不得,怨不得。

  好在他们都不算大,她将精力转到了教导他诗文上,直到五岁请了师傅,之前两年的识字断文全靠她手把手来教。

  他记不得自己的母亲长着何种面容,却一直记得佩娘。她有弯弯的眉毛,如水的双眸,笑起来双颊有微微的梨涡,很是娇甜。一生气就会在他身上轻轻一打,嗔道:小笨蛋,这个字写了多少遍,还不认识吗?

  佩娘佩娘,他曾多么喜欢她,当作母亲,姐姐,长辈那样的敬爱。

  一直以为就要这样幸福一辈子。

  后来吴越国没有了,他们被秘密送到回鹘的一个大别院。至今他还记得门上那把比常人大腿还粗的铜锁,上面长满了铜绿。它将所有晦涩幽暗都锁在厚重的门后,不为人知,他们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长到十四岁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佩娘的抚摸不再令他感到欢畅,她温柔的眼波反复出现在梦里,变得妖异妩媚。

  某个夏日两人对弈,她只裹了一层薄纱,火一般的红色,映着纱后雪嫩的肌肤,比针还要尖锐,刺在他眼底。

  那一场棋,他下得心不在焉,不由自主要往她丰满的胸口看去。那一道深深的沟,把三魂溜魄吸走大半,剩下的就成了行尸走肉。

  拈着棋子的手突然被她握住,她弯下腰来,那两抹雪白更刺眼,好像有一种淡淡的嘲讽味道。她柔声道:“怎么不出子?你在看什么?”

  他突然无比心惊,急急垂下眼,将手慢慢抽回来。

  当晚他便做了春梦,离奇古怪,早上醒来的时候,偷偷将裤子扔了。

  佩娘对他的不自在似乎很享受,她的衣服一件比一件少,说话靠得越来越近。这犹如柳枝新绿似的清俊少年,她要摘下,一点一点磨蹭他,眼睁睁看着他为难,迷惑,隐忍,抗拒。

  到了十五岁上,他的身材抽的越发高了,总喜欢敞着宽松的领口,头发任由它们垂散,坐在高高的假山上望着远方。院子里许多年少的年老的丫鬟仆妇们,望着他清俊的容貌便要脸红微笑。他像穿着长袍的白云,俊逸秀雅,可望不可及。

  这样悠闲的时光其实不多,因为佩娘一刻也离不开他。往往他在假山上坐了一会,便有丫鬟们气喘吁吁地跑来找他,带着哭腔求他赶紧去佩娘那里。她会发很大的脾气,将丫鬟们脸上挖出许多血痕,稍有些姿色的便通通赶出去,她们恐惧着她。

  于是他只有一次次顺着她的意思,赶到她小小的院落里,面对她似嗔似喜的泪水和笑容,柔语安抚她。

  终于有一次与她闹了矛盾,是她要赶走自己身边一个叫做福兰的小侍女,她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顾盼生姿,天真活泼,大有娉婷之态。他很喜欢这个妹妹似的侍女,因为只有她不会在他面前拘束不自在,笑吟吟地和他聊天。

  出事的时候,他正倚在树上半睡半醒,树下丫鬟们凄厉的哭腔惊到了他,等赶到佩娘那里的时候,福兰的双眼已经被挖了出来,满脸是血,晕死在地上。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阴沉。佩娘哭得十分委屈,捂着脸喃喃道:“这个小侍女冒犯我,她有什么好,比我好么?”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将福兰送出府,请人医治,可惜她年纪稚嫩,撑不到三天便死了。

  他足有大半个月没去找佩娘,由着她闹腾,将年轻的丫鬟们全部赶出去,下人们受不了她,走的走跑的跑,剩下的也是战战兢兢。他不去管她,只觉这个世界越来越疯狂,他竟看不懂。

  或许他明白佩娘想要的是什么,隐约知道一些。但不敢去想,更不愿意接受。

  也可能他甚至在心里也在期盼着一些更加疯狂的事情发生,深宅大院的日子太可怕,凝固在那里,他们就是一群带着气的死人,一池没有涟漪的死水。

  他带着一丝恶意的希冀,等着某些事情的发生,眼睁睁看着一些美好的东西破坏在眼前,那是一种下流又至高无上的快感。

  最后,他真的等来了。

  一个月之后,佩娘终于忍不住,在夜半时分独身来到了他的房间。

  他正在沐浴,浴池很大,水汽氤氲,他的长发像盛开的黑色莲花,在水面上迤逦绽放。晶莹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线里折射出暧昧的光彩,贴着他白皙的肌肤,从胸膛滑到了小腹。他没有动,双目幽深,定定看着站在池边的艳影。

  她慢慢蹲下,居然嘤嘤哭了起来,颤声道:“你一定恨死我了,你恨我,对不对?我只是受不了,真的受不了……见玉,只有我们俩好不好?求求你……”

  他没有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她,眼眸幽暗的似是要将一切光线都吸进去。

  “你对我说话,随便说一句什么都可以,别不理我,见玉,我求求你……”

  她满脸都是泪水,那样楚楚可怜。

  他喉头微微一动,声音沙哑:“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佩娘怔了一下,看着少年结实修长的胴体,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缓缓游到她脚边,带着无限的爱怜,捧起她垂在水边的一绺绛纱裙角,低声道:“这个时候,你闯进来,是要做什么?”

  她退了一步,因为看到了少年明显的身体变化。像是要逃,然而只退了一步,突然停下。

  浴室里没有声音,过了很久,她突然抬手脱下身上的衣服,绛纱的红,闪了一下便落在地上,珍珠的簪子,掉在水里叮咚作响。她的身体丰满玲珑,红的白的黑的,突然变得那样鲜明。

  她跳下浴池,蛇一般缠绕上来,不放开。

  他似是有些迟疑地,缓慢地抬起双手,最后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猛然揉进身体。她的肌肤每一寸都紧贴着,蠕动着,浴池的水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他是最滚烫炽烈的火焰,总也不得要领,究竟要怎样发泄才好。

  佩娘柔顺地贴着他,摩挲着他,引导着他,双腿用力缠上他结实的腰身,要将他吸纳进体内。他紧紧抓着她滑腻的肩膀,停了一下,一颗水珠从下巴上滑落,被她一口咬住,用舌尖舔舐上去。

  他这样鲁莽又放肆地挺进她体内,那个瞬间两人都是猛然一颤,对望了很久很久,直到她柔腻地唤一声:见玉。

  于是开始横冲直撞,他什么也不懂,只有顺着本能去做。浴池里的水哗啦啦剧烈响着,溅了一地,她肆无忌惮地叫嚷着,大约是因为无比的痛楚,指甲在他身上刮拉出无数血痕。痛得她差点要疯了。

  一下子就结束了,他气喘难定,伏在她柔软的身体上,只觉无比空虚无比茫然。

  她的手臂缠上来,一点一点吻着他的脸,最后落在他唇上。他脸色一白,猛然甩开她,冲到门外张口就吐,险些把苦胆也吐出来。

  当美好的东西真正被自己砸碎的时候,他才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

  没有办法挽回。

  他学会了怎样去挑逗,用他修长美丽的手指,一点一点,带着诱惑地,在白腻的肌肤上游走。女人的身体如此柔软如此脆弱,从凸起到凹陷,每一处要怎样爱抚,他都知道。

  佩娘喜欢直截了当,甚至粗鲁的对待,他却偏不,要去诱惑她,挑逗她,总也不满足她。

  拨开她浓密的毛发,他要她醉生梦死在自己的指尖,一阵紧一阵松,一会轻点一会揉捏,每次她便会发出类似抽泣的呻吟,抓紧他的手腕,求他给的更多一些。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状态之外地,冷眼旁观的第三者,没有一丝感情和冲动,无声地看着她怎么辗转反侧,呻吟哭泣。

  她是在欢喜?她喜欢这样?在她眼里,自己的作用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器官,可以满足她就好?她的要求这样简单,他不是一个人,她养大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器官,她就是想他干她而已,往死里干。

  起初他也兴在其中,与她颠鸾倒凤,被翻红浪,什么顾忌都没有。性是很美妙,令人忘却一切烦恼,在一个女人身上便可以找到九重天上的喜悦。

  到了后来,他却开始厌恶,不止厌恶她,也厌恶自己,连带厌恶这个疯狂阴郁的世界。

  佩娘和父亲死了之后,他一把火烧了这个深深的院落,望着冲天的火光,有一种要流泪的冲动。

  他虽然活着,却已经死了。红的火光黑的烟雾,深沉焦枯的大院,像是一只沉重的茧,把他从头包裹到脚,他要窒息在里面。

  他跟着师父走了,成为他的傀儡,言听计从,活得像个尸体。

  师父经常夸他,为他那种疏离世外的冷酷,这是成大事的料,他谁也不爱,甚至连自己也不爱,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样的。

  师父凶狠又暴戾,慈祥又和蔼,无法用语言具体描述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个比这世界还要疯狂的人。

  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他,势必要引来更大的惩罚。

  他怕的并不是惩罚,只是恐惧不知名的未来。他缩在茧子里太久了,盼望着出去,也不敢出去。在这个灰暗的世界,有谁能够活得潇洒自如,利索干脆,像风一样无所畏惧?

  有些绚烂注定不属于他,他去渴求的下场,是死。

  天权站了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雪粒子变成了大片的雪花,簌簌地落在窗台上。他打开一扇窗,定定看着远方暗沉的天空。冰凉的风灌进来,拂起长发,也将水墨纱帐掀起了波浪。

  帐子里的人发出一个嗯的声音,大约是觉得冷,天权怔了一会,才想起她是谁,自己在做什么。

  他关上窗户,走到床边揭开帐子,锦绣的被褥上躺着一个赤裸的少女,她蜷缩成一团,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长发披在枕头上,肌肤犹如玉一样白皙。

  小蛮。

  他无声地吐出这个名字。好像只要念上一声,就会多一些勇气。他羡慕她,嫉妒她,也爱慕她,想把这个人困死在自己的掌心,还想干脆远远逃离开,不要靠近,不能靠近。

  杀死她杀死她,这样她便不会像风一样从袖袍间逃逸,把他甩落在很远。

  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他倚着床边坐下来,修长光洁的手指沿着她纤细的背部缓缓划下。

  她呼吸甜蜜,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口角含笑。他的指尖沿着那一截一截稍稍凸起的脊椎又划了回来,停在她肩头,五指张开。

  想抱紧她,想干脆就此扼杀她。

  他握住她脆弱的脖子,爱抚似的,双眼贪婪地看着她,好像马上整个世界都要死去,他的时间不多,要怎样爱她才好,亲吻她哪一个地方才会不遗憾。

  他的手渐渐收紧,将她抱起来,背靠在自己怀里。

  手指沿着光滑饱满的额头,到小巧的鼻尖,停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他垂下头,吻向这片娇嫩芬芳,很快便又撤离。

  他的神情复杂之极,狠毒狰狞温柔爱怜交错而过,杀了她,还是杀了自己。他收紧双臂,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有妖娆的藤蔓从心底钻出,纠缠着,情不自禁,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小蛮。

  他转头望向窗户,窗外雪片的影子忽闪,无法捉摸。

  天,快亮了。

所有跟帖: 

谢谢画眉。。。这个完了吗?不敢看是坑的。 -Poof- 给 Poof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7/23/2009 postreply 06:36:55

呵呵,我贴得文一般都是完结的,这篇也是完结的 -画眉深浅- 给 画眉深浅 发送悄悄话 画眉深浅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7/23/2009 postreply 08:23:30

爱死你了。。。开看。。。。 -poof- 给 poof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7/23/2009 postreply 10:38:59

我花了三天看完,· ·· 好看好看呐· · · 只是· · 天权也是很可怜的 -roeetang- 给 roeetang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7/25/2009 postreply 16:5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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