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樱》(全)by 凝翠崖——(第51-80章)

第五十一章 光阴(十)
更新时间2003-10-13 0:16:00 字数:4564

   “北斗没有死?”观音不解。
  李亚峰说了下去,“菩萨,你救我到南海,看样子整个西方极乐世界和天庭也应该闹翻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多想想的好。不是连如来佛祖都失踪了吗?依我看,应该是暗中有人把西方极乐世界、天庭,再加上无定乡都摆了一道……而北斗,就是牵动整个阴谋的一个线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观音蹙起眉头,望着李亚峰。
  “我是在曹临死时的暗示里想到的。的确,议和的时候我一开始是打算在天庭大闹一场。”李亚峰解释说,“但如果王信不死,在我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文昌帝君转世的时候,议和、或者说天庭的招安未必就不能成功。事后想一想,王信的动手是有些冲动了,但北斗在那个时候完全没有动手杀死王信的必要,因为王信根本不提防她,她想要制住王信是很容易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呢?天庭中人可能不了解,但北斗在无定乡生活了五百年,她很清楚,只要王信一死,以我为首的无定乡和天庭之间的仇恨就再也解不开了。”
  “仅仅凭这一点?没准儿是你多想了呢?”听李亚峰讲的正经,龙女从观音身后探出头来反问。
  “当然不仅仅是这一点。还有,北斗死得太容易了。她是天庭重臣,又在无定乡卧底六百年没有人察觉,不要说以前南宫视她如姐妹,王信甚至还娶了她。”
  李亚峰顿了顿,接着说,“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死得这么容易?曹的天狼钉丝毫奈何不了玉帝的金身,当然,北斗不可能象玉帝那样了得,但一个长年在敌方卧底的奸细居然对自己的背后毫不注意,这本身就有问题。”
  “有理。”观音赞同说,“我和北斗有几面之缘,总觉得她深沉有智,并不简单,说来若是曹暮用尽心机才杀了她也就罢了,但她死得如此轻巧,确是有些让我意外。”
  “只要一个地方有了破绽,那么再仔细想想,剩下的破绽就好找得多了。”李亚峰恨恨地说,“表面看来,天庭在五百年前想要操纵我假装‘逆天’,但天庭既然早早渡姜冉成仙,那就是说天庭早就打算把计划告诉我了。可我偏偏在姜冉成仙的同时在始皇陵中找到了逆天邪功的全部功法口诀,又知道了天庭一直在耍我,下定决心要和天庭作对到底。事情巧到这个地步,不得不让人觉得这好像是有人在幕后安排出来的。还有,当我心里有些犹豫,想要好好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再糊里糊涂搞下去的时候,偏偏神农谷丹成,天雷乱轰,我师父和四师祖也死了,让我完全没了退路,只能和天庭作对到底……时间上也太过巧合了。”
  “北斗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每次都是王信催着我早下决心……虽说那时候王信和北斗走得还不是太近,但在王信要娶北斗的时候私下里给我说过,北斗决断力强,很多时候他的想法都是受北斗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启发而来的,要我好好重用北斗。当时我还笑他向着自己老婆,可现在想想,北斗明明是天庭重臣,怎么会想要我和天庭作对?这其中还是有鬼。”
  李亚峰一口气说完,下了结论,“总之,北斗这个人绝对不简单,至少,她不应该是天庭的人。”
  “……这就奇了,北斗如果不是天庭的人,那……”观音喃喃自语,突然失声叫了出来,“逆天邪功!”
  “不错。”李亚峰说,“如果把创逆天邪功的人看作一股势力的话,那么,如来佛祖的失踪,无定乡和天庭的征战,再加上我刚才说的那些疑点……所有这些都可以说明,也许就是这股势力在暗中操控了天庭、无定乡、我、甚至连西方极乐世界的行动也包括在内。而北斗,就是这股势力中的一员!”
  “什么!”龙女从观音身后跳了出来,大喊起来,“照你的说法,连佛旨都是假的?你练会的逆天邪功也是那股势力让你练会的?”
  一瞬间,李亚峰和观音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两个人对视片刻,沉重地点了点头。
  ◎◎◎
  “不过,逆天邪功说是邪功,但其中倒也看不出什么邪气。”良久,仿佛是在寻找李亚峰话中的破绽,观音说道。
  “什么意思?”
  “按照我的参悟,逆天邪功应该是和两样东西息息相关的。一是一个‘情’字,二是时间。”观音说起来,“虽然我练不成,但我看得出,这套功法是从情入手,在悲喜、生死之间才能了悟。你之所以能够练成第三层和第四层,也就是因为这些。由来的正统功法都是讲求静心灭情的,这个‘邪’字可能便是由此而来吧。至于‘逆天’两个字……”
  “口诀中有‘逆天改命’的说法,大概就是指这套功法能够操控时间了。”李亚峰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第三层功法练成之后,我可以让时间暂停,在停顿的时间之内随心所欲,但我想范围还是有限制的,我一直被困在无定乡,不知道到底范围有多大,但我刚才试着察看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真气走向,似乎觉得范围的限制已经没有了。这大概是因为我已经练成了第四层的缘故吧。”
  “也不尽然。”观音正色道,“我虽然没能练成逆天邪功,但照我看来,第四层功法如果练成的话,并不仅仅是能够暂停时间那样简单,应该还可以……”
  “应该还可以怎么样?”李亚峰急急追问。
  “应该还可以……”观音说话的速度很慢,但没有丝毫的疑虑,“应该还可以逆行时间才对。”
  观音不顾李亚峰一脸的震惊,继续说着,“本来逆行时间没什么稀奇,但不借助外力的时间旅行就有些匪夷所思了,逆天邪功的神奇之处应该就在与此。只是以我的悟力,也只能按照口诀揣度到第四层而已,第五层之上就只有猜想了……莫非练到了第五层就可以到达未来?不,这说不通……那……”
  李亚峰打断了观音的话头,问,“你说什么?逆行时间?”
  观音从沉思中惊醒,答道,“是啊。逆行时间。”
  李亚峰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你为我通经活脉,我已经想起了我还是文昌帝君的时候的本领,可说到逆行时间的功法……我脑中全无记忆。听你的语气,逆行时间还不算什么,这……”
  观音微微一笑,说道,“你被困在无定乡五百年,当然不知。”
  “我不知道什么?”李亚峰心里一动,“你是说……”
  “凡间科技日新月异,时间机器在近两百年前已经有了。”突然间观音改了语气,一本正经地说起来,“2358年6月,第一台时间机器由美籍华人杰8226;刘研制成功,同年7月,世界上第一次载人时光旅行试验成功,同时辨明时光旅行中对历史的改变可以影响现代社会的发展进程,于是,时光旅行立刻被全面禁止。”
  李亚峰一时不能适应,张大了嘴听观音继续说着。
  “然而,时光旅行的诱惑是巨大的,随着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的野心家、探险家、甚至包括一些好奇心强的普通人纷纷以身试法,暗中尝试时光旅行,并试图改变历史,这曾一度令整个世界陷入混乱之中。直到三十年后的2388年,全球时空管理局建立,并以强大的科技、军事力量对时空偷渡者进行了全面彻底的镇压之后,世界秩序才恢复正常。直到今天,时空管理局在全球各地设立分部,对时空进行全面监控,只有在联合国以及时空管理局总部的联合许可之下,才允许极少一部分人进行时光旅行,而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历史学家,通过时光旅行对历史进行考察罢了。但审查之严也令人望而却步,近五十年来,只有两组考察队通过了审查。曾经有人说,比起通过联合国和时空管理局的审查来,还不如自己造一台时间机器来的容易。但是,在时空管理局的严密监控之下,所有的时空偷渡者都湮没在时间长河中了,不要说到达他们想要去的目的地,往往就在他们发动机器的同时,时空管理员的子弹已经贯穿了他们的心脏。”
  观音说完,冲李亚峰微微一笑,似乎在问,“怎么样?明白了吗?”
  李亚峰张口结舌。
  观音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自古都说神仙也要凡人做,可近千年来,成仙成佛的人是少之又少,反倒是神仙中做凡人的多了起来,比起天上枯燥乏味的神仙生活,凡间种种是多姿多彩得多了。就是贫僧,如今也在凡间有另一个身份。说起凡间之事,自然比你了解得更多。”
  李亚峰如梦初醒,不由得哈哈大笑,“菩萨,这五百年我一直在与天庭征战,倒是几乎忘了我原来也是个‘现代人’,啊,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对于现在的世界,我应该也是个‘古人’了吧。你这一说,可把我吓了一跳。哈哈,时间机器,这真不像是从观音菩萨口中说出来的东西。”
  龙女不服气地反驳,“我家菩萨可不光是说说,菩萨在凡间……”
  观音轻咳一声,阻住龙女的多嘴,自己开口说道,“天庭、大雷音寺、还有无定乡都在与地球有异的另一个空间,是以凡间至今还不了解,但凡间科技发展速度极快,想来神佛妖仙与凡人彼此了解共居的日子也不远了。”
  观音顿了顿,望望李亚峰,继续说,“尤其是五百年前‘神医李亚峰’治遍天下绝症又突然失踪之后,从中医学发展起来的中国玄学日渐兴盛,虽然未在天庭注名,但以学者身份修成半仙之体的凡人也颇有几个……”
  “唉。”观音轻轻一叹,说道,“其实,神仙与凡人之间的区别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实在是越来越小了,有多少神仙也做不到的事情凡人却轻轻易易就做到了,神仙?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怎样都好。”李亚峰毫不在乎地摇摇头,“菩萨,说真心话,什么神仙、凡人,我是不在乎的。我现在只想做我自己该去做的事情。菩萨,请借我一间静室,我要闭关,好好琢磨一下逆天邪功的第四层,看看我究竟能做到些什么。”
  观音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惊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亚峰笑了,“菩萨,你不是告诉我逆天邪功的第四层能逆行时间吗?”
  “难道……你真的要去改变历史?”
  “不知道。但如果让五百年前的李亚峰不用大脑地任性下去,结果就会像现在的我这样,除了自己之外,什么也没有了。”李亚峰笑笑,接着说,“其实我还是一开始那个我,对什么天庭、神仙都不感兴趣。但至少现在我知道了很多我一开始就该知道的事情,也有了补救的能力……”
  “你要去代替五百年前的那个李亚峰重来一次?”观音颤声说,“不可能的,历史会影响未来,如果你杀了过去的那个李亚峰的话,未来的你也就不存在了!”
  “菩萨,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不知怎地,李亚峰的笑容中竟有几分邪气,“李亚峰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操控他的生活,我为什么还要去打扰过去的自己?虽说不太可能,但如果我真的能回到过去的话,我会尽量不和过去的李亚峰产生交集的。只不过……我也许可以把自己的遗憾补回来……让它们不再发生。”
  “你到底想做什么?”在观音的追问之后,龙女也跳出来问道,“逆天邪功不也是别人让你练成的吗?你用它能做到什么?结果不还是被别人操纵吗?”
  “是吗?”李亚峰长笑一声,“所以我才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至少……我要一个能够让自己满意的结果。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李亚峰望向观音,说道,“菩萨,你只能让我放手去做,我想,要找到失踪的如来佛祖,也只能靠我的逆天邪功吧?虽然我不一定认真去找,但如果能让如来佛祖成为我的伙伴,我要做的事情应该更容易成功不是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包括那什么时空管理局的事情在内。”
  观音望着李亚峰,良久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唯今之计,也只有全靠你了。”
  

第五十二章 钱强的苦恼
更新时间2003-10-13 0:16:00 字数:6089

 
  ……
  秩序的存在是因为将被破坏,而规律,将是混乱的时空中最可笑的字眼儿。
  深夜难眠梦回处我常常扪心自问,我是否真的打开了地狱的大门?然而,我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我的自我陶醉而已。
  时空管理局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机构,被称作“捕手”的时空管理员们对偷渡者的大肆杀戮乍看来让世界变得正常有序,但这也许无非是在无数“或然的未来”当中能够被我们接受的一个,在我们弄明白时间的结构之前,所有的变故都早已发生过了。
  古人曾经说过,巴西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能引发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飓风,我无法知道,一只留在远古时代的泥泞中的鞋印,会使今天的哪个人的性格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未来,已经被改变了。
  ——摘自时间机器发明人杰8226;刘晚年回忆录《未来的故事》扉页
  ◎◎◎
  “我究竟在想什么呢?”浮在空中的华文昌轻轻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自嘲地笑笑,“就像观世音说的一样,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后悔药吃。虽然那些事情现在还没发生,但对我来说,却已经是过去的回忆了……的确,我是回来了,那就去做些本来我想要做的事情,这一次,我毫无顾忌!”
  说到后来,华文昌的脸色又变得狰狞起来,四周的云气也仿佛有所感应,开始不安地躁动。华文昌察觉到了,忙收敛气息,又在空中沉思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起来。
  “不过……虽说我已经知道了些东西,但比起要做的事情来,我知道得还太少,北斗这条线又暂时断了……对了,心魔界里的那个家伙说什么来着?泰山无字碑,西安始皇陵……好吧,故地重游也许是个不错的决定。可能的话,再找上几个帮手……”
  随着话音,华文昌的身形突然隐没在空中,失去了踪影。
  ◎◎◎
  “钱强,你今天这又是发什么疯啊?我和思音姐都忙着呢,干嘛非要把我们都叫回去?什么?哈,开会?你还真以为你……”
  “知道了,队长,我和思思这就回去。”
  正是黄昏,夕阳的光辉恋恋不舍地洒在小城雷州的每一个它还能照耀到的角落。
  在市中心一所写字楼六层的房间里,一个年轻人正透过玻璃窗出神地望着夕阳。
  年轻人很瘦,脸上颇有些风霜之色,显出一副与年龄决不相称的成熟与睿智。不知为什么,他的眉头紧锁,仿佛有些怎么也想不通的难题在困扰着他。
  年轻人的名字叫钱强,是来自二十五世纪的时空管理员。确切一点儿说,在时空管理员应尽的巡视时空并逮捕偷渡者的职责之外,他还是一个优秀的“时空捕手”。
  钱强来到这个虽然并不属于他,但现在对他来说却已经并不是十分陌生的时代已经二十八天了。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片迷雾,令他越是思索,就越是陷入百思不得其解的泥潭。
  2516年7月8日,百无聊赖的钱强和另外两名时空管理员一起发现中国南海上空出现了原因不明的时空震荡,经仪器分析,应该是源自时空偷渡者。但当他兴冲冲赶去的时候,却只来得及呆呆地望着一个没有借助任何机器力量就能在时空隧道中畅游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如果钱强不是全球时空管理局中为数不多的“时空捕手”中最优秀的一个,如果钱强不是经历了过多的匪夷所思的事件,只怕他也会和另两名时空管理员一样,在发呆之后就是发疯,即便是被治愈了,也会因为留下了无法承受任何强烈精神刺激的后遗症而不得不辞去时空管理员的工作。
  人的眼睛可能出错,但三台时间机器的记录都说明了钱强的眼力依然是时空管理局中最好的一个。在被局长杨睿逼着做了两遍精神检查之后,钱强提出了单身前往二十一世纪初期——至少在机器的记录中,那个神秘身影的去向是指向那里的——追杀时空偷渡者的申请。
  但是,无论是对于全球时空管理局,还是对于钱强这个被称作“亚洲苍雷”的时空捕手来说,事情都不像往常那样简单。
  一切都是因为二十一世纪初期这个时代过于敏感了。
  在这个时代中,一代神医李亚峰的突然出现和突然失踪都是悬而未解的历史谜团。至今为止,任何有关李亚峰这个人物的考察都被严厉禁止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由李亚峰开创的“新中医时代”的历史潮流出了哪怕是半点差池,不要说人类的平均寿命很可能就会由现在的二百一十三岁倒退回五百年前的不足八十岁,更会有数不清的不治之症重新成为人类的梦魇。
  根据“时空的或然率”来计算,李亚峰的出现就像是一只苍蝇——这种据说是曾经非常惹人生厌的小飞虫在二十五世纪早已成为全世界只有不到一百只的珍稀生物了——去叮一只无缝的蛋一样纯属偶然,如果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调查活动使得这个偶然发生了什么改变的话,虽然历史一定会原谅这个错误,但已经习惯了对古人的短命发出感叹的现代人却一定不会原谅的。
  但是,这又不能不管。
  谁知道那个神秘的偷渡的家伙会搅出点儿什么事儿来?万一——其实这个词也是多余的,在那个时代,除了揭开神医李亚峰的神秘面纱这件事还会吸引时空偷渡者的目光之外,那就只剩下拯救臭名昭著的中国足球还值得一干了,很难想象有哪个不要命的球迷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么一件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傻事儿——如果他真的像上一拨去给希特勒提供反物质武器的那帮怀古的狂人一样想改变历史的话,那可是非阻止不可的。
  所以,钱强的申请虽然马上就被时空管理局批准了,但附加条件是一定要带上一个能够把钱强这匹时不常会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脱缰的野马看管起来的人物——如果不是为了要把对历史的影响最大限度减小的话,全球时空管理局局长杨睿甚至想硬安上一个集团军去看着钱强这个从不安分的小子——在百般斟酌之后,这个人选落在了时空管理局亚洲分部南海区主任管思音的头上,她是以思维缜密和冷静沉着而著称的,再加上这次时空震荡就发生在管思音的辖区,钱强也无话可说。
  但节外总是会生枝,从来不过问时空管理局的事情的中国玄学院又硬要派个人去参加这次追杀行动,理由居然只是院长的一句:“她一定会帮上忙”。
  不过,不管钱强怎么抗议,建立在兴盛的新中医学的基础上的中国玄学院的压力不是时空管理局承受得起的。于是,俞思思,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就成了三人小组里的最后一个成员。
  令钱强庆幸的是,虽然俞思思的大小姐脾气很令人吃不消,但她倒也的确帮了不少忙。至少,在钱强发现李亚峰似乎真的懂得不少鬼画符的玩意儿以后,同样对鬼画符有所研究的俞思思在钱强心里也变得越来越重要起来了。
  事实上,在钱强的想法中,追杀时空偷渡者这件事儿并不怎么要紧,同样的事情钱强不知道干过多少了。虽然时空管理局对外宣称的是所有妄图改变历史的时空偷渡者都在他们出发之前就都被逮捕了,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会成功回到过去——然后在他们真的做出什么事情之前死在追杀过来的时空捕手的手里,这里面倒几乎有一半是钱强的功劳。
  虽说这一次的偷渡者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乘坐的时间机器给隐形了——钱强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为自己在当时没有想到这一点并因此能够追杀到二十一世纪初期来而庆幸不已——但追杀这种事情对于钱强来说并不难,至少钱强曾经是这样认为的。
  钱强的最大目的是就近观察一下历史上最神秘的人物之一:神医李亚峰这个小子,如果能顺便揭开他的失踪之谜就更好了。
  然而,当三人小组来到二十一世纪初期的时候,钱强才发现,事情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顺利进行下去。——他妈的每一步都出了毛病!
  首先,那个莫名其妙的时空偷渡者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尽管所有的数据都证明他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但无论钱强怎样搜索都找不到他的人影。虽然在钱强的打算中,就算是找到了他也要先放一放,等自己把李亚峰观察够了再说,但自己总要找得到他才行。
  照说不管是谁穿越了时间,都会在自己身上留下些可供仪器追踪的东西。超时代侦测仪可以追踪偷渡者带到古代来的现代的各种小玩意儿——哪怕是一针一线。像现在这样全无线索本身就不可能,除非偷渡者是穿着五百年前的衣服或者是光着身子来到的这个时代才可以解释。
  再说,就算偷渡者满足了这个条件,他乘坐的时间机器可是绝对逃不脱仪器的侦测的,找不到任何线索的钱强几乎要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身影是真的没有借助时间机器自个儿穿越时空了。
  可是,就算真的是这样,因为时空偷渡者并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那么,在他有任何行动的时候都会产生些微小的时空震荡波,可这在示波仪上依然没有丝毫显示。也就是说,那个偷渡者虽然已经到了这个时代,但从他抵达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动也没有动过——难道说他一来就死了?他费这么大劲穿越时间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死的地方?二十五世纪的福利也没差到这个地步吧?钱强可是不止一次骂娘了。
  接下来就是关于那个莫名其妙的李亚峰了。把DNA调查窃听装置安在李亚峰身上倒是很容易就办到了,本来嘛,李亚峰到处抛头露面,好找得很,俞思思抢着和他握了一次手就搞定了。
  可是,在二十五世纪万试万灵的东西到了五百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要出毛病,原先DNA调查窃听装置不光能把被调查人的所有言行都记录下来并且传输到接收器里去,还可以把被调查人的资料——反正那些东西都记录在DNA里了——传回来加以分析,可装置明明安在李亚峰身上,却就是有干扰信号,弄得什么也听不清看不见,更不要说DNA情报了,居然全是乱码。连着在李亚峰身上安了三次,结果都一样。
  这除了让钱强叹息李亚峰这个人物实在是缺乏警觉性之外,只有埋头去修机器——机器一直都是好的,但钱强的脑子却快要郁闷得出毛病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DNA调查窃听装置虽然在李亚峰身上不管用,但在李亚峰周围的几个人身上却还是有用的。曹暮、王信、姜冉这三个人经常出现在李亚峰的身边,通过安在他们身上的几台装置,倒是可以完全把握李亚峰的言行。不过,显然钱强认为这是不够的,他把管思音和俞思思都打发了出去,让她们盯紧李亚峰,嘴上说着这是为了万一偷渡者突然出现时好加以防备,但最大的目的还是想找出李亚峰到底有什么地方和一般人不一样来。当然,尽管钱强不太清楚管思音的想法,至少好奇心同样强烈的俞思思是非常乐意完成这样的任务的。
  倒也不是钱强不想亲自去观察李亚峰,他之所以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间租来的写字间里的原因在于:钱强对自己的机械技术充满信心。他认定,自己可以把安在李亚峰身上的那台DNA调查窃听装置的接收器修好,至不济也可以找出为什么来自李亚峰那里的信号会受到干扰的原因。还有就是,钱强认为那个不知所踪的时空偷渡者早晚一定会现出原形,送到自己的门上来,在那之前,自己还是守着仪器比较好——再说,钱强虽然习惯了独往独来,但他也逐渐发现了使唤人的好处,谁让自己是管思音和俞思思的队长呢。
  随着钱强在努力冲仪器使劲和守株待兔的同时,钱强也开始对李亚峰分析起来,但他马上就发现这种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举动太过无谋了,这无疑使自己的苦恼达到了颠峰:有关李亚峰的一切好像都远远超过了自己的理解和分析能力——而那本来是钱强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之一。
  在钱强忙了将近一个月之后,他终于想到办法把安在李亚峰身上的DNA调查窃听装置的接收器调整好了,他急匆匆地对传来的各种信息分析起来。结果,正像钱强预料中的一样,自己又一次被李亚峰给吓了一跳。
  显然,钱强这一次的震惊过了火,从不认输的他甚至向还在外面观察李亚峰的管思音和俞思思求援了。
  “我搞不懂……”钱强紧锁着眉头向窗外的夕阳叹息,“我真的搞不懂……我是不是在看到那个见鬼的偷渡的家伙的时候就已经疯了?是的,我宁肯相信自己是疯了……”
  房间正中,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着,机壳背后有几根线拉得很长,接在墙角放着的一堆古怪的仪器上,写字台前摆着张长长的沙发,上面扔着个大街上到处都有得买的小闹钟,除了秒针的“嘀哒”声之外,房间里静得出奇。
  钱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
  突然,房间里安静的气氛被打破了。
  “咣”的一声,门被踹开,一个长发披肩的秀气女孩——二十五世纪中国玄学院的高材生俞思思——气呼呼地冲到年轻人面前,指着年轻人的鼻子叫了起来。
  “钱强!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会儿一个主意!我和思音姐正忙着正事儿呢,你一句话就把我们都叫回来!叫你声队长你还真摆起架子来了?告诉你,本大小姐不吃这一套!你……”
  俞思思一边冲钱强嚷着,一边指手画脚地加强语气,但配合着一张涨得通红的娃娃脸,只让人觉得俏皮可爱,全然没有一点儿威势。
  从房间门口又走进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性,反手把房门带上,笑着说,“钱强,你也不能怪思思生气,今天,那个梁启金终于去找李亚峰治病了,思思正看得高兴呢,就让你给叫回来了。”
  “管姐。”钱强不理俞思思,冲管思音打了一声招呼,“我知道。”
  说着,钱强走到房间正中摆着的写字台上的电脑跟前,随手按了几下键盘,音箱里就传出了李亚峰的声音。
  “……梁医师,你这个定点儿放屁的毛病说难治也不难治……我这儿有个偏方,保你药到病除。你听好了,地龙一百零八条,吞服。啊,对了,一定要活的。”
  “……什么?你不知道地龙是什么?不会吧?你可是鼎鼎有名的脑科权威啊,就算你不懂中医吧,可怎么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呢?地龙就是蚯蚓!这回明白了吧?啊,你知道,我很忙,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我去看呢,那就先这样?啊?唉呀,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呢?地龙又不难找,就算药店里没有活的,你自己去挖不就得了?”
  “……咳,老张、老钱,你们也别不管我说什么都往本子上记啊,这种病一般人也不会得……啊,我可不是说这病是我让他得的啊,你们也知道,我可不是记仇的人,再说,梁医师也没得罪我什么是不是?嘿,你们乐什么?……”
  “咦,钱强,你把接收器修好了?”俞思思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开了,用惊异的目光打量了钱强一眼,趴在写字台上兴致勃勃地拨弄起笔记本电脑来,嘴里还在问,“钱强,你为嘛用开这种东西了?”
  “一个合格的时空管理员必须学会利用身边的一切。”钱强开始试着让自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用手指指写字台上的电脑,又指指俞思思,接着说,“包括这种古老的资讯处理器……和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千金大小姐。”
  “钱强!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看我……”
  “思思!钱强是在故意逗你生气,你可别上当。”管思音像是从钱强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忙打起了圆场。
  “哼!那本小姐就偏不生气!气死他!”俞思思拉着管思音,双双坐到写字台对面的沙发上,把手一抱,头一转,故意不看钱强。
  “还是说正事吧。”钱强走到写字台后,也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必须承认,这份工作绝对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承担得下来的,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第五十三章 小组会议
更新时间2003-10-13 0:17:00 字数:6517

 
  “哈,钱强,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转性子了?不光说起话来正儿八经,连态度也变得这么古里古怪的了?”俞思思真的被钱强的话和态度吓了一跳。
  “因为……”钱强认真地说,“我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助。管姐的准确的判断力、面面俱到的分析力……俞……思思,还有你的玄学知识……我不知道我们三个人加起来的力量能不能完成这份工作,但如果只凭我一个人的话,肯定不成。”
  “哈,你终于承认你不行了!”俞思思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刚高兴地叫了一声,忽然看见钱强一脸严肃,不知怎么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含含糊糊地说,“其实……你也很了不起啦……你好像什么都懂似的,这不,你连古代的机器都会用会修……还有,你那一身功夫就很厉害啊。”
  “……我的功夫厉害?”钱强苦笑了一声,“还是从头说起吧。管姐,你和思思这些日子一直盯着李亚峰,有什么结论没有?”
  “……结论吗?”管思音倒是很痛快地说了起来,“我不知道思思是怎么看的,但从我这一方面来看的话,在我们依然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盯紧李亚峰还是一个最为合适的决定。不过,至少到现在为止,李亚峰的举动和史书中的记载没什么太大出入,当然,亲眼见到和从史书中的了解一定是有区别的……但没有发现有时空偷渡者对李亚峰产生什么影响。”
  “管姐,”钱强笑笑说,“管姐应该很清楚,现在我虽然对那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偷渡的混蛋充满敌意,但我的最大目的是搞清楚神医李亚峰的失踪之谜……我最想知道的是李亚峰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哇塞,钱强,我开始佩服你了。”还没等管思音答话,俞思思抢着说,“你这个人真有性格耶!连杨局长的话都敢不听!”
  “队长。”管思音加重语气说了“队长”两个字,仿佛是要提醒钱强注意身份,“队长,我认为对李亚峰的监视是建立在搜索偷渡者这个前提之下的,我们身为时空管理人员,不能做出任何可能改变历史的事情。在出发之前,杨局长也一再提醒过,要我随时注意阻止你的过火的行为……”
  “……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动用包括武力在内的任何手段。对不对?”钱强把管思音的话补充完整了。
  管思音郑重地点点头。
  “杨睿这个老狐狸!不过……管姐,你难道对神医李亚峰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吗?”钱强顺口骂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句之后笑着问管思音,“我可是越来越对他感兴趣了……这也是我现在要求你和思思帮我的原因,我发现,凭我一个人的本事,好像根本没办法把李亚峰怎么样——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我总不能去一直监视一个我赢不了的人吧?”
  “我对李亚峰个人没什么兴趣。”管思音严肃地说,“我对任何可能把未来历史变得一塌糊涂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思音姐,可是我很感兴趣耶。”俞思思一把搂住管思音的脖子,撒起娇来,“思音姐,求你了,咱们就多观察一下李亚峰好不好?反正……反正……”
  “反正我们现在除了盯紧李亚峰之外没有任何办法找到那个偷渡的混蛋。好了。二比一,再加上我是队长,就这么定了。”钱强飞快地下了结论,接着对管思音说,“管姐,现在你可以细细说一下了,等你说完了,我也有些东西要给你们看。”
  “……”管思音皱着眉头想了好久,终于做了一点儿让步,“……好吧。在找到那个偷渡者之前,我不反对继续对李亚峰的行为进行观察……毕竟……局里一直不肯批准历史考察队来这个时代,如果我们可以代替他们揭开一点儿李亚峰的神秘面纱,找到一些有用的历史资料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在我们发现偷渡者的踪迹的同时,我们必须马上去办正事。队长,请你承诺。”
  “……我不认为这个承诺有什么意义。”钱强几乎是咬着牙把这几个字说出来的,“管姐,你先把我们这些日子来做的事情总结一下,再说说你的观察成果,然后我再说一下我的发现,到时候你如果还坚持让我做出承诺的话,我会答应你的——用我‘亚洲苍雷’的名号起誓。”
  “这……好吧。”管思音疑惑地看了钱强一眼,开始讲述。
  “我们是2月1日来到这个时代的,到今天刚好一个月。前三天,我们一共在全球各地上空布置了十六个超时空侦测仪,但是,除了凭着在母机上发现的时空震荡波了解到偷渡者的确来到了这个时代之外,一无所获。然后,我们假定偷渡者的目的和神医李亚峰有关——我认为至少这个假定是正确的——很意外,DNA调查窃听装置对李亚峰不起作用……啊,对了,好像队长已经找到了原因所在并且修好了仪器,这一点先不谈。队长除了维修仪器之外,这些天一直坐镇大本营,由我和思思对李亚峰进行了监视性的保护。”
  “管姐,尽快步入正题好不好?你知道,我关心的是李亚峰。”钱强有些急躁地催促管思音。
  “好的。”管思音继续往下说着,“和史书上的记载相同,2月7日,神医李亚峰开始在雷州市省中医医院正式行医。由于以院长孙思了和著名中医张笑天等为首的百余名老中医都误认为李亚峰是返老还童的‘祖师爷’,所以,李亚峰得以避开新闻界的滋扰顺利行医,并且以自己出神入化的医术马上就赢得了所有人的信心和爱戴。”
  “思音姐,让我接着说好不好?”俞思思打断了管思音的话头,抢着说了起来,“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记者那么笨,足足花了两天时间才调查出来这个‘祖师爷’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学生,不过,用李亚峰自己的话说,他从来没否认过自己才十七岁,只不过因为太忙了,一直都没说。这个消息一得到确认,省中医里的那一百多老中医足足有一半以上当场晕倒耶!能亲眼看见史书上说的‘名医仰天事件’,本大小姐真是有福了……”
  管思音笑着看了说了没几句就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当中忘了继续往下说的俞思思一眼,接着说,“不过,不管李亚峰的年龄到底多大,他的‘祖师爷’这个身份还是确立了下来,毕竟……真才实学才是最有说服力的……另外,好像也不全是为这个,那些老中医嘴上都挂着‘华佗门’这三个字,但又都语焉不详,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没能打听出来。不过,我认为,这个‘华佗门’和李亚峰的神秘出现神秘失踪可能有很大的联系。”
  “华佗门?管姐,你看的书多一些,史书上是怎么说的?”钱强急急问道。
  “史书上……包括野史在内,对这个所谓的华佗门都没什么记载,不过……倒是有不少书上提到过神医李亚峰是上古时候的名医华佗的直系传人。”管思音解释起来。
  “华佗?嘿,有一个神医李亚峰就够让人折腾的了,这会儿又蹦出个华佗来……管姐,还是说你的。”钱强嘟囔一句,又开始催促管思音往下说。
  “再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跟史书上记载的一样,神医李亚峰大概每二十分钟看一个病人,以把脉、问诊、开药方为主,不眠不休,每天只打坐两个小时,在一个月之内开出了几千个药方,并且在开方子的同时给轮班陪同的各位名医讲解药性等等。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药方里都没有什么太珍稀的药材,连很贵的都没有,显然史书上关于李亚峰为了让新中医能够真正面向大众而特意对药方加以斟酌的记载也是正确的,他甚至叮嘱过千万不要有趁机哄抬药价的事情出现。当然,因为全中国的老中医都以李亚峰马首是瞻,这些事情也都做到了。在这一个月当中,中药的价格没有什么明显上涨,这几乎不合常理。”
  管思音一笑,接着说,“唯一得了便宜的人是一个叫钱十千的老中医,他在见到李亚峰的当天就让他的儿子跑到雷州来卖熬药的砂锅,还把雷州附近几个市的砂锅都买断了,结结实实地挣了一大笔,啊,现在还继续挣着呢。”
  “嘿,管姐,你就不能注意点儿别的有用的东西?”钱强又开始发牢骚。
  “有用的东西吗?”管思音想了想说,“刚才已经说了啊,大家都在猜测神医李亚峰的手里到底还攥着多少秘方,他只不过用普通的药材就能把那么多不治之症给治好,要是他用点儿名贵药材,开上几张滋补养生的方子,甚至是开上几张延年益寿的方子的话,结果会怎么样呢?”
  “你是说……”钱强若有所悟。
  “队长,李亚峰的确是个人物。”管思音接着说,“他不光不开这样的方子,消息传开以后,有不少大人物想聘请他专门儿给自己当保健医生,邀请信来了不少,真人也来了不少,可李亚峰却拒绝了包括省长在内的任何邀请,连面也不见。”
  “就是就是!”发了一会儿呆的俞思思也回过味儿来了,“不光李亚峰气粗,就是李亚峰身边儿那两个也有点儿意思,一个曹暮,平时不哼不哈,说句话就在点子上;一个王信,看着莽莽撞撞的,有时候还真满是那么回事儿。你看,就说病人分类这事儿吧,那么多老中医一块儿把那些病人分了几十类,听着就让人头晕,可曹暮王信两个人一合计,立马儿就有了!”
  “思思,还是让管姐把话说完,好吗?”钱强对曹暮和王信没什么兴趣,为了不让俞思思打岔,钱强很难得的把自己对俞思思说话的语气尽力放得柔和起来。这倒是见了效,俞思思不再多说,双手托腮,皱起眉头,似乎在琢磨什么心事。
  “队长,我要说的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李亚峰医术的高明了,所有人都认为李亚峰可以治好任何不治之症,事实上,李亚峰也没有辜负这种信任,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完全超乎人的想象,这与史书的记载依然完全吻合。”
  管思音顿了顿,接着说,“当然,就李亚峰这个人物来说,确实是有几个问题值得我们注意。首先,我们还是不知道李亚峰的这一身本领到底是怎么来的,这几天,我调查了可以找得到的有关李亚峰的全部资料,从医院的出生证明到他在学校里的操行评语,还有李亚峰全家的各项资料……这些东西在二十五世纪几乎都佚失了,应该说是很宝贵的历史资料。但是,这些资料只能说明李亚峰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这与他现在的表现相比也好,与史书中所记载的相比也好,都不合常理。”
  “……常理吗?”钱强不知道在想什么,嘴里喃喃自语。
  “还有,我刚才也提到了,”管思音往下分析着,“李亚峰拒绝了所有的邀请,但是,我不认为那些发出的邀请的人物会很高兴地接受这种回复,此外,还有些别的人物也盯上了李亚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医,就从我和思思到现在为止的调查看来,已经至少有八伙人准备绑架李亚峰……目的大多数是想夺取秘方之类的。但李亚峰一直泡在省中医行医,他们还没有下手的机会,很遗憾,关于这些事情,史书上几乎没有记载——队长,你知道,在两个世纪前的那场战争中,太多的史料都佚失了——当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些势力和我们要找的那个偷渡者有关,所以,我的意见是保持监视的态势,不对此插手……除非……除非李亚峰真的有了生命危险。”
  “思音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俞思思像是刚回过神来,托着腮向管思音发问。
  “思思,你看,神医李亚峰对历史发展进程是有巨大作用的,所以,我们不能让历史改变。这是我们所有行动的大前提。”管思音看钱强正在出神,也就不再往下说,给俞思思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
  “但是,历史的发展变化是很微妙的。杰8226;刘的‘时空蝴蝶效应’你应该听过吧?我们无法知道那个偷渡者和我们这个三人小组来到这个时代会不会使历史产生变化,也许本来在历史上没有人想要绑架李亚峰,或者说就算有绑架也不会成功或者是对李亚峰造成什么危害,但是因为这个时代里多了那个偷渡者和我们这三个人,历史也许就变了。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让历史的发展尽量和史书上的记载一致,在小的细节上有一点儿出入是没有办法的,但大致上不能有偏差。史书上记载着李亚峰从十七岁开始行医,治好无数不治之症,又在二十岁那一年留下上千张秘方之后突然失踪。我们在追捕偷渡者的同时,要时刻注意历史发展的方向,至少关于李亚峰,我们不能让他出什么问题才行,这可是咱们出发前杨局长一再嘱咐的啊。怎么,你忘了?”
  “那个死胖子说了那么多话,我哪儿记得住啊……”俞思思不满地噘起了小嘴。
  “没关系。”钱强突然开了口,“李亚峰那里绝对不会出事,我可以保证。”
  “队长?”
  “管姐,你刚才说的我都明白了,下面让我来说吧。”钱强笑笑说,“这些日子你们两个都在外面忙,我自己在这儿也没闲着。不过因为一直没有结论,我也没有跟你们说。啊,本来即便是有了结论我也没打算说,我觉得你们俩一个是多事的管家婆,一个是靠关系来旅游的千金大小姐,都是累赘,想自己一个人完成这次的任务……”
  “钱强!你真是……”俞思思气得小脸儿通红,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抬手就打。
  “行了行了,我的千金大小姐,我不是认错儿了嘛,你就别计较了。”钱强一把俞思思打向自己的小拳头抓住,话虽然是讨饶的话,可语气里全是满不在乎,“可是我越来越发现这次的活儿我一个人干不了,李亚峰把我都快给弄疯了。可是我钱强还没办砸过一次活儿呢,这一次也不能例外不是?所以我想了想,唯一的办法就是咱们三个人齐心合力。不过我把话说在头里,就算是这样,成功的可能性也渺茫得紧,没准儿咱们不光办不成,还得把命全都留在这儿。管姐,思思,我可不是开玩笑。这样吧,接下来我把我这里的资料说清楚以后,你们做个决定,要是想跟着我往下干的话那没说的,可要是你们想打退堂鼓,我也可以理解。不过,不管成不成,我总是要把事情做完的。好不好?”
  “队长,不管任务怎么困难,历史绝不能变。我会尽全力配合你。”管思音没有正面回答钱强的问题,但语气里充满了坚决。
  “好,虽然以前没在一起共过事,管姐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的,管姐的承诺,我信得过。”钱强一改懒洋洋的口气,冲管思音郑重地点了点头,眉毛一挑,又冲俞思思望了过去。
  “思思,因为越多的人回到过去的话对历史的影响也就越大,别说我钱强一向是独往独来的,所有的时空捕手都是一样。就算是这次行动和什么神医李亚峰有关,事关重大,我又是个不怎么听话的主儿,非要管姐来管着我,可中玄院为什么一定要派人一起来呢?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问题吧?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我和管姐都不知道的事儿啊?别看你平时装得像个千金小姐,可能跟着管姐这样的时空捕手在外边跑上将近一个月回来还有力气冲我发火,我看你也不怎么简单吧?你是不是也说说?中玄院到底想干什么?”
  “钱强!你……你……”俞思思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万般无奈地说,“好啦,队长!我说明白还不成?你……你先把我的手给放开。”
  “呀,真是对不住!我给忘了。”钱强笑着松开自己一直抓着俞思思拳头的左手,凑到鼻子跟前闻了一下,“好香。”
  “钱强!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什么亚洲苍雷啊,刚才还一脸苦相外加一脸正气的,刚想夸你几句你就这样儿,整个儿一流氓!”俞思思气呼呼地骂着钱强,只是不知怎么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一句几乎细不可闻。
  “喂,我说,别装了好不好?你还真把你自个儿当成靠关系混进来旅游的千金小姐啦?说说吧。”钱强几乎是在调笑俞思思了。
  “说!说什么说!”俞思思白了钱强一眼,一把抱住身边的管思音,半是撒娇半是讨饶地说,“思音姐,钱强他欺负我,你也不管管他?”
  “思思,你可别抱错人,别看管姐她看上去是和和气气的大美人一个,在我们时空捕手的圈子里,她的外号可是‘女罗刹’!你得罪了我我顶多打你几下,可你要是得罪了她的话,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钱强抱着胳膊冲俞思思一乐。
  “女罗刹!”俞思思浑身一哆嗦,像是触电一样从管思音身边跳开了,战战兢兢地问,“思音姐,你……你就是那个……”
  “没错儿。”钱强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俞思思说,“管姐就是全世界十五个时空捕手中唯一的一位女性捕手,外号女罗刹。啊,在我们这些人里边,虽然我杀人最多,可那是因为我好管闲事,可我不是见人就杀,要是那些偷渡者有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的话,我甚至会放手不管。可管姐不一样,她办事不多,但手底下没留过一个活口。你别以为她是嫉恶如仇啊,她是抓住了人以后懒得往回带……”
  “哇——”俞思思往地下一坐,大声哭叫了起来,“爷爷骗人!他们比我厉害多了!他们都杀过人!”
  

第五十四章 结论——无限趋近事实
更新时间2003-10-13 0:17:00 字数:4884

 
  俞思思哭闹了一会儿,抬头看看,钱强和管思音都微笑着,没有说话。不知怎么的,俞思思从心里往外发毛,就是不敢和两个人的目光相对。
  “好了啦,人家说总行了吧?你们两个大人,就知道欺负人家,也不怕羞。”俞思思低头想了好久,不情不愿地低声讨饶。
  “好啊,那就说说吧。”钱强笑着问,“你这个中玄院的高材生到底是什么人啊?”
  “你自己都说出来了,还问我干什么?”俞思思白了钱强一眼,跑到一直没有说话的管思音身边,撒娇似地说,“思音姐,不管你是什么人,我还是和你亲,我跟你说。”
  “哎,这就对了。可是,你说什么呢?”管思音抚着俞思思的头发轻轻问。
  “我是……我是……我是俞清泉的孙女啦。”
  “什么!”刚才还微笑着的钱强和管思音都被俞思思这句话惊呆了。
  “你们怎么啦?”俞思思眨眨自己的一双大眼睛,望着吃惊的钱强和管思音发问。
  “哈!我还真没想错!”钱强立刻反应了过来,一拍大腿,说,“这次任务果然有内容!”
  “真是失敬了呢。”管思音也开了口,“思思,出发得太急,我没能仔细调查过关于你的资料,从你的姓上我和钱强倒是都想过你可能和俞老院长有什么关系来着,可真没想到,你是俞老院长的孙女。要是这样的话……恐怕就是给我时间去调查也查不出来什么吧。”
  “喂,思音姐,你这是怎么了?还有钱强,你又搞什么鬼?俞清泉怎么了?别说我是他的孙女,就是他本人,也不就是个糟老头子嘛!”俞思思俏皮地一笑。
  “这话也就是你能说得出口……你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钱强苦笑一声,“这话要是换成我来说……天!我可不敢想下去了。刚才我居然还威胁你……我看,我才是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呢。”
  “队长。”管思音忍着笑说,“要是让人知道你对俞老院长的孙女无礼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啊,对了,我记着前几天我拜托你改装一下我的飞行器来着,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管姐,你趁人之危!……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干。天!你知不知道被我这个机械天才改装过的飞行器在黑市上能卖多少钱?你这不是敲竹杠嘛!”钱强苦着一张脸回答。
  俞思思在一边好笑地听着这一场对话,心里暗暗琢磨,“爷爷的名字原来这么能唬人啊!要是早知道就好了。不过……这一回我总可以不说实话了吧?算了,还是稍微说一点儿,要不然也不好。”
  “思思,你……”钱强花了好大力气才开了口,“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把你跟着我们一起到这个时代来的目的说出来,好吗?你也许不知道,我们面临的问题真的很难办……不过,你既然是俞老院长的孙女,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俞思思真的被钱强弄糊涂了,“爷爷没跟我说什么啊?他就是让我跟着你们俩一块儿来,能帮忙的地方一定帮忙……再就是……再就是让我尽自己的最大力量别让历史改变,别让李亚峰出事……其余没了。”
  “这……真的没了?”钱强皱着眉头问。
  “……真的没别的了,这种事儿我骗你干什么?”俞思思理直气壮地回答钱强。
  “……奇怪……我还以为你能知道得多一点儿呢……”钱强自言自语地说着,“看样子,俞老院长是早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不让历史发生改变?那就是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要把这次任务完成了?好吧。这本来也是我的打算……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弄不太明白……这……到底怎么办呢?”
  “好了吧。钱大队长!”俞思思莫名其妙,有些着急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刚才开始就吞吞吐吐的,你到底都知道什么了?”
  “……我都知道什么了?”钱强挠挠头,一拍桌子,骂了起来,“见鬼!我要是知道我都知道什么了不就好了?”
  “队长,”管思音已经从了解到俞思思的身份的震惊中回复了过来,望着钱强,说起了正事,“队长,这些日子我和思思都在外面忙,你在这儿留守,仪器也弄好了,到底有什么结论?你刚才说……”
  “让我从头说吧,思思、管姐,你们也帮着我分析一下。”钱强想想,开口说了起来,“本来,我们这一次的任务是找到偷渡者并逮捕或者是抹杀他,同时避免历史的改变,对吧?这本来和以前我执行过的其他任务没什么区别,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有很多地方和以前不一样。”
  “首先,在这一次的偷渡者是用什么手段偷渡成功的这一点上,至今还是个迷。”钱强接着说了下去,“就从我目击的景象而言,他没有使用任何时间机器,是凭借自己的肉体能力穿越时空的。我也问过不少玄学专家,他们的结论是……不可能。所以,我一直以为那个偷渡的家伙是掌握了什么让机器隐形的技术——我的这个看法到底对还是不对,先存疑。”
  “第二点不同是我们无法利用仪器找到偷渡者的踪迹,这在理论上来说依然是不可能的。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们对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人物——神医李亚峰实行了监视。”钱强苦恼地说,“但最大的问题就是从李亚峰身上出现了。你们看。”
  说着,钱强摆弄了一下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一道光束从电脑荧屏上射出,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组影像。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李亚峰的时候的情况。”钱强解释说,“这是在桃花林里李亚峰展示身手打击那些小流氓的景象。哎,管姐,我记着在史书上没有提到过李亚峰会武吧?”
  “是的。没有类似的记载。”管思音点点头。
  “可是……在这里李亚峰的表现简直是匪夷所思!你们看着。”钱强点了一下键盘,空中的影响开始活动起来。
  “对方一共有十四个人,应该只是仗着人多,都没什么太大的本事……”钱强分析起来,“李亚峰只用了四十六秒的时间就把他们给收拾了,相信不管是在这个时代也好,还是在我们的二十五世纪也好,都没有人能做得到。”
  “这……好像没什么啊?不就是短时间内打到几个人嘛!”俞思思奇怪地问。
  “没什么?看上去是的,同样的事情我也能做到,没准儿时间还会更短……但我绝对没有办法和李亚峰做的一样。”钱强又把这四十六秒的镜头放慢速度重播起来,“你们看,似乎李亚峰是用武术的手段把他们打倒的,但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实际上,在李亚峰打到他们之前,那些小流氓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李亚峰只不过是摆出一个……一个可能是他认为比较……比较‘帅’?在这个时代是这么说吧?李亚峰只不过是摆出把他们打倒的姿势而已。这是我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去分析这四十六秒得出的结论。”
  “你的意思是……点穴?”管思音发问。
  “绝对不是点穴。”钱强认真地说,“李亚峰绝对没有用点穴之类的任何与武术有关的本领。我再说一遍,在李亚峰动手之前,也可能是他动手的同时,这十四个被李亚峰打击的对象都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换句话说,我只能相信他是用了……用了……”
  “用了什么啊?怎么?你真不会说话了?”俞思思听得心痒难挠,急急问钱强。
  “李亚峰给那些人用了定身法。”这一次钱强倒是把话说明白了,还转头冲俞思思问了起来,“思思,玄学我虽然不是太了解,可定身法这种东西应该是没有的吧?”
  “啊?定身法?”俞思思睁大眼睛,傻了。
  “思思?你倒是说啊!这种事儿可就你最清楚。”管思音催促起来。
  “这个……应该……应该是没有的吧?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俞思思仔细想想,然后回答说,“就我知道的,当代玄学包括的范围虽然很广,可中玄院的研究主要是从李亚峰留下的那些药方为基础展开的,当然啦,在新中医学之外,还有阵图学、五行学、易卜学、面相学、命理学……也有研究所谓的魂魄的——虽说没什么成就,可定身法……那不是神话吗?和玄学没什么关系吧?哎,我说钱强,你都胡说什么哪!”
  “如果是胡说就好了……”钱强喃喃地说,“我虽然不是什么武术大师,可功夫也算是不错了,要是连我都看不出来李亚峰用的是什么功夫的话,我不觉得除了‘定身法’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解释……最低限度,在有别的解释之前,我不认为我可以打得过他,如果是我和李亚峰交手的话,最大的可能……我会遭到和那几个小流氓一样的下场。所以,管姐、思思,你们大可不必为李亚峰担心,他对付不了的对手,恐怕还不多……如果是他对付不了的,那我们也同样对付不了。”
  “……队长,关于这一点可不可以先存疑……而且,我们似乎没有和李亚峰发生冲突的必要。你还是先往下说,好吗?”
  “好的,管姐。”钱强点点头说,“这些日子,我们安在李亚峰身上的DNA调查窃听装置一直被干扰,从曹暮、王信、姜冉这三个人身上来看的话,我不认为是仪器本身出了毛病,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办法分析干扰信号的来源……到今天中午,我找到了原因。”
  “哇塞,钱强,你真厉害!”俞思思开始钦佩钱强了,“真不愧是机械天才!”
  “算了吧,别夸我了,我虽然找到了原因,可是这个原因比李亚峰会定身法更让人难以接受。”钱强有点儿灰心地说,“信号受到干扰的原因是……我们的接收器同时接收了两组讯号,而且,这两组讯号来自同一台DNA调查窃听装置。”
  “啊?钱强,你这是什么意思?”俞思思想了半天,好像有点儿明白,“你不会是说……李亚峰在定身法之外还用了分身法吧?”
  “我不知道,但大体上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你还真挺聪明。”钱强回答说,“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两组讯号给剥离开,刚才你们也听见了,至少其中的一组是来自李亚峰的,另一组……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不过……你们看。”
  钱强又摆弄一下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投射在半空中的影像变成了在天空中飞速后退的白云。
  “这是另一组讯号的主人——为了区分,我暂时把他叫做李亚峰二号,刚才说过了,这一组讯号同样来自我们安在李亚峰身上的那台DNA调查窃听装置——眼中看到的景象,从我成功剥离信号开始,李亚峰二号眼中的景象除了深山老林之外就是这个,可以提供的解释是……李亚峰二号现在正在空中飞行。当然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准儿他是用的单人飞行器……但他的速度十分惊人——每小时至少在两千公里以上。”
  “队长,这是不可能的。”管思音吓了一跳,“就是二十五世纪作战时用的单兵飞行器也达不到这个速度,连被你改装过的飞行器也一样吧?”
  “不可能?”钱强好笑地重复了一遍管思音的话,“现在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李亚峰这个人已经快要把我弄疯了,在他身上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你知不知道,这些还都是小儿科,我心血来潮分析了一下李亚峰的DNA结构,结果……”
  “结果怎么了?我说钱强,你就不能说清楚一点儿?”俞思思又不依了。
  “好吧,我说清楚一点儿。”钱强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在二十五世纪,寿命最长的人大概能活多少岁?”
  “大概……二百五十岁以上就是人瑞了吧。”管思音想了想,回答说,“虽然人类寿命得到了很大的延长,但二百五十岁已经是近乎极限了,在官方的统计资料里,好像没有超过二百八十岁以上的。”
  “没错。”钱强点点头,“可是,不光是李亚峰,就连曹暮、王信还有姜冉这三位都包括在内,通过分析他们的DNA结构和其他资料,结论是……他们每个人的寿命都至少会超过三千年!”
  “什么!三千年?”管思音和俞思思同时惊呼出声。
  “别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钱强苦笑着说,“这个结论就连仪器自身都不相信,所以,它罢工了。”
  墙角,一台奇形怪状的仪器好像被火烧过似的,光滑的表面上乌黑一片。
  “综合这些理论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的事实,我的结论是……”钱强缓缓地说,“虽然这个结论同样令人无法接受,但我认为这也许是无限趋近事实的……我认为……我们正在找的那个偷渡者……就是李亚峰本人!”
  管思音,俞思思,面面相觑,都惊呆了。
  ◎◎◎
  同一时间。省中医。
  李亚峰正在心满意足地吃着姜冉送来的晚饭。
  

第五十五章 咸鱼的幸福生活
更新时间2003-10-13 0:18:00 字数:6737

 
  3月1日。傍晚。雷州。省中医。
  “祖……祖师爷。”老中医钱十千跑进房间,毕恭毕敬地冲正吃着晚饭的李亚峰开口。
  “怎么了?”李亚峰有些不满地抬起头问,“我不是说过在我吃饭的时候不要来打扰吗?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
  “李亚峰!你怎么能这样!太没礼貌了吧?”旁边的姜冉义正词严地呵斥着。
  “我说姜冉,这你可不能怪我们老大,你想啊,他这几天都忙成什么样子了?说白了,事情搞到这个地步可有一大半是为了你,现在我们老大之所以还忍着没爆发出来,无非不就是因为每天能和你在一块儿吃上几顿饭?老钱连这点儿权利都要从老大那儿抢走,那老大还能不急?”王信冲姜冉做个鬼脸,又一次泄了李亚峰的底。
  “王信!你少说几句没人会拿你当哑巴卖了!”李亚峰笑着捶了王信一拳——这一个月来,王信有事没事就拿李亚峰对姜冉的心意开玩笑,李亚峰开始的时候还记得脸红脖子粗地否认,到了后来索性不管了,反正这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钱爷爷,别理他们,有什么事啊?看您跑得气喘吁吁的,到底怎么了?”姜冉转头冲钱十千笑吟吟地问。这些日子以来,姜冉早就习惯了来自王信的取笑,虽然有时候自己还是会不住地心跳,但顾左右而言他的本领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了。
  “是这么回事。”钱十千小心翼翼地回答,“就在刚才,国际红十字协会派了几个人来。”
  “那又怎么了?”李亚峰伸筷子夹起最后一块炸豆腐,塞到嘴里,含含糊糊地问。
  “是没怎么,可他们也太不象话了!”钱十千愤慨地说。
  “老钱,你倒是说明白了,他们怎么不象话了?”王信开始感兴趣了。
  “王师,您不知道,他们居然给祖师爷送来了一张医学博士证书!”钱十千一生气,也忘了要必恭必敬,大声骂了起来,“这帮小兔崽子真是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他们居然敢给祖师爷发什么证书!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他们哪儿来的资格?这天底下哪儿还有人有资格评论祖师爷的医术啊!还反了他们了!简直是买咸鱼放生——不知死活!”
  “得得得,老钱,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就这种小问题你们几个去说说不就完了?……嘿,我说,不对啊,你这歇后语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我怎么成咸鱼了?”李亚峰一乐。
  ◎◎◎
  这些天来李亚峰一直在给人治病,别的事情——什么记者啦、电视台啦,又是什么省市领导接见啦——都交给那些老中医们去处理了,嘴上说是怕耽搁了病人的病情,实际上是不愿意早早出头露面——过过嘴瘾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事情搞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难收拾了,在想出什么好办法之前,李亚峰认为自己还是不要主动去出风头比较好。
  这些老中医倒也都好使,别看一个个的冲着李亚峰都“祖师爷、祖师爷”地喊着,那叫一个心悦诚服、诚惶诚恐;可一转身换了别人就都是另一副面孔了,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气粗,对谁的脸色都像是挂了霜的茄子,把那些记者全挡在门外,任你说破大天也进不来。
  也有些聪明过头的记者想要装病住进省中医来探探风声,可现在省中医里的医生都是什么人?全中国的权威中医几乎都在,在这些给人治病治了一辈子老得成了精的人物面前,谁装病能瞒得过去?那个以前外号叫“老神仙”的张笑天老张头儿发了话,凡是想装病进来打扰祖师爷行医救人的家伙,先灌他一贴浓浓的巴豆汤再说——也奇怪了,不怕死的记者好找,可不怕拉稀的还真没几个,在三名记者不得不重伤退下火线之后,倒是没人再敢打装病的主意了。
  用记者们的话说,这些老中医都是属铜豌豆的,整个儿一“捶不扁,炒不爆,蒸不熟,煮不烂”,就算是长了一副铁齿也得硌得满嘴流血。
  连无孔不入的无冕之王都没有办法,就更不要说别人了,本来名医就不好惹,现在又成了群,即便是闻讯而来的省长也被挡了架。就这样,一百多位名中医在一百四十七岁的老张头儿的带领下,简直把李亚峰当成活菩萨给供了起来,李亚峰随便一句话都被人当成令箭去用,居然还百试百灵——这除了要归功于李亚峰的辈份够高、医术又更加了得之外,令人意外的是,李亚峰的年龄更让这些老中医对他倍加怜惜——大多数的老中医都是这样想的:“祖师爷医术再高,可毕竟还是个娃儿,现在成天价累成这个样子,要是俺再不多帮衬一点儿那咋行!”
  曹暮和王信虽然不懂医术,但也沾了人在华佗门的光,被这些自己平时怎么着也得喊“爷爷”的老中医们一口一个“曹师”、“王师”地叫了起来,原先设想到的替李亚峰打发找茬儿的人物等等问题都被老中医们忙完了,两个人成天除了跟在李亚峰身边看着之外什么事也没有——本来曹暮和王信还想回家,但他们很遗憾地发现,自己只要一出省中医,立刻就会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包围,什么事儿也干不成。这除了让曹暮和王信祈祷自己的父母不要遇到同样的事情之外,就只能在省中医里乱晃了,很显然,他们的祈祷是一定不会实现的,别说他们的父母,这一个月来,就连十七年前为王信接生的妇产科大夫都被记者们“拜访”过了。
  在李亚峰身边呆烦了又实在是无事可做的曹暮和王信索性在省中医里面各要了一个房间,两个人躲在里面学习——曹暮的主攻方向是从神农谷的华佗门禁地里记下来的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术,搞得成天房间里雷鸣电闪乌烟瘴气;而与曹暮相比,苦修武学的王信平时倒是安静得多,只不过一个人在房间里比划招式罢了。不过,他吃多了从神农谷带回来的灵药,搞得内力越来越是高明,也不知怎么的,每突破一个关口就会不由自主地长啸,一啸就是将近一小时,在这一小时之内,以王信为中心,半径三十公里之内,除了王信的破锣嗓子之外什么也听不见,成了雷州的又一大奇闻。
  ◎◎◎
  匆匆打发走义愤填膺的钱十千,吃完饭的李亚峰又冲姜冉开始了这一个月来的例行抱怨——这已经成为了这些日子以来李亚峰唯一的幸福。
  “姜冉,算我求你了,你就不能改改口?你是我朋友,咱们两家又是世交,怎么说你和我辈份不都一样?他们冲我喊‘祖师爷’,就算不喊你‘祖师奶奶’,可你也别再冲他们叫什么‘爷爷’了好不好?不光我这儿别扭,他们也别扭。你看,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全都省略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得了吧你,祖师爷?你算什么祖师爷?装模作样的,让人看着就生气!”
  姜冉错不过李亚峰的母亲李美云的拜托,给李亚峰送了一个月的饭,反正在寒假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做,有时候也在旁边看看李亚峰怎么给人治病,倒是和李亚峰越来越熟了,说话也没了一开始那么多的顾忌。虽然心里知道李亚峰对自己有些“意思”,但只要李亚峰自个儿不把话说破,不管别人怎么看,姜冉对现在这样比较说不清楚的关系虽然没办法却也不怎么反感。只是李亚峰老是冲着别人端起“祖师爷”的架子来这一点让一向敬老尊贤的姜冉有些看不惯——看李亚峰给人治病看多了,刚开始的惊讶和佩服早就没了,药到病除成了理所当然,在姜冉的意识里还真没怎么把李亚峰当成个人物。
  “这……这你也不能怪我是不是?我就是他们的祖师爷啊!就算我不在乎我自个儿,可我总不能把自己的辈份往下降吧?你让我师父怎么办?要是我跟着你也喊他们爷爷,别说我师父不干了,就是他们也得吓死不是?还是你改口得了,要不然,你委屈一下,就跟曹和王信似的,让他们叫你‘姜师’?……啊,不是,我……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亚峰的“僵尸”两个字一出口,王信在一边立刻哈哈大笑,姜冉本来正在收拾碗筷,柳眉一竖,就要把手里端着的盘子往李亚峰头上扣。
  “李亚峰,你……你……”姜冉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一想,自个儿也乐了,“真拿你没办法!算了吧,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少在这儿让人生气!”
  姜冉这一嗔一笑让李亚峰差点儿魂灵出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口吻更让李亚峰受宠若惊,一时只想让时光停在这一瞬之间直到永远,又想和姜冉多相处一会儿,没话找话地自个儿往下说了起来。
  “那……那什么,还是先等等……反正也不急……”
  “不急?你不急,病人可急!”姜冉正色说,“我知道你辈份高,有本事,行了吧?可越是这样你不得越是多出力才行?”
  “姜冉,我们老大够意思了。”王信打抱不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都一个月了,老大他可是除了吃饭之外什么也没干,连睡觉都省了……他从生下来就没这么卖过命!这还不是为了你……老大!你打我干什么?”
  “李亚峰……你……王信说的也对啊,你一个月都没睡觉……这……你身体没事儿吧?别把别人的病都治好了,你自己倒躺下了。”听王信这么说,姜冉眨眨大眼睛,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李亚峰被姜冉这一关心,就好像连着吃了十七八个朱果,从脚后跟舒坦一直到头发稍儿,“你不知道,我会炼气,我每天不是打坐两个小时吗?那就顶睡觉了,比睡觉休息得还好呢!你放心,啊,放心就是!”
  “放心?放什么心啊,你这人说话一会儿一变,没个准谱儿,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个月还说什么没出师,不能给人治病,一转眼儿就成了什么……什么来着?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你敢骗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姜冉倒是真的把心放下了,语笑盈盈地看着李亚峰,琢磨着从李亚峰嘴里再逼出点儿什么来。
  “姜冉,姜大小姐,算小人怕了您成不成?小人不对,小人有罪,小人罪该万死成不成?不是小人不说,是小人没法儿说……再说了,就算小人说了,您也得信才成啊?要是换了一个多月以前,小人突然跑到您跟前儿去说咱们两家是世交,小人是天下第一神医,您还不得把小人当疯子给一脚踹死?”
  李亚峰打躬作揖,嬉皮笑脸——跟姜冉处得熟了,李亚峰的态度也逐渐可以放开了,心里明白,不管嘴上怎么胡说,只要把该办的事情——也就是姜冉认为自己该办的事情——办好,姜冉还是会很高兴的。
  “看你这副样子!没个正形!”姜冉把手一甩,一背身,佯装生气的样子。
  “姜冉,这话可像是我妈常冲我说的,怎么你也这副腔调?怪不得曹说你是党章外加法律大全。”李亚峰有点儿忘形了。
  “看你再给我胡说!”姜冉回身,刚作势要急,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说曹暮?曹暮怎么不在呢?你们三个不是形影不离吗?怎么从昨天晚上就不见他人了?”
  “我们也不知道啊。”王信终于插上话了,“老大和我都挺奇怪的,他那间房间里也没他,照说他也应该不会回家,就是回家也得打声招呼是不是?可就是找不着人,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你说他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王信,你罗嗦不罗嗦?三个字,不知道!不就完了?”李亚峰打断了王信的话,笑着说,“曹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跑丢了?姜冉,你就不用担心他了,他比你想象的可要厉害多了。真的。”
  不管怎么说,李亚峰对曹暮还是充满信心的。
  “那就好,唉,算了,不理你们了,你们一个个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大本事……和你们比起来,我还真是什么也不会呢。”不知怎么的,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姜冉在李亚峰这兄弟三个人面前不但摆不出平时高傲的样子,有时候还有点儿莫名其妙的自卑感。
  “可别这么说,我们几个特殊,真的,你要是想学,什么我都教!”李亚峰顺杆儿就爬。
  “什么学不学的,就是我想跟你学什么,你也得有时间才行啊,现在你哪儿有空啊?”姜冉眼睛一亮,马上又失望了。
  “我看没什么问题。”李亚峰立刻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了,“王信,咱们都忙了一个月了,效果怎么样?我看已经差不多了吧?”
  “老大,其实三天前就差不多了。”王信拍拍脑袋说,“本来我早就想说了,可我和二哥这几天都练功入了迷,就给忘了。按我和二哥给病人分的类来看,‘马上就要咽气的’已经没有了,‘别人治不了的’也差不多了。”
  “这么快?”李亚峰吃了一惊,“不是好几万人来着?”
  “其实哪儿有那么多啊。”王信摇摇头,“老大你看,老张头儿带着他们那帮人,把在别的地方也能治的病号都拒之门外了,这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然后,你是按照他们分的类别治的对不对?每一类病人你都看了至少三个了,要不然怎么连那个被咱们下了屁药的梁启金都轮上了?你一边治病一边讲解药方,我是没听懂,可轮班在你身边的那些老家伙们连录音带录像,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几天,他们按照你说的,试着治了不少得癌症的病人了,效果都还不错。就是你现在撒手不干了,我看,就凭他们也能撑起来。”
  “靠!你不早说!”李亚峰一蹦三尺高,“老子自由了!……啊,不是,姜冉,我……我是高兴。”
  “得意忘形!”姜冉不以为然地说,“李亚峰,你可别以为这就完了。没错,你这几天是把聚在雷州的这些病人看了不少,包括艾滋病在内,各种不治之症你都开了药方,那些老中医也从你那儿学了不少……其实,他们比你可厉害多了,人家可是给人治了一辈子的病,只要知道了该知道的,人家的本事比你可大!”
  “那不就完了?”李亚峰疑惑地问,“既然这样儿,那还有什么事儿啊?”
  “你总不至于以为在一个月之内你就把天底下所有的疑难杂症都给治完了吧?”
  姜冉笑着给李亚峰提醒,“你成天忙着给人治病,他们送来一个你就治一个,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告诉你,现在,你可是红透半边天了,全国哪儿有不知道小神医李亚峰的啊?噢,不光全国,刚才钱爷爷不是说连国际红十字协会都给你送医学博士证书来了吗?现在啊,小道消息满天飞,这就快把你夸成神仙下凡了,你没看他们给你送的那些锦旗?上面都写着些什么?‘华佗在世’都是轻的,动不动就是‘祖师出山,人民之福’!你都成什么了啊……对了,听说国家主席还要亲自来看你呢!还有人说,哪怕没有那些药方,就凭你这几天治病的成绩,恐怕今年的诺贝尔医学奖也非你莫属。你想啊,这样一来,那来雷州找你看病的人不就更多了?说实话,这些日子你治的病人还没有来雷州的病人的十分之一多呢!把那些老中医都累坏了——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是怪物啊?”
  “姜冉,你……你的意思是……让我一直在这儿等着给人治病?好家伙,你是想让我把我的青春埋葬在医院里啊?就算是你天天给我送饭,那我也不干!我可跟你说,要不是你的面子,我才不费这个劲呢!你以为好玩儿啊?都快把我累死了!”李亚峰急了。
  “所以啊……我觉得你该想个办法……”姜冉欲言又止。
  “你要是有办法那还不赶紧说?现在曹又不在这儿,我也没个人商量……咳,就算是他在,我最近发现他的主意一个比一个臭!也指望不上!……我倒是想自己沉下心来好好想想来着,可你说,就现在我忙成这个样子,哪儿有空儿啊?说实在的,我真的还有不少事儿要办呢!”
  这句话倒是真的,李亚峰快要让无休止的病人给弄疯了。本来在寒假里李亚峰计划着要办不少事情:整理一下自己在神农谷拿回来的各种法宝,试着好好修练一下法术,还要到妖精窝去走一趟——这可是和南宫飞燕约好了的,再说,装满了宝贝的乾坤袋还在妖精窝的什么“猪老三”手里,不要回来可不成。但现在……李亚峰几乎要仰天长啸了。
  “让我给你出个主意倒不是不行……”姜冉沉吟了一会儿,嫣然一笑说,“可是……你怎么谢我?”
  “哎呀,你就说吧,只要能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你说什么我都听!”李亚峰看着姜冉故意拿自己着急的样子开玩笑,心里又是爱怜又是好气。
  “好吧。看在你这么心诚,我就给你出个好主意。不过……我把话可说在前面,要是成功了,我提什么要求你可都得听才行。”姜冉趁机敲了一笔大大的竹杠。
  “成!你说什么我都听!”
  李亚峰连忙答应着,心里还在琢磨,“本来嘛,你说什么我能不听?我就是怕你不说。”
  “依我看,你不如出去接受一下采访,老是躲着总不是办法吧?倒不如给全国人民一个交待的好——就你那张嘴,连死人都能说活,随便编点儿理由不就完了?”姜冉一笑。
  “这……倒也是个办法……”
  李亚峰想了想,刚觉得姜冉说的有理,就听见姜冉又补充说,“没错吧?那就这么定了!我爸那儿的《雷州晚报》得算一号吧?还有,我一直想要杨萍的签名,前几天她找我采访,和我约好了,只要我能让你参加她主持的《华夏之子》节目,她就把签名给我,我看,你就让我爸给你写篇专访,然后再去接受杨萍的采访,怎么样?啊,对了,顺便把签名给我拿回来。”
  “这……姜冉,我发现我越是了解你多一点儿就越是发现,其实你这个人蛮狡猾的。奇怪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哈,现在知道了吧?晚了!”姜冉又是得意地一笑。
  

第五十六章 暗潮
更新时间2003-10-13 0:18:00 字数:5999

 
  李亚峰在沉思。
  不过,与其说李亚峰是在思索如何应对两个小时后的《华夏之子》栏目的采访,倒不如说他正在回顾这一个月来的种种和接下来自己将要去做的事。显然,李亚峰完全不为采访的事情担心。
  这一个月过得很快,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治病救人中度过了。名医们的惊讶和敬若神明已经习惯,堆满了三间大屋的锦旗和牌匾连看也懒得去看一眼了,李亚峰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本来这就是自己应该得到的——虽然嘴上不怎么愿意承认,但在李亚峰心里,对“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这个称呼还是很当回事的。
  但病患和他们的亲属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样子还有那些发自内心的热泪让真的李亚峰很有成就感。我是不是应该考虑就这样去做个医生?李亚峰甚至这样想过。当然,这个在李亚峰看来实在是有些傻到了家的念头马上就被打消了,但这也已经很能够说明,李亚峰至少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讨厌医院——也许,我只是讨厌被注定了的生离死别,在自己能把这一切改变的时候,我还是很乐意去做的,我也许的确是个“逆天”的材料。李亚峰心里暗暗下了结论。
  出名了——如果可能,我也许还是更希望用“阿疯”这个名字获得承认,不过现在不成——阿疯是我老爸。但出名的感觉还不错,至少自己说话算数。不说每当看到我开出的药方就想要冲我磕头的那些老头子,就连杨萍这样的“国嘴”,再加上电视台都听凭我吩咐了。不是吗?姜冉刚给我出了主意我就打算实行,打个招呼就立刻安排现场直播——对,就是要现场直播,我讨厌所有被合成过的电视节目,哪怕会有说漏嘴的危险,我还是想要把一个真是的自我暴露出来——既然非要暴露不可。
  和姜冉的关系越来越近了。我的心思她完全知道——有王信这个大嘴巴在,什么事情也瞒不住,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想瞒着她。但我还是不要多说什么的好,我不知道姜冉的想法,至少现在她和我走得很近,这就已经很够了——王怜怜说什么来着?她要求了一个很僻静的地方很正经地对我说,到现在为止,我是离姜冉最近的男孩子,不管我究竟是怎么想的,绝对不要伤害“她的冉姐”,否则,她一定对我不客气。天!她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不过,很够了,真的。王怜怜不会知道,她的这句话让我多高兴。
  好吧,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很好办的,我要赶紧把这里的事情结束掉,然后和南宫到妖精窝去走一趟。这是必须要去的,除了乾坤袋之外,在那里应该可以了解到三祖师的事情吧?天下的妖精的藏身之所,这种地方可比什么名胜古迹都值得一看不是?再说,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南宫也懂事,没有来打扰,可如果我把事情都办完了还不和她一块儿去一次的话,谁知道她会怎么整我?——就因为我没按时去找她,她就偷偷给小杜吃了我配的“屁贯山河丸”,这不是添乱嘛!哈,等开了学,还不知道小杜会怎么整我呢!啊,也许不会了,我现在出名了,小杜可不敢惹我,就算我没出名,要是真落下每天定点儿放屁的病根的话,就算小杜再会拍马屁,脸皮再厚,他也没法子继续从学校里混了……
  等从妖精窝回来,我可真的要好好和姜冉处一处了,还要把该学的那些东西好好学学,要不然,我可能连曹都赶不上了,不过,曹这家伙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就是找不着他……
  ◎◎◎
  李亚峰并不知道,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在雷州的另一个角落,已经有人下了个和他息息相关的决定。
  “就这么定了。”钱强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说,“既然所有的事情到现在还是一团迷雾,我们就只能贯彻一开始的方案了,这一次,我亲自出马!”
  “切,好像你有多么了不起一样。”俞思思不屑一顾地说,“说了那么多,到底还是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是?装什么装!”
  “思思,别这么说,要不是钱强,换了别人还真想不到这么多,不光这个,其实,能把来自同一台DNA调查窃听装置的两套信号剥离开这样的本事,除了他之外恐怕是没几个人能做得到了。”管思音的论调是公平的。
  在雷州市中心的一座写字楼中,来自二十五世纪的三人经过激烈的讨论——之所以会这么激烈的原因当然主要是来自几乎什么都要问却还故意不把钱强当成一回事的俞思思——小组会议终于接近了尾声。
  “现在说一下我们的优势。”管思音开始总结,“首先是队长,队长是机械天才,这个时代的那些老古董就不说了,我们的时代的各种机械和仪器在很大程度上是这次行动成功的保障,有队长在,至少在这一方面用不着担心。当然,队长同时还是搏击高手,更有自己的一套思维和做事的方式,穿梭时空执行任务的经验也非常丰富,这些对我们这次行动来说都是很宝贵的。”
  “还有思思。”管思音接着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思思的玄学知识很可能是这次行动的关键,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李亚峰这个人物绝不简单,他很可能掌握了很多在二十五世纪完全失传的玄学本领。在这一方面,如果没有思思,我们很可能连出手参与的机会和资格都没有,这一点在佛山的玄天迷阵那一次就很能说明问题。而且,思思是俞老院长的孙女,相信她在危急时刻应该会有很好的表现。”
  “至于我……”管思音没有犹豫,接着说了下去,“我唯一的长处就是相对比较了解历史,我相信自己能够做出合理的判断,同样,我也相信不管在任何情况之下,我都能保持冷静。”
  “这些就不用说了吧?”钱强插话,“我们最大的优势不是这些。”
  “的确。”管思音赞同地说,“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现在在暗处,不管是偷渡者也好,还是李亚峰也好,他们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这应该是可以确定的。同时,我们通过DNA调查窃听装置可以掌握李亚峰和李亚峰二号、以及所有和李亚峰有密切关系的人物的一举一动,也就是说,在情报方面,我们具备绝对优势。啊,对了,我建议除了姜冉、曹暮、王信三个人之外,对李亚峰的父母,也就是李美云和李云天,还有与李亚峰接触比较密切的几个老中医,张笑天、孙思了、钱十千等人也安装上DNA调查窃听装置。”
  “管姐……你似乎忘了杨头儿还是个吝啬鬼……我敢肯定,他会跟你急……”钱强悄悄嘀咕了一句。
  “但是我们的劣势也是明显的。比如,虽然我们了解到了很多东西,但都不能确定。尤其是队长关于偷渡者就是李亚峰本人这一判断究竟是对是错,这更是关系到本次行动的成败。如果队长判断错了,那么,我们很可能完全陷入被动。”
  “就是嘛!”被管思音一顿正儿八经的分析弄得不好插话的俞思思好容易逮着了挖苦钱强的机会,赶紧跟着说了起来,倒是把脸板得紧紧的,也很正经地说,“我看,在行动开始之前,必须要准备好第二套方案,万一——照我的看法,这个‘万一’出现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万一有什么不对的话,那不就全完了?”
  “哈,思思,虽然你老是看我不顺眼,不过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钱强笑了一声,倒投了俞思思的赞成票。
  “那当然!”俞思思得意地抬起下巴瞟着钱强说,“本小姐一向是算无遗策,有道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说的可是本小姐!”
  “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我要把你这个冒牌的诸葛亮带在身边,我想你一定不会反对吧?”钱强笑着问。
  “你……你什么意思啊?”俞思思瞪大眼睛,有些心虚了。
  “是这样。”钱强开始解释,“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确定偷渡者的身份,假定——我说的是假定,假定李亚峰二号就是偷渡者的话,我们有没有能力阻止他还很是个问题,而且,虽然我成功地剥离了来自他的信号,但是作为代价,我无法通过DNA调查窃听装置找到李亚峰和他的准确位置。”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办事最不可靠!”俞思思又开始往钱强头上泼冷水。
  “所以,”钱强不理俞思思的奚落,接着说,“所以,我决定对李亚峰实施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高空追踪监视。这样,首先我们可以随时把握李亚峰的位置,阻止偷渡者对他不利——能不能阻止得了是另一个问题了——还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与李亚峰二号直接发生冲突。刚才说过了,如果李亚峰二号真的有和李亚峰一样的本领的话,我们很可能对付不了他,所以,哪怕他就是偷渡的那个家伙,只要他不对李亚峰下手,不改变历史的话我对他的态度是能避则避。不过,这样一来,就至少需要两个人一起去追踪李亚峰了,总要有人睡觉是不是?管姐心细,比我更适合坐镇大本营分析情况下达指令,那就只有咱们两个人一块儿了。你没什么意见吧?”
  说着,钱强冲俞思思一笑。
  “没门儿!”俞思思大叫起来,“钱强,你有没有搞错!让本小姐和你一个臭男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关在飞行器里?你想得倒美!万一——不,那简直是一定的!你要是对本小姐有什么不良企图,那我不完了?我还是和管姐在一块儿,你自个儿想干嘛干嘛去吧。”
  “俞——思——思——”钱强一字一顿地说,“这——是——命——令!而且,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对不对?”
  “那也不行!”俞思思大叫起来。
  “你胆子就那么小?”钱强眯起眼睛,用开了激将法,“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今年全球十大黄金单身汉之首,想和我在一块儿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我还会把你怎么样?别说你爷爷是俞老院长,我根本没那个胆子……就算我色胆包天,可我也不是那种不看对象的人啊?就说你那身子骨儿,整个儿一洗衣板儿,我还会对你感兴趣?你还是别做梦了,老老实实和我一块儿走吧。别误了正事儿好不好?”
  “你!”俞思思气得小脸儿通红,居然口不择言了,“好你个钱强!走就走,谁还怕你了?敢说本小姐身材不好,你看着,要是不让你对本小姐动心,本小姐就不姓俞!……啊,不对!钱强!你……你……你看我杀了你!”
  ◎◎◎
  3月1日晚8时许,中央电视台和雷州电视台同时播出了节目紧急变更的预告:晚上9时整,中央电视台的《华夏之子》将和雷州电视台同时推出现场直播的特别节目:《华夏神医》。
  无数个家庭轰动了,大家都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着……
  当夜。8时36分。四川成都。
  何道,一个今年刚满五十岁的单身汉,考古学家,同样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着《华夏神医》的播出。
  突然间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何道奇怪地摇摇头,想不出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本来嘛,自己朋友就不多,又几乎全都是考古界的同仁,要是有了什么新发现的话可能会急匆匆地过来通知,可最近没有什么比较正式的考古活动啊?
  “你好。你就是著名考古学家何道先生吧。我叫华文昌,特意从山东来找您的。”何道打开门后,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外,笑眯眯地通了名。
  “华文昌?”何道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极为陌生的名字,带些警戒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话问出口,何道才来得及打量一下这个自称“华文昌”的年轻人,他倒是很精神,长相没什么太大的特点——或者说,他脸上两道雪白的眉毛太过显眼了,其他的特点反倒容易被忽略。
  “还是别和他多说了。”何道在心里提醒自己,就打算开口打发华文昌离开。
  “何先生,我带来一样东西,想请您给我鉴定一下。”
  像是看出了主人不怎么欢迎自己,华文昌赶紧道出了来意。而何道一听见“鉴定”这两个字,也顿时来了精神。
  “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快请进,快请进!”
  何道的话音刚落就被华文昌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华文昌回身一抓,单手托着一块硕大的石碑硬硬挤了进来。
  “你……你……”何道咽了一口唾沫,脸色有些发白,呆呆地看着华文昌大步走进客厅把手里的石碑轻轻放下,客厅里的各种摆设都被石碑挤到一边或是压在底下,几秒钟的功夫,已经是一片狼藉。
  “何先生,就是这块石碑,请你帮我鉴定一下。”华文昌走到门边,把门关上,冲何道微微一笑,笑容中透出几分狰狞和邪气。
  “你……你……”何道被突如其来的事态惊得说不出话来,又直着嗓子咽了一口唾沫,望向客厅中的石碑。
  石碑大概有六米长,宽也至少有一米多,颜色黄白,形制古朴浑厚,一看就知道是古物,但让人奇怪的是,石碑表面虽然有被风化得斑驳的痕迹,但可以看得出来,上面本来就没有刻字,一个字也没有。
  “我……我说年轻人……”或许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最懂行的古物的关系,何道倒是镇静下来了,开始侃侃而谈。
  “年轻人,你是怎么从泰山玉皇顶上把这块无字碑弄来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知道,不过,这可是咱们中国的瑰宝,你还是把它放回去吧。这东西天底下研究古物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根本用不着鉴定,随便找本介绍古代石碑的书,上面都说得清清楚楚。”
  “何先生,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应该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吧?关于这块石碑。”华文昌坐到石碑上,无比认真地说,话中似乎有什么弦外之音。
  “这……好吧。”何道叹了口气说,“我知道的东西其实和书上写的一样,没什么新鲜的。这块无字碑的年代大概是在秦末汉初,本来上面就没有刻字。现在考古界对它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它立于始皇二十八年,也就是前219年,之所以无字的原因是为了焚书。乾隆皇帝写过这么一句诗是说这块无字碑的:‘本意欲焚书,立碑故无字’。”
  “还有一种说法呢?”
  “还有一种说法是……”何道似乎想通了什么,完全没有了慌张的神态,反倒走到书房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也坐到客厅的无字碑上,把话接了下去。
  “还有一种说法是这块碑立于元封元年,也就是前110年,是汉武帝到泰山封椫的时候的杰作。清代顾炎武力主这个说法,也是现在最被广泛接受的说法,因为秦始皇焚书是在三十四年,也就是前213年的事情,不可能会在六年前就立无字碑。而且,《史记8226;秦始皇本纪》上也记载了秦始皇在泰山上立的碑是有字的,不是无字碑。当然,以汉武帝好大喜功的性格,为什么会立无字碑也很难讲通,所以,这块无字碑的来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定论。好了,年轻人,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是不是可以把它送回去了?”
  “何先生,何道先生。”华文昌眯起眼睛笑笑说,“你刚才说的这些我早就都知道了,我想问的是,这块碑到底是谁立的?又是为什么立的?这块碑里藏着什么秘密?”
  “年轻人,你……”
  华文昌冷哼一声,打断了何道的辩解,“何道先生,别说你不知道好不好?诗仙李白有句诗:‘华亭鹤呖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我是不是该对你换个称呼你才肯说实话呢?上蔡苍鹰?”
  “你是谁!”何道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霍地站了起来,紧盯着华文昌,脸上神色肃穆,不怒自威,一瞬之间竟像换了一个人。
  华文昌轻轻一笑,“何先生,可以也给我一杯茶吗?我是华佗门的人。”
  客厅中一直开着的电视机里响起了音乐声,《华夏之子》特别节目《华夏神医》准时播出了……
  

第五十七章 神医的嘴巴需要一个把门儿的
更新时间2003-10-13 0:19:00 字数:6135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大家收看我们《华夏之子》节目。本期节目是中央电视台与雷州电视台合作推出的特别节目:《华夏神医》。大家都知道,近日来雷州市出现了一位人称‘小祖师’的年仅17岁的小神医。据不完全统计,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小祖师李亚峰开出了一千六百多副药方,并使上万名身患不治之症的病人获得了新生。”
  匆匆布置好的雷州电视台演播大厅中,娇美的明星主持人杨萍正坐在主持台后面冲着摄像机看似从容地侃侃而谈,不过,久经风浪的杨萍心里却着实有些忐忑。
  现场直播的节目杨萍做过不少,经验称得上丰富,各种应对也早就游刃有余,但今天她要采访的这个“小神医”李亚峰却实在是太特殊了。
  一个十七岁的小男孩儿从什么地方学来了这一身本领?
  为什么他能让全国的老中医都称他“祖师爷”,还对他必恭必敬,言听计从?
  他手里还攥着多少没有开出来的秘方?
  在他手里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治不好的病?
  传说中他还是什么“华佗门”的传人,那华佗门又是什么?
  …………
  先是梁启金的冒名顶替事件,然后是雷州的病人一个接一个的痊愈,紧接着就是李亚峰这个“小神医”外加“祖师爷”的突然冒起……
  一个月来,新闻界发了疯似的到处打探有关李亚峰的各种情报,到手的东西不少,但有用的并不多,根本无法解释大家关心的那些问题,而最关键的人物李亚峰又在省中医里闭门行医,概不见客……
  神秘!还是神秘!有关李亚峰的一切都成为了大众关心的焦点,就连对李亚峰在幼儿园里的老师的采访都早就在电视新闻中播出了,可李亚峰还是“尤抱琵琶半遮面”,不肯出现接受采访……
  杨萍不敢相信,前几天自己半开玩笑地说给现在几乎是唯一能在省中医畅行无阻的女孩姜冉的话居然成了现实,除了病人谁也不见的“小祖师”居然为了自己的一个签名就答应露面了!
  杨萍定定神,眼睛望向坐在旁边的雷州电视台主持人张小丫。
  “这一事实近乎奇迹,却又的的确确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雷州。”
  张小丫甜甜一笑,把话接了下去,“在为患者们获得生的希望而雀跃的同时,我们不禁要问,小祖师李亚峰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又是如何行医救人的呢?现在,小祖师李亚峰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了我们雷州电视台的演播大厅,我们心中的种种疑问还是让我们来问一问他本人吧。”
  随着张小丫的话音,镜头逐渐拉开,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李亚峰急匆匆从后台绕了出来。
  “靠!这也太亮了吧?”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李亚峰没有想到摄像机后面打过来的灯光那么晃眼,吓了一跳的同时,自己的经典口头禅脱口而出。
  全场傻眼。
  ◎◎◎
  姜冉和王信正在省中医的会议室里与全体老中医一起看着电视直播,李亚峰那声响亮的“靠”字通过特意接好的大音箱放了出来,余音绕梁,悠悠不绝。
  “噗!”翘着二郎腿的王信把嘴里嚼着的苞米花全吐了出来,转头瞅瞅身边一瞬之间气得满脸通红的姜冉,又回头看看一百多位脸色变得极为古怪的老中医,嘴里喃喃起来。
  “老大,玩笑也开的太大了吧?你干嘛非要现场直播不可啊……你这回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王信!”姜冉狠狠掐了王信一把,小声问,“就没人提醒他该注意点儿什么东西吗?这……这也太不象话了!你这个兄弟是怎么当的!”
  “哎哟!”王信疼得一咧嘴,叫起来,“冤枉啊!这些事儿本来都该是二哥去办的,现在二哥又不在……还有啊,你想想,老大可是‘祖师爷’,谁敢冲他指手画脚的啊?奉承巴结还来不及呢!”
  “那……那也不能这样啊?这……这是怎么搞的!好个李亚峰,等你回来看我怎么骂你!”姜冉气哼哼地说,浑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完全把李亚峰当成“自己人”了。
  “姜冉,你还是祈祷吧。”王信苦笑一声说,“我估摸着老大现在大概也明白过来了,你不知道……老大这人破罐子破摔很有一手……这么一闹,他后边还指不定说什么呢……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说到底,老大也是著名作家阿疯……阿疯的儿子,关键时刻还是蛮有一套的……但愿。”
  ◎◎◎
  雷州电视台演播大厅中,李亚峰已经坐到了杨萍和张小丫的中间,看看左右两位明星主持人,再想想自己刚才冒冒失失的发言,李亚峰不禁有些尴尬,把双手搭在面前的主持台上,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杨萍到底是知名主持人,虽然让李亚峰一上来就闹了场,但很快就找到了该说的台词。
  “小祖师您好。我现在忽然有些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对我们这一次的节目进行现场直播了,您的意思是想要把一个真实的自己呈现在广大电视观众面前,不加丝毫做作,面向真正的生活。对吗?”
  “啊?啊,是的是的。”李亚峰也找对了感觉,“我这几天一直很忙,还是今天才知道,大家都把我夸成一朵花儿似的……其实这是哪儿有的事儿啊。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样,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学生。啊,对了,两位还是直接叫我李亚峰好了。”
  “您真是太谦虚了。”张小丫直奔主题,“来自全国各地的上百位名中医都称呼您为‘祖师爷’,说起来我们叫您‘小祖师’还是我们占了便宜呢!不过……我可不可以请教您一下,为什么您小小年纪就能够被这么多位名医尊称为‘祖师爷’呢?”
  “这个……”刚顺过气来的李亚峰又卡壳了。
  “如果可能的话,您能不能告诉广大电视观众,您的高超医术是怎样学到的呢?”杨萍也开始发问了。
  “这个……”李亚峰依旧无话可说。
  “还有,我看过您开出的药方,您为什么几乎不用一味名贵药材呢?这是药性的限制还是您为了让广大人民群众都能够用得起而特意安排的呢?”
  “这个……”
  “据说,您到一个月以来一直不眠不休地为病人诊治,这完全超越了我们所认知的人体极限,您又是怎样做到的呢?”
  “这个……”
  “就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您在省中医行医完全是义诊,而且,您还要求除了必要的住院费和药品费用之外对患者分文不取,是什么理由促使您这样决定的呢?”
  “这个……”
  在李亚峰重复了十几次“这个……”以后,杨萍和张小丫终于意识到了,和以往的采访对象不同,眼前的“小祖师”对这次访谈——而且是现场直播的访谈——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如果再这样问下去,除了浪费时间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杨萍和张小丫交换了一个眼色。
  “既然您不愿意我们叫您‘小祖师’,那我们就称呼您为‘李先生’吧。不知道您以前看过我们的《华夏之子》节目没有?”
  “啊,看过看过。而且非常喜欢,不光我喜欢,连我的朋友也非常喜欢,尤其是你的主持。”
  李亚峰好歹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倒并不是紧张,而是到刚才为止,杨萍和张小丫轮番问的那些问题实在是不好解释——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想解释,李亚峰的真正目的只不过是让自己从这场“神医闹剧”中脱身而已。
  “谢谢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您应该知道,《华夏之子》是一个介绍在各个领域做出突出成绩的著名人物的访谈节目,节目的氛围应该是比较轻松的……刚才我和小丫因为心里面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请您解答,有些失态了,真的很抱歉。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请您说一些您想说的事情呢?”
  杨萍微笑着把话说完,心里暗骂,“你要是再不说点儿有用的东西,本小姐也不管什么现场直播不现场直播了,用上满清十大酷刑也得把你的嘴撬开!真是的,采访过这么多大人物了,还就属你这个小毛孩子的头最难剃!”
  杨萍心里想着,望向李亚峰的目光中笑意更浓了。
  “好吧,那我说点儿什么呢?”李亚峰被杨萍眼中笑意里暗藏的杀机逼视得开始冒冷汗了,赶紧把自己这些天想到的一些事情说了起来。
  “好像这些日子报纸新闻什么的上面说了不少东西,那我想大家也都该已经知道了,我在省中医给人治病其实有一点是出于无奈。”从节目开始到现在,李亚峰终于说出了一句算是有用的话。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张小丫见缝插针,给了李亚峰把话往下说的台阶。
  “我刚才说过,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当然,我承认,我的确学过医,而且辈分很高,医术也不错……但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想当医生。”
  李亚峰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杨萍和张小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倒是李亚峰又说了下去,“我在省中医给人治病完全是一步一步被人赶着往前走的,因为我毕竟做不到见死不救——当然,我是指在我能救的范围之内,就这一点而言,我认为我做得已经很够了,甚至连不该做的也做了,我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我也许不会出手给人治病也说不定。”
  “我知道,所有人都对我是从哪里学的医术,又是怎样小小年纪就能够治愈那么多被认为得了绝症的患者等等事情很感兴趣。但很遗憾,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也不想透漏。不过,我必须要说的是,虽然我对症下药开出了不少可以治疗所谓的‘绝症’的方子,但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还很难说。”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杨萍听李亚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里奇怪。
  “其实很简单。”李亚峰侃侃而谈,“治病救人当然是好事,找到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更是造福全人类的一件事情,但在同一时间之内把现有的全部绝症的治疗方法全都找到并且加以实施,这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我想,也就是因为这个,有很多和我有相同本领,或者是比我了不起得多的人物不会像我这个还不怎么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乱搞一通。”
  “举个例子吧,记得前几年,有一个骗子声称他找到了把清水变成汽油的办法,当然,那是骗人的,可退一步想,如果那是真的呢?在能源危机解决之前,整个世界首先要面临的会是什么?可以断言,那将是一场混乱。政治上的大环境会产生什么变化我这个高中生不怎么清楚,但可以想象得到,这一发明如果能够普及的话,会有无数的工厂、企业立刻倒闭,也会有无数的人失业……也许,一场经济危机会首先爆发。”
  “您的意思是……”杨萍试探着往下问,她可没有料到李亚峰嘴里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仅仅挡住了自己和张小丫对他继续追问的话头,而且把问题提到了一个自己从没有想到过的高度。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是一个高中学生,我还要继续上学,还要考大学,虽然我对自己将来到底要干什么现在还不是那么有底,但可以肯定,我不喜欢做一个医生——虽然我的医术的确出众,虽然老中医们管我喊‘祖师爷’是理所当然的,但这毕竟不是我的理想。而换一个角度来看,我觉得,我在省中医这一个月以来开出的药方已经够多了,多到了可以引发一场变革的地步。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从我开始,中医的兴盛和西医的没落已经成为定局,而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也将逐渐展开……这不是我的本意。所以说,到现在为止,我不能肯定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当然,这也是我到现在为止一直回避新闻媒体采访的最大的原因。”
  “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听了李亚峰的这一席话,杨萍只觉得嘴唇发干,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知道被忘到了哪个角落里去了,想要把话往下接,但就是无话可说,只知道看着身边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发呆,眼角的余光能瞥见张小丫——她和自己的反应也一样。
  “我会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李亚峰撇下发呆的两位明星主持人,面对摄像机微笑着说,“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因为什么事情而使自己的生活发生太大的改变,但如果改变真的发生了,除了积极地去面对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关于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开出的各类药方,我想在短时间之内会有制好的中成药面世。当然,这些药方并不是什么秘方,也没有人会去申请什么专利,将会全部面向大众公开。但与此同时,应该会有许多相关产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对此我表示歉意,并且希望有关部门能够正视和重视这个事实,把有可能发生的危害降到最低。那么,在整个中医界齐心合力的前提之下,我想,我们也许将要步入一个有史以来最健康的时代,而中国的中医,则是担起这个担子的最坚实的脊梁。”
  …………
  ◎◎◎
  四川成都。何道家。
  何道“啪”的一声关上电视,冲华文昌笑笑说,“瞧见没有?这小子还真能瞎白话。我说,姓华的,你就不去管管?这可是要闹出大事儿来的,他可是你们华佗门的传人,就这么瞎胡闹,能成吗?再说了,你的身份……你应该就是管这些事儿的吧?”
  华文昌脸色微微泛红,心里在为自己当年的口无遮拦暗暗生气,但自己又在何道面前冒充了华佗门护法使者的身份——鬼知道华佗门什么时候有了护法使者,反正拿出点儿灵药来让何道相信了也就是了,再说华佗门的事情也没几个人真的知根知底——不得不说上几句。
  “老何,年轻人的事情我是不管了,不过,他这么个闹法也未尝不可,反正华佗门的门规就是随心所欲,只要不太过火,那就让他折腾去吧。可话说回来,老何,你怎么就是不肯说呢?这圈子绕来绕去都快把我绕晕了,你还是一句话不露,这可不成啊。”
  “好你个姓华的,你不说我还不生气,你大晚上的抱着这么个破玩意儿就闯到我家里来,一会儿阴阳怪气儿,一会儿又把眼瞪得跟牛眼似的,我还以为你要杀我呢!闹了半天合着是一家人!你到底想干嘛啊!”何道把眼一瞪,像是要翻脸的样子。
  华文昌在心里暗笑:你的脾气就是吃硬不吃软,越是莽撞的性格你就越喜欢,我这么干不正对你的胃口吗?装什么装!
  何道,也就是“上蔡苍鹰”,正是隐居在凡间的无定乡长老鹰二,也是当年与华三一起创建妖精窝无定乡的元老之一。华文昌——穿越五百年时空回到现在的李亚峰——曾经和鹰二在一起共事五百年,把他的脾气早就摸得透透的了。
  华文昌一样把眼一瞪,气呼呼地说,“老何,当年三先生给我说过,有什么事去找你就没错!可你怎么这样呢?你明明就是当年秦始皇的宰相李斯养的那头猎鹰成精,那时候的事情现在天底下就你最清楚了,你说给我不就完了?摆什么谱啊?你不是刚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吗?算了,你要是不说,那我走了,我就不信,没了你何屠户,我还就非得吃带毛猪了?”
  “等等!”何道一把抓住就要往外走的华文昌,“好小子,有点儿意思!不过,你可别把我当成傻瓜!我问你,你这一手是不是三哥告诉你的?”
  “这个……”华文昌想了想,换了语气,“不敢欺瞒何先生。三先生嘱咐我说,要是见了无定乡里他的兄弟们不妨谦恭有礼一些,但唯独要找您办事儿的时候,一定得把气喘得粗粗的,说话不能好腔好调,如果能骂上您几句,那就什么事儿都能办到了。不过……我毕竟张不了这个口。嘿嘿。”
  “好你个三哥!”何道骂了一句,“一千多年没见面了,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没成想,你又教出这么个小东西来给我添堵!还护法使者呢,整个儿一个添堵使者……”
  “何师叔,您看……”
  “别什么您不您的,三哥不是嘱咐你了吗?你刚才那样就挺好!得,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第五十八章 要不,我先出去躲躲?
更新时间2003-10-13 0:19:00 字数:6400

 
  由于李亚峰突发惊人之语把在场的人——主要是两位明星主持人杨萍和张小丫——都给弄懵了,所以,整个《华夏之子》特别节目几乎成了李亚峰的独幕剧。
  而直接结果是……当节目结束的时候,所有收看这次节目的中国人都建立起了对未来无比坚强的信心。
  这一夜,有很多人兴奋得失眠了……同样,也有很多人在梦中看到了让他们笑醒的场面……
  中医医师看到的是一个崭新的中医时代的来临;
  商人看到的是中药出口换回来的大笔大笔的外汇;
  老百姓看到的是从此再也不必为生病花钱而犯愁的美好前景;
  国家领导人看到的是国民经济总值的飞速增长还有国际地位的迅猛提升;
  …………
  如果说,李亚峰这个名字在《华夏之子》特别节目播出之前只不过是作为一个“神医”而被国民接受的话,那么,在节目播出之后,“神医”两个字就变成了“救世主”。
  沸腾的不仅仅是中国。
  神医李亚峰的奇迹早就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而《华夏之子》节目的播出更是让各大发达国家感到了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味道。
  “风向变了……”
  没有人知道,美国总统布拉特在亲自下达了向中国雷州派出医学考察团的决定之后小声嘟囔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所有这些混乱的制造者、“神医”、“小祖师”、“祖师爷”、“救世主”——李亚峰在志得意满地走出雷州电视台演播大厅之后,脸色突然变得出奇的难看。
  “我……我都说了些什么啊?我不是要把这一切来个了结吗?我怎么……拜托,谁来救救我?”
  “谁也救不了你,老大,你惨了。”说话的是王信,语气里满是好笑。
  《华夏之子》播出还没到一半儿,姜冉就让王信赶到了雷州电视台,在李亚峰的嘴上没有把门儿的,这除了把事态进一步严重化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结果了——姜冉实在是琢磨不透,李亚峰说这一番豪言壮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哪怕他说的并不错。不管如何,还是先把这尊菩萨请回来吧。姜冉心虚了,这毕竟是自己出的主意啊。
  ◎◎◎
  “好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和一路都在大笑的王信回到省中医的院长室,李亚峰往椅子上一坐,冲着面前等了好久的姜冉还有张笑天、孙思了、钱十千、白景山几位老中医发问。
  “祖、祖师爷,我看……”张笑天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冉打断了。
  “张爷爷,能不能让我和王信还有李亚峰三个人单独呆一会儿?”
  “那……成!不过,今天可是真有事儿啊,刚才不是?国务院来电话,说是要立刻派几个保安人员过来,还有省政府,这回也把话说得很硬了,我这点儿老面子好像也不怎么管用了……”
  “……老张,你先别说了,出去。”
  李亚峰看着姜冉像是一座马上就要爆发的火山,心里琢磨:如果火山真的要爆发的话,那还是在自己人面前爆发比较好,毕竟我这个“祖师爷”还是要面子的不是?
  “李——亚——峰——!”
  几位又喜又忧的老中医刚都退出去,姜冉就咬着一口银牙叫起了李亚峰的名字。
  “姜……姜冉,你别生气啊?我……我还算是上镜吧?你说,我是不是很帅?你知道啊,我上电视的话我就没法看见我自个儿,你们一定给录下来了吧?什么时候拿给我看看?”
  李亚峰慌慌张张地想要改变话题,但他的努力并不会成功——这一点,李亚峰甚至比姜冉还要清楚。
  “李亚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姜冉把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李亚峰,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其中的不满和愤怒完全没有掩饰。
  “这个……姜冉,你不知道,我突然发现,真的,是我突然发现的,我这个人好像有晕镜头的毛病耶!你看,那摄像机冲着我这么一照,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到底都说什么了?哎呀,我这是……”
  “李亚峰,你少装蒜!说重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老大,我说句公道话好不好?你那不叫晕镜头,叫人来疯。”王信懒洋洋地说。
  “我……我……”当着发火的姜冉,李亚峰慌得连让王信闭嘴都忘了,“我”了几次以后,突然有了话说。
  “姜冉,是你出主意让我接受采访的对不对?可我又不想说关于我的事儿对不对?这么一来,我不就只好信口胡说了?再说了,我就是那么一说,还能真有人信?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啊?我别生气了?李亚峰,你还真猜错了,你把什么都猜错了。你以为没人当真?你用你的大脑思考好不好?你……”
  “姜冉,你这句话平时是老大说我的时候专用的耶,你怎么给老大用上了?”王信继续添乱。
  “你也不想想,”姜冉不理王信,冲着李亚峰继续说,“你刚才参加的是什么节目?《华夏之子》好不好?那是采访什么人的节目你应该很清楚啊?在那上面说的话比《新闻联播》里的东西都让人信!你就敢在上面胡说一气?好嘛,什么‘从我开始,中医的兴盛和西医的没落已经成为定局’?你还真敢讲啊!还有什么‘我将为此负起我应该担负的一分责任’?什么责任啊?谁让你负了?你负得起吗?你……”
  “姜冉,不是我多嘴,这个责任,我们老大还真负得起……不过,他就是不愿负……他现在后悔就是后悔这个。你不知道我们老大,他呀,做不到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说的,就算是人来疯也一样……”王信这会儿倒是在为李亚峰辩解了。
  “王信,闭嘴!”姜冉也学会了有关王信的使用方法。
  “好了,姜冉,你生什么气啊?虽然你生气的时候一样好看,可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那什么,你先听我说好不好?”李亚峰开始试着辩解。
  “听你说?我都听你说了两个小时了!还不够啊?”姜冉往李亚峰对面的沙发上一坐,倒是不说话了,自己心里也在奇怪,自己这是生的什么气呢?
  “姜冉,我虽然说了些大话,可也不完全是大话。刚才王信不是说了?我差不多也能做到……我的意思其实是想让大家多注意一下一个‘神医’会给社会带来什么影响,别老是把焦点放在我一个人身上……再说了,我这么一说的话,至少能阻止更多的病人来雷州对不对?我不说了吗?我打算让老张他们试着把那些药方研制成中成药,这样的话,也就用不着我再坐诊了是不是?至于别的问题……那该谁管谁管,没我什么事儿……”
  “李亚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姜冉气极,反倒乐了,“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揣着糊涂装明白?你说的没错,这么一来,到雷州来的病人是少了。可再来人就不光是来病人了!你别忘了,给人治病的可是你!这不,刚才国务院来了电话,别的不说,先给你配备上保安人员了,估摸着国家领导人接见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你现在已经成为国家特级保护动物了!你还说没你什么事儿了?”
  李亚峰还没答话,王信又嚷嚷上了,“姜冉,就算是这么着吧,那也无所谓啊。我们老大又不是什么冒牌神医?他是真有本事!不过,那什么保安人员就用不着了吧,我看,他们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呢!哎,怪了,你这是为嘛生气啊?”
  “这……”姜冉语塞。自己这是为什么生气呢?难道是自己在心里不想让每天可以与李亚峰、曹暮、王信一伙儿一起度过的生活就这样结束?难道是自己真的有些……
  “算了!我不管你们了!”姜冉在脸上泛起红晕之前赶紧把话说了出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杨萍的签名我也不要了,连刚才那么点儿小场面都应付不了,搞得我也不怎么佩服她了。”
  “姜冉,你这可真冤枉杨萍了。”王信乐了,“你想想看,刚才我们老大都说什么了?他在宣言一场革命耶!他在预言中国的美好未来就要从他开始了耶!而且这不是开玩笑,是说真的!这不能算是小场面吧?我看,这场面比采访联合国秘书长都大!”
  “我都把话说出去了,那就按着我说的去办吧。”李亚峰捂住王信的嘴,沉静地说,“有些事情,如果我不去办的话,那也不行。”
  “你……”姜冉有些惊讶地看着李亚峰。李亚峰脸色肃穆,眼神深邃睿智,仿佛下定了决心,脊梁挺得笔直,一身正气呼之欲出。
  “还真没看出来,李亚峰到了关键时刻还真是个有担当的人物!”姜冉不由得在心里赞了起来。
  突然,李亚峰身子往下一塌,可怜巴巴地冲姜冉说,“要不,我先出去躲躲?”
  ◎◎◎
  院长室的门悄没声息地打开了。两天没有出现的曹暮手里提着一个又长又大的皮包出现在门边。
  “二哥!你可算回来了!”王信一下子跳了起来,打破了目前李亚峰和姜冉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你这两天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老大念叨了多少次了?就连姜冉也……哎呀,你知不知道,出大事了!咱们老大他……二哥?你……你怎么了?怎么这副扮相?”
  曹暮头发蓬松,脸色铁青,上牙紧咬着下嘴唇,血丝一点点儿往外渗出,两眼通红,直勾勾地朝前看着,一言不发。
  “曹!”李亚峰也被曹暮吓了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曹暮依旧不说话,把左手慢慢提到胸前,握起拳头,伸出大拇指,向外一比,转身就走。
  “嗯。”李亚峰点点头,一拉王信,跟着曹暮往外走,随口吩咐一句,“都别跟着。啊,姜冉,你也别来了。我们三个有点儿事儿。”
  “李亚峰,你……”姜冉刚想说话,看见李亚峰三个人的神情都郑重无比,不知怎么的,没敢把话说完;从刚才开始一直等在门前的老中医们更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除了唯唯诺诺之外,也不敢说什么了。
  李亚峰和王信跟着曹暮,三个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这些日子曹暮练功的房间,曹暮四下张望了一下,王信立刻把房门关上,拉上了窗帘。李亚峰也手上捏决,向外一撇,默念一声:“疾!”
  “曹,好了,现在没人能听得见咱们说话了。”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曹暮看看脸色肃穆的李亚峰和一脸焦急的王信,点点头,把手里的皮包放到了地上,像是怕碰坏里面的东西似的,小心翼翼地拉开了皮包上的拉链。
  “这……”
  李亚峰噔噔噔往后倒退三步,差点儿一屁股坐到地下;王信“呕”地一声,三两步跑到一边,大吐起来。
  皮包中是一堆烂肉!
  仔细辨认的话,可以看得出,这一堆烂肉似乎曾经是一个人,是一个完整的人被硬生生撕扯成现在的模样的……皮包中满是人身上各处的零件、血迹和污秽,对医术有相当造诣的李亚峰甚至能够清楚地认出来,那里是一片肺叶,那里是半块肾脏,那里是一节脊柱,那缩成一团的是小肠,白花花的东西应该是脑髓……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亚峰连着喘了两口粗气,一把抓住曹暮,急声询问。
  “老大,”曹暮终于开口了,“帮我把她恢复原样。”
  “没问题!”听见了曹暮的声音,李亚峰惊魂稍定,也顾不上别的,连忙答应着,只想着先安下曹暮的心,自己却一手抚在胸前,让狂跳不止的心脏沉静下来,这才继续往下问,“曹,这是谁?发生什么事了?”
  “二哥,我说你吓人也不能这么吓吧?”王信把三天前吃的饭都吐干净了,捂着自己的肚子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地说,“人吓人,吓死人,你就不能先打个招呼?看你这副样子,到底是怎么了?不过你也清楚啊,有咱们三个在一块儿,什么事儿解决不了?”
  曹暮听见王信这么说,铁青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但也好像找到了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地说了五个字:“踢到铁板了。”
  李亚峰皱着眉头把皮包放到一边,又走回房间中央,两眼望定了曹暮,王信也不再胡说,看看自己吐出来的那一顿秽物,一下子跳了起来,也走到了李亚峰和曹暮的身边。
  “那个人是周谨。”曹暮的语气平板苍白,“昨天晚上,我到院子里散心的时候,被人抓走了,到了雷山上,周谨也在那里。那个人当着我的面,一边强奸她,一边把她撕成了碎片。”
  “什么!”王信蹦起来大叫,“二哥!什么人能抓住你啊!你不是练了那么多法术了吗?你可是没白练啊?前几天咱俩还一块儿试过,我用什么招数都碰不到你耶!还有,你难道没反抗?不对,这又关周谨什么事儿啊?她不就是暗恋你嘛!可她什么都不会也百嘛不知道啊?你也从来没理这个碴儿不是?哎,你怎么没事?他把你给放了?你……”
  “王信,闭嘴!你思路混乱!让曹细说。”
  “老大,没什么可说的了。”曹暮苦笑一声,“咱们那点儿本事在那人跟前全是小儿科,他把话说得很明白,他欢迎我去报仇,可是,得先多学点儿东西,要是太不像样把他惹烦了的话,他也把我来个先奸后杀。”
  “曹……我看你思路也够乱的……这么着,我还是先把周谨给救活了再说吧。你先好好理理思路,别着急。不就是死个人嘛,别忘了,咱们不怕死人,救得活!”
  说着,李亚峰就要往皮包跟前走。
  “老大,我刚才说了,咱们那点儿本事在那人跟前都是小儿科,看样子咱们的事儿人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周谨的魂魄被他收走了。没有魂魄,你最多也就是能把周谨的肉身给修理好吧?这事儿我都是刚知道……对了,那人也说了,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去找他把周谨的魂魄给要回来……不过……就咱们现在这点儿能耐的话……”
  “这……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大,我从头说吧,那个人自称叫华文昌……”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
  昨天,也就是2月28日的晚上,偶然外出的曹暮被一个黑衣人突然从背后制住,带到了雷州郊外的雷山山顶,而周谨——班上暗恋曹暮已久的女生——也早就被黑衣人带到了那里。
  黑衣人对曹暮宣称要奸杀周谨,并当场解开了曹暮的禁制。曹暮费尽心机施展手段想要阻止,但不管是刚刚学成的法术还是从神农谷华佗门的禁地里带出来的法宝,在黑衣人面前都毫无作用——清水好子被刺杀一件事情之后,李亚峰、曹暮和王信三人本来每人都琢磨了一套自己对敌的杀手锏,说起来曹暮没准儿还是三个人里最厉害的一个,可还是一点儿用处没有——在实力相差悬殊的前提之下,鬼点子最多的曹暮也无计可施,连跑回来叫援兵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黑衣人把周谨糟蹋,然后又用手活生生把周谨撕碎。
  黑衣人在飘然远走之前对曹暮说他带走了周谨的魂魄,不要妄想在打倒他之前用华佗门的灵药可以把周谨复活,并说随时欢迎曹暮去找他算帐或是夺回周谨的魂魄,但要在修为有所长进之后,否则结果不言自明。最后,黑衣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华文昌。
  曹暮在雷山山顶上足足发了一天的呆,然后把已经变成一堆碎肉的周谨的尸身归置到一起,又下山找了一个皮包放好,这才想回省中医报信。路上,曹暮在商店的橱窗里看完了李亚峰在《华夏之子》里的表演。
  “老大,你知不知道这个华文昌是什么人?”说完自己的经历,曹暮开口发问。
  “华文昌?不知道。见鬼!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会办出这种事情来?这……这分明是冲着咱们弟兄来的嘛!”李亚峰全无头绪。
  “是吗?不过……他的意思好像只是冲着我一个人。”不知为什么,曹暮的语气里似乎有几分怀疑的成分。
  “曹!你胡说什么!咱们三个人三位一体,什么时候分过彼此?有什么事情大家一块儿解决!不管是谁,不管他是冲着谁去的,惹上咱们当中的一个,就是把咱们仨全给惹了!这种话难道还要明着说出来吗!”看着曹暮消沉和不信的样子,李亚峰急了。
  “就是!二哥,这儿就咱们三个,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有话你就说啊!”对曹暮的态度,王信也有些生气。
  “……”曹暮一言不发。
  “曹!”“二哥!”
  “……好吧。”曹暮想了很久,终于开口了,“老大,别的一会儿再细说,先说结论……现在,我和王信去神农谷,至于你……和南宫到妖精窝去一趟吧。”
  

第五十九章 有时候古装还是很吸引人的
更新时间2003-10-15 21:59:00 字数:5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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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3月1号,离开学还有十六天……”
  李亚峰慢慢地说着,似乎是在给王信解释曹暮的思路,“照曹的说法,那个叫华文昌的混蛋咱们现在是打不过的,所以,先要把自己的本事好好练练才行……这样的话,你们两个到神农谷去闭关也好互相切磋也好,十六天再加上华佗门的那些灵药,总能让自己的本事往前进上一大步。不过……这个华文昌的来历咱们都不知道,所以,全是依靠华佗门的东西没准儿也不成,我和南宫去一趟妖精窝,这样一来,没准儿还能多学点儿东西,同时也能打听一下那个华文昌到底是什么人……啊,对了,还有师父的下落,也要请人帮忙找找才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靠咱们三个人的力量也许不够……曹,你是这个意思吧?”
  曹暮似乎不愿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好,那就这么办了!”李亚峰作了决定。
  “不对!不对!”王信叫了起来,“老大,你说的是不错,可是不对!”
  “什么不对?王信,你怎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首先是二哥不对,然后就是你不对!”王信拍拍脑袋,往下说,“二哥是玲珑心肝这就不用说了,老大你要是动动脑子也不白给,你们俩都比我聪明,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对!二哥,你刚才是没把话全说明白吧?一定还有什么你没说出来的——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还有老大,你肯定也明白,可你为嘛不问?不管是什么事儿,说破了无毒,像你们俩这样遮遮掩掩的,早晚得出事儿!现在就已经够乱的了,要是咱们三个之间再乱了,那不就全完了?”
  “这……”李亚峰和曹暮对视一眼,又一起看看急得脸红脖子粗的王信,突然一起大笑起来。
  “哎?哎?我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嘿,我知道我傻行了吧?你们也别乐成这个样子行不行?我说,你们要是再笑我,那……那我可翻脸了!”王信真急了。
  “不,不是……”李亚峰擦擦笑出来的眼泪,一拍王信的肩膀,说,“王信,谢谢你。”
  “老大?你……你傻了?”王信一头雾水。
  “王信,咱们仨里头,我看,还是你最聪明。”一直笼罩在曹暮脸上的阴云终于散去了,同样拍拍王信的肩膀,又看了李亚峰一眼,笑了起来。
  “你们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呀,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李亚峰止住笑声,望向曹暮。
  曹暮点点头,说,“老大,其实我是还有点儿东西没说,那个华文昌长得很像你,啊,除了一双眉毛之外,他的眉毛是白的。而且……可能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他不光长得像你,好像在气氛上也有点儿像你的意思……这么说吧,我觉得,要是你到了四十岁,可能就跟他差不多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不过……白眉?像我?居然还姓华?”李亚峰随口骂了一句,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起来。
  “这就更奇怪了……这个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对咱们的事情真是了如指掌啊……他知道我不能把没有魂魄的人复活这不难解释,只要是有点儿本事的话没可能不知道,可他居然能明白曹的心思这就邪了……说起来周谨跟曹就没什么关系,就是把她给怎么着了,照说起来曹也不至于非要怎么样不可,更别说什么报仇了……可曹这个家伙的脾气邪性,当着他的面把暗恋他的人给杀了,手段还这么残忍,曹就是跑遍天涯海角也非把他给揪出来不可!这摆明了是找上门儿来的……可是他又不直接来找我这个老大,照曹的说法来看,这事儿似乎跟我和王信都没什么关系……他妈的那个混蛋到底想什么东西呢!”
  “哎,老大,你先别琢磨了。我问你,”王信想了半天,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老大和二哥突然都夸起自己来了,索性不再多想,开口问了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老大,白眉再加上姓华,这好像是咱们华佗门的招牌吧?难不成那个什么华文昌是你哪个老不死的师祖?”
  “去!胡说什么!”李亚峰骂了王信一声,“咱们华佗门上几代的名姓身份我不是都跟你们说过吗?哪儿有叫什么华文昌的!那个家伙对咱们这么知根知底,这么自称分明就是想混淆视听。”
  “没错。”曹暮补充说,“华佗门的招牌不是好打的,老大的这几个师祖也都不是平常人物,他们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不可能冒别人的名字。而且,我刚想到两件事,第一,华文昌——就先这么称呼他吧——华文昌长得像老大还有那什么白眉都说明不了什么,会法术的人想想办法就能改变自己的形貌,第二,这个华文昌和咱们要逆的那个什么‘天’应该也没什么关系,说到底,‘天’还称得上好人吧?这种对无辜的人先奸后杀的事情恐怕是做不出来的……唯一可以联系的就是那个找南宫的姐妹清水好子的碴儿的那个人了,没准儿,他们是同一个人。”
  “二哥,你这话等于没说。人家清水好子不是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人找茬儿她都不清楚,被人一下子把躯壳打坏了,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然后就是逃跑,在外边躲了五天才敢回来看看不是?这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这回算是全说明白了。”李亚峰把手一挥,说,“接下来我先把周谨的身体给弄好,然后找老张和姜冉打个招呼,反正这儿暂时也没什么非我不可的事儿了——让那些来找我的家伙们去找别人吧——完了我就去找南宫,你们两个还是按照刚才定下来的,回神农谷。这样,开学前两天,在曹暮家会合。”
  “老大,还是改体育器材室吧,这几天,不光我爸我妈都回来了,门口还全是记者……”
  “……得,那就这么定了!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也要开始忙了……曹,你的心情我明白,可其实你拿回来一块骨头就够了,你这么一弄……”
  …………
  ◎◎◎
  夜。三危山。
  “姐,到底行不行?这都半夜了……”李亚峰又在冲南宫飞燕抱怨着。
  “弟弟,你别急啊,你看,这就是信香。”
  两天前,李亚峰和南宫飞燕来到了敦煌市的三危山。但这座以“神、奇、灵、峻”而著称的名山并没有引起李亚峰多大的兴趣——原因很简单,和自己同行的南宫飞燕实在是太能缠人了。
  周谨的惨死让李亚峰兄弟三个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虽然周谨和三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但他们终于开始意识到,生活并不是游戏。在得到了比常人更多的东西的同时,自己必须学着去面对由此而改变的现实和失去某些宝贵的东西。
  尤其是李亚峰,他固执地认为如果不是自己的缘故,不要说无辜的周谨绝不会被害,曹暮还有王信也不会被卷入现在这种要面对一个完全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利害人物的局面——除此之外,还有那个一直没有动向的“天”,也许,那也许会更难对付。
  打起精神认真起来的李亚峰对“老大”这两个字的份量终于有些认识了——代价是周谨的一条无辜性命,不管怎么说,这都似乎太沉重了一点。
  就像曹暮说的那样,李亚峰想尽了办法也招不回周谨的魂魄,万般无奈之下,李亚峰把像个植物人一样沉睡不起的周谨交给了省中医的院长孙思了照看,这把早就在心里认为“祖师爷”是无所不能的孙思了和一帮老中医又给吓了个半死——天下居然还有祖师爷治不了的病?
  不过,这倒是给了李亚峰一个合适的借口:李亚峰宣称要去找自己的师父来,趁机摆脱了老中医们和已经连夜赶来的四个国家专派“保镖”还有将要发生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
  ——别的不说,隐身法李亚峰还是练得不错的。
  匆匆会合了南宫飞燕,曹暮和王信赶往神农谷,李亚峰也踏上了前往妖精窝的旅途,可能是南宫飞燕看出了李亚峰的心情不好,一直缠着他不放,让李亚峰几乎没有精力去板起脸来想想正事——李亚峰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保护自己给姜冉留下的可怜的童贞上了。
  “姐,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儿?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李亚峰努力把被南宫飞燕握住的手往回抽——南宫又在用小指挠他的手心了。
  “姐姐一直都很正经啊?”南宫飞燕冲李亚峰眨眨眼睛,一脸的不解。
  “你正经?”李亚峰真的有些生气了,“你说你正经?这都来了两天了,你就是不带我进妖精窝,这里转转那里转转,你到底是来游山玩水的还是来给我帮忙的?你说!”
  “弟弟,你就不能不一口一个妖精窝妖精窝的?多难听!叫无定乡!”南宫飞燕似乎忘了以前自己说过根本不在乎“妖精妖怪”这些称呼的事,眉头微蹙,有些幽怨地望着李亚峰。
  “这……好好好,妖精窝也好,无定乡也好,你总得带我去啊?这老是在山里转来转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什么无定乡啊,你以为这名字就好听了?真是。”
  “弟弟,你听我给你说好不好?我家的名字为什么叫无定乡呢,原因就是它不一定在什么地方……”南宫飞燕开始说废话。
  “姐,我都听你说了多少遍了,我都会背了好不好?那什么无定乡位置不定,不在人间,普通人根本无门可入,但只要点起无定乡出产的信香,第一柱香会告诉你无定乡现在的入口,第二柱香会打开无定乡的大门……我说,咱们现在不是点了一柱香知道这个月无定乡的入口是在三危山了吗?你干嘛就是不点第二柱香啊?”
  “弟弟,人家不是想让你来点嘛!就放在姐姐怀里,谁让你不来拿?还非要我自个儿拿出来……姐姐才委屈呢!”南宫飞燕酥胸微挺,眼中又流露出些许忧伤。
  “姐!”李亚峰赶紧转头,大声说,“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已经有姜冉了,你就不能饶了我?说实话,你弟弟可真禁不起你这么个闹法……你是不知道,这两天我罪受大了……”
  “我说弟弟,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的?”南宫飞燕噗哧一笑,说,“你姐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再说了,我也不是要把你怎么样,性命双修也是练功的不二法门呀,你不是说有个很厉害的对头在找你们的麻烦吗?姐姐想来想去,还是这样最能帮上你的忙啊。你别把你姐当成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成不成?要知道,你姐可是从心里疼你……”
  “姐……”李亚峰开始语无伦次了,“姐,你的好意我明白了好不好?我心领了好不好?你就别再逗我了好不好?这要万一来个弄假成真那我怎么办?我还怎么面对姜冉?姐,我才十七耶!我还要好好谈恋爱成不成?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嘛!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的……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封建社会那时候!……姐,你……你这是想干嘛?”
  就在李亚峰说出“封建社会”这四个字的同时,南宫飞燕忽然笑了,原地转了个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一股淡淡的白烟笼住了南宫飞燕,等白烟随风散去,刚才还是一身俏皮牛仔装的南宫飞燕竟换了装束。
  “弟弟,你看,这该是你说的封建社会的打扮吧?你说姐姐好看吗?”
  ——南宫飞燕的披肩长发变成了金丝八宝攒珠髻,上面插着一根五风挂珠钗;身上穿着缕金的百蝶穿花比肩褂,下身着一条葱黄锦缎裙,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外面罩一件大红羽缎斗篷,正含羞带笑地看着李亚峰,榴齿含香,纤腰楚楚。
  “好……好看。”李亚峰禁不住后退两步,“咕”地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嗓子干得想要冒烟,两天来苦苦克制的本能界限那根弦一下子就被往头上直涌的热血冲断了。
  “弟弟,你别光说好看,你也得换装啊。”南宫飞燕没注意到李亚峰就要往自己身上扑的表情,两眼望天,皱着眉头边想边说。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无定乡是大概是在唐朝贞观年间就有了,虽说家里人大多数是后来才去的家里,但这一两百年去的人其实很少……所以,大家差不多都是穿古装的,啊,倒是不分什么朝代……不管怎么说……像我这样喜欢到凡间去玩的人不多嘛是不是?……唉,你那么惦记姜冉,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赶紧换了装,咱们这就进无定乡吧。”
  本来李亚峰这两天来被南宫飞燕时不时的挑逗已经弄得虚火上升烦躁不堪了,突然看到南宫飞燕换了一身令人遐思不已的古装,脑子一乱,差点儿就真的有所动作,但又猛然从南宫飞燕嘴里听见“姜冉”两个字,就好像从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我知道了,姐,我这就把衣服换了……那个……可是……姐,我……我不会啊!”
  “啊?你不会?不会吧……”
  ◎◎◎
  三危山上空一万米。
  钱强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小组会议结束之后,钱强和俞思思就驾驶着中型飞行器开始在高空追踪监视李亚峰,托二十五世纪高科技成果的福,钱强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李亚峰的隐身法摆脱掉——DNA调查窃听装置可以把被调查人看到的事物原封不动地传输到留守大本营的管思音那里,再由管思音转输到飞行器中的屏幕上,追踪起来倒是方便——但李亚峰会隐身法这一不得不接受的事实还是让钱强差点儿从天上掉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离谱,钱强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的眼睛和精神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但在俞思思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钱强确信,有问题的依然是李亚峰而不是自己。
  李亚峰会飞!不借助任何东西!这让钱强终于开始认为那个至今仍身份不明的偷渡者是凭着自己的力量穿越时空了。
  然而,最让钱强受不了的并不是这些。
  南宫飞燕的一颦一笑都通过李亚峰的眼睛传输到了飞行器中的荧屏上,就连南宫飞燕自己也不知道,在她把李亚峰迷倒之前,已经有一个五百年后会被评为“全球十大黄金单身汉之首”的家伙在为她神魂颠倒了。
  钱强很矛盾。他一边对李亚峰的定力大为佩服,一边又为“自己的梦中情人”——南宫飞燕找错了对象而大叫不值,如果不是他还保有最后几分理智,如果不是他身边还有一个不时冲自己说风凉话的俞思思,钱强几乎要跳下飞行器去给南宫飞燕表白了。
  而不情不愿上了“贼船”的俞思思也发现这一趟旅游似乎真的很有趣,除了可以看到历史上的神秘名人李亚峰的真实面目和发现很多玄学上难解的迷题之外,还有一个大猴子——她是指钱强——可以供她耍着玩。
  俞思思这几天过得非常愉快,有时心情好还会模仿南宫飞燕挑逗李亚峰的样子去给钱强胡闹,不用说,这让钱强哭笑不得——换了别人,钱强或许会大发雷霆甚至顺水推舟,可俞思思的后台实在太硬,钱强的胆子虽然不小,但还没有大到敢冲中国玄学院老院长的孙女打主意的地步。
  俞思思在驾驶台的后座睡得很香。
  钱强回头看看俞思思,叹了口气,刚想顺口骂娘,忽然发现屏幕上显示南宫飞燕的动作有些不对,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柱点燃了的香,青烟袅袅,直上九霄。
  

第六十章 满汉全席
更新时间2003-10-15 22:01:00 字数:7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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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疏的松林中,小径穿过一座酒楼蜿蜒着伸向远方。
  这座酒楼不大,却很讲究。在檐前竖着一根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青布酒招子,写着:“太白之风”,雕檐外一面牌额,龙飞凤舞地写着“太白居”三字。门边朱红华表,柱子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酒楼前面张着一张躺椅,有个一身儒衫的高瘦老人半倚在上面,嘴里正嘟囔着什么…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唉,无聊死了,就没有点儿什么好玩的吗?真是的,小燕子怎么还不带着人回来?让我老人家等得好苦……早知道就不这么早出来了,等了三天,别说人了,连个屁也没有。啊——还是接着睡吧。”
  “……咦?”高瘦老人忽然怪叫了一声,从躺椅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来了!”
  高瘦老人把脸一抹,身子一摇,突然间竟换了个模样——变成了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身上的衣服也从儒衫变成了店小二的打扮。他转了个身,往四下看看,好像是觉得躺椅和周围的环境不太相配,把手往躺椅上一放,一阵白烟飘过,躺椅忽地成了一条热气腾腾的白毛巾。“店小二”一反手把白毛巾搭在肩膀上,挤眉弄眼了一阵,脸上就堆满了笑,赶着往前就迎——远处,走来了两个人影。
  “姐,你看看我这一身,成什么样子啊?”李亚峰满脸的不高兴。
  “弟弟,你这样很帅嘛,怎么?你自己没本事,姐姐帮你你还不乐意了?”
  “话不能这么说吧?你最多给我弄个书生打扮也就行了,你这一搞,把我弄得跟贾宝玉似的……”
  “弟弟,你还真没说错,姐姐这就是按着贾宝玉的行头给你设计的,还不错吧?你看,就是你腰上系着的那块玉都一样呢!”
  “姐……我真庆幸,要是王信跟着一块儿来了,他非把我臊死不可……”
  冲南宫飞燕抱怨着的李亚峰果然换了一身盛装:穿一件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还登着一双青缎的粉底小朝靴——跟《石头记》里贾宝玉出场时的打扮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一头短发还戴着嵌宝的束发紫金冠就已经不伦不类了,再配合着李亚峰一脸的哭笑不得,这一身打扮倒更像是唱戏,透着无比的滑稽。
  “好弟弟,你就别抱怨了,你看,咱们的第一站到了,前面就是迎宾的太白居。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吧?”
  “记着呢。”李亚峰实在是没有和南宫飞燕斗嘴的兴致,无精打采地说,“凡是第一次来无定乡的妖精,都得在随缘城外的太白居报道……不过,你事先已经把你要带个客人来的消息传回无定乡了,再加上我又不是妖精……也就是说……咱们可以不管这一套,直接进城就行了……”
  “客官可不要这么说呀,看身打扮就知道您是远来的客,怎么也得在小店打个尖,歇歇脚不是?这大晚上的进城也不方便不是?客官,您里边儿请!”
  李亚峰的话还没说完,迎上来的“店小二”就把话头给接了过去,顺手把搭在肩膀上的白毛巾拿下来往前一递,嘴上又是一句,“客官,给您洗尘了。”
  “这……”李亚峰困惑地看看满脸堆笑的“店小二”,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店小二”半是强拉着进了“太白居”。
  “好你个小二,可真是看出来你闲着没事儿干了,有你这么拉客的嘛!”南宫飞燕也跟着进了酒楼,嘴上虽然骂着,但久别回乡,南宫飞燕却也止不住满眼的笑意。
  “小……飞燕姐,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您说,我这儿都五十多年没来一个客人了,好歹您这回带来一个,我还不得赶紧奉承着不是?”
  “店小二”嘴上答话,脚下不停,紧赶着把李亚峰和南宫飞燕让上了二楼的雅座,用袖口拂了拂椅子,再拿起八仙桌上的抹布把本来就光可鉴人的桌子重又擦了一遍,接过让自己这一连串的殷勤搞得莫名其妙的李亚峰手上的白毛巾往桌上一铺,一壶热茶和两个茶杯凭空出现在了桌上。
  “客官,您是第一次来咱们无定乡吧?咱们无定乡的太白居可是出了名的周到,您先尝尝这茶,这可是上好的雨前。”
  “店小二”陪着笑往下说,“客官,您点点儿什么菜?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那黄河长江也都不是尿出来的……嘿,您瞧小的这张臭嘴!这不是找打嘛!……小的那意思,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还是草棵里蹦的,只要您能点的出来,小店儿就能给您做出来,还保证让您叫好!”
  “小二,你这张嘴可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怪不得现在就是有进出无定乡的也都不从你这儿过了,得得,你先下去,我和我弟弟说会儿话,等饿了我们再叫你。”
  “这……飞燕姐,您就给我留点儿面子成不成……”
  “你说什么?”南宫飞燕把眼一瞪,“店小二”立刻就软了,“嗳,小的先下去了,您二位慢用……”
  “姐,你认识他?”“店小二”走下楼以后,李亚峰压低了嗓子轻声问南宫飞燕。
  “怎么不认识?”南宫飞燕笑盈盈地反问李亚峰,“他名字就叫‘小二’,以前是专管着家里人进出无定乡的,不过……我不是说了吗,这二百年以来来无定乡的人少了,他也寂寞着呢。你这次来,恐怕他还真的很高兴,别的不说,就他刚才那个殷勤劲儿,我差点儿都没认出来!”
  “是这么回事啊……”李亚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姐,我记着你说过,在无定乡里有两万多妖……啊,我的意思是有两万多人,其中绝大多数是住在随缘城里的,还有个别性子古怪或者是道行高深的大人物散居在无定乡各地是不是?那你说这个‘小二’算是什么呢?”
  “咳,你说他呀,”南宫飞燕不以为然地耸耸鼻子说,“他家主人倒真是个人物,可他除了会做几道菜,有点儿眼力价儿之外没什么了不起的……弟弟,你问这个干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李亚峰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又问了一句,“姐,你好像还给我说过,在无定乡除了有些珍奇的宝物啊什么的是以物易物之外,都是用金子付帐对不对?说是什么来着?黄金最纯?自己修炼也好或者是炼制法宝也好,有好多地方都得用金子?”
  “对啊,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其实本来也都是无所谓的,在无定乡大家都是一家人,就是白吃白喝白拿又怎么样了?只不过到底是人多嘛!人一多就有是非,再加上几位长老都觉得家要有个家的样子,所以就拿金子当了……你们政治课上是怎么说的?啊,对了,一般等价物。”
  “得,我明白了。姐,你也饿了吧?今天我请你吃顿好的!”
  李亚峰心里想得明白,反正自己会点石成金的法术,要金子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趁这个机会拍拍南宫飞燕的马屁没什么坏处——在无定乡还要南宫飞燕给自己当向导呢。再说,这个“干姐姐”除了有些“色”之外,对自己还真是蛮不错的,偶尔自己也要有所表现不是?
  “弟弟,你听我……”
  还没等南宫飞燕把话说完,李亚峰就把桌上的茶一口喝干了,拍着桌子大叫起来,“小二!小二!”
  “哎——来了您呐。”
  随着话音,蹭的一声,“店小二”从李亚峰脚下旁边的地板上露出了半个身子,仰着头往上看。
  “靠!我说你怎么从这儿冒出来了?”李亚峰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正和“店小二”来了个对眼。
  “客官,小店的宗旨是随叫随到,从这儿出来不是最快嘛!您说是不是?怎么?您想点点儿什么菜?”“店小二”把身子一躬,从地板上拔了出来。
  “看你这店里人也不多,就不麻烦了,满汉全席里你看着上就行了。”李亚峰说完,得意地冲南宫飞燕一挤眼,又加了一句,“姐,刚才可是说好了,今天我请你客!”
  “啥?满汉全席?”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李亚峰几眼,把头一低,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冰冰了,“成!小的这就给您做去!”
  “店小二”顺口说着,一转身,腾腾腾地就往楼下走,边走嘴里还边嘟囔,“我说这小子这副打扮看着怎么就怎么不顺眼,合着真是个穷鬼!还说什么请客?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唉呀,飞燕姐这回算是找错人喽……”
  李亚峰让“店小二”的话弄得一愣,一拉对面坐着的南宫飞燕的袖子,小声问,“姐,怎么?在你们这儿满汉全席不算是好菜?”
  “不对啊?我也糊涂了,这个小二是怎么搞的?”南宫飞燕也困惑了。
  “客官,来了。您慢用。”就在两个人都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店小二”回来了,砰的一声把手里端着的盘子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喂,你……你给我回来!”李亚峰一拍桌子,急了。
  “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店小二”阴阳怪气地反问李亚峰。
  “小二!我是让你上满汉全席,你这是给我上的什么东西?”
  李亚峰一指桌上的盘子——盘子里摆的很满,是黄灿灿的一堆棒子面窝窝头。
  “客官,您要的是满汉全席,这不就是吗?”
  “去你的吧!你是欺生还是真不懂事儿?这不是窝窝头吗?”
  “呦,客官您真是行家!您说的不错,也有这么叫的。”
  “你小子……”李亚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差点儿没给气死,大叫起来,“我要的是满汉全席,不是窝窝头!”
  “客官,听您的意思,合着您要的不是这种满汉全席?”
  “废话!”
  “唷,客官,是小的不对!是小的不对!可您干嘛不早说清楚了啊?小的琢磨着您一共就两位,要是真上来一百多道菜您也吃不了不是?要说您是一开始就想打包呢?那满汉全席里头能打包的可是不多,再者说了,您都来到家里了,打包干什么呢?小的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就以为您是要这种了。看在飞燕姐的面子上,小的还特意在里边儿多加了二两白面……合着是小的瞎了眼,把大主顾愣给当成没钱还要装阔气的穷鬼了……您说,小的这不是讨打嘛!”
  “店小二”这一顿白话,让南宫飞燕在一边儿笑得抬不起头来,李亚峰也给闹了个大红脸。
  “得得得,我说小二,你可以。你别以为我真百嘛不懂在这儿让你逗乐儿玩,成,我也不点什么满汉全席了,你不是怕我吃不了吗?那我就随便一点,少点几个菜。你可是说过,只要我点的出来你就能做对不对?”
  李亚峰为了挽回面子,冲“店小二”认真上了。
  “你听着,我也不多要,干果鲜果咸酸蜜饯你先一样给我来一个,不多吧?干果要桂圆,鲜果你拣时新的,咸酸要砌香樱桃,蜜饯要玫瑰金橘。别的嘛……点药膳那是我欺负你,就来几样都听说过的……佐食小菜两个,酱炒三果和牛首豆腐干;主菜要两荤两素,荤的是清炖蟹粉狮子头,姜醋金银蹄子,素菜除了王太守八宝豆腐之外,你看着弄个地三鲜就成了,汤要鲈鱼莼菜汤。啊,对了,最后再上两碗荷叶粥。”
  “店小二”在一边听愣了,好容易明白过来李亚峰已经把菜点完,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了,客官!”就要下楼。
  “等等,谁让你走了?”
  李亚峰等的就是“店小二”这一走,立马儿又发话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店小二是怎么当的?好在我也不是什么外人,当着你“飞燕姐”,我教你一个乖,你这跑堂的有讲究,那要的是一个腿快,手勤,嘴灵,眼尖。什么叫腿快啊?那是要你随时随地都一溜小跑,透着店里生意红火;什么叫手勤?那得眼里有活儿,两只手什么时候都不能闲着;你说说你做到没有?”
  “客官您说的是,小的不懂,小的没规矩,您老教训的对。”
  “店小二”点着头应承,心里可差点儿没气翻了:“好你个小子,敢冲老人家这么说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你?”
  李亚峰干咳了一声,接着说,“还有这嘴灵,那是要你不光口齿伶俐还得会说话,不能得罪了客人,你说说你到现在都说了些什么东西?啊?至于眼尖嘛,要的是你得明白客人想要什么,得揣摩客人的想法和要求,你就更别提了!这就是我这人脾气好,不跟你一般见识,换了别人,耳光早打过去了!知道没有?”
  “店小二”把腰一弯,看着像是在应承,实际上整张脸都气得绿了。
  “得,我也不多说你什么了,真是,要不是在这儿,我还真懒得费这个唾沫。”李亚峰招招手,“你去吧。……哎,你还是等等。”
  “……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自始至终,“店小二”就没再抬头。
  “我平时也不是什么太讲究的人。不过嘛,今天是我请我姐吃饭,又怕你手艺不到,还是多说几句吧。”
  李亚峰把脸往下一搭拉,接着说,“别的菜嘛也就罢了,可最后这道汤你得给我上心,鲈鱼必须得是松江的四鳃鲈鱼,不能短于六寸,莼菜要西湖三潭印月的莼菜,你可不能给我马虎!知道吗?啊,还有荷叶粥用的荷叶,你也应该知道的,你要是不用济南府大明湖的荷叶……可别怪我不付帐!”
  “嗳!”
  “店小二”低着头哑着嗓子急急应了一声,匆匆往楼下就跑——倒是把李亚峰指点他的“腿快”做了个十足。
  等“店小二”下了楼,南宫飞燕冲李亚峰一竖大拇指,笑着夸,“弟弟,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一手啊?我看这个小二是有点儿人来疯,本来大概是想整整你,结果倒让你给教训了。”
  “姐,看你说的,我也就是难为难为他,一看他刚才把这盘窝窝头端上来的时候那副德行我就知道了,他整个儿一找碴儿的。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看他肯定大我不少,要说没事儿找事儿,他差的还远着呢!”
  “不过,弟弟,你可真能胡闹。别的菜也就算了,你这四鳃的松江鲈鱼你让他上哪儿找去?还得是六寸以上的?姐可是知道,这松江的鲈鱼四鳃的本来就少……还有大明湖的荷叶?你也不想想这才几月?荷叶粥本来就是夏天的凉品,就是他真找来了,这才刚进三月,天儿还冷着呢,你喝得下去?”
  “那你让我怎么办?”李亚峰不服气地说,“总不能看着他拿我当猴儿耍吧?再说了,亏你还是我姐,连句话也不帮着我说,你到底是哪一边儿的啊?”
  “弟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南宫飞燕正色说,“这个小二你怎么玩他都无所谓,可他家主人的确是个人物,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你初来乍到,又是客人,他家主人不好冲你挑理,可我是无定乡的老住户了,总得给人家个面子不是?”
  “姐,我就奇怪了,你什么时候也知道顾忌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那个小二家主人就这么了不起?”
  “弟弟,你别忘了,我是教语文的对不对?”南宫飞燕的笑容中似乎另有深意。
  “没错儿啊,那又怎么了?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李亚峰糊涂了,这不是在妖精窝吗?怎么说着话又回到学校里去了?
  “这个小二家的主人就是我小时候的蒙学先生,”南宫飞燕笑着说,“你姐可是因为佩服他才当的语文老师,别看你也是个著名作家了,提起他来,你也得用双手写个‘服’字出来呢!”
  “算了吧!”李亚峰不以为然地说,“姐,别看我还真没把‘阿疯’这两个字当回事儿,可我大小也算半个文人吧?所谓“文人相轻,自古已然’,这你可是知道的……你说,他家主人是谁?”
  “还能是谁?你没看见这家酒楼的招牌?太白居的主人,当然是青莲居士李太白了。”
  “你说什么?”
  李亚峰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
  气得满脸发绿的“店小二”下楼以后没进厨房,反倒出了酒楼,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两手轻轻一拍。
  没过多大工夫,远处跑来一个和“店小二”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到了跟前,纳头就向“店小二”拜了下去,嘴里还说着,“爷,您玩的还高兴吗?”
  “高兴?高兴个屁!”
  “店小二”狠狠骂了一句,忽然又乐了,“这回小燕子带回来的人还真有点儿意思,本来我想玩他,倒让他把我给教训了。嘿,小二,你小子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爬起来干活去?”
  小二站起来一吐舌头,“我的妈呀。爷,还有敢教训您老人家的?您是不是玩的有点儿过头了?”
  “店小二”把脸往下一沉,“小二,什么时候你连我的事儿也管起来了?”
  “爷,您圣明,我哪儿敢管您哪?可您总得告诉小的得去做什么菜啊?”
  “这个……”“店小二”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有点儿不好对付,那小子是个行家,你听着,他要的是……”
  “爷,干脆,您杀了我得了。”
  听完“店小二”报的菜名,小二差点儿没哭出来,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爷,这说起来您也是个老餮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让我上哪儿去淘换松江鲈鱼去啊?还得是四鳃六寸?这不是开玩笑嘛!还有荷叶粥,那可不是这时候喝的东西啊?这才三月,别说济南府大明湖里的荷叶,就是跑到海南岛,那儿也没有啊!”
  “废话!我还能不知道?刚才那小子把我气糊涂了,我要是不赶紧出来,非当场跟他翻脸不可。你就勉为其难,想想办法吧。”
  “爷,您圣明,就算荷叶鲈鱼在城里还有存货,可那都是咱无定乡产的,您刚才也说了,那小子是个行家,那就是说,味道就是有一点儿不对他也能尝出来吧?小的是无所谓,反正做好了还是您去上菜不是?可您就不怕那小子把盘子扣在您脸上?小的丢得起这个人,您可丢不起啊!要不,您老人家就回去?跟个小辈有什么好玩的不是?”
  “别!那可不成!这小子有点儿意思,他将了我一军,我还得找回来呢!……至于这菜嘛……你先去做着别的菜,我出去跑一趟。我就不信,这点儿小把戏还能把我给难倒了?”
  说着,“店小二”把身子一摇,变回了儒装老者的模样,拔地而起,一瞬之间已经飞的不见了人影。
  留在原地的小二看傻了眼,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摇摇头往酒楼的厨房走去,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爷,我就不明白,您老这到底是图得个什么东西呢?您说是找乐,可照我看哪,您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再说了,虽说您老道行高,可也不是什么都会不是?您老真是气糊涂了,您老是见水就犯晕,下水就沉底儿啊!您就是现在去了松江,也没法自己下水抓鱼不是?”
  

第六十一章 太白居的太白
更新时间2003-10-22 13:35:00 字数:5956

 
  “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第一个给酒楼起名字叫‘太白居’的是个天才,第二个就是蠢才……可要是诗仙李白开的酒楼叫‘太白居’,那……那该怎么说?”
  “我说我看着那个酒招儿别扭呢,别的地方都是‘太白遗风’,他非弄个太白‘之’风,合着他家老大就是李白?”
  “李白是妖精?李白是妖精?李白是妖精?李白是妖……”
  李亚峰两眼发直,目光呆滞,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呆若木鸡,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连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的句子——显然,从南宫飞燕那里听到的这个事实对李亚峰来说刺激似乎是稍微大了一点儿。
  “弟弟,你能不能安静一下?”
  南宫飞燕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已经快要过去一个小时,李亚峰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虽然他刚才点的干果鲜果咸酸蜜饯味道还都不错,但面对着一个突然间变得傻乎乎的李亚峰,南宫飞燕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东西。
  ◎◎◎
  “太白居”酒楼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儒装老者已经回来了,正悬停在空中与一位中年美妇交谈着。
  “佘妹,这次还多亏你帮忙,没说的,老哥哥欠你一个人情!”
  中年美妇轻笑了一声,樱唇微张,说道,“李哥,你把我硬拉到松江去捞鱼,就是为了底下那个傻小子?”
  儒装老者拍拍脑袋,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起来,“怪了,刚才那小子可不是这副模样……他可是差点儿把我给气死来着……”
  “哦?”中年美妇有些惊讶,“就算他不知道你就是这太白居的主人,可刚来无定乡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毫无顾忌,这小子倒是有点儿胆子……咦?李哥,你看这小子是什么来路?怎么和南宫家的在一块儿居然还能是只‘童子鸡’?”
  “得了吧,佘妹,人家和你不是一路。虽说我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变的,不过……你没看见?既然是小燕子把他给领来的,那……我估摸着,等从我这儿出去,他们就直奔随缘城去找猪老三了。怎么?你还想打他的主意?”
  “就算他是猪老三的人又怎么样?我和猪老三也算不上是什么仇敌对头不是?再说,就他现在这副德行,我还真懒得成全他!”中年美妇有些羞恼地说。
  “佘妹,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下去了,你可别后悔。”
  “后悔?笑话!李哥,你以为我也跟你似的没事儿可干了?这眼瞅着赛珍大会就要开始了,我可是忙着呢!要不是你的拜托,换了别人谁还能在这个时候拉我出来?可是你说的,你欠我一个人情,那你打算怎么还啊?要不……”
  “别!我说佘妹,你老哥哥我就是自个儿这副老骨头还值点儿钱,可你总不至于真想把我的原身给摆到赛珍大会的台上去吧?这万一要是输了,那你让我怎么办?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唯独这个,你还是给我留点儿面子成不成?得,就这样,老哥哥去玩了。谢了!回见!”
  儒装老者像是知道中年美妇要给自己说什么,赶紧自个儿先说了一通,也没等中年美妇答话,一拱手,身子一转,就从空中落到了地上,往酒楼的厨房走去,连头也没回。
  中年美妇见儒装老者溜了,倒也并不怎么气恼,轻叹了一声,转身就要飞走,忽地却又停住不动了,抬头向高空端详起来,自言自语道,“咦?那是什么东西?”
  ——“太白居”酒楼上空一万三千米的高处,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钱强和认为事情变得越来越好玩起来的俞思思正在中型飞行器里大眼瞪小眼——自从刚才莫名其妙地进了这个似乎是叫做“无定乡”的地方以后,两个人和留守大本营的管思音的联络就完全中断了。
  ◎◎◎
  “姐,你……你确定这家‘太白居’的老板就是李白?”李亚峰开始清醒过来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实在是让自己无法相信的消息。
  “弟弟,你自己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南宫飞燕嫣然一笑。
  “你……你说的那个李白,是不是那个李白?”
  “弟弟,我问你,天下有几个李白?”
  “一个!只有一个!”李亚峰对李白的尊崇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不就得了。哎,我说弟弟,你叫的菜怎么还不上来呢?”南宫飞燕拈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问。
  “姐!你还有心吃这些东西!我问你,李白……李白他老人家是……是无定乡的……的前辈?”
  “哈,弟弟,你可是真偏心啊!”南宫飞燕把嘴一嘟,不乐意了,“弟弟,你冲我都一口一个‘妖精’地喊着,怎么冲我老师就改口叫‘前辈’了?”
  “哎呀,姐!你倒是说啊!”
  “说什么?”
  “这……当然是说……”
  就在这时,“店小二”把菜给端上来了。
  “客官,菜来喽!”
  “店小二”一边把菜往桌上摆,一边报着菜名,“客官,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点的清炖蟹粉狮子头、姜醋金银蹄子、王太守八宝豆腐和地三鲜,还有两道小菜,酱炒三果和牛首豆腐干,另外,小店还奉送腐千丝一盘,算是小的为刚才不懂规矩给您赔礼了。至于您要的鲈鱼莼菜汤也马上就得。您还有点儿什么吩咐?”
  “你……”李亚峰一把拉住“店小二”,问了起来,“小二,我问你,你们这家酒楼的老板以前是不是有个名字叫李白?”
  “是啊。”“店小二”一愣,倒是很爽快地就承认了,还跟着反问了一句,“客官,您认得我家主人?”
  “这个……”
  李亚峰语塞,说认识,自己还真不认识,可要是说不认识,自己心里又不得劲——不管怎么说,自己可是从小就背李白的诗,到现在最欣赏最佩服的还是李白不是?
  “咳,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我就是这么一问。啊,对了,小二,上酒!”
  “弟弟,我可是记着你不能喝酒来着,你不是沾酒就醉吗?”南宫飞燕有些奇怪地问。
  “姐,我是不能喝酒,可那得看是在什么地方,也得看是和什么人不是?”李亚峰兴奋地说,“在诗仙他老人家开的酒楼上要是我都不喝的话,那我还能在什么地方喝?要是在这儿我不醉上一场,那还能对得起我自个儿吗?姐,你说是不是?”
  “得得得,弟弟,你想喝就喝吧,别找这些理由出来成不成?”不知为什么,南宫飞燕似乎有些意兴萧索,“弟弟,你喝酒要分跟谁是不是?上次在我家里,我请你喝你怎么死活不喝?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你刚才还问我是跟谁在一边儿的,那我现在倒要问问你了,你是跟我近呀还是跟李伯伯近?”
  “姐,看你说的。那天你要不是真想吃了我,我哪儿能不喝呢?”李亚峰冲南宫飞燕一笑,一把抢过“店小二”刚送上来的酒壶酒杯,给自己斟满,一扬脖,一饮而尽。
  “姐,你知不知道,我刚学会御风术的那天我去哪儿了?我跟你说,我去采石江了。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我去那儿干什么了好不好?我……我去给李白他老人家上坟去了!”
  “弟弟,你这才喝了一杯,怎么就说开胡话了?”
  “谁……谁说胡话了?”李亚峰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又是一口就喝干了,接着往下说,
  “姐,你还别说我是什么阿疯啊,作家啊,我从采石江李白墓那儿回来,差点儿就什么东西都写不出来了。你猜为什么?我亲眼看见了那首打油诗!是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了,‘采石江边一抔土,李白诗名耀千古。来的去的写两行,鲁班门前卖大斧’。哈哈,你说,跟他老人家比起来,我……我算是什么东西?呀,不对!打嘴!我是什么东西,怎么能跟他老人家比呢!”
  “弟弟,我知道你钦佩李伯伯,可真没想到,你平时心高气傲的,可要是真服一个人能服到这个程度。那好,看你高兴,我也陪你一块儿喝上几杯。”
  说着,南宫飞燕伸出纤纤玉手,给李亚峰倒满一杯,也给自己满上,一端酒杯,冲李亚峰说,“弟弟,冲着你对李伯伯这份痴劲儿,姐姐代李伯伯敬你一杯。干!”
  南宫飞燕一仰头,把杯中酒干了,轻轻咳了一声,玉颊上立时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这……这是十八年陈的女儿红?小二!”
  “飞燕姐。”一直在一边伺候着的“店小二”一躬身,答腔问,“飞燕姐,什么事儿?”
  “小二!我问你,谁让你上这么烈的酒了?你刚才不是听我弟弟说了吗,他根本不能喝酒!你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南宫飞燕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胸襟,杏眼圆睁,急声催问。
  “这……这……”
  “店小二”含糊了几声,像是为自己辩解似的委委屈屈地说,“飞燕姐,刚才他不是说他佩服我家主人吗?我……我想着那还不得上我家主人喜欢喝的酒不是?这才……”
  “你……你分明就是在胡闹!……要是我弟弟有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南宫飞燕真的急了。
  “姐!你……你跟一个下人这是较的什么劲啊?我……我知道,我头回儿来无定乡,他……他是想给我来个下马威,可就冲着李白他老人家的面子,这酒……虽说劲儿大了点儿,我喝着还舒心呢!”倒是李亚峰及时说话,解了“店小二”的围。
  “弟弟,你没事儿吧?”南宫飞燕见李亚峰发了话,放开“店小二”,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关心起李亚峰来。
  “没事儿,没事儿,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我今天得好好醉一场才……才行!这可是在李白他……他老人家的酒楼上,我心里高兴!姐,我给你说,自打我认识你到现在,就……就属这一回,我最……最感激你了。嘿嘿,你可别生气啊。”
  “好啊,你也会拿你姐我开玩笑了!成,你不是想醉吗?看我怎么灌你!来,再干一杯!”
  李亚峰和南宫飞燕有说有笑地喝了起来,两个人每一句话都离不开李白,李亚峰更是如数家珍般的把李白的诗一首接一首地背了起来,而“店小二”在旁边看着听着,脸上神情虽然不变,但眼中却有了藏不住的得意。
  “弟弟,你……你也喝了不少了。要不,咱别喝了,要喝的话,我领你到李伯伯家里去喝,你看怎么样?你不是服李伯伯吗?那你还不赶紧去拜见他老人家?再不然……咱们找个地方先歇下来?离天亮还有些时候,让姐姐好好给你讲讲李伯伯的事儿?还是……”
  酒过三巡,南宫飞燕也喝得有点儿多了,玉颊生春,媚眼如丝,一双白玉般的小手紧紧抓住李亚峰的手,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姐!”李亚峰虽然也已经是满脸通红,但还没真的糊涂,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说,“姐,我……我不去见李白!”
  “为什么?”南宫飞燕见李亚峰有些答非所问,倒是奇怪了。在一旁的“店小二”也不由得为李亚峰出人意料的话皱起了眉头。
  “姐,我以前不……不是没想过,我要是生在唐朝,在……在那片‘有情之天下’,我会仗剑江湖,去……去找李白,不管他看不看得起我,也……也不管我能不能喝酒,我……我都一定会去找他。可、可现在……还是算了吧。”
  “客官,您这是什么意思啊?”还没等南宫飞燕说话,“店小二”往前走了几步,扶住李亚峰的身子,开口发问。
  “什么意思?”李亚峰好像真的喝醉了,指着“店小二”就问,“李白……他是什么人?啊?你知不知道?”
  “这……小的还真不知道。倒是请问客官了,您老觉得我家主人是个什么人啊?”
  “我……我就是跟你说了,你……你就能明白?”李亚峰说话开始不着调了。
  “这……客官,看您说的,小的就算是再笨,您要是说出来了,小的还能不明白?”
  “好……好吧,那我……就给你说说。我问你?李……李白他是什么人?”
  “客官,不是您要告诉小的我家主人是什么人来着吗?”
  “是……是吗?我说了吗?”
  “……”
  “弟弟,”南宫飞燕在一边发话了,声音里媚得好像能挤出水来,“你……跟小二说什么呢?来,到姐姐身边来,姐姐疼你。”
  李亚峰打了个哆嗦,不理南宫飞燕,拉着“店小二”,赶紧往边上走了几步,说,“我……我跟你说,你知道我……我为什么不去见李白吗?因为……因为李白他……他没有家!在李白家里的那个李白……其实是个假的!”
  “店小二”把眉头皱了起来,若有所悟,居然没再接着往下问。反倒是李亚峰跟着往下说了起来。
  “我……我跟你说,天底下读李白的诗的人多了去了!研究李白的人也多了去了!可他们都是在研究他们心里的那个李白,其实……其实那都不是李白!就……就说我,我能把李白的诗……都……都背过,可有什么用呢?我懂不懂李白?我跟你说,我……我不懂!”
  李亚峰说着说着,把手一招,桌上的酒壶便飞到了李亚峰的手里,李亚峰一仰头,把壶里的酒喝干了,搂着“店小二”的脖子,接着说,“可……可是我敢说!李白是天下第一的思乡……对,思乡诗人,就我……我知道的那个李白,他一辈子……有多少事情要忙着去做吗?没……没有!可是他……他就是不回家!你知道那是为什么?我……我跟你说,因为江湖就是李白的家!没错儿!”
  李亚峰又冲南宫飞燕笑笑,说,“姐,其实……你真不知道,李白是个……是个流浪的人!在我心里,李白已经……已经死了!他……他不是病死的,是……是跟传说中说……说的一样,在采石江骑鲸追月死了!我……我去给他上过坟!姐,你……你说李白在无定乡?算了吧!我……我给你说,在无定乡的那个什么李白……他、他是假的!就算……李白他是个妖……妖精,他也不能……不能成了个缩头乌龟!我……我要在江湖上去找他,不、不能在无定乡……在无定乡去看一个田舍翁……不能……不能……”
  话没说完,李亚峰仰天大笑了几声,“扑通”一声,躺到了酒楼的地板上,打起了呼噜。
  “店小二”似乎傻了,也忘了要把客人给扶起来,站在原地呆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南宫飞燕也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了。
  鲈鱼莼菜汤还没有做好。
  ◎◎◎
  “太白居”酒楼的厨房。
  “爷,您看,这鲈鱼莼菜汤做得了,还是爷您给送过去?您还别说,这小子真挺会吃!哎,对了,爷,您以前不是也爱喝这东西吗?您还写过两句诗来着是吧?小的还算是有点儿记性不是?什么来着?啊,对了,‘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爷,你说小的背的对还是不对?是您那《行路难》三首里头的吧……爷?您怎么不说话啊?爷?”
  “店小二”已经恢复了儒装老者的样子,黑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把做着菜的那个货真价实的小二给吓着了。
  “小二,走。”
  良久,儒装老者才说出这三个字。
  “爷?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啊?走?往哪儿走啊?这楼上还有俩人呢!就是您不玩了,小的不还得留在这儿不是?”小二一头雾水,胡涂了。
  “让你走你就给我走!你要回来,等他们走了再回来吧!这个见鬼的太白居老子是不想再呆了!”儒装老者长叹一声,一跺脚,揪着小二的脖领,飞出了太白居酒楼。
  

第六十二章 弯弯绕
更新时间2003-10-22 13:36:00 字数:5835

 
  “姐,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真跟你急了啊?”
  太白居酒楼中,李亚峰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
  “弟弟,这你可不能怪我,谁让你到现在了还在这儿给我装?”
  南宫飞燕娇滴滴地说——她正伏在李亚峰的胸前,满眼的春色,一双玉手也不怎么规矩。
  “姐!你往哪儿摸呢!”一直伏在地上的李亚峰一下子跳了起来,脸不红了,说话也不结巴了。
  “行了行了,谁希罕啊?”南宫飞燕有些扫兴,但也正经了起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和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往前一递,说,“给,这是李伯伯留给你的。”
  “唷!李白他老人家给我的信!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李亚峰眉开眼笑地接过去,开始念了起来。
  “……白老矣,常叹平生交游零落,却不意今日竟于此间得一知己!……诚如小友所言,白自离于江湖,形骸虽健,然终日郁郁,时愧于心;所谓处乎山林而群麋鹿,不足以为中道也!故白唯远避耳……小友知己,当于他日江湖弹剑共笑……”
  李亚峰越念越是得意,不禁摇头晃脑地对南宫飞燕说,“姐,你看!你老师当我是知己,那你是不是就比我小一辈儿了?你还是别叫我弟弟了,叫我‘李叔叔’吧。”
  “去你的吧!你也好意思说?李伯伯看得起你,连他最宝贝的《青莲剑谱》都给你留下了!可是你呢?你居然装醉说胡话耍着他玩?”
  南宫飞燕真的有些生气了。
  “姐,你别说得这么狠行不行?”李亚峰根本不在乎,“你也知道,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再说了,一开始他耍着我玩你怎么不管呢?”
  “这……”南宫飞燕倒是有理,振振有词地说,“我怎么知道那就是李伯伯?要不是你到后来说开胡话了,我还以为你真的醉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李伯伯的?你还不老老实实地招供?”
  “姐,你可太小看我了。”
  李亚峰把李白留给自己的信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接着说了起来,“知道了这酒楼是李白开的,那我还不得好好上心?他把菜端上来的时候,我就偷偷地用这玩意儿照了照他。”
  李亚峰把身子一侧,指指腰间,原来挂在那儿的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面铜小巧玲珑古色古香的铜镜。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华佗门一百零八件藏宝之一:天师照妖镜。毕竟是到妖精窝来嘛,我这点儿准备还是有的。”李亚峰得意地一笑。
  “你……”
  “我当时一看就吓了一跳,这个‘店小二’居然有好几千岁了!原形居然是一块玉石镇纸!再想想你说的话,我立马儿就知道他就是李白了。”
  “那……那你知道了为什么还从那儿装疯卖傻?”
  “姐,这你就不明白了,听我跟你说。”李亚峰一边翻着那本《青莲剑谱》一边说,“凡是这种老家伙,啊,尤其是这种看上去似乎很聪明的老家伙,其实是最好骗的。他既然送上门来了,那我何乐不为?要不是我骂他两句,现在我也没这本《青莲剑谱》不是?你还别说,这可是好东西,不光我得好好研究研究,还得让曹和王信都看看……哎,对了,姐,你看不看?”
  “我不看!”南宫飞燕气鼓鼓地说,“弟弟,我可是越来越不懂你了。你变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算计人了?我认识你这才半年,看看你现在,跟半年前可大不一样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还该不该认你这个弟弟!”
  “姐,这你不能怪我。”看南宫飞燕真的生了气,李亚峰也不再胡说,脸色变得严肃了。
  “姐,半年前我只不过是个傻小子,咳,其实现在也一样。不过……姐,你知道,我的同学周谨死了……她死得很惨。当然,我和周谨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可是……她是为我而死的你知不知道?我不敢想,如果有一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曹、王信,又或者是发生在你身上,那我会怎么样?”
  “弟弟……”南宫飞燕似乎发觉自己把话说重了,有些内疚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李亚峰,欲言又止。
  “所以,我也得让自己变一变——哪怕是逼着自己变一变也好,哪怕我原来不想变也好,姐,我没有选择!我是老大!要是我没本事保护我身边的人,那我就没必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你知不知道!”
  说到后来,李亚峰的脸色竟有些凶狠了,但南宫飞燕看得出,在这凶狠的后面,李亚峰的心在哭……
  “弟弟,你别说了!”南宫飞燕一把抱住李亚峰,落下泪来,“是姐姐不对……”
  “姐……你别这样……你这不是逼着我犯错误嘛!”
  李亚峰有些狼狈地脱开南宫飞燕软玉温香的怀抱,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似的,满不在乎地说,“其实,不管是你还是我,咱们都太小瞧你李伯伯了,刚开始他是让我给骗了,可到后来他也明白过来了不是?”
  “弟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亚峰的话成功地转移了南宫飞燕的注意力。
  “我是说,他后来知道我是在装醉了,要不然,他也不会给我留下这本《青莲剑谱》。”
  李亚峰的话听上去似乎是在解释,但这个解释无疑把南宫飞燕给彻底弄糊涂了。
  “弟弟,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点儿?”
  “唉,姐,你怎么这么……得得得,算我没说行不行?你别冲我瞪眼啊?我说还不成?可……怎么说呢?这么着,我打个比方吧。”
  “什么比方?”
  “好比……你和我掷骰子赌钱。”
  “掷骰子赌钱?”
  “对,掷骰子赌钱。”李亚峰笑着开始解释,“一开始你老是赢我,我输急了,开始从骰子上捣鬼,——这就是说我装醉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赢了呗。你不知道我是在捣鬼,结果就老是输给我。可是……再后来你也明白我是在捣鬼了,但你是我姐,不和我一般见识,又知道我缺钱花,于是就明知我在捣鬼还故意把钱输给我。啊,换到这件事上的话,这本《青莲剑谱》就是李白故意输给我的。这回你明白了吧?”
  “……好像是明白了,可是……你要说李伯伯不跟你一般见识那我信,可他是怎么知道你缺钱——就是想多学点儿本事的呢?”
  “这还不简单?我装醉的时候本来可以好好耍耍他的,但我没有。而且,我说的那些话可都是我的心里话,这么一来,他当然就知道我是有求于他了。他不知道我求他干什么,又对我给他留了面子心存感激……更重要的是我说的话正说到了点子上,他真把我当成知己了。所以他就把他最宝贝的东西留给我,甚至还怕不够,这不,他的信上不是说了?要和我‘江湖弹剑共笑’,这就是说,他先到外面去打听有关我的事情并且帮我办事去了,没准儿等我离开无定乡的时候,那个叫华文昌的已经死在李白手里了也说不定呢!”
  “……天!弟弟,这么多弯弯绕……你是怎么想明白的?还有李伯伯也是……你们有话直接说不就完了?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南宫飞燕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终于想明白了,无力地叹了口气,埋怨起来。
  “嘿嘿,姐,这你就不懂了,你的李伯伯要的就是这种弯弯绕……要不然,他才不会帮我呢!”
  ◎◎◎
  拂晓。
  无定乡,随缘城外。
  “靠!他妈的还真像样!”李亚峰看着这座老城,不由得惊叹起来。
  “我说弟弟,你好歹也是个著名作家成不成?怎么?就没几句好话说?你这算是什么?是夸奖还是骂人哪?”
  南宫飞燕真的快要拿自己的这个弟弟没办法了——说他粗俗吧?他还真有几把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人吓一跳,刚才在太白居酒楼就是,连李白都让他给摆了一道;可说他肚子里有东西吧,他有时候又一点儿正经没有,开口就是粗话。
  “姐,平时说话那么费劲干什么?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什么,你别掐我成不成?我……我又没说你是鬼?哎呀!疼!我的意思,你……你不是外人,我说话就没顾忌……得得得,我夸几句还不成?”
  “说!”南宫飞燕得意地把手从李亚峰的软肋上拿开了。
  “……好一座城池!”李亚峰愁眉苦脸地开始夸奖随缘城,“果然是个满天下帝王都会之所,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所谓山河形胜处,瑞气自融融;粗看去南北高山相对,此城是层叠卧牛之势,崔嵬伏虎之形;细看来那门楼高耸,垛迭齐摆,周围活水通流,又有那丝丝绿柳,簇簇紫花,正是地胜疑天别——后边儿什么词儿来着?啊,那什么,姐,无定乡是四季如春来着对吧?要不然怎么柳树的叶子都长齐了呢?姐,你看我都说了这么多了还不成?得得得,我再夸一句,不过我可真快没词儿了——都说那红尘不到且随缘,却不知万劫无亏是此城!姐,你饶了我吧……”
  “行啦!把你这副鬼样子收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在欺负你呢!”南宫飞燕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往前一推李亚峰,“走吧,进城!你是要先去见猪伯伯对吧?”
  李亚峰揉着自己软肋上被南宫飞燕掐过的地方,嘴里嘀咕着,“你这不是欺负我是干嘛呢?明摆着是报复……”
  “弟弟,我问你呢?哎?你说什么?”
  “嗳!我是说一切听姐姐安排!”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乖——姐姐给你买糖吃。”
  李亚峰和南宫飞燕两人往前走着,到了城门。
  “南宫小姐,您可回来了!”城门前两个守兵打扮的年轻人一看见南宫飞燕,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小姐,您这趟在外边儿呆的日子可是不短,真把小的们给想死了!您瞧,知道您要回来,小的这两只眼都望穿了不是?就更别说王少爷了,那可是……咳,您就别提了,那幅惨样,看着就让人心酸!” 个子稍高一点儿的守兵陪着笑大拍马屁。
  “谁说不是呢!小姐,要不是城主不放行,王少爷恐怕早就到外边儿找您去了!小的多句嘴,您还是快点儿到城主那儿去吧,几位老爷子都等了您两天了!还有王少爷也吩咐下来了,等小姐见完城主,就在城里的太白居设宴,专为您接风洗尘!”
  另一个守兵也笑逐颜开,一个劲儿地催促南宫飞燕,两个人就好像没看见旁边的李亚峰一样,一口一个“王少爷”说个不停。
  李亚峰本来对南宫飞燕的痴缠虽然头疼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听着这两个守兵的唠叨,心里怎么想怎么别扭,忍不住重重地干咳了一声。
  “呦,小姐,这是您这次带回来的?”
  李亚峰的干咳倒是管了用,高个儿守兵瞟了李亚峰一眼,没搭理李亚峰,反倒冲南宫飞燕问上了。
  “小姐,就当是小的讨打,说句不当说的,您这老是往家里带外人可不是个事儿啊,别的不说了,王公子哪儿……”
  矮个儿守兵话还没说完,李亚峰眉头一皱,火了,往前迈了一步,这就要翻脸——这一个月来李亚峰光给别人当“祖师爷”了,哪儿受得了这个啊?
  “你还真是个讨打的东西!”
  还没等李亚峰动手,南宫飞燕脸一沉,甩手就是一记耳光,把矮个儿守兵打了一个踉跄。矮个儿守兵往后退了两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后半截话和两颗门牙一块儿,都吞到肚子里了。
  “小姐!您这是……”高个儿守兵慌了,刚想说几句好话,可看见南宫飞燕的脸色一下子冷得能刮下冰霜来,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闭了嘴,心虚地看着南宫飞燕,半个字都不敢往下说了。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着,用你们的狗脑子给我记住!这是我弟弟,以后你们只要见了他,先给我跪下喊爷爷!要是再敢有半点儿怠慢,就是在家里我也把你们俩的狗头都给拧下来!滚!”
  南宫飞燕一出手,李亚峰就退了下去,两眼望天,站在一边冷笑着一言不发。
  “弟弟,你别生气好吗?不值当的为这几个不知死的家伙的胡言乱语生气不是?好不好嘛!”
  两个守兵连滚带爬地退到城里以后,南宫飞燕看看李亚峰,有些心虚,凑到李亚峰身边娇声哀求起来。
  “生气?我哪儿敢生气啊?姐,你是风风光光的大小姐,还有什么对你痴心一片的王公子,我一个小人物怎么敢对你生气啊?”
  李亚峰的话中带刺儿,显然是口不应心,气得不轻。
  “弟弟……好啦,是姐的错儿还不行?都怪我以前没给你说清楚还不行?其实,家里人也不是谁都能随便出无定乡的,非得修炼到一定程度,得到城主——啊,就是猪伯伯的许可以后才成。姐以前常在外面,有时候也把一些在外面遇到的刚成精的人带回来……刚才那两个家伙就是把你当成被我带回来的小人物了,这才对你这么无礼。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华佗门的传人,拍马屁还来不及呢!你……你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别说姐了,就是我们无定乡还指着你来收拾现在的局面呢!你刚才不是也听见了?猪伯伯和几位长老都等着你呢……啊!……弟弟,咱们还是先……先进城再说好吗?”
  李亚峰一直不说话,把南宫飞燕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慌乱之下口不择言,一不留神,说漏了。
  “等等,你说什么?指着我来收拾现在的局面?什么意思?”李亚峰虽然生气,本来却也没打算较这个真儿,南宫飞燕自个儿关心则乱说漏了嘴,这可没有逃过李亚峰的耳朵。
  “这……哎呀,弟弟,没……没什么意思啦……咱们还是先进城吧。”
  南宫飞燕急着想要掩饰,但为时已晚——李亚峰眼睛一眯,再说话时口气和称呼就都变了。
  “你还是先给我把话说明白了吧。南宫飞燕!”
  “弟……弟弟……”
  “别!我当不起!你刚才说什么?对了,你说你不懂我的弯弯绕?不是吧?我看我的这些小把戏可比不上你的呢!”
  刹那之间,李亚峰回想起自己刚到南宫飞燕家时的场面,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被欺骗的屈辱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大吼起来。
  “南宫飞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弟弟,什……什么怎么回事?你……你别生气,姐姐……我……”
  南宫飞燕被李亚峰的大吼吓着了,急切间什么话也说不出,眼圈儿一红,泫然欲涕。
  “我说呢,一见我就要认我当干弟弟,我还纳闷来着,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高中生何德何能啊,居然能让修炼有成的狐狸精青眼有加,啊?要不是我年纪太小,你是不是还要来个一见钟情啊?这里边还真是有问题啊!好嘛,本来我还挺高兴呢,我还以为我长得人见人爱呢,合着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你也真有心啊,从认我当弟弟开始足足等了半年!好!人家想要利用我,我就傻乎乎得自个儿送上门儿来了?我怎么就这么贱呢!”
  李亚峰背对着南宫飞燕,愤愤地说。
  “不是,弟弟……”
  “别叫我弟弟!”李亚峰一跺脚,长叹一声,“南宫,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你的弟弟了。”
  

第六十三章 在我的梦中你是一个伤心的人
更新时间2003-10-22 13:37:00 字数:6485

 
  第一夜。
  “我……这是在哪儿?”姜冉睁开眼睛,忽地发觉就在面前很近的地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正深深地望着自己,眼神真挚火热,充满爱意,但在这些的背后又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失意与悲伤。
  姜冉动了动身子,有些困惑地发觉自己正半躺着偎在一个一身黑衣的陌生男子怀中,男子年纪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在他深邃的眼神的上面,却有一双白得如霜似雪的眉毛,似乎在诉说着他经历过的坎坷和伤心往事。
  姜冉转头看看四周,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和陌生男子两个人,四下里静悄悄的,一望无际的绿草如茵,间中夹杂着无数自己认识或是不认识的小花,都在欢快地盛开;清朗的天空之下,花草上似乎被蒙着一层金色的尘埃,微风吹过拂在脸上,带来青草、鲜花、还有泥土和阳光的味道……
  “好困……”姜冉轻轻呢喃一句,调整一下姿势,把头伏在陌生男子的怀中,又沉沉睡去了。
  姜冉的这个反应着实让陌生男子惊讶了——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困惑,微微张口想要说什么,不知为什么却又住了嘴,只是抬手轻轻抚弄着姜冉的发丝,眼中的爱怜之意愈发浓了。
  良久,姜冉似乎睡足了,坐正了身子,抬起头,轻轻打个呵欠,张开了眼睛。
  “咦?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姜冉诧异的语气中并没有不安,似乎更多的倒是好奇。
  “你……知道我是谁?”陌生男子的语气里反倒透出几分心虚来了。
  “奇怪了,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
  姜冉没好气地白了陌生男子一眼,站了起来,开始仔细欣赏起周围的景色来。
  “这个……”姜冉的镇静让陌生男子几乎无言,站起来紧走几步来到姜冉的身边,开口询问。
  “姜冉,你……你难道不奇怪吗?”
  “奇怪什么?”姜冉依旧十分镇定,回头一笑说,“我是不是应该奇怪为什么我会醒在你的怀里?还是应该奇怪这是什么地方?又或者……我是应该奇怪我为什么到了这里?还是该奇怪你到底是谁?”
  陌生男子怔了一怔,坦然地笑了,“似乎这都是你应该感到奇怪的吧?”
  “你说的也对。”姜冉也乐了,“好吧,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因为你是在你的梦里。”没等姜冉把话说下去,陌生男子先开了口。
  “唉,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姜冉叹了口气,打量了陌生男子几眼,说,“作为一个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白马王子,你……好吧,你长得倒还不是太差,勉强算你及格了。呃……除了你那一双白眉毛。”
  “勉强及格?”陌生男子眯起眼睛,有些好笑地问,“那么,我这个勉强及格的白马王子是不是可以问一下我的公主,你为什么知道现在是在梦中?又为什么对我的出现毫不惊讶呢?”
  “原来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个弱智吗?”姜冉微笑着反问陌生男子,“请你用大脑思考好吗?我有没有可能在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怀里醒过来?没有。啊,没错,本小姐算是见过不少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但一觉醒来自己的房间变成草原,身边还有一个长得不算是太难看的家伙用那——种眼神盯着我……这种离谱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可能性为零。那这不是做梦是什么?知道了是做梦,那么你的身份也就差不多可以推测出来了——你应该是我胡思乱想里的王子——不过,也许你现在还是在青蛙的状态,因为你似乎比我的理想中差远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还是迟钝……”陌生男子嘴里开始嘀咕,“好容易把逆天邪功练到第五层,算是可以控制人的梦境了……可好歹这也是隔了五百年的相见不是?你连一点儿成就感都不给我……”
  “你说什么?”姜冉没有听清。
  “啊,没什么。”陌生男子笑笑说,“好吧,就算你猜对了吧……虽然你的推理五百年来都没有什么进步……啊,现在就是在五百年前……那我也不该怪你是不是?”
  “五百年前?什么意思?不对啊?你是我在自己的梦里出现的人物,为什么你说话我反倒听不懂了?”
  陌生男子又笑了,“姜冉,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好吗?我并不是你自己在梦里空想出来的人物,我叫华文昌……当然,我们现在的确是在你的梦中,我似乎也可以算是你的白马王子……我可不可以不这样称呼自己?这实在是有点儿别扭……不过,至少这些你并没有猜错。”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姜冉并不在乎华文昌说了些什么——她对自己现在身在梦里这一点倒是毫不怀疑的——既然是在梦里那我管他说什么!
  “姜冉,你现在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是吗?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是一座冷傲的冰山?还是一个一本正经的学生会主席?你不是说现在是在梦中吗?我为什么还要像平时一样呢?再说了,你不是我的白马王子吗?难道我在你面前还不能放开一些?”
  “这……好吧。既然我是你的白马王子……这个……说实话,我真的不怎么欣赏这个称呼。不过,既然这样,我是不是可以亲近你一下呢?”
  华文昌笑着摇摇头,站到了姜冉的对面,双手抚住姜冉的肩膀,深情地望向姜冉。
  姜冉被华文昌火热的目光逼视着,无力地叹了口气,把头仰起,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华文昌的亲吻。
  就在华文昌快要吻到姜冉嘴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姜冉似乎是认命般地呢喃的声音。
  “完了完了,李亚峰你这个浑小子,居然害得我作起春梦来了……”
  …………
  ◎◎◎
  第二夜。
  “喂!怎么还是你?”就在昨天梦中的那片草原上,姜冉冲似乎已经等在这里很久的华文昌打着招呼。
  “姜冉你好。还是我。”华文昌依旧是一身黑衣,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你害得我差点儿连心都跳出来,结果却什么也没做,突然就不见了……”
  “怎么?你还希望我真的对你做什么吗?”华文昌有些讶异。
  “你去死!”姜冉笑骂了陌生男子一句,“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昨天突然消失了?这会儿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就算我现在是在做梦……可为什么还是你?为什么我会记得昨天的梦?这……什么时候连做梦都可以像连续剧那样一直接起来了?”
  “姜冉,和昨天不一样,你今天似乎有很多问题呢?”华文昌笑了。
  “我……我只是有些奇怪,不过,就算你不打算解释也没什么。反正这是做梦,梦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都算是正常的对吧?”姜冉虽然心里纳闷,但依旧没把自己的梦境当回事。
  “你在征求我的意见?你不是说我不打算解释也没什么吗?”
  “去!告诉你,要是你不听本小姐的话,那下次我做梦就不见你了!”姜冉并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说话时完全一副“你是本小姐做梦做出来的,那你就该听本小姐吩咐”的语气。
  “这个……姜冉,我可不可以提醒你一下,我的出现与否,好像不是由你说了算……”华文昌啼笑皆非,开始对姜冉解释起来。
  “姜冉,我再说一次,现在你和我的确是在你的梦境里,但是这个梦并不是由你来控制的,相反,你要梦见什么,你在梦里会做什么,这些事情都由我来决定……真的。我在好几个人身上都试验过了。”
  “你……你说什么胡话?”姜冉皱起眉头,看着华文昌,纳闷地问,“你是要告诉我……你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我梦到的人物?可你又说你现在是在我的梦里啊?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控制人的梦境?你还在别人身上试验过?喂……你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华文昌的脸色变得严肃了,“姜冉,你的解释很正确。我的确是一个可以控制别人梦境的人……我有过很多外号……除了华文昌这个名字之外,你还可以叫我‘噩梦杀手’——我承认,我给自己取的这个外号比你嘴里的‘白马王子’还俗,我实在不会给人取外号……但至少它所描述的事实倒是真的——为了试验,我已经在梦里杀了不少人了。”
  “你……在梦里杀人?”姜冉刚开始还有些不屑一顾,“别吹牛了,杀人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就凭你?……你……为什么要杀人?”
  华文昌的神情一直没变,姜冉看着他的目光,不知怎么的,从心里相信了他的话,问话的声音有点儿发颤了。
  “为什么?”华文昌拍着额头想了想,回答说,“刚开始第一个是为了试验一下我在梦里杀掉的人在现实中会不会死,后来知道他真的死了,居然还是毫无证据的无疾而终……这就比较令人兴奋了是不是?接下来就是为了试验我控制别人梦境的能力到底有多大,可以做到什么……人总是好奇的对吧?结果,我发现我在别人的梦里似乎是无所不能的……不仅仅能改变梦中的时间、场景等等物理环境——在梦里还说什么物理环境是不是有点儿奇怪?啊,对了,我甚至可以控制梦里人物的心理,改变他的性格……当然,这些东西在现实中也是会反应出来的。唯一的遗憾是我不能同时控制两个以上的人的梦境……啊,似乎偏离话题了?杀人的原因……那当然是为了守秘,我只好把我的试验品都处理掉……这个解释你是不是可以满意呢?”
  “你……”
  姜冉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个自称叫“华文昌”的人在说这些话时轻描淡写行若无事,说起自己杀人就好像在闲话家常,但他语气中的肯定却又不容置疑;这些话乍听起来似乎无稽,姜冉却不得不相信他的话都是真的;尤其是他的眼神……
  姜冉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可以是这样:慵懒中透出超然物外的姿态,同时却又让人感到他蛮横到了肆无忌惮,不羁得几乎有些邪气和放荡了。
  姜冉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眼神。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人绝不是自己可以想象得出来的——他是个独立于自己梦境的真实存在!而且,就像他说的一样,自己的梦境就在他的手中,不管他想要对自己做什么都一定可以做到……甚至,就像他所说的,这不仅仅限于梦中,所有发生的一切,只要他希望,在现实中也可以反应得出。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在我的梦里出现?我是不是你的又一个试验品?”姜冉的态度还算是镇定,但心跳的速度却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不。不是的。”似乎看穿了姜冉的想法,华文昌笑着解释说,“我不会改变你的任何想法,也不会左右你在现实生活中的任何选择……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虽然我已经可以做得到。”
  “那你要干什么?”姜冉大着胆子继续往下问。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也许,我只是想来见见你,在这里没有人来打扰不是吗?”
  华文昌的语气中有几分调笑,但姜冉却注意到华文昌刚才还冰冷的眼神在望向自己的时候突然间变得充满了深情,似乎就像自己昨天见到的他的眼神一样,还隐藏着无尽的悲伤与苍凉。
  “不管怎么样,他不会害我的。”姜冉暗想。
  这个结论来的毫无道理,但姜冉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结论确信不疑,同时,自己对这个应该是曾经杀过不少人的“华文昌”并不感到恐惧,反而有些同情,甚至还有些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感情在内。
  “可是……我似乎并不认识你……”姜冉看着华文昌,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有些失礼,好像有些对不起华文昌望向自己的眼神,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现在已经认识了不是吗?”
  “……”
  华文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那么,我是谁呢?”
  “你……你是一个伤心的人。”姜冉脱口而出。
  “我是一个伤心的人?”华文昌愣了,慢慢重复了姜冉的话。
  “啊,不……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神好像很伤心……呀,不是……”
  姜冉有些狼狈地解释着,但话已经说出口,姜冉也不知道到底该怎样解释才能说清了——更何况,这会儿在姜冉的心里已经完全不把华文昌当成是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了,她甚至把华文昌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也许这只是为了他的眼神吧,他似乎真的很孤独,很忧伤……”姜冉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说的对,我是一个伤心的人。”
  华文昌又重复了一遍姜冉的话,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抠着脚下一朵浅黄色雏菊的花茎,抬起头望着蓝天里飘过的白云,陷入到往事中去了……
  ——死了。所有的朋友和兄弟,我的恩师、弟子,还有铭心刻骨的爱人。他们全都死了。
  ——为了什么,我回到了过去?是想挽回?还是想重新开始?
  ——过去的一切是那么熟悉,但为什么这些过去都不属于我自己?我几乎要痛恨现在的那个“我”了。
  ——在我追杀北斗的时候,他来阻止了我,但又是一次阴差阳错,我在他困住我的心魔界得到异人的帮助,不仅突破了困境,还练成了逆天邪功的第五层。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吗?我斩了自己的心魔,可代价却是使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嗜血的魔头了……
  ——我不后悔。如果这能让我更有力量的话。
  ——泰山无字碑的秘密还要到始皇陵去解开,我还需要帮助,甚至……我还需要继续等下去……我厌倦了等待。我曾经等过五百年,结果只是等来了心碎。为了这个恼人的消息,我杀了鹰二。
  ——哈哈,对我来说,杀人真的不算什么了。不说我曾经杀了那么多神仙、那么多天兵天将。我甚至连自己过去的同学都能心平气和地先奸后杀……只是为了让曹能够和我认认真真地对抗一场。那杀个鹰二也是无所谓的不是吗?我不能明白我自己。我做的这些事情是为了达成曹的愿望呢?还是因为我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个喜欢见到血迹、喜欢杀戮的人?
  ——我知道,我早已没有了去爱姜冉的资格。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满足于远远地守护,却又来到她的梦境中呢?
  ——她说,我是一个伤心的人……
  “你……你怎么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的。是不是我的话让你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我……我很抱歉。”
  姜冉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华文昌,他回头看看,姜冉的神情真的有些不安。
  “你说什么呢,哪儿有的事儿!”华文昌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恶狠狠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杀过多少人?我作恶多端,是个大恶人。我这种人只会让别人伤心,自己痛快!”
  “是吗?”姜冉嫣然一笑,“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吓得发抖?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以前见过我吗?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说你能控制别人的梦境,那你又是为什么到我的梦中来的呢?”
  “姜冉……我以前不知道,你胆子原来这么大。”华文昌喃喃地说。
  “那你是认识我了?”姜冉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对,我真的没见过你。你……你似乎有一点儿像我的一个朋友,可他没有你这种气势。你们不是一个人……虽说他也算是挺有本事的,但还不至于像你这样拿人命不当回事。对了,你不是说你杀人吗?我的那个朋友可是专门救人的。”
  “你的那个朋友是李亚峰对吗?你很喜欢他?”华文昌有些尴尬地问。
  华文昌开始对自己吃醋了。
  “咦?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不过……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李亚峰……喂!你怎么能直接问人家这么隐私的问题!你到底是谁啊?”
  “我?我不是说过了?我是个大恶人,你可以叫我华文昌。”华文昌说得飞快,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跳。
  “华文昌?好吧。我把这个名字记住了。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那些问题。”姜冉念了一遍“华文昌”这个名字,固执地追问起来。
  “姜冉,好奇心害死猫。”华文昌终于开始适应梦中的姜冉了——他没有想到,姜冉也会有像王怜怜那样喜欢刨根问底的习惯。
  “可我不是猫,我讨厌猫。”
  “……”
  “喂,你这算什么?没经过我的允许就闯到我的梦里来,说话还留半截。你要是想杀我也就算了,可是你并没有这个意思啊?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找我的?你是认识我的对不对?”姜冉逼视着华文昌,连珠炮似的发问,
  “……明天。明天我会告诉你的……我要先去想想……那……再见了。”华文昌有些狼狈地把话说完,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明天?明天你还会来吗?喂,你要是不来说明白那可不成!听见了吗?华文昌!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姜冉愣了一会儿,冲着无人的草原大喊起来。
  

第六十四章 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更新时间2003-10-22 13:38:00 字数:7561

 
  第三夜。
  这一次,早早来到梦中的草原上的人是姜冉。
  四周无人。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人呢?”姜冉无聊地踢着小石子,纳闷地说。
  “他是说了今天来的呀?他说他能控制我的梦,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和前两天一样,也就是说,这还是他变出来的才对啊?可是他的人跑到哪儿去了?喂!华文昌!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儿!”
  姜冉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我在这儿。”姜冉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喂!你吓我一跳!装鬼啊?”姜冉急忙回头,华文昌正在自己的背后,依旧是一身黑衣。
  “我吓着你了?不会吧?我只不过是在你背后打声招呼而已。”华文昌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语气也轻松得很。
  “哈,看你这样子是打算从实招来了?”姜冉高兴地问。
  “你的愿望就是对我的命令。我的公主。”华文昌的语气十分严肃,但眼神中却露出笑意。
  “少来了,别这么肉麻好不好?你以为你是谁啊?”姜冉不以为然地说,“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说什么呢?”
  “当然是我应该知道的一切。你肯定有不少事情是应该给我说的吧?”
  “好吧。”华文昌点点头,“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等等。”姜冉急急打断了华文昌的话头,“你说过你可以控制梦境中的一切?”
  “是的。”
  “那你还是换个环境再讲你的故事吧。我真不明白,你不是自称大恶人、大坏蛋吗?怎么会弄出这种不符合你的气氛的地方来?还有,看你穿的这一身,简直像个乌鸦!你的审美观也太差了吧?”姜冉笑着奚落华文昌——不知为什么,姜冉对这个自己只见过三面的“陌生人”感到越来越亲近了。
  华文昌的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开口解释说,“我原本以为你喜欢这样的环境……其实……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那还有你的衣服呢?”
  “这……”华文昌皱着眉头说,“本来我是喜欢穿一身白的……可是我杀人太多,为了不让血迹那么显眼,我就改穿了一身黑,后来也就习惯了……”
  “喂!你还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姜冉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问话竟然得到了一个这样的回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有些恼怒地回敬华文昌说。
  “哈哈。”华文昌哈哈一笑,随手打了个响指。
  ◎◎◎
  “喂!姓华的,你这也太过分了吧!”姜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随着华文昌的一声响指,周围的环境全变了。
  原先清澈的晴空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夜色像阴霾一般迫近起来,仿佛黑暗随着夜气同时从各方面升起,甚至从高处流下来,一片阴郁的沉默。
  姜冉惊慌地四处望着,但深沉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辨认不出,只听见凄厉的风声像个梦游者般的在四处飘荡。虽然没有大滴大滴的雨点儿落下来,但却偶尔有电光闪过,照见的也只是狂乱地摆动在大风中的枯树和高高在上的悬崖,还有一条汹涌的大河在脚下单调的呻吟的作响,感觉中脚下的草原似乎变成了嶙峋的山石,在自己身边站着的华文昌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个孤单无助的自己。
  “你说氛围?我认为这样的气氛也许适合我,同样也适合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华文昌的声音又一次从姜冉的背后响起,但这一回姜冉没有像见鬼一样跳起来,反倒一回身,扑到了华文昌的怀里。
  “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在凄厉的狂风声中,华文昌哈哈大笑,姜冉抬头看着他,正巧,又一道电光闪过,照在华文昌的脸上,他的笑容扭曲着,像恶鬼一样可怖。
  “你……你没事吧?”姜冉却镇静下来了,担心地看着华文昌,不知怎么,竟从心底同情起他——“这么凄凉的笑声……他……他一定背负着什么让人心碎的过去吧?”姜冉在心里想着,把周围的一切反抛到了脑后。
  “我没事。”华文昌像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收敛笑声,招招手,风声立刻住了,一钩弯月升起来,照亮了四周。
  华文昌揽着姜冉的身子,轻轻一跃,从半山的山岩上跳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坐到了对面笔直的悬崖中间一棵斜斜生出的枯树树枝上。
  “吓着你了?”华文昌松开揽住姜冉的手臂,望着天空中的弯月,长叹了一声。
  “我……我还好啦。不过……下次你要再发疯的时候最好事先打个招呼。”姜冉的脸色还没有恢复,但莫名中总是相信华文昌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两只手也不再紧紧抓住华文昌的衣襟,甚至连身边的树枝也没有在意,打量了一下周围,满意地说,“就是,这种有些苍凉的美感才适合你这身黑衣服……”
  姜冉的话说出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华文昌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边,正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另一棵枯树的树梢上,一身白衣胜雪,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凄凉。
  没有发觉姜冉的窘态,华文昌有些沉重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有些老套的故事……在很久以前,有个男孩爱上了一个女孩……”
  “那个男孩肯定就是你了。”姜冉心里明白,但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姜冉知道,有些时候,一个沉默的倾听者会比一个多嘴的询问者得到更多的信息,而且,会得到更多的信赖。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华文昌也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一直都是那么聪明,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一个不多嘴的女人比堆满整座仓库的黄金更为可贵……哈,我在想什么呢!”
  良久,华文昌开始继续说了起来。
  “那个男孩很优秀,大概可以这么说吧——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出了名,而且,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男孩很爱女孩,也许……女孩也知道自己是男孩的心上人,也许,女孩也爱上了那个男孩……但是,男孩的胆子太小了,他虽然处处都表现出了对女孩的爱意,但却迟迟没有表白,女孩也就一直保持了沉默,大概她是在等待吧——我宁可这样去想……”华文昌接着说了下去,并没有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用了“我”字。
  “这个故事真的很老套。”姜冉一笑,暗暗地想。
  “我说过,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华文昌背着身子,却好像听到了姜冉在心里说的话,也是一笑,“就像所有老套的故事一样,男孩有一个好朋友——就叫他阿林吧,阿林也爱上了那个女孩,同时,那个女孩的好朋友:小怜,却爱上了那个男孩。”
  “这并不是一个四角恋爱的故事……”华文昌轻轻一叹,说,“但如果在一开始阿林和小怜能够说清楚的话,后来,事情也许不会发展到那么糟的地步……阿林是一个对友情非常忠实的人,他把自己对女孩的爱意一直隐瞒得很深,甚至还被男孩逼着出了不少帮着男孩去追求女孩的主意……”
  “但是……因为一个莫明其妙的误会,男孩和女孩之间发生了分歧……本来,这个误会很容易搞清楚的,但男孩却想要用一种很花时间的方式去证明自己的一颗心。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一场战争爆发,男孩和女孩分开了……最好笑的是,男孩和女孩分别属于两个敌对的阵营,男孩失去了对女孩表白的机会……而且,随着战争的进行,两个阵营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我刚才说过了,那个男孩很优秀……所以,他很快就成为了他所在的那个阵营的主帅,完全没有办法去找那个女孩了——除非他把所有的仇恨都忘却,但那是不可能的,在这场战争中,男孩失去了自己的恩师、弟子,朋友还有兄弟……”
  “战争持续了很长时间……是的,时间太长了……男孩甚至以为,在这么长的时间中,连自己对女孩曾经的爱意都已经被冲淡了,都已经变成仇恨了……所以,也许是为了忘却,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男孩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总之……他娶了另一个女孩做妻子,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个女孩的好朋友:小怜。”
  “后来呢?”在华文昌的沉默中,姜冉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后来?”华文昌惨笑一声,“后来的事情荒唐极了。两个敌对的阵营居然提出了和谈的主意——当然,双方都各怀鬼胎。男孩想要趁着和谈把对方阵营的大将一网打尽,而女孩所在的那个阵营也想俘虏男孩,让他去对付另一伙一直没有出场躲在暗中的势力。这样的和谈注定是要失败的,但谁都没有想到,失败会那么凄惨。”
  “你要问是怎样失败的吗?”华文昌转过身来,望着姜冉,轻轻地说,“阴谋诡计堂而皇之地进行着……让和谈变成了杀戮。阿林死了,男孩所在的那个阵营中的大将要么被杀,要么就是敌方的卧底……其实,这些事情对于男孩来说也许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是,那个女孩也死了……死在男孩的妻子:小怜的手上——当然,原因大约是嫉妒吧?因为那个男孩始终没有忘记女孩,甚至连男孩自己都不知道,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在他心里爱的还是一开始的那个女孩——直到女孩死在他的怀里,对他说,她也一直没有忘记那个男孩……”
  “故事并没有这样结束,是吗?”姜冉把发问的时机把握得很好,华文昌从沉默中惊醒了。
  “是的,故事并没有结束……甚至,这才是一个开始……”华文昌喃喃地说,“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人逆行时间回到过去,而那个男孩就有这种本领……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战争还没有开始的过去……”
  “……回到了过去?”姜冉惊呆了,她没有想到故事会有这样的转折,但在心里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了。
  “他说的这个故事应该是曾经发生过的吧?这和我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才对,可是,我问他的问题……难道他是在用这个故事来回答我的问题?难道……”姜冉的心开始乱了。
  “是的,男孩回到了过去。”不知为什么,华文昌的语气有些烦躁起来,“但这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不是吗?回到过去的男孩应该去做什么呢?他是应该阻止战争的发生从而让过去的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终成眷属?还是应该把过去的那个自己抛在脑后,自己去追求那个女孩?他是应该去帮助过去的自己还是应该从头开始?谁能告诉我答案?谁能告诉我答案!”
  ◎◎◎
  沉默。
  还是沉默。
  风又吹起来了。
  ◎◎◎
  “你……你就是那个男孩?”姜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她的努力并没有成功——心思原本就灵巧的姜冉已经隐约猜到了自己所有问题的答案。
  “……”
  “那个女孩……你说的那个女孩是谁?”姜冉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了。
  “我没有打算瞒着你……”华文昌长叹了一声,还是说了出来。
  “就像你猜的一样……姜冉,你就是那个女孩……而我……我曾经用过一个名字……叫做李亚峰。”
  沉默中只有风声在响。
  “给我一支烟。”姜冉的声音发颤,微蹙的眉头间隐约有细小的汗珠渗了出来。
  华文昌依旧沉默着,一反手,一盒女式“摩尔”香烟出现在手上,向前迈了一步,身子浮在空中,把烟递给了姜冉。姜冉没有惊讶,只是接过香烟,轻轻抽出一支,放在唇间,华文昌一伸手,打火机点着,姜冉微微一探身子,香烟燃起。
  深青色的天幕下美人如玉,春葱般的食中二指夹着同样修长的浅褐色烟卷,袅袅的白烟向上升起,断崖,枯树,残月,画面美得有些凄凉。
  “你的话我不敢相信。”姜冉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像是生怕打破现下的气氛,声音很低,但在清澈的夜色中却显得无比清晰。
  “但我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姜冉接着说了下去,“你没有必要骗我对吗?而且,我一直知道,李亚峰有很多事情没有对我说出来……不过,我没有想到,也许是因为时间可以改变人吧,你……你坦率得让我吃惊。”
  “也许……”华文昌的声音同样低沉,“我变了很多。至少,我现在可以对你说出我的心情……我……”
  “不要说!”姜冉几乎喊了出来,“你这样做并不公平!”
  “公平?对现在的那个李亚峰而言吗?”华文昌笑了,笑容阴沉中邪气毕露,“如果不是因为杀了他的话也许我也会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现在恐怕早就是个死人了。”
  “你杀过多少人?”姜冉没有被华文昌的话吓倒,反而镇静地问了出来。
  “多少?”华文昌没有犹豫,很痛快地回答,“直接死在我手上的大概有二十万吧,至于间接的……恐怕至少超过百万。”
  “这么多?”姜冉真的惊讶了,“李亚峰,你说的战争到底是什么?是谁和谁之间的战争?”
  “别叫我这个名字!我已经不是李亚峰了!”华文昌有些暴躁地嚷着,随即也回答了姜冉的问题,“那是一场妖精和神仙之间的战争,与现实社会无关。”
  “妖精和神仙?”姜冉喃喃地重复着华文昌的话,眼神中浮现出更多的不解。
  “很难相信吧?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妖精和神仙的时候也非常惊讶,但那时候我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了。你也一样。”
  “我也一样?”
  “是的。其实,再过不久你就会被西王母度化成仙。”
  “西王母?我会成仙?”姜冉又一次震惊了,但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在我面前就站着一个穿越了时空的人,还有近百万人死在他的手上,如果这都是真的,那我大概不会再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而感到惊讶了对吗?”
  华文昌一怔,笑了。
  “不过……”姜冉轻轻地说,“你认为我会……我会爱上一个杀人如麻的……的魔头吗?”
  “魔头?真难为你能想出这个词儿来。”华文昌哈哈大笑。
  “姜冉,我该说我是了解你的。”华文昌止住笑声,慢慢地说,“你会不会爱上我我并不知道,但是,你不会因为你所爱的人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而不去爱他。……的确,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在将来,你都站在似乎是所谓‘正义’的一方,可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正义’这个字眼儿其实并不存在,甚至……如果你有机会耍弄一下‘正义’的话,你也会很乐于去做的不是吗?”
  “现在是在梦里,我似乎没有必要隐瞒自己……也许……你说的不错。”姜冉微笑着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爱上你。”
  “是的,我还没有自我陶醉到那个地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始终在一个人的心里……”
  “那是多长时间?”
  “五百年。”
  “五百年?真的很长。”姜冉自言自语着,忽然抬头,俏皮地一笑,“那就是说,你现在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怪不得你的长相我都认不出来了!”
  “姜冉……”华文昌无可奈何地叹气,“对于一个可以和天地同寿,甚至还能够在时空中穿梭的人来说,五百年的时间和一弹指相差并没有多少,还不够让他变得衰老……当然,我承认,这五百年对我来说,也许真的很长。”
  “好吧。算你说的对,可那又能代表什么呢?”姜冉的神色变得郑重了,“你必须承认,其实你已经有了结论,而且,你的选择并不公平——不管是对于谁来说都一样。”
  “姜冉,你能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公平的吗?”华文昌冷笑着反问姜冉,“事实上,也许我必须这样选择,因为……我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历史。”
  “你改变了历史?”
  “是的。尽管这并不是我的本意……现在的这个李亚峰比我所知道的那个自己更加深沉有智,即便我现在就退出历史舞台,历史也不会重演。而且……很讽刺的是,我事实上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属于我的那个未来了,在历史长河中,我似乎只能逆流而上,无法顺流而下……也许我能够会找到未来的办法,因为毕竟有人做到过……但……我相信,现在的我已经被历史抛弃,成为了一个时光中的孤儿。”
  “……我不懂你的意思,也不想明白。”姜冉秀眉微蹙,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出现得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本来……就连现在的那个李亚峰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对待,突然又加上一个你,比李亚峰还要难缠……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你们想的那些事情……也许……我这么说不对,可是……我该怎么说?你们两个都太强了……尤其是你,简直有些霸道。你只知道把你所想的说给我听,可我呢?你们知不知道我的心事?我在想什么?我想要做什么……”
  “姜冉……”华文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如果我只是要你爱我,那很简单,我可以在梦境中改变一切,再让梦境变成现实。但我不会那样去做,因为我的处境不同,是我在爱你。其实……我也许可以给你你所能要求的一切,哪怕你想要做个女王,我也能够为你建立一个王国……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梦境中见你,并且对你毫不隐瞒,大概,只是因为我太过忠实于自己了吧,我甚至发现,我太过自私了,自私到连你对我的爱都不去珍惜。我清楚地知道,穿越了时空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我变了,变得残忍好杀,变得无情无义。或许,只有在你的面前,我才能找到过去的那个自己吧。但这在现实中同样没有任何意义。你的梦境只会存在于梦境之中,当你醒来的时候,一切又都会恢复正常……当然,我早晚会在现实中和你相见的,虽然历史已经改变了,但关于你的那一段……相信我,我会试着让你在现实中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姜冉不解地抬头问。
  “说得简单些吧。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答案。”华文昌完全想通了,很快地说,“在你的梦中,我是一个爱你的人——你不要抱怨这对现在的那个李亚峰不公平,我不会让你的梦境和现实有丝毫的交集,这是因为我的自私。但在现实中,我依然会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你的身边,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我的涵养还没有好到可以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怀里婉转承欢却还会默默祝福的程度,更何况,原本应该属于你的那段未来太残酷了不是吗?”
  “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姜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厉声说,“但是我听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爱的并不是我,你爱的是你自己!”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绝对不会爱上我?不管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实中都一样?”华文昌狂笑着说,“你自己难道不明白吗?梦境中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爱我,而在现实中……你难道忘了?我了解将要发生的一切!和我相比,李亚峰绝没有胜算!至于别人……我会让他死得很惨——不管是谁!”
  “你……”姜冉脸色惨白,想要反驳,却又无力地垂下了头。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忙,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不会来找你了。不过我们不会分别太久的,我们会在始皇陵再见——当然,那是在现实世界,我想,到时候你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我的。”
  随着华文昌的这一句话,周围的环境再次改变了,姜冉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草原上,华文昌也已经失去了踪影,四周很静。
  ◎◎◎
  “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姜冉喃喃地低下了头,只听瑟的一下极轻极轻的声响,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地下的草叶上,颤了一颤,滚落到泥土中,消失不见。
  

第六十五章 无定乡——山雨欲来
更新时间2003-10-22 13:39:00 字数:6455

 
  在随缘城外,花了三个多小时,李亚峰终于知道了南宫飞燕对他隐瞒的一切。
  事情是从一千六百多年前就开始了——事实上,无定乡并不像南宫飞燕一开始对李亚峰所说的那样是天下所有妖精的乐土,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人多了就会乱,更何况是几万妖精凑到一起了呢?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而无定乡中的妖精又何止是鸟,天下万物无物不可成精。“只有想不到的东西,没有不成精的玩意儿”,这可是无定乡中近人——啊,“尽妖皆知”的俗话。
  大约是在唐初,华三和八位道行高深的妖精一起开辟了无定乡,据说他们的原意只不过是为了自家兄弟找个隐逸的地方。但华三和他的这八位兄弟的本事通天,一不留神,把无定乡的规模扩大到了原定计划的十倍以上,地盘大得不仅可以隐居,甚至能把一个小国给整个儿迁徙进来。于是由华三挑头,开始往无定乡召集天下的妖精——依然还是据说,据说他们本来是为了给自己多找几个伴儿。
  无定乡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可以让妖精躲避上天注定的雷劫——这不是无定乡创始者们故意安排的,这九个老不死的家伙还都没把天劫当回事儿。可谁让无定乡是独立于天地之外的呢?天雷是无论如何也轰不进来的——这大概是一开始大多数道行并不怎么高的妖精们乐于迁居无定乡的最大原因——虽然华三他们想找的伴儿其实并不是这些人。
  但到了后来,情况有所变化了。迁居到无定乡的妖精越来越多,很多妖精甚至不是为了躲避雷劫而只是为了凑个热闹也进了无定乡,这些妖精中不乏本领高强的主儿,跟华三他们一样不把天劫放在眼里或者是早就想办法躲过了天劫的也颇有几个,而问题就出在这些人身上。
  道行高深的表现之一是不把所谓的俗事放在眼里,这倒也无妨,想要给自己找个清净地方的话,无定乡地盘大得很,别的不说,一座乾稷山就方圆三千里,有的是地方让你隐居——随着时代进步科技发达,想在凡间找个清修的地方是越来越难了,以前随便作点儿法就能让凡人退避三舍,可如今你越是作法招来的人就越多——既不会有凡间的俗人来打扰,也能给你一个含饴弄孙的空间。
  这一类人是华三他们最欢迎的,但他们未必就挑明自己的身份,没准儿找个地方一猫什么动静都不出就住下来了;就是挑明了身份的也不一定就给华三和他的八位兄弟面子——来则来矣,交朋友就免了吧,太俗,最多老夫(老身)不找你们的麻烦就是了。
  高人的另一种表现就是桃李满天下了,这是所有乱子的根苗。
  一千多年来,无定乡里迁进了两位宫主,两位教主,三位帮主,还有七八位法王、大帝、尊者……这些人到底有多大本事没人知道,但手底下都有那么一伙儿部属——本来嘛,没有手下这些外号也叫不起来,自个儿管自个儿叫老大那就是自我陶醉了,这点儿脸面就是妖精也还是要的。
  但无定乡这个地方实在是块洞天福地,既然连自己的大本营都已经搬了来,那就该好好发展一下不是?可要是想好好发展的话,那……还是先把这块地方给占了吧。
  有这种想法的人物只要出来一个,接下来的事情就乱了。
  想要独占无定乡的话就要把别人给赶出去,而别人为了不被赶出去就得对抗,结果就是想打的打起来了,不想打的不打也不成。
  没有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的华三还有和他一起开辟无定乡的八位兄弟当然不会允许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地方成为战场——如果真打起混战来的话,等打完了无定乡恐怕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了——他们定下了一条铁则:在无定乡内绝对不可互相争斗——偶尔打打架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打得过了火,伤人性命自然是不行,就是折损了别人的道行也不被允许。你不遵守吗?可以,但你要小心大家对你群起而攻之,就算你打得过别人,我们九个一块儿上就不信你能招架得住。
  没有不信邪的。华三和他的这八位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人会傻到乐意一下子结下这么多的仇人——哪怕是自认老子天下第一的人物也不敢说有本事能同时对付九个老怪物。在无定乡的乱子被消于无形了。华三一伙趁热打铁,在无定乡的中央建了随缘城,让无门无派无依无靠的小妖们住了进去,九个人轮流作随缘城的城主,定下来一条条规矩,同时也维持了无定乡里的安宁。
  但这与华三和他的兄弟们的本意是大相径庭了,本来是打算隐居的,结果反倒把自己给困住了这哪儿行啊?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挑头儿的华三第一个消失了,紧接着,鹰二留书出走,也跑到了凡间不知去向。剩下的七个人见势不好——要是这样下去大家都跑了那无定乡不就乱了?这不是作孽嘛——赶紧说好了谁也不许再跑,为了防止有人变化了以后偷偷溜走,甚至还立下了凡是要离开无定乡的人必须得到随缘城主允许的规矩——城主是没法儿跑的,那样的话,他也一定不会允许别的兄弟偷跑不是?这可是条万无一失的计策。
  不用说,这样的规矩又招来了那些帮主、法王们的反感,但毕竟剩下的这七位也不怎么好惹,再加上一般说来不管是谁当城主也不会拦着不让人出去——这七位只拦着自己的兄弟——规矩倒也被遵守下来了。
  不过,不许跑可不代表不许想别的办法。剩下七个人当中的老大:清泉君余曼带头捣鬼,一闭关就是六百年,谁也不见——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在关里呆着的那一位到底是真人还是替身。
  其余的兄弟之中,猪三和马五还算是有责任感的,倒是没耍什么花样儿,但刀四就不同了,他硬是说服了狐六和花七一起嫁给他,三个人带着自己的家眷门人一块儿住进了乾稷山里的迷花谷,任凭说下大天来就是坚持自己一定要隐居,死活不肯当什么倒霉城主。结果现在随缘城里只留下了猪三、马五和老兄弟猴八。
  人多的时候别人惹不起,但人少了就不一定了。不说闭关的余老大到底如今在不在是个很微妙的问题,就是隐居的刀四、狐六和花七也没人太在意了——既然他们说是隐居,没准儿外面就是闹翻了天他们也不会管了吧?那剩下的猪三、马五、猴八仨人到底有没有能力压制住自己和自己的一帮手下呢?问自己这个问题“大人物”开始多起来了。更有甚者,有那么几位已经联手,开始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活动也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对于蠢蠢欲动的这些人来说,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所踪的华三。华佗门的名头实在是太吓人了,说到底,当初九老共同宣布那几条规矩的时候,大多数人还都是觉得自己对付不了华三这才住了手。只不过华三在无定乡失去踪影也近千年了,更有甚者,虽然在外面时不常的可以听到华佗门传人的消息,但他们也都没有来过无定乡,无定乡是不是已经被华佗门给遗忘了呢?这样想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安宁并不代表和平。
  在表面的安宁之下,无定乡中,山雨欲来。
  ◎◎◎
  就是在这个时候,南宫飞燕遇到了李亚峰。
  南宫飞燕的母亲南宫晓艺是无定乡中的元老狐六的干妹妹,因为一场情孽心灰意冷,离开凡间在无定乡隐居已经近千年了,她是最不希望无定乡的和平被破坏的人之一。她很明白,现在的无定乡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却暗潮汹涌,就像是一根拉得紧紧的弓弦,随时有可能绷断,而一旦绷断,无定乡立刻就会大乱。
  南宫晓艺知道,有人能够改变现状,压服心怀叵测的众妖,让无定乡成为名副其实的洞天福地——那就是华佗门的传人。其实,这也是人人都知道的,华佗门中人登高一呼,只怕还没有人会不卖账——交上华佗门的朋友就等于多了一条命,而与华佗门为敌的话,只有落个和七百年前的那条铁背苍狼精一样的凄惨下场。
  但华佗门的传人行踪飘忽,不要说以前曾经和无定乡中的八位元老兄弟相称的华三了,华四、华五、华六、华七、华八……这些人虽然偶尔也会出现,不过也都是一现即逝,说好听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白了其实就是他们怕了麻烦,不愿再步华三的后尘了。南宫晓艺每念及此,都忍不住要长叹起来。
  南宫飞燕爱玩不假,但母亲的心思却还明白,在凡间乱转的同时也在帮母亲四处寻找华佗门的传人,她甚至不止一次设想过用媚术迷翻了华佗门传人,再把他带回无定乡往随缘城的场面。只要找个华佗门里的——不管是谁——把他城主这个位置上一戳,那天下就算是太平了。
  不过南宫飞燕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些花样在脑子里想想也就算了,要是真的遇到了华佗门中人,恐怕也只有苦求才是唯一的办法。
  但南宫飞燕没有想到自己遇到的华佗门中人会是个傻小子。
  ——没错,半年前的李亚峰连初出茅庐的雏儿都算不上——什么也不懂,百嘛不知道。
  南宫飞燕没怎么费劲儿就让李亚峰认自己当了干姐姐——顺利得让南宫飞燕心虚。但接下来南宫飞燕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华佗门第九代传人”显然连本门功法的半成都没有学到,居然会被自己耍弄于鼓掌之间,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力。和他比起来,倒是那个曹暮看上去还更有出息些。难道把一个这样没用的东西带回无定乡会有什么意义吗?南宫飞燕苦恼了很久,最后终于选择了观望的态度,连信儿都没往无定乡报。
  但南宫飞燕又一次没有想到,李亚峰不仅道法进步得极快,就连自己也有些越来越喜欢这个原本是为了利用才认下来的这个“干弟弟”了——原因也很简单:李亚峰有些时候跟王信有同一条直肠子,既然认了“干姐姐”,就真把南宫飞燕当成自己的亲人了,不仅什么都不隐瞒,在躲着“双修”的同时还时不常的关心南宫飞燕一把。这让南宫飞燕在感动之余也不禁内疚得紧。
  就在南宫飞燕的观望和踌躇中,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李亚峰终于要去无定乡了。南宫飞燕一方面高兴,一方面心里也很是忐忑。高兴的是现在的李亚峰差不多已经有了能够给无定乡带来帮助的本事,忐忑的是李亚峰一旦来到了无定乡知道了一切八成也就会想到自己一开始是在搞鬼了——随着南宫飞燕发现李亚峰的心思好像越来越灵敏,她心中的忐忑也快要达到了最高峰。
  结果还是露馅儿了……
  ◎◎◎
  “瞒着你的就是这些了。可是……弟弟,你要相信……也许一开始我认你当弟弟的确不是出于真心……可后来就不一样了,我是真的从心里把你当成我弟弟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在你骗李伯伯的时候还给你打掩护不是?而且……而且其实姐姐这也不是要害你……无定乡的事儿只要把你华佗门的身份一亮差不多就没问题了……”
  南宫飞燕声音越说越低,慢慢低下了头。
  “你……”
  李亚峰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和南宫飞燕相处了半年多,自己早就在心里承认了这个有些好色的干姐姐,虽然偶尔也会有些疑惑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但真的没有想到这里面原来还另有玄虚。
  李亚峰左右为难了。这能怪南宫飞燕吗?也不能说她做得不对,为无定乡着想本来就是她该做的事,而且说起来似乎也不会让自己有什么损失,尤其是,自己听得出,南宫飞燕说她现在真的把自己当成弟弟也是她的真心话;但要不怪她的话,自己到底是被她给摆了一道,被欺骗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这应该算是被欺骗了吧?哪怕是时效已经过了。
  李亚峰想来想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弟弟,姐姐能再这么叫你一声吗?”南宫飞燕楚楚可怜地抬起头来望着李亚峰轻声说。
  “你要干什么?”李亚峰还没打定主意怎么办,刚才自己又把话说重了,不好下台,板着脸有些恶狠狠地反问。
  “弟弟,当姐姐的对不起你,一直没给你说实话……姐姐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消气……”
  南宫飞燕向后退了两步,李亚峰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南宫飞燕的面颊上已经满是泪水,只听着她泣声说了下去。
  “……弟弟,是姐姐不好……姐姐给你赔罪了……”
  话音刚落,南宫飞燕从怀中掏出一根精光耀眼的物件,眼睛一闭,举手往自己的心口就刺。
  “姐!你要干什么!别胡来!”
  李亚峰被南宫飞燕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抢上几步,一把抓住了那东西,但没想到那东西两头带尖儿,李亚峰“哎呀”一声,右手从手心到手背一下子被刺穿,立时鲜血淋漓,但这正把南宫飞燕自伤的势头给缓了一缓,南宫飞燕一声惊叫,手中的利器已经被李亚峰夺走,胸前虽然微微渗出血迹,但终是没有真正伤及要害。
  “弟弟……疼吗?都是姐姐不好……你……你不怪姐姐了?”南宫飞燕身子往前一扑,半跪在地上,也不管自己的伤势如何,捧着李亚峰受伤的右手含泪询问。
  李亚峰叹了口气,刚才情急之下自己又冲南宫飞燕喊“姐姐”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得,姐,我的好姐姐了成了吧?”李亚峰疼得咧着嘴直吸凉气,一边用没事儿的左手从怀里往外拿药一边无可奈何地嚷嚷了起来。
  “我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什么大事儿啊你还非要来个以死明志不可?再说了,有我在这儿你就是真想死你死得了吗?你真要死等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再死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的本事,我可是专门跟死人过不去的……你这么一搞,让我都弄不明白你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好好好,算我说错了成不成……那……给你,赶紧敷到伤口上。我说你以后可别这么玩了好不好?就算我这儿不缺药吧,可也不能没事儿老往自个儿身上乱用啊?这可都是宝贝好不好?”
  李亚峰看着随着自己的牢骚南宫飞燕眼里又要往下落泪,也顾不得再多说,把手里的药丸往南宫飞燕那儿一扔,转过身去,咬咬牙,把还插在自己右手手心上的东西拔了出来,龇着牙忍着痛也把药丸敷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靠!怎么搞的?这一阵子老给自个儿用‘生肌丹’了……还说什么木芝‘带之辟兵’,我看全是骗人的,我都吃了多少了木芝了,可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受伤……天底下到底有多少神兵利器啊,怎么全让我给赶上了……”
  伤口虽然立刻就痊愈了,李亚峰还是牢骚不断,不过,他倒是开始仔细端详起从南宫飞燕那儿夺来的兵刃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南宫飞燕用的兵刃大约三十厘米长,是根两头尖中间粗的短棍,并不沉,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打制而成的,银光四射,隐隐透着寒气。短棍正中有个小孔,上面镶着铁钉,钉子底下还有个不大的铁环。
  李亚峰看了半天——不认识。
  “姐,你这是用的什么玩意儿?”
  李亚峰也想开了,反正南宫飞燕这个干姐姐都当了半年多了,这时候再真的翻脸自己也不好意思,借着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机会,李亚峰到底还是把“上当受骗”的这个哑巴亏给认了下来,不过还是随口补了一句。
  “……不过我可先把话说在头里,你以后要是再不给我说实话拿我耍着玩我可真不认你这个姐姐了,噢,对了,你以后也别动不动就诱惑我犯错误,否则我也跟你急……喂!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把你要扎的地方想好了啊你!”
  ——由于李亚峰的及时出手,南宫飞燕伤得并不重,又过了这么一会儿了,李亚峰只以为她早已经把生肌丹敷好,随口问着话就回了头,刚好南宫飞燕正半跪在地上,罗衣轻解,酥胸浅露,正在把药丸往伤口上敷。
  李亚峰头一晕,只看见一片雪白晶莹的肌肤,如玉之润,如锻之柔,一颗心儿止不住立刻狂跳起来,逼着自己硬生生把头转开,嘴上大声埋怨南宫飞燕,心里却有几分庆幸,似乎还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多看几眼……
  南宫飞燕轻轻“呀”了一声,玉颊上泛起一片红云,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欣喜,手上不停,敷好药后把衣服一紧,走到李亚峰身边,拿起刚才用来自伤的短棍,像是为了让尴尬的李亚峰能够下台,细细解释了起来。
  “弟弟,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姐姐用的兵刃名叫‘冰破’,据说是用千年寒冰石魄七分再加上烂银二分和玄铁一分打造而成的,虽然不在谱,但也算是无定乡的一宝呢!这可是我母亲当年用的东西,后来我母亲改用剑,就把它送了给我……就说你不知道它的名字吧,可分水峨嵋刺你总该认识吧?”
  “分水峨嵋刺?冰破?”李亚峰沉吟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适合狐狸精使用的兵器该是什么,摇摇头,“那就破吧。”
  “……”
  

第六十六章 梦回唐朝?
更新时间2003-10-22 13:40:00 字数:5710

 
  尽管事先南宫飞燕早就给李亚峰说过无定乡随缘城的事情,刚才又重新补充了一些,但李亚峰进城以后还是让自己看到的一切给吓了一跳。
  “姐……”
  经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虽然不能说李亚峰和南宫飞燕之间的感情又增进不少,但两个人却的确走得更近了。李亚峰也已经把刚才自己说的气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对南宫飞燕的称呼还是没有变——不管南宫飞燕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着自己的面为道歉差点儿自杀,这份情意李亚峰还是很感激的。
  “什么事啊,弟弟?”
  “……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呢?”
  李亚峰两只眼睛开始不够用了。
  本来在李亚峰的心里是把无定乡当成了一个类似动物园的地方,随缘城里面妖精多一些,那也顶多是个动物多一些的野生动物园吧——这么说原也不错,无定乡中虽然什么妖精都有,但还是各种动物成精的占了绝大多数,就连那八位长老也是一样,除了一个什么“清泉君余曼”和“刀四”从名字上听不出是什么妖精之外,其他的不是野猪就是猴子,还不都是动物?
  就算不是动物园,妖精可是要清修的对吧?清修清修,一旦占了一个“清”字,那也就应该跟那些什么荒郊野店、山寺古洞分不开了,可光是城墙就一眼望不到边儿——真不知道盖这么大一座城池是为了干什么的?
  ——李亚峰没有想到随缘城里的样子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这不完全成了“梦回唐朝”了吗?李亚峰对那首著名的摇滚可是情有独钟。
  ——随缘城里完全是一副古代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模样:纵横的街道两边房屋鳞次栉比,有茶坊、酒楼、还有似乎是经营布匹、香料、古董等等东西的各类商店,甚至还有高高悬起一个“当”字的当铺和挂着“铁口直断”招牌的相馆!通衢大道上车马行人南来北往,一个个衣冠济楚,也都是古装打扮,还有些人三五成群,旁若无人地高声谈笑着……不远处还能看见一条横贯城中的大河,河上停着几只装饰精美的画舫,上面隐隐有丝竹和谈笑的声音传来,还有一座用巨木虚架而成的无柱拱桥,连接起两岸的街市。
  随着南宫飞燕的脚步,李亚峰一边往前走一边困惑地四处望着——自己这是到了哪儿了?
  南宫飞燕看着李亚峰惊呆了的表情,抿着嘴笑了,开始解说起来。
  “弟弟,你别忘了,随缘城可是座经营了一千多年的老城了,又不像凡间那样凡是古城就一定受过战乱之苦,形胜繁华那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刚才在城外不是还夸它是什么‘满天下帝王都会之所’吗?不管这词儿是你从哪儿抄来应景儿的,姐可告诉你,跟随缘城比起来,什么过去的长安啦、临安啦那些古都可是差远了……今天你刚来,城主猪伯伯他们还等着你呢,等过几天,姐姐好好陪着你逛逛……这儿可是有不少在外边你绝对见不着的东西呢!”
  “啊?啊,是啊……”李亚峰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两眼只顾着欣赏周围只有在古装电视剧里才看到过的场面,南宫飞燕到底说的是什么完全没往心里去。
  “弟弟,我光说了我会带个客人回来,信上没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当然猪伯伯他们是知道你是华佗门的现任掌门啦,这主要是怕我的信让人给偷看了……你记着,随缘城里也住着几个对头呢。尤其要小心的是腾蛟真人、黑光尊者还有王家的家主王琦声,他们都是想霸占无定乡的人物,而且都道行高深……啊,对了,还有离恨宫的宫主佘太君你也要注意防备,她虽然可能对霸占无定乡不怎么感兴趣,但她的媚术非常了得,手底下还有不少女弟子也很厉害,有不少人明知道是要害自己可还是心甘情愿地上当……随缘城里的那些……那些秦楼楚馆有一半以上都是离恨宫开的,尤其是佘太君和腾蛟真人又是双修的搭档,和猪伯伯又一向不和……啊,再有就是百禽仙子了……她虽然无害,不过,你只要能不见她就千万不要见……”
  南宫飞燕嘴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但李亚峰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句也没记住——也不能怪他,从神农谷出来以后李亚峰虽然对美景免疫了,但现在他眼前的这些景致却是另一路,既不是“人间仙境”式的,更跟他平时所在的现实社会脱节,整个儿像是穿越时空回到古代了。
  “啊,还有一件事!金子!”南宫飞燕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失声叫了起来。
  “姐?你说什么?”李亚峰总算是从迷惑和懵懂中回过神来了——也没准儿是他对“金子”两个字过敏的原因。
  “我是说,刚才你在太白居点菜,虽说到后来李伯伯直接走了,没要你的钱,可你本来是不是打算用点石成金的办法付帐来着?”南宫飞燕捂着嘴,止不住乐。
  “是啊?怎么了?”李亚峰奇怪了。
  “弟弟,我知道你手里最不缺的就是你们华佗门的灵药,在外边有些是用不着的,不过,那些东西在无定乡可是真正的宝贝,所以你是个大富翁来的,姐姐也就忘了提醒你。”南宫飞燕笑着说。
  “提醒什么?”
  “点石成金的法术在无定乡可是连小孩都会……在这儿你要是用点石成金的金子付帐,我怕你会被人给打出来呢。”
  “啊?”李亚峰傻了,急忙追问,“姐,可是你说的,在无定乡的一般等价物是黄金!怎么这会儿又改口了?”
  “姐没骗你啊。”南宫飞燕有些狡猾一笑,“可是你该知道吧?不管你道行多深,点石成金点出来的金子过了三千年还会变回原样。在外面是无所谓啊,可在无定乡里,活个三五千年也不算什么希奇,所以,金子必须用货真价实的才行,当然啦,你要是用点出来的金子付帐的话,马上就会被看穿……不过这也没什么,最多把你给当成骗子,绑了交到猪伯伯那儿去,猪伯伯也认识你,他会替你付帐的。”
  “姐……麻子不叫麻子——你这不是坑人嘛!”李亚峰急了——自己原本还指望着在无定乡弄点儿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去给姜冉炫耀一下的,可是真金让他到哪儿去找啊。
  “弟弟,你别急。姐不是说了?你兜里那些药就是钱吗?在无定乡这可比金子值钱多了。我记着你不是说过你有什么……百芝丹啦,三时丹啦,有情散啦……咳,别的不说,就是你刚才给我的那粒药丸,你只要舍得给人,别说是金子了,恐怕差不多的宝贝都能换到手。哎,对了,你不是说你也不想当什么城主,最多站出来说句话吗?你不如在无定乡开个药铺怎么样?这样的话,用不了一天,整个无定乡的金子就能让你全给赚走你信不信?”
  “……开药铺?你算了吧。”李亚峰苦笑了一声,“姐,你还嫌我事儿不够多是不是?得,我手里有什么药你也差不多都知道,我直接把药卖给你好不好?你给我金子,也不用多,你看着给就成。”
  “真的?”南宫飞燕把身子凑近李亚峰,吐气如兰,媚笑着说,“那我可多谢弟弟了。”
  “别!你离我远点儿!”李亚峰头一晕,又想起刚才看见南宫飞燕给自己敷药的那一幕来了,正色说,“姐,我可是先说明白了。我这次来无定乡是有正事儿的。一个是要把我的乾坤袋要回来,一个是要打听一下我师父的下落还有那个叫华文昌的人的底细,再就是能学点儿东西就学点儿东西……没心情跟你胡闹。你刚才说了想借我华佗门传人这个身份用用,我也尽量配合,就看你那个猪伯伯怎么说了,毕竟我有求于人不是?不过……要是我做不到,那你也别怪我。尤其是!你别想什么歪点子!”
  ——自从李亚峰无意间瞟见那香艳的一幕以后,他对自己的定力开始没有信心了。
  “弟弟……”南宫飞燕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说,“弟弟,姐是想帮你来着……别的不说了吧,姐也不是故意要你难堪……可姐是狐狸呀!又是真心喜欢你,就算称不上是爱情吧,你叫我一声‘姐’,那姐当着你的面真情流露一下总没什么错儿吧?还有啊,你要想多学本事的话,双修真的是个好办法;尤其是在无定乡,会媚术的人多了,姐也是为你好,你过了姐这一关,破了童身,最差你定力也会大长,以后就不那么容易上别人的当了……”
  “姐,你还是算了吧。”李亚峰差点儿没气歪鼻子,“我不是跟你说明白了吗?我还小——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可我心里有爱人了好不好?我总不能对不住人家是不是?”
  “可人家姜冉对你还不是若即若离的?干嘛你就那么痴?你甚至到现在还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耶!而且,你是修道的人,双修也是正途不是?”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再这么说我跟你急!”
  李亚峰有些恼羞成怒了。和姜冉已经算是比较熟了,好几次想要说破自己对她的心情,但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亚峰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这么害羞的人——不过也看是对谁,当着曹暮、王信和南宫飞燕这些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的面,李亚峰可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行啦行啦。知道你是个情种了成了吧?”南宫飞燕轻轻一叹,难得的冲李亚峰发了一句牢骚,抬起手来往前一指,说,“弟弟,你看,到了。前面就是猪伯伯家。”
  ◎◎◎
  李亚峰只顾着脸红脖子粗地和南宫飞燕争辩,倒是忘了注意身边的事物,被南宫飞燕一提醒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穿过了喧闹繁华的街市,四周变得安静多了。
  李亚峰抬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宅子,不由得脱口赞了一声好。
  那是在青石铺成的小巷尽处的一座大宅,但粉墙遮不住楼阁纡连画栋雕梁,也遮不住远处亭亭如盖的高槐和一丛丛翠绿的修竹,说是宅子,倒更像是一座极大的庄园。
  两个人还没到门口,宅子里已经有人迎了出来。这人穿着青衫,年纪不大,眼中极为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干练的人才,他走上前来冲李亚峰一躬身,说,“您就是九先生吧?家师和几位师叔已经恭候多时了。”
  李亚峰还没反应过来还礼,年轻人又冲南宫飞燕一笑,说,“燕妹,这次你能把九先生请回来可是为咱们无定乡立了一大功,几位师叔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李亚峰急忙问了一声。
  “咳,他呀,”南宫飞燕抢着说,“他是大眼儿贼,猪伯伯的徒弟,从来不干好事儿,你不是丢了乾坤袋吗?八成就是让他给偷了!”
  “弟子名叫海青,九先生的宝物确是弟子不告而取,当时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九先生,实在该打。家师已经狠狠骂过了弟子,等九先生见过家师,弟子自当跪领九先生责罚。”年轻人被南宫飞燕这么一说,脸色有些发窘,赶紧冲李亚峰又抱拳一礼,倒是坦然承认了。
  “这……”李亚峰没有想到还没有进门乾坤袋的事情就有了着落,愣了一下,抱拳还礼说,“不知者不罪,再说也是我不小心,怎么能怪海兄呢。啊,我和南宫是姐弟相称,海兄可不要自称弟子,再说,要是从师门算起辈分来,海兄的师父和我家三祖师是兄弟,我喊一声海兄还是大大占了便宜不是?”
  “……九先生……九先生真是会开玩笑……”海青神色立刻变得惶恐起来,“弟子……弟子何德何能,怎么能当得起九先生如此抬爱……要是让家师知道了,说不得又要打断弟子两条腿了……”
  李亚峰被海青的反应吓了一跳,回头困惑地看着南宫飞燕,眼神仿佛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咳,你呀,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了不起!”南宫飞燕看看惶恐的海青,又看看一头雾水的李亚峰,噗哧一声乐了出来。
  “我说大眼儿贼,你也别这么拘束,没听说吗,这个九先生可是我的干弟弟,你要是他的弟子,那还不得叫我一声师伯了?”南宫飞燕笑着说,“还有啊,弟弟,你不知道,这天底下可没人敢跟你们华佗门的人从辈分上较真儿,你也不想想,无定乡的八位长老最小的也三千多岁了,要是按年纪算的话,就是三先生也得喊他们一声‘老爷爷’是不是?可八位长老不还是都喊三先生‘三哥’?”
  “那……”李亚峰还是没明白过来。
  “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这么说吧,能者为师,没人敢冲华佗门的传人充大辈儿,要是从三先生那儿开始算辈分的话,你这个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的辈分那可低得没边儿了,不过那也得有人敢叫才行啊?我一开始不是也叫你九先生吗?你要是不认我这个干姐姐,八位长老也得叫你九先生呢!嘿嘿,没准儿为了亲热喊你‘九哥’也说不定……其实,吃亏的是你,现在你总不好意思称呼我母亲‘妹子’吧?”
  “这是怎么说的?”李亚峰一头雾水,心里暗想,“就算是江湖大乱辈儿也不能这么搞吧?等等,照南宫的说法来看,好像华佗门的人就是无定乡的救星似的……这么说来也不能算错……咳,管他呢!我只管作自己想作的不就完了?这可是华佗门的门规。”
  打定了主意,李亚峰也是一笑,冲海青说,“得,这辈分乱就乱吧,我还是从我这个干姐姐这儿开始算,你既然喊她‘燕妹’,那我叫你一声‘海兄’也不是叫不得,就这么着了。”
  “那……弟子……啊,这个……那还是等九先生见过家师以后再说吧。九先生请。”海青瞪了南宫飞燕一眼,把话题岔开,急急忙忙带路进了宅子。
  “亏了你没当真,你还是叫我九先生吧。老子在外边的时候都喊老子祖师爷,要是到了这儿一下子到处喊别人祖师爷那可受不了……”
  李亚峰心里嘀咕着,和南宫飞燕一起跟在海青后面也进了宅子。
  海青一边引路一边说,“九先生请随我来,家师和几位师叔都在思恩堂恭候九先生。……啊,不知道燕妹有没有给九先生讲过,这里原来是随缘城城主的府第,但近六百年来几位长老都不肯出任城主,家师迫于无奈,只好独任艰巨,如今几乎已经算是家师的私宅了,不过马师叔和侯师叔也是住在这里的,这里的布置也多半是出自马师伯之手。”
  李亚峰算是博览群书了,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随着海青往宅中走,只见到处陈设华美,极尽巧思,又不由得赞叹起来,“好一座庄园!海兄,单看这宅中的布置,就已经知道主人胸中自有丘壑。”
  “九先生夸奖了。”
  “弟弟,你这话我可是爱听,你不知道吧?我马伯伯可是文武全才呢!”
  三个人边走边说,穿过一进庭院,绕过一条花径,只听见水声渐喧,再走几步,是个花园,一片银瀑从花园东首的假山上直泻下来,注入一座池塘,池塘中不计其数的红荷盛开着,池前不远处有一座华堂,额上写着“思恩堂”三个字。
  “就是这里吗?”李亚峰刚问出口,就听见一个粗豪的声音哈哈笑着说,“佳客远来,佳客远来,哈哈,可把俺老猪等惨了!”
  

第六十七章 狐狸和牡丹
更新时间2003-11-10 12:21:00 字数:5430

 
  3月4日。午前。
  无定乡,随缘城,随缘城城主猪三府第。
  思恩堂前,李亚峰顺着声音来处看去,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呵呵笑着迎上前来。大汉顶着一个油光光的秃头,一脸浓浓的络腮胡,衣襟敞开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虽然嘴里自称着“老猪”,可看他的样子反倒像个杀猪的屠户。
  “哈哈,九先生,可把俺老猪等惨了。快请快请,大家伙儿都等着九先生呢!”
  大汉笑哈哈地又把话说了一遍,拉着李亚峰的手往思恩堂里就走。
  李亚峰从大汉的话里知道他应该就是随缘城城主猪三,可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副模样,又听猪三叫自己“九先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稀里糊涂地就被大汉拽进了屋子里,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南宫飞燕,却发现南宫飞燕嘴角含笑,好像在看一出好戏似的,心里不由得又犯了嘀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子的辈分到底是怎么算的啊……”
  进了思恩堂的正厅,李亚峰又吃了一惊。
  时间快到正午,厅中洒满了阳光,明亮得很。六桌当门对坐的筵席已经摆好,最里面正对着厅门的两张长案显然是主位,李亚峰心里倒也不谦虚,暗暗琢磨,“这两张桌子如果有一张是身边这个什么城主猪三的,那另一张就该是老子的了吧?”
  厅中两侧还各有两张长案,案后坐着两男两女,旁边有人侍立,看样子应该是无定乡的长老级人物。四个人看见大汉拽了李亚峰进来,也都立刻站起身来冲着李亚峰微笑施礼。
  果然,大汉不由分说把李亚峰按到了正对厅门的两张长案中左边的一张后面坐下,开口哈哈笑了几声,拍拍脑袋,冲着大家说,“几位,别都愣着啦,还不自报山门?”
  左首第一桌前坐着的是个青衫的儒生,眉长鼻挺,脸色白净,三缕长髯垂在胸前,一副饱学宿儒的模样,首先冲李亚峰又一拱手,笑着说,“九先生可是来迟了,我是马五。”
  “马五?啊,那他应该是匹野马变的……奇怪,都说马瘦不知脸长,他虽然不胖,可脸也不算太长吧?”李亚峰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是好,只好不说话,含笑还了一礼。
  马五说着又向对面一指,说,“他们两个是七妹和八弟,七妹姓花,八弟姓侯,小燕子也应该给九先生提过了吧。”
  “姓花还可以理解,可姓侯?不是姓‘猴儿’吧?”李亚峰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转过头打量花七和猴八。
  “嗯。”李亚峰暗暗点头,心说,“这两个倒是的确人如其名,不像那匹马一样让人看不出底细来。猴八果然是尖嘴猴腮,精瘦精瘦的,虽然变成人了身上没毛,不过跟电视上演的《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到的确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这个花七是什么花成精?漂亮是不用说的了,反正也是变的,可看她这副端庄的样子好像神圣不可侵犯似的,真是,不就是个妖精吗?打扮得跟个诰命夫人似的!不过……也不象是装出来的,她给人感觉就是这种气质……”
  “啊,牡丹!”李亚峰突然悟出来了,心里一动,不自觉间脱口喊了出来。
  花七正给李亚峰弯身施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李亚峰把自己的原形给叫了出来,一下子愣住了。
  李亚峰话是脱口而出了,可立刻也明白过来自己惹了祸——自己对妖精的原形感兴趣也就罢了,不过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可实在是失礼。南宫飞燕也给自己说过,妖精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修练成人形的妖精一般都不乐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原形,有的甚至当成隐私,谁知道了就和谁拼命——就算这八位长老不怎么在乎,现在也似乎基本上都是用自己的原形当了姓氏,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乐意被人当面指出来不是?我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嘛!不成,得想办法补救!
  “啊,我是说……”李亚峰反应得快,脑子一转,把话接了下去,“我是说花……花姨的相貌太美,让我一下子想起来两句诗……这个……‘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花姨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国色天香’啊!正巧这两句诗不是说牡丹的吗?我本来是想赞一下花姨之美,可因为太过惊艳,一下子把诗给忘了,连‘国色天香’都想不起来了,这不,就直接喊了声‘牡丹’。还让花姨和几位前辈见笑了。”
  ——得,登徒子的名声这下子是跑不了了,不过……总比把人家的原形给叫出来强吧?这就算是碰巧了不是?而且……牡丹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东西,我这也是夸她……亏了她不是黄鼠狼变的……咳,再说了,我还叫了一声“花姨”呢!她总不能跟我计较了吧?
  花七本来秀眉微蹙,似乎想要斥责李亚峰,但听了李亚峰急智之下的解释,心里虽然明知道李亚峰是临时改口,但也知道他这毕竟是为了尊重自己才这样掩饰,微微一笑,倒也没生气,又向李亚峰施了一礼,直接把话说开了。
  “九先生真是神目如电,妾身的原身正是一株木芍药……不过,九先生这一声‘花姨’,妾身可真是有些受不起呢。”
  “……”李亚峰脸色发窘,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九先生也不必自责……”坐在马五下首的道装丽人含笑说,“当年花姐游戏人间,植根于大内,唐玄宗见之惊艳,问侧近长安城中传唱牡丹诗者以谁居首,当时那人回的就是九先生刚才的那句‘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听了九先生这一句赞词,花姐在心里只怕已经把九先生当成知己了。”
  李亚峰一惊,一下子也想了起来。
  ——对啊,我曾经在书里读到过!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唐玄宗内殿赏牡丹,问程修己曰,‘京中有传唱牡丹诗者,谁称首?’对曰,‘李正封诗云,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时贵妃方宠,上因谓妃曰:装镜台前饮一紫金盏酒,则正封之诗可见矣”!
  ——怎么?这个什么花七就是那时候的牡丹?天!这个无定乡怎么搞的?刚才碰见的是李白,这会儿又出来个唐玄宗见过的牡丹?嘿——也太巧了吧?咏牡丹的诗多了,我怎么就蒙出这么一句来?
  李亚峰心里想着,嘴上倒也没停——反正都已经夸过了,再加上她也的确漂亮,那就不如再夸上几句——又不是说什么违心之言——不就是当个色狼吗?老子认了还不成?
  “花姨,我与飞燕姐弟相称,那自然该称您为‘花姨’了……真是没想到,花姨原来就是唐玄宗的殿中的那株牡丹!咳,李隆基那小子也真是太不识趣,花姨绝色,早有‘一城之人皆若狂’的美誉,那杨玉环想来虽然应该不丑,但与花姨相比,最多也不过算是庸俗脂粉,他竟拿贵妃与花姨做比,当真是该打!”
  “……九先生谬赞了。”花七听了李亚峰的话,虽然依旧谦让,但看李亚峰语出由衷,也的确有了几分知己之感,浅笑一声,接着说,“九先生,九先生大驾光临,本来我家四哥也该来的,只不过他怕三哥逼着他做什么城主,就偷了懒,让妾身代他来了,真是失礼得很。等九先生诸事忙完,还请到迷花谷一游。”
  “哈哈,那是一定要去的。”李亚峰长出一口气,心里连叫“好玄”,虽然花七还是没有认自己这个“贤侄”,但总算是把窘劲儿给缓了过来,不禁向刚才为自己解围的道装丽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出家人晓艺,见过九先生。”道装丽人见李亚峰向自己望来,打个稽首,又是一礼,这才通名报姓。
  “妈!怎么你又穿上这一身了?你好好的,自称什么出家人啊?”还没等李亚峰答话,一直躲在李亚峰身后的南宫飞燕一下子跳出来扑到了道装丽人的怀里,撒着娇叫起来。
  “啊,原来是南宫阿姨,飞燕姐对我一向都很照顾的。”李亚峰立刻明白过来,眼前这个自称“出家人晓艺”的道装丽人就是干姐姐南宫飞燕的母亲南宫晓艺,不由得留了几分心,忙打声招呼,偷眼打量起南宫晓艺来。
  “嘿,果然是南宫他妈,真是不仔细看不知道,这仔细一打量就认出来了,和南宫还真像!不过……南宫可不如他妈漂亮,要是她有他妈一半儿漂亮,再加上平时那个媚劲儿嗲劲儿……缠起人来老子恐怕还真把持不住……”
  南宫晓艺穿一身杏黄色的道袍,腰间松松地系着湖绿丝绦,没有做什么刻意的修饰,垂髻长发象流水般披散在肩上,皮肤光润细腻,白若凝脂,眼波盈盈,微笑时神光离合,满室生娇。李亚峰初看时也不觉得她怎样,不过是个一般的美女,虽然她看上去最多也不过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就像是南宫飞燕的姐姐,但肯定也是个修炼有年的狐狸精,又的的确确是南宫飞燕的母亲,怎么也比自己大着一辈儿……可这细一打量,只觉得南宫晓艺越看越是令人心动,她对面又坐着个刚让自己碰了钉子的牡丹花精,形容端庄,对比之下,就更显得娇媚可亲了。
  李亚峰刚开始还记得胡思乱想,可到了后来竟舍不得把眼光离开一点儿,只知道南宫晓艺在低头给南宫飞燕说着什么,似乎又在给自己说什么,可自己却只顾了看她的樱唇细颤,忽地就起了亲亲这张小嘴我死而无憾的念头,痴呆呆愣着,一步步慢慢向南宫晓艺的方向走去。
  “我说南宫妹子!你这是想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九先生年纪还不到弱冠,可禁不住你的天狐心法!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啊!”
  在李亚峰就快要走到南宫晓艺跟前,接下来不知道要办出什么事情来的时候,突然耳中蓦地传入一个粗豪的声音,顿时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震得自己两眼发黑,下意识地一提气,瞬间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一抬头,世界一下子变得清明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南宫阿姨,你怎么一上来就出小侄的丑呢?啊,这位前辈就是随缘城的城主猪前辈吧?多谢了。我这次来无定乡,除了飞燕姐的拜托之外,也是为了本门师长之事,想请教一二。”
  李亚峰也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着了道儿,又深吸一口气,暗暗平定心神,做好了随时出手打架的准备,朗声发问。
  但发问归发问,李亚峰的眼光却盯紧了震醒自己的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把问话的对象也转到大汉那里,再也不敢再向南宫晓艺瞄上一眼,甚至连华佗门的招牌也抬了出来,还把话说得含糊不清——千年狐狸精的迷人手段还真不是闹着玩儿的,李亚峰有些明白,自己的这点儿修为恐怕赶不上座中的任何一个,现在唯一可以倚仗的大概就剩下自己的身份了。可话说回来,无定乡不是有求于自己吗?这一上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是怎么回事? 李亚峰越来越困惑了。
  “九先生莫要生气,三哥也别急,原是出家人的不对。”道装丽人神色一整,说,“九先生初来无定乡,刚才听小女说九先生也答应了为收拾现下局面出头,这原是咱们无定乡的福气……不过,三哥,你是知道的,别人也还好说,斗智也好力取也好都不怎么困难,就是那条蛇不好对付,听说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当年姐姐遗失在凡间的《天狐秘笈》给找到了,这样一来,她的媚术就更上一层,若是九先生事前不知,落单的时候碰上她,只怕会上当。小妹这才相试,也是为了让九先生存个防备之心。三哥,你也就别怪小妹了。”
  李亚峰没敢往南宫晓艺的方向去看,但这几句话是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心是放下来了,但也差点儿没给气死,暗暗地直发牢骚,“防备什么啊?你女儿是我的干姐姐,我就算不叫你‘干妈’不也喊了你一声‘阿姨’了吗?你刚才还替我解围,那我哪儿能防备你啊?你明说了不就得了?你恐怕是觉得老子夸那个牡丹精没夸你你心里不乐意吧?你都自称‘出家人’了,又算是我的长辈,闹什么闹!你勾搭我那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老牛吃嫩草?不对,你这不是老草找嫩牛嘛!”
  “南宫妹子,就算是你有理,可九先生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你怎么能胡来呢!就算九先生不说什么,你也别当众削俺老猪的眼眉啊!”大汉听南宫晓艺顶了自己一句,似乎是有些不高兴,忘了回答李亚峰的问题,反倒冲南宫晓艺嚷嚷上了。
  “三哥,话也不能这么说,九先生虽然是九先生,可他也是小女的义弟,你们兄弟八个和三先生有过约定不假,可这约定和小妹无关啊?等一下你们只管叫九先生‘九哥’就是了,我可是要称呼一声‘贤侄’的,要是三哥肯叫小妹一声‘阿姨’,小妹却也乐意认你这个不怎么‘贤’的侄子。”
  南宫晓艺含笑回嘴,这几句话一说出来,除了大汉气得满脸通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之外,整个大厅中所有人都乐了。
  “你……你……”大汉冲南宫晓艺“你”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别的应对之词,一转身,反倒朝李亚峰埋怨开了。
  “我说九先生,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认小燕子当干姐姐呢!你这么一闹,让俺老猪这张脸往哪儿去摆啊!这……这回俺老猪是让九先生你给害惨了,被南宫家的给吃定了……”
  “这个……”李亚峰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好像也明白了些——准是当年无定乡的这八位长老和三祖师有过什么约定,比如称呼华佗门中人“三哥”、“五哥”什么的,轮到自己的话大概是该叫“九哥”,这个猪三可能又是个《天龙八部》中南海鳄神式的人物,对辈分特别在乎。自己认了南宫飞燕当干姐姐,这让猪三绕来绕去把他的辈分给绕到最小了……别的也就不用说了,南宫飞燕他妈南宫晓艺肯定也是个难缠的角色,趁这个机会跟猪三一闹,猪三连分辨的余地都没了。
  “猪前辈。”李亚峰想了想,干脆也不管猪三光叫别人通名,自己却一直忘了说明自己就是猪三,直接就认定猪三就是猪三了,“猪前辈,我和你口中的‘小燕子’姐弟相称的确是事实,我也不知道三祖师和几位前辈有过什么约定,但要让猪前辈喊我‘九哥’,我年纪轻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事,是绝对当不起的……再说,江湖大乱辈,要是让我从三祖师那里跟下来也冲猪前辈喊‘祖师爷’,嘿嘿,说实话,我也不怎么高兴。要不然这样,大家都爽快一些,如果猪前辈不嫌弃,我的辈分就从飞燕姐那里算起来好了。称呼你一声‘三叔’怎么样?”
  

第六十八章 猴子发威 野马擒龙
更新时间2003-11-10 12:22:00 字数:6995

 
  李亚峰猜得没错,当年华三和无定乡的八位元老的确有过约定。
  据说,当年无定乡的八位元老在结为兄弟之后,曾一起遇到过一次危难,是华三在千钧一发八个人都要完蛋的时候及时出现舍身相救,然后又“折节下交”,想要和八个人也结拜成兄弟。不过,以清泉君余曼为首的八个人感念华三的救命之恩,却非要自居为奴。华三自然不干,争执的结果,八个人都称华三为“三哥”,同时也约定对华佗门今后的传人都平辈相称,统统认做兄长。
  当然,要是论起年纪来,这八位本来就不知道比当时的华三大了多少,更不要说和当时连生还都没有生出来的华四、华五、华六……他们相比了,不过,就是为了华三舍命相救的恩情,本来甘愿为奴的八个人还算是占了便宜。虽然这样一来辈分就乱了,但当时的华三本就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更何况华三自己的祖师爷华佗也曾经和救过华佗一命的李家订过类似的约定,华三这么做也不算是离经叛道——其实就算是离经叛道也无所谓,反正华佗门本来就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什么的非常感冒。
  虽然在华三的帮助之下,八个人有惊无险地躲过了那场危难,但经过那一次危机之后,八个人也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于是华三又想了个办法,让八个人隐去真名,再隐居起来——这个隐居的地方就是如今的无定乡了。至于无定乡的开发和以后的各种纠葛,那都是后来才发生的事情。
  就在华三不告而别之后,为了纪念华三对八人的种种恩情,留在无定乡的八个人在随缘城里的城主府第里还特意建了一座“思恩堂”。
  同时,也是因为这八位元老和华佗门有这么深的渊源,所以尽管无定乡在最近这几百年里暗潮涌动风雨欲来,八位元老和华佗门的传人也有过接触,但他们却都没有对华佗门提出过援手的要求——本来华三这个“三哥”就是怕了这些麻烦才躲出无定乡的,哪能再把麻烦往“四哥”“五哥”……他们身上推呢。
  不过,不管八位元老是怎么想的,南宫晓艺对这些都并不在乎,她虽然是狐六的干妹妹,和清泉君余曼以下的八个人也都兄妹相称,但她心里最看重的还是无定乡的安宁,这一次南宫飞燕认了华佗门的传人当义弟还把他给带了回来,南宫晓艺心里实在是高兴极了。
  ◎◎◎
  筵席开始之后,虽然猪三、马五、花七、猴八四个人对自己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难都语焉不详,但李亚峰就从他们的话中理出这些头绪来倒也没花太长时间。而李亚峰一开始就自居晚辈,这更是让马五、花七和猴八觉得有了面子——毕竟不管怎么说,李亚峰才十七岁,让自己叫他一声“九哥”虽然不是不可以,但的确是怪怪的。
  至于城主猪三,他虽然也觉得这似乎有些违背当年和“华三哥”的约定,但李亚峰和南宫飞燕早就认了姐弟也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他正像李亚峰所想的一样,最在乎的东西之一就是自己的辈分,本应兄长相称的李亚峰却自认是他的“贤侄”,他偷着乐还来不及呢——席中猪三对李亚峰的态度越来越热乎就是最好的证据了。李亚峰甚至开始在心里暗暗认为,猪三这条大汉其实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死心眼儿,因为在该装糊涂的时候,他好像比谁都糊涂。
  ◎◎◎
  “贤侄,俺老猪不知道小燕子这丫头都给你说什么了,可是你用不着在乎。你既然来了咱无定乡,那就该吃的吃,该玩的玩,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你……你叫俺一声‘三叔’,那你三叔还能让你吃亏?来,先陪三叔干了这一杯!”
  猪三喝得满头大汗,干脆彻底把衣襟给敞开了,看样子要不是座中还有女眷,恐怕早就光了膀子,一口一个“贤侄”地叫着李亚峰,笑得合不拢嘴。
  “三叔这是怎么说的,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是三叔的晚辈不是?有什么事儿三叔你只管吩咐下来。你侄儿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可也是从华佗门里出来的,这除了治病救人,下毒也是一把好手!再说,华佗门里面儿别的东西没有,要宝贝那是多了去了……三叔,你只管吩咐就是了,小侄是义不容辞。”
  席上气氛热烈,话赶话的,李亚峰也有点儿兴奋过头儿,一开始的防备之心早就丢到了一边儿,把大话就说出去了。
  “贤侄,正像三哥说的,无定乡的事儿贤侄真的不必太过在意。”猴八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搁,一边挥手让身后的侍从添酒,一边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不就是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孽畜想要造反嘛,咱们兄弟几个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想当年咱们兄弟们横行天下的时候,那几个孽畜还都吃奶呢!也用不着几位哥哥动手,等我把酒喝足,这就出去全都打杀了!”
  “……”李亚峰一愣,不知道该把这话怎么往下接了,要是说猴八讲得好,没准儿他真就出去杀人了,那自己刚才说的那些甘愿出力的话不就成了废话?再说了,就他?他打得过人家吗?这都上千年了,到现在这几个人不还是在等华佗门的传人来解围?可要是说他说的不好……看猴八这没喝三口酒就醉醺醺的架势,没准儿他就冲自己翻脸了。只好随着气氛哈哈大笑,心里却在嘀咕,“都说猴儿爱喝酒,真是不假,看这个猴儿几杯酒下肚,真还就把自己当成齐天大圣了……”
  “怎么?贤侄?你不信?”猴八看李亚峰只是笑不说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伸手把刚添满的酒杯半举着,嚷嚷起来,“贤侄,看样子你是不知道,这可不是我吹牛,也就是和华三哥他约好,把以前的名姓全都不要了,要不然……嘿嘿,贤侄,你去打听打听,也别说几位哥哥,就是我‘峨嵋一圣,玲珑七海’的名头,那也不是吓人的!嘿……”
  “老八!”听猴八把当年的外号叫了出来,马五脸色刹那间就变了,一拍桌子,斥责起猴八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当年的事儿还不够丢人的吗?”
  “五哥……”猴八一吐舌头,好像知道自己错了,一低头,讪讪地坐了下去,只不过嘴里还在小声嘟囔,“在座的又没有外人……说说怕什么……”
  听见马五骂上了猴八,李亚峰心里一动,有些清醒了,暗自琢磨,“峨嵋一圣,玲珑七海?那是什么东西?前半截还好说,可后半截太吓人了吧?口气这么大!不过……没听说过啊?咳,我没听说过那太正常了,我又不是妖精……可听这只猴儿说的话,看样子其实他们八个都挺厉害?这是……”
  “让贤侄见笑了。”马五看李亚峰好像出了神,知道他是在想猴八的话,微微一笑,冲李亚峰解释了起来,“贤侄有所不知,你的这八位叔叔倒也还都有些来历,要不然也不能和你华佗门相交。不过……我们和华三哥自从隐居无定乡之后,真名和过去的绰号全都不再用了,有道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不是?啊?哈哈。无定乡现下确是有几个不吃敬酒的东西,但也不过是疥癣之患,不足为惧,若是他们真的不知好歹硬要做出点儿什么事儿来的话,那我们自然也不会客气。”
  “那是当然了,几位叔叔的本领小侄可是信得过的。”李亚峰脑子转得飞快,嘴上答着马五,心里却已经把松下来的那根弦又崩得紧紧的了——倒不是怕这些人会对自己怎么样,可听他们说话,似乎他们不是属于“惹不起”的那一类,而是“根本惹不得”!所谓的“有些来历”,八成儿就是他们曾经“恶名满天下”!
  好在他们和我是一伙的……李亚峰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庆幸,可突然却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浑身如坠冰窖,从骨髓里往外冒开了凉气。
  ——三流武侠小说里不是有那么一类常有的情节来着?有那么几个厉害得不得了的邪道高手因为恶名太著,引出来什么隐名的正道宗师把他们给治住,然后正道宗师出于怜才之意,不杀他们,反倒把他们封到一个什么地方去,让他们立下从此不履人世或是不杀生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誓言……这八个妖精不会也是这种东西吧?那把他们封住的正道宗师就是三师祖华三?不会吧?要是在小说里的话,他们可是早晚要出来……而且那些破了誓言出来的邪道高手找当初封住自己的正道宗师的弟子报仇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虽然小说里总是说他们到头来百分之百会输得很惨,可自己现在眼前这些人要是冲着自己来的话……
  李亚峰差点儿没哭出来——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想到的事情是真的,只要自己和这八个人动手,输得很惨的人百分之一万会和小说中完全相反——根本用不着八个,来上一个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不过……等等……
  李亚峰暗自摸了摸口袋,乱跳的心总算定了一点儿——好在自己和曹暮、王信一块儿研究的那几招杀手锏必杀技需要用的法宝自己还带在身上,万一有什么不对,就凭“八剑图”也能捞回本儿来吧?
  李亚峰胡思乱想着,但马五的话说出来之后南宫晓艺却有不同的意见,本来她就主张让华佗门中人来收拾无定乡的局面,驳起马五来竟有些滔滔不绝了。
  “五哥,话不是这么样说的。没错儿,就凭现在那几个孽畜的本事是不能把无定乡怎么样,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你想想,这么多年,他们为什么没有动手?除了华佗门的名头震着,恐怕人家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你们八兄弟的底细……就算是你们不说,小妹觉得,猜也能猜个差不多,别忘了,当年小妹也是猜出来的……要真是那样他们还敢出头的话,足以证明他们也不会是太省油的灯!另外,在无定乡中若论道行法力或许确是几位兄长和姐姐们居首,但无定乡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焉知就没有能者隐藏其中?他们到时是敌是友可是不好分辨……还有,纵然兄长和姐姐们本领了得,但无定乡可经不住你们斗法折腾……真要打起来……别人我不知道,我当年可是见过五哥你的本事,要是你真动起手来,那可不是山崩地裂几回就能止得住的,那无定乡还要不要了?”
  “南宫妹子说得对。”马五赞同地点点头,“南宫妹子,你自然晓得的,就是因为这个,我们兄弟也一直没有真个动手……所以贤侄的这个身份还是很有用处的,只要贤侄在赛珍大会上一亮相,也不用我们兄弟动手,有谁敢不服华佗门?”
  “不错,正该借贤侄华佗门传人的身份压服那群孽畜。”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花七也颔首称是,同时也转头向李亚峰说,“贤侄,原本就是把无定乡中人都杀个干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当年花姨和你几个叔叔杀戮过重,如今也都倦了,倒要让你辛苦一下,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李亚峰好玄没让这几个妖精随口交谈的话给吓着。
  “不是山崩地裂几回就能止得住的”——那还能怎么样?这意思,排山倒海都是小菜一碟?
  “就是把无定乡中人都杀个干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的花姨,无定乡里可是有两万多妖精啊!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杀了?那还不算大事?你的原形是牡丹花?就冲你这话,我看你简直象原子弹成精!
  ——***这些人当年都干过些什么?
  “还请花姨放心,刚才小侄也说了,几位长辈但有所命,小侄无不遵从。”李亚峰心里发着虚,嘴上却答应得极为痛快——李亚峰想得明白,反正我来都来了,哪能说不答应?不答应的话你们翻脸了怎么办?再说,我还有事儿求你们呢。
  “哈哈,其实贤侄也不必太过在意。”马五微笑着说,“贤侄无需做什么,要是真打架,我们几个老不修也不能让贤侄动手不是?这不,正巧再过十天就是无定乡百年一度的赛珍大会,贤侄不妨在会上露个面,把身份亮开,再当众叫三哥一声‘三叔’。我看,这么一来,也就没人敢再动什么歪心思了。”
  “五哥,你和二哥是咱们的智囊,如今二哥不在,那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个主意也的确是不错,不过,贤侄要是在赛珍大会上露面的话,总要有点儿什么宝贝拿出来才行啊。”猴八把话接了过去。
  “那是自然。”马五似乎早就想好了,笑着说,“上一次赛珍大会上三哥是魁首,这一次贤侄出场一定也要拿个第一才行。嗯……二哥那里不用说了,还要给问石子打个招呼……至于宝物嘛,我这里还有当年张僧繇在金陵安乐寺画的那四条白龙,怎么样?这东西拿出去夺个魁首应该不难吧?”
  “什么!”马五话还没说完,花七就不顾自己端庄的形象,失声叫了出来,“五哥,你说的是真的?”
  “这还有假?”马五怡然自得地捋着胡子说,“七妹,我知道你最好丹青,当年听说张僧繇画得还算是不错,就出去找了他一趟,逼着他给白龙点睛。那小子果然有点儿本事,点睛之后那龙竟然活了,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它们给治住,重又收到画卷之中,又把那两条还没点睛的也给偷了回来。呵呵,本来是打算等你寿辰的时候送给你的,不过现在给了贤侄,你也没什么话说吧……”
  马五说着说着住了嘴,因为花七根本就没听,只是喃喃自语,“顾陆已往,犹为冠冕,盛称后叶,独有僧繇……但一支青笔,怎能夺造化之功?金陵安乐寺张僧繇画龙点睛,我只以为是虚传,没想到竟是真的……画龙点睛……雷电破壁……”
  李亚峰也让马五的话吓了一跳,他倒不是对古画丹青很感兴趣的那种人,但听见传说中的“画龙点睛”居然真有其事,尤其是马五说他把破壁升空的两条白龙都给制住了又重新收回画里,脑子里更是一阵发蒙——他不就是匹马嘛!可哪国的马能没事儿随便抓几条龙给别人祝寿玩儿啊!
  花七傻了,李亚峰愣住了,马五左右看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呆在了当场。
  “哈哈,我说老五,小七儿就是喜欢什么书呀画的,你有什么好画还敢自己说出来让她知道?你要给贤侄见面礼也不是这么个给法吧?”
  猪三哈哈笑着大声说,“老五,你根本不用担心,贤侄手里有的是宝贝!咱们无定乡这点儿地方还能有比贤侄更富的?不说别的了,就是前两天俺徒弟小青从贤侄那儿偷来的那个乾坤袋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好东西你连见都没见过!”
  说着,猪三一招手,把李亚峰领到思恩堂来以后就一直侍立在猪三身后的海青赶紧跑到后堂捧出一件东西来,正是李亚峰失落的乾坤袋。
  猪三把乾坤袋交还给李亚峰,眨眨眼,说,“贤侄,俺这个小徒弟为了赛珍大会到处去偷东西,居然把你的乾坤袋也给偷来了,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一片孝心呢还是因为灵物认主他打不开袋子,结果就交到了俺的手上。这东西当年俺老猪在三哥那儿看见过,知道这宝贝是你们华佗门的,狠狠打了这个不识尊长的家伙一顿,宝贝可是好好地给你保存着,里面的东西也一样儿没动,现在完璧归赵。不过,俺老猪虽然没打开看过,可这里面的药香实在是非比寻常啊。你看看你花姨那个样子,现在你五叔手里的那什么古画恐怕是没法子给你了,照俺老猪的意思,你就从你这个乾坤袋里随便拿点儿什么出来,说不准这回赛珍大会的魁首也就定了!啊,你看好不好啊?你放心,你这几个叔叔阿姨的也不能让你白忙活,该给的见面礼还是非给不可的……哈哈,不过你那个马五叔恐怕就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喽!”
  ——临了,猪三还没忘了再损马五一句。
  “这个……小侄这个袋子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海青兄的打算是白挨了,呵呵。不过小侄是华佗门出身,说不得要随身带上几味药,说起来倒是有些还算是少见,若是叔叔中意,其实只管拿去也无妨。”李亚峰恢复了平静,赶紧从猪三手上把乾坤袋接了过来,嘴上说得倒是大方之极。
  “哈哈,贤侄,你也休要自谦,华佗门的药物这天下有哪个不想要?只不过是没有这个本事罢了,就连俺老猪和你这几个叔叔阿姨,说是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恐怕也会动心的啊。”猪三自斟自饮了一杯,笑着说,“不过既然贤侄认了我们几个做长辈,那我们可就不能开这个口喽。倒是该反过来给你东西才是。”
  “所以啊,贤侄,你不如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给我,这就无所谓了。”猴八一乐,说了这么一句,整个席上的人全都乐了。
  “好你个老八,我还想等散了席再找贤侄单独说呢,你倒好,直接在席上就说出来了,你这张猴儿脸还要不要了?啊?”马五一口酒呛了出来,笑骂猴八。
  李亚峰也笑了,这才算是真正把心放到肚子里——就看这几个妖精“叔叔”妖精“阿姨”对自己的态度,完全是一家人的感觉,没必要担心什么,自己刚才的想法似乎是太过杞人忧天了。反过来,既然是一家人了,那他们还不是越厉害越好?自己难道还怕自己的帮手本事太大不成?
  ——不过,恐怕连李亚峰自己也没意识到,自从他进了思恩堂,他在城主猪三和他的这几个兄弟面前,自己并没有权威可言才是他不能安心的最大原因;而刚才猪三、马五、猴八的话却突出了他的优势——自己手里有他们想要的药物——这才是他在潜意识中能够放下心来的真正理由。
  当然,李亚峰也不会想到,这些让他能够安心的话其实是这些比他年长了不知道多少,“狡猾”了不知道多少的老妖精们出于对他的爱护之心——或者说是为了让不知所以的李亚峰在潜意识中能够真正接受他们——而故意说出来的。姜,总是老的辣。
  “三叔,从刚才起,大家都在说什么‘赛珍大会’,这到底是什么啊?我没听飞燕姐讲过。啊,当然,既然几位长辈都吩咐下来了,小侄说不得总要尽力巴结的,从这个‘赛珍’的名目上来看,似乎是类似什么珍宝大会的东西……小侄身上倒的确是有不少宝贝,就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合用,等一会儿还要让几位长辈费心看一下才是。”
  “呵呵,倒是你五叔我糊涂,总该早给贤侄讲个清楚,不过也没有什么太多可说的东西,这赛珍大会其实是……”
  马五一笑,正要给李亚峰解释,忽然从门口进来一个年轻人,样子年纪都和猪三的徒弟海青相仿,但脸色却很是不好,几乎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没有管堂内的情形,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开口就冲猪三喊开了“师父”。
  “师父!佘太君和腾蛟真人,还有知古斋主问石子求见!”
  

第六十九章 华佗门掌门的化学武器
更新时间2003-12-23 20:14:00 字数:5637

 
  “嘿……”听了闯进来的年轻人的话,猴八先骂了起来,“这几个东西!喝酒正喝得高兴,怎么?特意过来煞风景的啊?不见不见!”
  “小东!”猪三不理猴八,倒冲年轻人发开了脾气,“你小子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啊!这点儿小事儿看把你给慌成什么样子了!你不要脸皮,你师父可要!去,自个儿先去领一百板子然后再来回话!”
  “三哥,你也别怪小东。”南宫晓艺又出来打圆场,“这事儿也透着奇怪,腾蛟这条孽龙和佘太君可是从来也没到你这儿来过不是?就说佘太君,自从六百年前赛珍大会上你赢了她那株珊瑚以后,和你可是越来越是不和了,怎么会突然来找你?还有问石子那个家伙,他也不应该和这一龙一蛇走到一块儿去啊?”
  “南宫妹子说得有理。”马五也发话说,“三哥,我看他们三个恐怕都是冲着贤侄来的吧?”
  “不会。”花七把话接了过去,“五哥,贤侄要来无定乡的消息连小妹一家都是你亲自来谜花谷说的,怎么可能泄密呢?”
  “话是这样说不假……”马五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慢慢地说,“近千年来华佗门传人虽然偶尔和咱们兄弟也有过交往,但再次踏入无定乡在华三哥之后贤侄还是第一个。贤侄在凡间闯下了不小的名声,无定乡虽然闭塞,但有心人也该听说过了……也就是说,小燕子在凡间和贤侄的接触同样应该有人知道,这次小燕子要带个人回来的消息也没有保密,只不过没有说带回来的人是贤侄罢了……这么一来,他们几个也没准儿猜到了来人就是贤侄也说不定。华佗们传人重入无定乡,腾蛟应是最为关心,恐怕是他拉上佘太君来探探虚实……”
  李亚峰在一边听着几个人的对话,只觉得似乎“腾蛟真人”“佘太君”的名字听南宫飞燕说过似的,刚想小声问问南宫飞燕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从进了思恩堂以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南宫飞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奇怪了,她跑到哪儿去了?”李亚峰心里琢磨着,倒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几位叔叔、阿姨,我觉得既然他们求见,不管他们是敌是友,我听飞燕姐说过,现下无定乡虽然暗地里有些不稳的迹象,但至今不还是保持着个天下太平的样子不是?三叔又是城主,说不得,来者都是客,不见似乎不好吧?”
  “贤侄说的对。其实今天来的这三个,除了腾蛟真人那条孽龙想要造反之外,佘太君只是和三哥有些不和,虽然她和腾蛟是双修的道侣,但也似乎不愿多事。至于那个知古斋的问石子,他更是个什么都不管的闲人,不过他是赛珍大会的评判,贤侄既然要在赛珍大会上亮相,还是见一见他为好。说到底,之所以把贤侄的身份保密,无非就是怕贤侄在来无定乡的路上被人拦截,如今贤侄已经进了无定乡,自然也就没了顾忌不是?”马五给李亚峰解释了几句,又向猪三点了点头。
  猪三满不乐意地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吩咐下去,海青前去迎客,侍从也重排了座位。猪三和李亚峰依旧在正对着厅门的主位,马五的座位移到了右首,左首又添了三张长案,也摆好了酒菜。
  没多大功夫,海青就领着几个人进了思恩堂,以猪三为首的众人也都站起来向来人施礼。
  “猪老三,今个儿我可不是来找你的,咱们之间的那笔账还有的算呢!”海青身后的中年美妇一进门就冲着猪三发了话,奇怪的是,她的话里虽然满是火药味儿,但语声轻柔有如仙乐,让听者怎么也无法冲她生气。
  “哈哈。”猪三打个哈哈,“佘太君,不就是一株珊瑚嘛,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这都快六百年了,还是念念不忘?哈哈,来者是客,正巧俺老猪今天设宴,佘太君,你既然来了,就也喝上几杯如何?啊,对了,还有腾蛟真人和问石子,你们两位也赶紧入席吧?”
  “叨扰了。”佘太君旁边的瘦高老道眉毛不抬,冷冰冰崩出三个字,自己走到左首第一席坐了下来。
  李亚峰也把自己的注意力从中年美妇佘太君身上转开——这个老道就是什么“腾蛟真人”了吧?刚才猪三他们都叫他“孽龙”,那他的原形应该是龙了?不,最多是条没长角的蛟龙……看他这气哼哼阴森森不近人情的样子,八成就是专门让洪水泛滥的那种东西。咦?他脸上怎么有道这么长的伤疤?他应该也有不低的道行吧?怎么不知道把伤疤给去了?耍什么个性啊?等等,不对,这是什么味儿?好像很熟……
  李亚峰看着腾蛟真人从额头上直通到下颌的那道紫红色的伤疤,突然想起来在华佗们禁地中看到的祖师笔记,心中若有所悟。
  “呵呵,城主,听说城主这儿来了客人,正设宴接风,我问石子也来凑个热闹,城主和几位不会怪罪吧?”
  随着话音,打扮得像个当铺朝奉的中年人也入了席,在左首最末一位坐下,笑呵呵地说。
  “哈哈,问石子,你这个财迷又看上俺老猪家的什么东西了?平时请你来你都不来,怎么?今天自己送上门儿来了?俺老猪可是把话说在头里,你要是再想骗俺老猪的东西,俺老猪可是不依。”
  猪三哈哈笑着地冲问石子打招呼,看样子两个人似乎是老交情了。
  “这位小哥儿怎么称呼?”佘太君也入了座,瞪了猪三一眼之后改变了问话的对象,急不可待地问开了李亚峰。
  李亚峰在刚才就已经把心放宽了——反正在无定乡里自己既有身份又有靠山,那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干脆还是和平时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了——看着眼前可能比自己大上几千岁的老妖精,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长身而起,一抱拳,朗声说,“小可华九,忝居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
  ◎◎◎
  李亚峰这“忝居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十二个字一出口,整个思恩堂大厅中顿时一片寂静。
  李亚峰傲立当场,神采飞扬,虽然说不上什么顾盼自雄,却也是一身锦绣,玉树临风,再加上他诗书满腹,气度上自然就显得俊逸不凡,这倒不是能假装出来的。但这还是次要的——他报出来的头衔实在是太吓人了。
  佘太君轻轻低呼一声,微张的樱唇忘了合上,愣在一边;知古斋的问石子本来笑呵呵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举起了酒盅怎么也送不到嘴边,把酒全泼在了自己身上,却象全然没有察觉似的,看着李亚峰只知道发呆;腾蛟真人倒没有发呆,但身子也是一震,再望向李亚峰的目光里就充满了怨毒,变得凶光闪闪。
  再看猪三、马五、花七、猴八还有南宫晓艺,也都像是从来没见过李亚峰这个“贤侄”一样——傻了。
  “这个……”李亚峰让周围人们的反应吓了一跳,困惑地看看四周,挠挠脑袋,开口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猪三咧着嘴笑了两声,可能是因为太过意外,没能笑成句,听上去倒像是硬生生把笑声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一样。
  “贤侄……”猪三拍了拍头,这才恢复正常,又“哈哈”笑了两声,开口说,“你也太能装了吧,怎么跟俺老猪开这种玩笑?你……你已经是华佗门的掌门了?这不是说就连华三哥也得听你号令?早知道的话,俺老猪可不敢硬充你的长辈……”
  “三叔这是怎么说的?”李亚峰一乐,“三叔,小侄现在虽然是华佗门的掌门不假,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小侄还是小侄,三叔怎么跟小侄客气起来了?”
  “贤侄……”猪三以下,马五、花七、猴八、南宫晓艺异口同声地开始叹气——李亚峰这个“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虽然不怎么把华佗门当回事儿,但他们却是清楚得很。
  ——华佗门里全是本事通天的怪物,而眼前这个对此毫无概念的小伙子就是这帮怪物的头儿……
  ◎◎◎
  “原来……原来是华佗门的掌门华九先生……”佘太君终于能说出话来了,“那我李老哥哥栽得不冤,让我下水去抓鱼也值了……”
  “啊?”李亚峰听不懂,面粉掉到肉锅里——昏(荤)了。
  “九先生可是在城外的太白居里点了‘鲈鱼莼菜汤’这道菜?”佘太君苦笑一声说,“那鲈鱼就是我到松江去抓的……九先生戏耍我李老哥哥,几句话激得李老哥哥出了无定乡,我这次本来是上门兴师问罪,看看是哪家的小辈敢如此放肆……也不瞒九先生,我也多少听了些关于九先生的事情,但九先生在凡间的行事与贵门一向的做法颇有出入,我只以为是谁大胆冒贵门之名胡闹,却没想到九先生竟是华佗门的掌门……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啊!”李亚峰一惊,脱口而出,“对了!那汤我还没喝呢!……哎,不对,佘前辈,你现在怎么知道我不是冒牌货?”
  “九先生,莫要折杀我了!”佘太君听李亚峰称呼自己“佘前辈”,赶紧摇摇头,解释起来,“九先生,您应该晓得,贵门中人多是特立独行,听见有人冒充自己的晚辈,也许不过一笑置之,也懒得去追究;但这掌门却是贵门的权柄所在,有号令之威啊,这要是有人敢冒充,那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了……贵门虽然人不算多,但试问天下又有谁有这种胆子敢与贵门上下全体为敌?”
  “是这样啊……”李亚峰倒是明白了,可自己心里却有些别扭,暗暗想,“合着不是怕我,是怕我的那几个祖师爷!切,我就说呢,我活的岁数还不够你们一个零头的零头,你们犯得着这么怕我吗?嘿,别说几个祖师爷了,老子现在连自己的师父都找不着了!这要是让你们知道了……妈的,你们敢看不起我?等着,看我给你们好好显显本事吧!”
  ——世上有很多事情的发生其实只不过在一念之间就确定下来了。也正是因为李亚峰偶然间的这个想法让他在无定乡里的态度从小心翼翼变得随心所欲起来。
  当然,这不是因为李亚峰想要遵守什么华佗门“随心所欲”的门规——其实这门规本身就自相矛盾:都“随心所欲”了还要门规干什么?事实上,在李亚峰心中他从没把自己当成过“华佗门传人”,一直以来也只不过是在做他自己而已。虽然从华佗门学到的东西也好,千年万年难得一见的灵药也好,李亚峰都毫不客气拿来就用,对自己的“师父”华八也敬爱有加,但对于别人把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什么“祖师爷”放在自己头上……李亚峰的感觉只有两个字——不爽!
  “哈哈。”李亚峰憋着气打个哈哈,冲佘太君一笑,称呼从“佘前辈”就改了口,“佘太君,小可接掌门户不久,还有许多事情要向你请教,你也不必太客气。啊,对了,是佘太君专程到松江给小可捕的鲈鱼?小可虽然没有吃上,但还是要多谢佘太君了。这样,今天小可初到无定乡,无以为敬,就让小可下厨作几道菜来给大家尝尝鲜吧。”
  说着,李亚峰转头冲猪三说,“还要借三叔厨房一用。”
  “这……”猪三有些为难地看着李亚峰,心说,“贤侄……你刚才可是给俺老猪说了你不光会治病还会下毒……你华佗门的本事谁不知道?你作的菜……就算俺老猪和几个兄弟敢吃,可腾蛟真人他们有谁胆子这么大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三叔?”李亚峰又叫了一声,目光中满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这个……既然贤侄有此雅兴,那……”——那俺老猪就舍命陪君子了——猪三在心里把话补完,一摆手,“小青,你带路吧。”
  随着海青带李亚峰出了思恩堂的正厅,厅中的气氛就有些不对了——猪三一伙还没有什么,只是神色变得极为古怪;不过佘太君、问石子,连阴沉沉的腾蛟真人都算上,三位不速之客的乐子可就大了……
  佘太君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玉清敕素,大梵分灵,元罡流演,星珠冠周,急急如律令敕……”用的是道家五鬼搬运的咒术;问石子脸色发白,左看看,右看看,终于下了狠心,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金人,装着去拣“一不小心”掉在长案底下的酒杯,身子一起一落之间,已经隐去真身,小金人变成自己的替身坐在了案后;倒是腾蛟真人比较镇定地坐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可细看来,他手上捏决,额头上满是汗水——“好家伙,别看这条孽龙道行不高,这回可是不惜血本,连倒转乾坤大法都用上了!”猴八一捅身边的南宫晓艺,小声说。
  ——看样子,不管李亚峰作出来的是什么菜,这三位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入口的了。
  ◎◎◎
  没多大功夫,李亚峰从厅后绕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侍从,手里都捧着菜盘,送到了每个人面前的长案上。
  菜并不多,每个人仅只两道;席上的众人也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精了,要说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他们没见过的是不太可能,但大家伙儿看看盘子里的菜,又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了半天——该不认识还是不认识。
  “贤侄……”猪三冲自己身边含笑——其实是憋了一脸坏笑——的李亚峰发问,“你这是用什么东西做的菜?怎么俺老猪认不出来哪?俺老猪虽说从来不进厨房,但自家的厨房里有些什么东西还是知道的,可这盘子里的东西……不怕让贤侄笑话,俺老猪好像还真没见过。”
  李亚峰依旧含笑不语,只是轻轻拿起牙筷,把自己面前一盘红红绿绿的炒菜夹了一点儿,放进嘴里,轻轻嚼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香味儿?”
  “咦?这……这香,香得古怪!”
  “这是菜香?不对,不对!莫不是什么迷药吧?”
  ……
  整个厅中立时有了骚动,就连侍从也在交头接耳了。
  ——随着李亚峰挑开自己面前的那一盘炒菜,厅中马上就弥漫了一股清香,芬芳之气扑鼻而来。这种香味儿又难以名状,清香中又有涩涩的感觉,就像是茶香;但细查起来,却又能闻到一丝丝甜味儿中夹杂着滴溜溜的酸味儿,似乎还有微微的一个辣头儿,让人精神一振,都有些飘飘然如临仙境的感觉,只想再多吸几口。
  可大家想想李亚峰的身份,这香味儿里好像又蹦出一股药味儿来,本来药味儿也算是一种香味,中药入了菜就算是药膳,更何况李亚峰又是华佗门的掌门,作几道药膳也没什么奇怪。但奈何席上还有三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就算不说问石子和佘太君两个,腾蛟真人可是早就摆明了和无定乡的八位元老对着干的态度,谁知道李亚峰这个管元老们叫“叔叔阿姨”的华佗门掌门会不会趁着上菜的机会搞点儿什么花样?
  厅里众人胡思乱想着,菜里本来似有若无的药味儿就显得更重了。
  而准备下替身的问石子,随时打算用五鬼搬运法把李亚峰做的菜偷偷弄走的佘太君,还有不惜耗费真气用上倒转乾坤大法也不打算让菜入口的腾蛟真人不约而同的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傻瓜。
  ——三个人中谁也没有想到李亚峰会一上来用化学武器进行气体攻击。
  

第七十章 酒过三巡
更新时间2003-12-23 20:15:00 字数:5859

 
  “来,大家尝尝小可的手艺,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李亚峰哈哈一笑,又夹起一筷吃了起来。
  “贤侄。”狐狸精南宫晓艺从一开始就是笑模样,但现在的笑容也有了几分勉强,“贤侄的手艺自是精妙,别的不说,单是这香味儿就足以令人忘忧了……不过……贤侄可不可以说说这菜里都放了些什么?”
  厅中众人纷纷点头。
  “啊?”李亚峰肚子里暗笑,却装出了一副吃惊的样子,冲南宫晓艺说,“南宫阿姨,你不知道吗?不会吧?你刚才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嘛!”
  “不对不对!南宫妹子什么也没说啊!贤侄,你就别卖关子了,还不赶紧告诉你八叔?这……我倒是吃了,可还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可有点儿不大对头?”
  南宫晓艺还没答话,猴八先嚷嚷了起来,他根本没客气,也没怎么多想,吃菜的速度只比李亚峰慢了一步。不过,他虽然觉得菜的味道不错,但还是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这道菜其实也没有什么,味道也还一般,只不过在这香味儿上小可倒确是下了几分工夫……大家也都知道,弊门以医立门户,于这药膳一道自是有些心得,不过小可时常有个念头……所谓药膳无非是以药物入菜,收祛病养生之效,这用药嘛,自有高下之分巧拙之辨,弊门精研医理,又广搜天下灵药,也有几道不外传的药膳单方,但说到底,这菜不是菜了,反倒成了药,这又怎么能显出弊门在用药上的超然脱俗哪?是以,小可自己琢磨了几道小菜,虽然也都是以药物入菜,但却只在色香味上求胜,只是要一个佳肴美食,也不管什么祛病养生,不让人吃坏肚子也就是了。哈哈,可说是药膳中的邪道吧。”
  李亚峰总算是开始讲解了,不过说了半天全是废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这个……九先生真是别出心裁,另翻机杼。只是不知道这两道菜中是用的什么材料?”佘太君愣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别的词儿夸奖李亚峰这个糟蹋东西的天才来了,虽然听李亚峰话里的意思,他做的这两道菜里应该没什么花样——他的心态不过是个有点儿什么好东西就想显摆一下的小孩儿——但还是问清楚得好。
  “啊,刚才南宫阿姨也说这香味儿令人忘忧,却是说了个正着。”李亚峰一指长案上自己刚动过筷的炒菜说,“这道菜的名字就叫做‘忘忧醉’,这绿的是萱草,红的是醉草。”
  “萱草和醉草?”马五吃了一惊,“贤侄,嵇康《养生论》云,‘萱草忘忧’,这倒也罢了,可是这醉草……若是我记得不错,《尸子》上说过,醉草生于昆仑之墟东侧的卤水岛……这……食其一实,醉卧三百岁啊!”
  “什么!”猴八听了马五的话,一下子蹦得半天高,“五哥,你不是开玩笑吧?我刚才可是专拣红的吃的,你这意思……这就要我睡上三百年?”
  ——马五不说话了。厅中众人都把同情的眼光投向了猴八。
  “八叔休急。”李亚峰看看哭丧着脸的猴八,笑着说,“萱草的香味儿着实太淡,小侄试过多种药材,只有醉草能烘托得出,不过为了一道菜就醉卧三百年却是不值,好在天下能解酒的东西不少,在这道菜中小侄还放了一种别的药材,用来中和醉草,八叔只管放心吃就是。”
  “啊,是这样啊。贤侄,你倒是早说啊。”猴八吁了一口气,在盘子里找了找,夹起一块像是鸡蛋的东西,冲李亚峰问,“贤侄,你说的解酒的东西就是这玩意儿吧?是什么啊?也说出来让你八叔长长见识?”
  “这……”李亚峰的脸涨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为难之极——他做这道“忘忧醉”只是为了用香味儿吓人一跳,可没想到有人会刨根问底,尤其是没想到事有凑巧,问话的人居然是猴八。
  ——靠!不是都说猴儿最灵吗?怎么我就碰上这么一个冒冒失失的猴子啊!李亚峰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贤侄?你倒是说啊!……哎,我说你们几个笑什么?”猴八还没死心,追着李亚峰往下问,却发现花七和南宫晓艺还有马五、问石子都看着自己,止不住乐,不由得纳闷起来。
  “八弟……”花七笑得花枝乱颤,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出话来,“你……你就别问了,贤侄不说……那是给你留了面子……”
  “啊?”猴八更糊涂了。
  南宫晓艺轻轻拍拍胸,止住笑,冲猴八正色说,“八哥,小妹现在才真正知道,贤侄用药的本事果然是出神入化。你筷子上夹的那东西的确是解酒的,只不过比较少见……要是贤侄不提‘解酒’这两个字,小妹还真认不出来……《酉阳杂俎》上说,它味甘性冷,能轻身消酒,确是良药……不过,你知不知道这药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
  “八哥,这味药的名字叫做‘侯骚’。”南宫晓艺再也憋不住了,往面前的长案上一扑,大笑起来。
  “啥?猴儿骚?”猴八一急,脱口又重复了一遍,刚明白过来不对,把嘴一捂,尴尬地向周围看去——除了哭笑不得的李亚峰之外,所有人都乐了,就连一直阴沉着脸的腾蛟真人也露出了笑容。
  “哈哈!”猪三笑得捂着肚子直叫,“老八,平时数你最机灵,今天……今天你可算是机灵到头了!”
  “这个……”李亚峰不知道说什么好,红着脸冲猴八说,“八叔,小侄可不是有心的……再说,这个……这个‘侯骚’的‘侯’,可不是八叔那个‘猴’……咳,这个……这……这让小侄怎么说呢……”
  “侯骚?猴儿骚?”猴八又自言自语了两遍,想要板起脸来生气,没成功,自己倒乐了,“他妈的天底下还有这种东西?贤侄,告诉你八叔,这名字是谁给取的?”
  “……”
  ◎◎◎
  自从佘太君、问石子和腾蛟真人进了思恩堂,厅中的气氛就有些紧张,但无巧无不巧,李亚峰的一道“忘忧醉”却正好缓和了空气,两方面虽然还各自心怀提防,不过席上却是变得有说有笑,像个筵席了。
  当然,在多少明白李亚峰只是出自爱玩之心做了这两道菜之后,大家也放开了胆子,对李亚峰的手艺赞不绝口起来——只是没有人再问李亚峰第二道菜到底是用什么原料做的了:出了一个“猴骚”就够了,谁知道这第二道菜里会不会蹦出种名字叫做“狐臭”的药材来?这倒是弄得李亚峰觉得自己比较失败。
  但是,来找事儿的就是来找事儿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腾蛟真人把话转到了正题上。
  “九先生,贵门中人千年来从未踏进无定乡一步,九先生现今又是一门执掌,却是为了什么一反常态,来到无定乡的呢?”
  腾蛟真人虽然嘴上称呼李亚峰为“九先生”,但谁都听得出来,他的语调中全无尊重的意思,甚至也不是对华佗门中人重又踏入无定乡而感到惊讶,而是充满了想要打架的火药味儿。
  “真人此话差矣。弊门中人自三祖师以下虽都未曾踏入无定乡,但与无定乡却从未断过联络……只是弊门中人大多生性疏懒,虽然知道无定乡乃是世外桃源,但人却实在太多,不愿来凑这个热闹而已。加之无定乡中自有八老坐镇,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这才懒得到无定乡来。”
  李亚峰话说得明白,又捧了猪三等几个无定乡元老一把,话锋一转,说到了自己身上,不过却是胡说八道了。
  “至于小可……适才也说过了,小可接掌门户不久,总想多聆听一下前辈们的教益,又生性好动,这就来了无定乡。哈哈,话这么说不错,不过,说白了,小可来无定乡,其志在于打秋风。小可认南宫飞燕为义姐,称呼几位元老为叔姨,说不得总能捞点儿好处不是?”
  “原来如此。”腾蛟真人明知道李亚峰是在说笑话,却认真地点了点头,紧逼不放,“九先生可知道?我与猪城主和几位元老虽然井河不犯,但彼此却也平辈相称,那照九先生的说法,九先生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叔叔’呢?”
  李亚峰还没答话,猪三大嘴一咧,指着腾蛟真人就骂上了,“好你一条孽龙!你敢跟俺贤侄这么说话!啊?你和俺老猪平辈相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小子果然是来找事儿的啊!看俺老猪怎么收拾你!”
  “三叔,来者是客,要是真人在你的府第出点儿什么事情,传出去你可就没法做人了不是?”李亚峰非但没生气,反倒笑了,一把按住身边的猪三,损了腾蛟真人一句,又说,“真人,江湖无辈,各交各的。小可和几位叔叔阿姨是一家人,当然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至于小可和真人之间……”
  李亚峰顿了顿,说,“小可和真人现下是初次会面,彼此之间既无私交,也无师门渊源,真人自己想想,以小可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的身份,要是真喊真人一声‘叔叔’,真人自问受得起吗?”
  “你个小辈……”腾蛟真人气得浑身乱颤,冲李亚峰就要开骂,可李亚峰一看腾蛟真人的反应,心中暗暗点头,“没错了,二师祖笔记中提到的就是他了。”
  “真人!”李亚峰心里点头,嘴上可没松口,接着冷冷地说,“别说小可的身份放在那里,就是小可不靠师门撑腰,算是一个闲人,那也没有称呼刚见面的老道为长辈的道理!小可平生服的不过是比小可更有本领的人物,真人……说句不好听的,你还排不上!”
  “说得好!”猪三和猴八对李亚峰的态度不约而同地抚掌大赞,而李亚峰本人也因为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胸中痛快无比;不过……腾蛟真人的脸色可就不大好看了。
  腾蛟真人长吸了几口气,平定了一下心神,但脸上那道长长疤痕的颜色却变得越来越深,竟有些接近紫红了,与他刚冷静下来的阴沉脸色相对照着,极是怕人。
  “猪老三、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几个到底是什么变的!”让人奇怪的是,腾蛟真人说话的对象竟不是惹恼了他的李亚峰,反倒冲着猪三去了,“就算老子现在是打不过你们,不过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老子与华佗门之间的恩怨,你们不要插手!”
  “小辈!你给我听好了!”腾蛟真人这才冲李亚峰发了话,“我不管你是什么华佗门掌门还是什么东西,把你……”
  “腾哥!”腾蛟真人还没把话说完,他身边的佘太君就阻住了他再往下说的势头,拉着腾蛟真人坐了下来,冲厅中横眉怒目的几个无定乡元老歉然一笑,说,“我家哥哥有点儿失态了,我代他在这儿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着,佘太君冲厅中诸人欠身福了一福,腾蛟真人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话了。
  “还是佘太君知道进退,大家有话好说不是?莫要伤了和气。”南宫晓艺舒了一口气,又忙着打起了圆场。
  “不过……”佘太君对南宫晓艺微微笑了笑,看看厅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和,轻启樱唇,说,“这有酒无歌不成席嘛,我倒是带了我的几个丫鬟来,让她们过来跳支舞,就当是我再向大家赔罪如何?要不然……就请九先生下场演点儿什么?谁让九先生刚才那么凶来着?”
  “算了,献丑不如藏拙。”李亚峰冲佘太君一拱手,算是谢过,可心里却老大不乐意。“得,全完,本来想来个前倨后恭,不管怎么说先收服了腾蛟真人,都让你给搅了……就这样你还想让老子出场?出场干什么啊?还是你自己练吧!……哎?不是吧?刚才南宫他妈可是说这个佘太君的媚术怎么来着?这……跳舞?别又是什么媚术表演……老子现在最怕这个!妈的,早知道就配上两副清心寡欲的丹药带在身上了,这不是明摆着要让老子出丑嘛!”
  李亚峰心里想着,不敢大意,暗自运起真气,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身子如同渊停岳峙,稳稳地坐了个端端正正,直到自己觉得一股正气从胸中呼之欲出,也不怕什么媚术邪法了,这才抬起头来,往厅中看去。
  李亚峰一句“献丑不如藏拙”说出口,等于是默允了佘太君让她的丫鬟来献舞,猪三几个也不好说再什么,打着哈哈让海青把跟着佘太君一起来了,却被领到偏厅去的“丫鬟”叫到正厅中来。
  没过多时,佘太君的丫鬟们进到厅中,刚好赶上李亚峰抬头,看了个正着。
  李亚峰当时头就是一晕。
  ——不对头!这一个个真的都是妖精?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天!要是当了妖精就能变得这么漂亮的话,我看全世界的女人里面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心甘情愿不投人胎!
  一共有八个人,看上去都在青春妙龄,虽说的确一个个都漂亮极了,但出乎李亚峰的预料,八个丫鬟只见清纯可爱,根本不像是用什么媚术的妖精。其中七个按照彩虹的七色,各自穿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长裙;只有最前面的一个裙色如虹,身披丝帔,佩着黄金装嵌璎珞,秀发梳成双鬟,头上还装饰着金嵌的珠花,应该是佘太君口中舞蹈的主角,当然,她的相貌也的确是八个人中最美的一个,说是什么“丫鬟”,倒真委屈了她。
  厅中众人除了李亚峰之外都是见过世面的——其实这么说李亚峰也有些冤枉,李亚峰和他的同龄人甚至是和相当一部分成年人相比起来都还算是经过些风浪,但谁让厅中都是些活了几千年的老妖精呢——倒也都没有怎么吃惊,这原也在佘太君的意料之中,她微微一笑,介绍起来。
  “这是我的几个贴身丫鬟,跟在我身边久了,也有人送了她们个‘灵蛇八卫’的称呼,只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佘太君说着话,轻轻拍了一下手,八个丫鬟就在厅中分散站开了,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各式乐器,做好了准备,只有最前面那个“不著人家俗衣服”的空着手,站在大厅中央,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
  佘太君继续介绍着,“她们八个都随我姓,拿罄的叫红儿,吹笙的叫阿桔,吹箫的叫青儿,弹筝的叫小翠,吹笛子的叫兰兰,弹箜篌的叫若紫,弹琵琶的叫小菊,中间那个是她们当中最年长的,叫媚柔。”
  ——靠!这老妖婆故意耍我!李亚峰差点儿没气死。除了中间叫什么“媚柔”的那个之外,剩下的七个人别说名字取得乱七八糟,衣服的颜色和名字更是闹了个满拧,穿红的叫“小翠”,穿绿的成了“若紫”穿黄的却叫什么“兰兰”……李亚峰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全搞糊涂了。
  佘太君继续说着,“我这八个丫鬟粗手笨脚的,一支曲子学了十年才算是多少有了个模样,要不然我还真不敢拿出来献丑呢。正好今日在座的都是方家,也请品评一下,看看她们这支‘霓裳羽衣舞’有了几分火候……”
  “霓裳羽衣舞!”李亚峰一惊,心说,“难道老子想错了?不是混合着媚术的艳舞?‘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霓裳羽衣舞可是唐代有名的清雅‘法曲’!甚至有传说说它是唐玄宗从月宫偷记回来的仙乐!盛唐之后,霓裳羽衣舞失传,还是南唐后主李煜偶然间得到了它的残谱,和昭惠周娥皇还有乐师曹生按谱寻声,补缀成曲才流传到今天……这个什么佘太君既然敢把它拿出来的话,不用说,肯定是当年的原曲了,这可得好好看看!……咳,也别说什么原曲不原曲的了,就算不是原曲的老子也没看过……”
  李亚峰胡思乱想着,就听得罄箫筝笛齐奏,他平生从未见过,也从未想到自己会有机会见过——说到底,李亚峰对舞蹈什么的也不怎么感兴趣,对这个霓裳羽衣舞的了解全在白居易写的那几首诗上——的“霓裳羽衣舞”已经开始了。
  

第七十一章 一啸惊破霓裳羽衣舞
更新时间2003-12-23 20:35:00 字数:7441

 
  “老五,你看这条蛇到底是什么用意?总不至于真是让人来跳段儿舞就完了吧?”猪三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厅正中舞姿翩翩的“佘媚柔”,看上去像是入了迷,但暗地里却对智囊马五传音发问。
  “三哥,小弟也糊涂了,看这架势倒不像是有什么蹊跷……按说佘太君也不该有别的念头,虽说她是腾蛟双修的道侣,但她却也是甘于平淡,只知潜修的人,最多不过是和三哥你有些不和罢了。就凭她的本事,还不敢真的惹上咱们兄弟,更别说华佗门了……不过……比起这个来,三哥,刚才腾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咱们的底细?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什么啊?”猪三在传音中打个哈哈,不以为然地说,“要是王家的人还有几分可能,就凭腾蛟那几分道行,他也配!”
  “说得也是……”马五点点头,暗想,“腾蛟虽然敢明着和自家兄弟还有华佗门叫板,但与此不相符的,他的道行实在是有些低得不象话,虽然平时装模作样的,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无非是仰仗着佘太君才敢这么放肆……那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不过……总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劲儿……”
  马五虽然不说话了,但在一边一直没什么表现的知古斋的问石子却找上了他,传音说,“马兄,我今天来得实在是有点儿冒昧了,事先也没知会一声,等会儿还要马兄代我给城主谢过啊。”
  “好你个老财迷!”马五无奈,传音回话,“要是单为了这个,你直接给三哥说不就完了?干嘛找上我?有什么话直说吧。”
  “嘿嘿,马兄果然高明。”问石子低着头,眉毛轻轻向上挑了一下,给马五传音说,“听说小燕子带回个人来,这正在赛珍大会的当口儿,我这个评判总要关心一下不是?知道人来了,我也就偷着去看了看。马兄,你也知道,我看人可是从来没走过眼,嘿,也真邪了,我虽然看出来九先生肯定是华佗门中人……可怎么看他也是那种还没出道儿的,顶多了,也就是个学徒,可没成想……九先生愣是华佗门的掌门!我这双眼真该挖出来了!”
  “我说老石……”马五无奈地笑了一声,“你这个罗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你就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吧?怎么和腾蛟一块儿来了?”
  “马兄,你以为我想啊?”问石子也是一笑,“我本来也没打算来,可九先生一进无定乡就装醉激走李太白,这可是件大事啊!我想了半天,本来打算自己悄悄来找你问问的,可等我想明白走在路上的时候偏又和佘太君还有腾蛟撞了个正着,这不就一块儿来了?我说,九先生这回肯定也是要参加赛珍大会的吧?马兄,你知不知道九先生打算拿出什么宝贝来?啊,对了,最重要的就是……嘿嘿,马兄,你帮我打听一下九先生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好不好?”
  “好你个老财迷!怎么?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我的贤侄头上去了?你就不怕我们兄弟跟你翻脸?再说了,就你那点儿本事,也用不着我们兄弟几个,你惹得起华佗门嘛!”马五传音笑骂。
  “马兄,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想,九先生是华佗门的掌门,自然不希罕我手里的那点儿玩意儿不是?这赛珍大会一开,不说别的,九先生随便拿点儿东西出来魁首也就定了……可也不能让九先生空手而归啊!我是个本分的生意人,谁也惹不起,但给九先生进份儿孝心总没错儿吧?再说,我也不能让马兄白忙,事后总有一份心意在不是?”
  “老财迷,天底下的好话都让你一个人给说尽了!好吧,看在你虽然财迷,但还算是公道的份儿上,我给你问问也无不可,不过什么心意就免了吧!一是指不定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没准儿就再坑我一回,再者说,要是我这贤侄真和你做什么买卖……你那间知古斋都抵上也肯定不够!”
  “嘿嘿,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问石子心里乐得不行,了却了心事,倒也不再给马五传音说话了,开始好好欣赏起厅中的霓裳羽衣舞来。
  就在猪三、马五、问石子三个人相互传音密谈的时候,厅中的舞蹈也从散序、中序进行到了曲破。
  霓裳羽衣舞分为散序、中序、曲破三部分,曲破正是高潮,只听乐音铿锵清亮,正如昆山玉碎凤凰叫,而舞姿更好比飞花随蝶,嫣然纵送游龙惊。虽说厅中座上众人都经多见广,但也不禁欢喜赞叹,更不要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李亚峰了,一开始的防备之心早就淡了,虽然在潜意识中多少还在提醒着自己这个“霓裳羽衣舞”也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却根本顾不上“潜意识”了,只知道让两只眼睛追着厅中舞姿翩翩的佘媚柔,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此妙舞,似非人间所有!”
  ——本来嘛,无定乡不是人间,跳舞的也是妖精。
  “腾哥,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把握……”满座都在为霓裳羽衣舞叫好的同时,佘太君反倒忧心忡忡地给腾蛟真人传音求情了。
  “什么叫算了?”腾蛟真人耳中突然听到佘太君的声音,一惊,立刻回了话,虽然也没让别人听见,但语气中却依旧充满了火药味儿,“要是你不敢的话,那我自己去和那个什么华九说话也行!”
  “腾哥……”佘太君万般为难地说,“天狐媚功虽然厉害,但能不能治住猪老三他们可是难说啊……还有那个九先……那个华九,他可是华佗门的掌门,虽然年轻,可也看不出他的底细啊……你要是想出猪老三的丑也就算了,可是华佗门掌门……还有……这天狐媚功发动后不被察觉还好,要是他们看出其中端倪运功相抗的话……结果只怕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要的就是华佗门掌门的命!至于猪三几个,还有什么无定乡,我才不放在心上!”不知为什么,腾蛟真人对华佗门似乎深恶痛绝的样子。
  “腾哥……你知道的,柔儿现在的本事还不能专对一个人施为……你只要九……华九的命……除非我自己下场,可是现在的情势……为了你赔上我一条性命也就罢了,可……腾哥……还是就这样住手,不用天狐媚功了好不好?你一开始给我说的也是随机应变,能不用就不用的……”佘太君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了。
  “佘妹……”腾蛟真人长叹一声,“已经来不及了……你看,曲破也到了结尾……而且……要是我猜对了的话……你拣来的天狐媚功对这些人也没什么用处的……我只是求一个动手的机会……能杀了华佗门掌门,哪怕我形神俱灭也算是值得了。”
  “腾哥!”佘太君被腾蛟真人的话惊得花容失色,也顾不上传音了,直接喊了出来,“腾哥!不成的!”
  在佘太君惊叫之前,厅中的霓裳羽衣舞突然有了变化。
  原本跳珠撼玉的乐声突然变得舒缓飘洒,渐渐地低了下去,仿佛间若有若无,而佘媚柔长袖翩翩的舞姿也不再进退飘忽,突地慢了下来。
  但乐声在若有若无间却显得情致飘忽,回肠荡气;佘媚柔的舞姿虽慢,但一举一动却朦朦胧胧越来越看不清楚,竟像是不知什么时候浑身被一层薄薄的轻雾遮住了,虚无飘渺。李亚峰本来就已经入了迷,这时更加细细分辨起乐声来了,同时也下意识地运足了目力,想要看清佘媚柔的动作。
  李亚峰这一认真分辨,倒是听清了乐声,只听得乐声中不时夹杂着佘媚柔装饰着的璎珞珠串相互撞击的声音,响声泠泠,清脆悦耳,自己的心跳也不受控制了,随着珠串的声响一下,一下地跳动着,似乎若是珠串的声音停了,心跳也就此甘愿停止一样。而佘媚柔的舞姿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渐渐地连自己脑中的意识也象佘媚柔的身影一般模糊起来……
  也就在这时,腾蛟真人不顾佘太君的惊叫,身形一起,朝已经毫无防备的李亚峰冲了过去,眼中凶光毕露,右手食指和中指紧紧并在一起,指尖微微显出白光,点向李亚峰的咽喉。
  “腾哥,不要!”佘太君一声尖叫,想要拉住腾蛟真人,却只撕下了腾蛟真人的一角道袍,而腾蛟真人的身形似离弦之箭前冲,所有的真气都聚在指尖,竟不顾自己浑身空门大露。这种情况下,别说座上的猪三、马五等几个都是得道多年的高手,就是随便来上个修为不怎么样的小妖也能轻轻易易把他给杀了——但在这之前,腾蛟真人也许早已把李亚峰给送上西天了——这个老道,竟是从一开始就存了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念头,照他这架势来看,这一指头要是挨上,李亚峰只怕不是一个“死”字就能了事,八成也得弄个形神俱灭。
  “好一条孽龙,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还留着这么一手啊,俺老猪还真没看出来!”长笑声中,猪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李亚峰的身边,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抓住了腾蛟真人右手的手腕,腾蛟真人前冲的势头一下子顿了下来,指尖离李亚峰的咽喉只差不到三寸!
  腾蛟真人的脸涨红了,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连抓住自己手腕的猪三也不顾了,指尖白光暴涨,人在空中悬着虽然还是一动不动,但前冲的力量却在瞬间又强了几分,猪三拦着腾蛟真人,刚才还能说几句笑话奚落他,但现在话是说不出来了,手背上青筋暴起,额头上也渗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腾蛟,我马五自从隐去名姓之后还未曾动过真怒,你可不要逼我!”马五的语气冰冷,显是心中有气。
  猪三拦下腾蛟真人的时候马五也动了,身子轻飘飘地悬在了腾蛟真人的上空,头下脚上,单手抚在腾蛟真人的后心,只要劲力一吐,就能让腾蛟真人魂归极乐。
  马五是无定乡八老中的智囊,在知道腾蛟真人和佘太君前来拜访的时候就想到了种种可能和应对之法,但他却真的没有料到腾蛟真人会这样不顾性命地向李亚峰出手,这本来就让他在心里觉得大失面子,如今自己明明已经算是制住腾蛟真人了,可他还是不依不饶,就好像不知道自己随时能要他的命一样。这让马五实在是有点儿下不来台,肚子里早把腾蛟真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还顾及自己的身份,马五就直接骂出来了——虽说自己随时都能把他给宰了,可人家根本不在乎,当自己不存在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马五冲腾蛟真人发了话,但腾蛟真人却根本不理,两眼紧盯着李亚峰,若是目光也能杀人的话,就在这一会儿,李亚峰恐怕不知道已经死了几千几万次了。
  李亚峰虽然还是没事儿,可这腾蛟真人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中的态度差点儿没把马五给气死,马五改掌为抓,一把揪住了腾蛟的道袍,想了想,又松开,“噗”的一声把手直接插进了腾蛟真人的软肋,借着猪三抓着腾蛟真人手腕的力量,狠狠往下一甩,把腾蛟真人摔到了地上,自己也从空中落下来,掏出一块雪白的丝巾,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缓步走到腾蛟真人面前,低头冷冷地瞪着他。
  腾蛟真人受伤落地,佘太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里大叫着“腾哥”,就往前冲,但忽地发现,自己的颈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架上了一口雪亮的利剑。
  “佘太君,你最好不要动,你不动,我就不动。”说话的是花七,这个原本看上去雍容华贵的贵妇把剑拿在手里以后象是变了个人,语气虽然一如往常的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笑,但眼中的慵懒神色全都不见了,代之的竟是比利剑还要锋利的寒光。佘太君瞟了一眼花七,心里明白,花七虽然没把话说完,但只要自己朝腾蛟真人的方向扑过去的话,身子也许能过去,但脑袋却一定要留在原地了。
  “唉,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由我来干?偶尔换换行不行啊?”猴八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猴八正站在厅中,愁眉苦脸地叹气。他面前是表演霓裳羽衣舞的八个丫鬟,除了佘媚柔之外全都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竟没有人看见猴八是怎么制住她们的,而佘媚柔正浑身无力地依在猴八的怀里,小脸涨得通红,眼中几乎要流出泪来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用多说什么,大家都看得出,佘媚柔才是真正倒霉的那一个,她还不如也瘫在地下的好——对着猴八的一张苦脸,佘媚柔本来只会让人心生怜惜的表情变得十分滑稽。
  知古斋的问石子没有动,他也和厅中的以海青为首的那些侍从一样,被霓裳羽衣舞给迷住了,这会儿人还在懵懂之中;李亚峰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也没有动,本来他应该也是入了魔的,可这微笑却让他显得莫测高深起来。
  “这小子到底是已经着了道儿还是在扮猪吃老虎?”腾蛟真人趴在地上还狠狠瞪着李亚峰,心里只是不解,本来若是再等上一会儿这问题也就有了答案,但偏偏座中唯一谁都知道她还清醒着的南宫晓艺却没有给腾蛟真人解开这个疑问的机会。
  南宫晓艺叹了口气,转头向神色凄苦却不敢乱动的佘太君说,“佘太君,能把天狐媚功和霓裳羽衣舞相合已经是了不起了,你竟然还能练到不媚而媚暗中伤人心神的境界,实在是难能可贵,若是冲别人施展的话,决不会输得这么惨……可惜,你用错了地方……”
  说着,南宫晓艺轻轻站起来,看看四周,摇摇头,樱口微张,轻啸一声。
  南宫晓艺这声轻啸声音并不大,只不过厅中众人能听到而已,但听在佘太君耳中却惊心动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颤声向南宫晓艺发问,“你……你……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天狐清心啸?你……你就是天狐夫人?”
  南宫晓艺啸声停住,厅中受霓裳羽衣舞中暗藏的天狐媚功之害的侍从不约而同地“哎呀”了一声,清醒了过来,看看厅中的情形,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都明白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都站在原地,没再出什么动静,也算是训练有素了。
  唯独问石子没有叫,“扑通”!从座位上掉了下来,揉揉眼,看看四下,刚想说话,花七转头冲他一笑,问石子心中一寒,知趣地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讪讪地爬起来,又四下看看,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办什么错事儿,扶好座位,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好奇地听着众人的对话。
  “多谢众位叔叔阿姨援手相救。”李亚峰也清醒了,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势,心里一转念,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站起来冲大家一拱手,朗声道谢,心里却在骂自己,“靠!明明知道那什么霓裳羽衣舞里面有鬼,还是上了当!”
  李亚峰知道自己的确中了招,但偏偏别人不那么想,腾蛟真人趴在地上捂着自己软肋上的伤口,气狠狠地说,“华九!你就不要再装了!老道已经明白了,天狐媚功奈何不了你!扮猪吃老虎,你……你有本事!”
  “啊?”李亚峰胡涂了,自己的确是上了当啊?
  “哈哈,贤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贤侄定力之高,俺老猪是自愧不如啊!呵呵,是不是俺老猪和兄弟几个反倒是多管闲事了啊?啊?哈哈!”
  猪三看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早就回到了席上,给自己倒上酒,大喝起来。他也看见了刚才李亚峰脸上神秘的微笑,心里也认定李亚峰没有被迷。既然没有被迷,腾蛟真人的偷袭也就不成之为偷袭,虽然李亚峰没有躲避,但等到腾蛟真人打到跟前的时候,相信胸有成竹的李亚峰也一定有护身克敌之法。
  腾蛟真人说了狠话,猪三又从旁边帮腔,这么一来,大家伙儿都以为李亚峰是深藏不露了,只有南宫晓艺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南宫晓艺的姐姐是狐六,也就是佘太君口中的“天狐夫人”,她深通天狐媚功,刚才用“天狐清心啸”破解天狐媚功的时候心中有数,知道李亚峰应该也是受了天狐媚功的迷惑,但听腾蛟真人和猪三这么一说,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了。
  最糊涂的人是李亚峰,他皱着眉头仔细回想,怎么琢磨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觉得自己没有上当……
  “奇怪了?我就记得我一个劲儿地想看清楚那个什么‘佘媚柔’的舞姿……啊,对了,我好像到最后看清楚了一点儿……然后……然后我好像是挺高兴?总算是看见了嘛!嘿嘿,当时她正好儿冲着我这个方向踢腿来着,什么都看见了!再然后……再然后我一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啊……怎么?他们说的这是什么啊……”
  ◎◎◎
  李亚峰自己胡思乱想着,佘太君却不肯放松自己刚才的问题,冲着南宫晓艺再次发问。
  “南宫晓艺……你到底……你到底是谁?你……你和天狐夫人……是什么关系?”
  佘太君在两百年前机缘凑巧,无意中得到了上古以媚术成名,几乎害尽世人的天狐夫人留在凡间的《天狐秘笈》。佘太君按照秘笈中的记载,修炼天狐媚功,并传给了自己的“灵蛇八卫”。佘太君一心以为有这本秘笈在,足以称霸天下,虽说自己并没这个念头,但从此也就没再把无定乡中群妖放在眼里——毕竟天狐夫人当年本领通天,天劫也奈何她不得,到最后还是因为本领太高遭了天忌,和当时同样神通广大的几个妖物一起被天庭发兵诛灭,就是这样,据说天庭也损失惨重,三十万天兵尸骨无存……可见这《天狐秘笈》的威力实在是了得。
  自从得了《天狐秘笈》,佘太君就打定了主意,自己不打算害人,也不打算扰乱凡间,人更是在天地不管的无定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过这种消遥日子也就够了,有从《天狐秘笈》上学到的东西,再加上自己的本领,更不怕有人欺到自己头上来。但自己的双修道侣腾蛟真人偏说不够,更不把《天狐秘笈》放在心上,这原本让佘太君很是不满。不过,自己给腾蛟真人说了有个可能是华佗门的人来了无定乡,腾蛟真人就非要自己用天狐媚功给来人一个好看,佘太君一方面对腾蛟真人开始信任《天狐秘笈》心里高兴,一方面也想试试天狐媚功的效力,也就答应了。可没成想,天狐媚功非但对猪三他们一点儿用都没有,甚至南宫晓艺还会破!这可把佘太君给吓得够戗。不过事情既然已经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没有了什么挽回的余地,佘太君心里已经认定自己和腾蛟真人今天要完了,知道必死,佘太君反倒安心了,只是说什么也想知道为什么天狐媚功会失灵,也就不管别的,非要问个清楚。
  “佘妹……”南宫晓艺笑而不答,腾蛟真人反倒说话了,“佘妹,难道你还不明白?南宫晓艺虽然不是天狐夫人,但天狐夫人你也见过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天狐秘笈》不能算是什么倚仗……写下《天狐秘笈》的天狐夫人……就在无定乡……”
  “什么!”佘太君脸色已经白得毫无血色了,“腾哥……你……你是说……”
  “没错儿,天狐夫人就是那个什么见鬼的狐六!”
  腾蛟真人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猪三、马五几个没有想到腾蛟真人真的知道自己兄弟的底细,自然吃惊;佘太君听说自己当成至宝参详修习了两百年的《天狐秘笈》其实就是狐六写的,而狐六就是上古的天狐夫人,更是大惊——小偷碰上贼祖宗,自己这回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嘛!怪不得关键人物一个也没受影响……而刚才还坐得四平八稳的问石子……“扑通”一声,又从座位上摔了下来。
  ——唯独李亚峰,他不知道“天狐夫人”这四个字的分量,只是“哦”了一声,点点头,没什么别的反应。
  不过……听到这个消息而感到吃惊的还有别人。
  “什么人!”猪三兄弟几个虽然对道行不高的腾蛟真人能叫出自己兄弟底细来确是有些意外,但毕竟腾蛟真人说的是实话,他们又都是久经风浪的人物,对场中的气氛情形一直没有放松过注意,发觉不对,同时叫了出来。猪三又是几个兄弟中唯一一个无事可作的,手一扬,一双牙筷就打向了大厅的正梁。
  

第七十二章 蒙面娇客
更新时间2003-12-24 1:51:00 字数:6087

 
  一声动人心魄的娇笑过后,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思恩堂大厅正梁上轻轻落了下来,猪三手中掷出的牙筷被蒙面人接在手上,又掷回了猪三。
  厅中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蒙面人吸引了,蒙面人却毫不紧张,看看四周,又是一声轻笑,似乎想要说话。
  但蒙面人话还没说出口,李亚峰就离席冲了上去,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口长剑,剑身银光四射,正是“越王八剑”中的“掩日”。
  ——李亚峰实在是怕了。
  进了无定乡还不到一天,在思恩堂中呆了还不到三个时辰,李亚峰就被人用媚术整了两次。一次是南宫晓艺“阿姨”,险些没出丑;一次是什么灵蛇八卫的霓裳羽衣舞,尽管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好像是没让人看出来。不过,要是再来一次……李亚峰可以保证的是……自己肯定还得上钩。
  这个蒙面人虽然穿着紧身黑衣,但身材玲珑有致,腰肢纤细,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在腰际,明显是个女的,还有她的笑声简直有点儿勾魂摄魄了,李亚峰没怎么仔细想心里就毛了——又是个会用媚术的!靠,不管了,先发制人,看这身打扮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老子先把你给宰了再说!
  另外,李亚峰自从来到无定乡,虽然得到了猪三一伙的热情款待,腾蛟真人和佘太君等几个对头也对他顾忌万分,但这毕竟是因为李亚峰是华佗门门户执掌的身份,这让李亚峰心里非常别扭——虽然李亚峰不怎么愿意承认,但他一向的确是很自负的——也想让人知道自己不是绣花枕头。于是李亚峰也不顾会泄了自己的底,甚至也没怎么多想,逮住一个机会就要露一手了。
  “今日之会,群英毕集,小可不才,愿效当日公谨,作剑舞搏众君一笑!”
  李亚峰话音落地,银光闪动,掩日剑倏地刺向蒙面人的左肩,不等招式用老,手腕一抖,剑随身走,又向后一拖,剑尖方向变了,虚刺一下蒙面人的咽喉,接着又削向她的右臂,这一招沉稳狠辣,倒也不枉了李亚峰从小习武打下的底子。
  蒙面人也不惊慌,手腕一翻,也是一口长剑拿在了手里,根本不管李亚峰的虚招,身子如电般一侧,剑尖直指李亚峰的咽喉,竟像是和李亚峰有仇一样,下手不留半点后着,似乎想要一剑就把李亚峰刺死。
  李亚峰急忙后退挡架,“叮”地一声两剑相交,火花四溅,两柄剑竟然都是神兵。
  “好家伙!”李亚峰暗暗叫了一声。
  李亚峰虽然从小练武,功夫不弱,入了华佗门以后又灌了一肚子的灵丹妙药,单论内力已经是稳稳的天下第一,但无奈他是半被家长逼着练的武功,自己本身不怎么喜欢,招式上也算不上什么高手;而且尽管他和曹暮、王信练过一阵子,但也只是切磋,不能算是有和人用武功拼过命的经验;加之和他动手的更不是什么平常习武之人——根本就是个妖精!……李亚峰有几分心怯了。
  “不怕!用那一招!”李亚峰虽说对自己就这样冒冒失失冲上来有了几分后悔,但他的性格本来就是出了事不怕事的,打定主意,心神也稳了下来,招式一变,剑尖画了个圆圈,把蒙面人手中的宝剑粘到了外门——李亚峰竟用上了太极剑的招数。
  李亚峰的剑招让厅中众人都吃了一惊。李亚峰主动出手本就有点儿“喧宾夺主”的意思,虽然猪三一伙不怎么在乎这个,可也都知道李亚峰不过刚刚十七岁,就算他是华佗门的门户执掌,应该会有几招厉害的杀手,但也担心不已。
  另外,这些人也都是活了几千岁的人物了,除了法术,对武功也都了解颇深,猪三和猴八更是此中的高手,看见李亚峰用上了除非是在武学上有了极高造诣才能在实战中克敌制胜的太极剑法,心里不由得暗暗犯了嘀咕——这小子行吗?
  还别说,李亚峰的太极剑倒是使得像模像样,大魁星、小魁星、三环套月、燕子抄水……一招招绵绵不绝,意在剑先,蒙面人出其不意,弄了个手忙脚乱。
  ——这要拜李亚峰饱读诗书之赐了。太极剑最重悟性,李亚峰年纪不大却博览群书,可说是胸有万卷,而且李亚峰读书极杂,不管是那方面的东西拿过来就看,虽说不上精,却也让他心胸开阔,思维无定势,较为“柔软”,这正暗合了太极剑的剑意。
  不过,李亚峰的杀手锏和太极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他也没有傻到会认为动不动就比自己多活个几千岁的妖精连太极剑这种就是凡人也能练出点儿名堂的剑法都破不了的程度。
  果然,李亚峰的太极剑法只是让蒙面人有点儿意外,等蒙面人挡过几剑之后,又是一声轻笑,“是华佗门就这么点儿本事呢还是你这个破掌门实在是太差劲呢?”
  随着奚落李亚峰的话音落地,蒙面人连法术都懒得用,把手中宝剑一斜,轻轻在李亚峰剑尖划出的圆圈中上下一抖,太极生两仪,李亚峰划的圆圈被挑开,太极剑法简简单单就被破了。
  “好!看我三才剑阵!”李亚峰的太极剑法被破,反倒喊出了一个“好”字——本来就是让你破的,你不破我还没法子往下变招呢——掩日剑在李亚峰的叫好声中脱手,化作一道银光,飞袭蒙面人的左肋,与此同时,李亚峰身后又飞出一道青光,直指蒙面人的右肩,李亚峰手中也又多了一口灰蒙蒙的宝剑,剑当刀使,一招气势汹汹的“立劈华山”,冲着蒙面人的额头就劈了下来。
  “咦?有点儿意思。”蒙面人似乎非常爱笑,娇笑声中宝剑上抬,硬硬架住了李亚峰下劈的剑势,同时空着的左手一扬,叮叮两声,两点寒光打在左右袭来的两把剑上,化解了李亚峰突如其来的凶招。
  “嘻嘻,御剑伤人这种小把戏对我可没什么用。”蒙面人不等李亚峰喘息,身子一转,数十道寒光飞出,一下下都打在悬在空中的两口剑上,自己却借转身的势头向李亚峰冲来,青光荡漾处竟像是织了一张剑网,把李亚峰裹在其中,招招不离李亚峰的要害。
  李亚峰吓了一跳,刚刚射出的两口宝剑根本来不及控制,好在御剑之先也有了防备,多送了几分真气,空中的两口宝剑倒也没有落地,只是拦着蒙面人发出的暗器,一枚枚击落到地上,却是形似鸟羽的钢镖。
  暗器好说,不过蒙面人的剑招李亚峰就有点儿应付不过来了——也许蒙面人是在乎自己的面子或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只是用武功招数和李亚峰缠斗,没用什么法宝之类的东西,但李亚峰可从来没有碰到过出剑如此之快,下手如此之狠的对手,只是挡架就出了一身冷汗,完全没有了回招的余地,更不要说把什么杀手锏用出来了。
  ……只是……李亚峰在该用脑子的时候倒也不笨。
  “姑娘你既然如此相逼,莫要怪小可不留情面了!”李亚峰上窜下跳招架着蒙面人的急攻,同时朗声说道——声音倒像是满有余力的,四平八稳,毫不慌张——“医药乃是弊门的根基,凡善医者,必善用毒!”
  李亚峰这句话一说出来,吓了一跳的不仅仅是蒙面人,整个大厅中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华佗门掌门要下毒了!
  蒙面人不敢和李亚峰缠斗了,一个翻身跳出了两丈多远,用手指着李亚峰大叫起来,“不许你赖皮!”
  “啊?赖皮?”李亚峰差点儿没乐出来。
  “这位姑娘,你偷入思恩堂不说,刚才招招狠毒,想夺小可性命,甚至还出言辱及小可师门!”
  李亚峰忍住笑,板着脸说,“小可忝居华佗门门户执掌,若是就此放过你的话,岂不令天下耻笑?更何况天下无人不知弊门以医传世,用毒本就是弊门所长,姑娘既然敢对弊门不敬,以弊门本领取姑娘性命似乎名正言顺。不知姑娘以为然否?”
  李亚峰把话说得满满的,似乎蒙面人的性命已经在自己掌握之中了,不过,李亚峰这么说的话倒是没人敢不信,包括蒙面人自己在内——也用不着别的,只要李亚峰把他自己刚才做的那道“忘忧醉”里的醉草配成药粉往空中这么一洒,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顶多事后费点儿功夫,再把被无辜波及的人救醒就是了。
  “你……你……”蒙面人说了两个“你”字,就是找不着反驳李亚峰的话——的确,华佗门的本行就是用药,自己有什么权利不让人家用自己最拿手的本事?
  “不过小可也要让姑娘知道,天地之大尽有奇人异士,纵使小可并非华佗门中人,不用任何药物,要想取姑娘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姑娘若是不信,尽管一试,小可奉陪到底就是。啊,还要请五叔、八叔……”
  李亚峰刚想让马五和猴八把场子给腾开好让自己施展杀手锏,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八成就是自己说要用毒药的当口——马五已经拖着死了一半儿的腾蛟真人跑到了一边,可说是睿智;猴八更是连怀里的佘媚柔都不管了,到厅门口儿站着去了,看上去似乎是想要守住门口不让蒙面人逃走,但他猴儿脸上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分明是已经打好了“风一紧就扯呼”的主意,称得上沉稳;再看看周围,只要是还能动的,都站到尽可能离自己远的地方去了,只有把宝剑架在佘太君脖子上的花七没有动地方,但脸上也多了一层薄纱,护住了口鼻容貌——薄纱上宝光流动,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宝,正是大胆中不失谨慎;而没法子动地方的佘太君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说白了,两个字:倒霉。
  李亚峰肚子里快要笑翻了天,自己只不过是想脱离蒙面人的剑网,一开始就没打算用什么毒药,却没想到能把大家都吓成这个样子。再说,除了刚拿回来的乾坤袋里的“十全大死丹”之外,现在自己手里唯一称得上毒药的东西大概就剩下恶作剧用的“屁震山河丸”了,这两样东西如果不塞到人的嘴里去的话,可是什么用都不管——可话又说回来了……李亚峰突然想到,听蒙面人的说话的语气,似乎她还是个小姑娘,要是让她吃了“屁震山河丸”的话……只怕她宁可被自己毒死。
  李亚峰想到这儿,不由得笑出声来,可这一笑再配上李亚峰刚才说的那些话,蒙面人只觉得这是李亚峰对自己的不屑,差点儿没把肺给气炸。
  “看剑!”蒙面人气得也顾不上再让李亚峰重复一遍不用毒药的话了——本来在她心里这可是非要定死不可的——娇叱一声,就再次向李亚峰刺去。
  不过,这次李亚峰有了防备,一直悬在空中的两口宝剑立即下击,组成一道剑网,拦住了蒙面人的攻势,自己身子向后一退,把手中的宝剑向蒙面人掷去,同时清啸一声,一个转身,又有四口宝剑飞出,攻向蒙面人。
  “七星剑阵!”前三后四七口宝剑出手之后,李亚峰轻轻抬手擦了擦汗,走到左首原本腾蛟真人坐着的第一席,往长案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微笑着看大厅正中被困在剑阵中的蒙面人如何应付。
  ◎◎◎
  “哈哈,贤侄这一手耍得漂亮!”猪三翘起大拇指,随手干了一杯酒,夸奖起李亚峰来。
  “哪里,三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能揪出这个蒙面人才真让小侄佩服得五体投地呢。”李亚峰说的不是客套话,他虽然被霓裳羽衣舞迷住过一阵子,但从头到尾还是很注意大厅中的动静的,可这个蒙面人的存在他却丝毫没有察觉,不禁在心里又一次感叹,“姜的确是老的辣。”
  “五哥,你能不能看出她的来历?”花七饶有兴致地看着厅中被“七星剑阵”困住的蒙面人,冲马五发问。
  “这个……”马五一皱眉,迟迟说不出话来,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蒙面人的身份,但是却不好讲。想了好半天,马五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传音告诉了花七,花七“哦”了一声,点点头,却也不再说话了。
  猴八听李亚峰说不用毒药,心安下来,也不再守住门口,几步走到李亚峰身边,笑哈哈地说,“贤侄,你这个七星剑阵倒是有趣……不过,想要真的困住来人怕还不够吧?”
  “八叔是不是说,她可能会拼着毁去一件法宝,脱出剑阵,抢占北极星位,反宾为主,不但可以破阵,甚至还能收走我这七口剑?”李亚峰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厅中剑阵里的变化,一边含笑回答猴八。
  “啊,原来贤侄已经想到了,这回又是八叔多操心了。”猴八一笑,不再说什么,心里却对李亚峰越来越是佩服,而众人听着猴八和李亚峰的对话,也不禁都对李亚峰的本事有了新的认识——这小子对阵图之学研究得好透!到现在了居然还留着杀招!
  ——可怜无定乡远离尘寰,很少有人关心现代社会,凡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金庸老先生和《射雕英雄传》在这里似乎没几个人知道……
  ◎◎◎
  在李亚峰知道南宫飞燕的姐妹清水好子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对头给坏了肉身,用的居然还八成是自己手里的“掩日”宝剑之后,李亚峰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寒意,再想想发生过的不少怪事,老是疑心着华佗门的“逆天”这个宗旨恐怕会给自己带来很厉害的对头,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让自己和曹暮、王信都长些本事,尤其是要有几招杀手锏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在治好清水好子的肉身之后没过几天,李亚峰就不得不到省中医给人当祖师爷去了,但就在这几天里,李亚峰和曹暮两个人倒是想出了几手“应该比较厉害”的招数,配合着华佗门的灵药,也算是练成了——王信学习武功本来就入了迷,不用怎么为他操心——其中之一就是利用“越王八剑”摆出的剑阵“越王八剑图”,在来无定乡之前,李亚峰也把分散在三兄弟手里的越王八剑都要回了自己手里。
  依照李亚峰有点儿好大喜功、在乎形式的想法,他本来打算的是万一遇敌的时候,从无极拳变太极剑,再从太极剑变到两仪剑法,然后是三才剑阵、四象剑阵、五行剑阵、六合剑阵、七星剑阵……一把把地把越王八剑亮出来,好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但这个想法一上来就让曹暮给否决了,理由是,如果对手厉害到要让人用最后的“越王八剑图”才能收拾得了的话,前面所有的变化都不过是多给了敌人几个把自己宰掉的机会而已。李亚峰只得同意曹暮的想法,把重点放在了七星剑阵之后的变化上。
  七星剑阵是华佗门“山”字部典籍记载中有的,是七人同使的阵法,这对一向只知道单飞的华佗门中人来说毫无用处,但李亚峰却不这么想。他的御剑之术已经有了几分火候,同时御使七口宝剑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是说,李亚峰一个人照样可以摆出“七星剑阵”来——有谁规定过御剑只能御一口来着?
  不过……把金庸老先生的“十四天书”背的滚瓜烂熟的李亚峰和曹暮都立刻想到了“北极星位”的问题,经过几次试验,发现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一旦北极星位被人占了,七星剑阵确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于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规矩”“定势”——说白了就是比较能够胡思乱想——的两个人居然把从“七星剑阵”变换到“越王八剑图”时的杀手隐藏在了北斗星位之中。
  当然,这倒是的确让杀手锏成为真正的杀手锏了。尤其是在李亚峰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才能算是杀手锏”的想法的基础上,他还又加上了几手。
  ◎◎◎
  猴八夸赞李亚峰思虑周密,厅中众人也对李亚峰有些刮目相看不提,自从知道了狐六就是“天狐夫人”以后就悄悄躲到一边儿站着去的知古斋主问石子看着厅中飞舞下击,把来历不明的蒙面人困在其中的七口宝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不是做梦!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灭魂、却邪……这……这是越王八剑啊!不可能……用越王八剑摆什么‘七星剑阵’?不可能!天!……不管这蒙面人到底是谁,她可要吃苦头了……还有一口‘真刚剑’没亮出来,那可是越王八剑中……不不不,若是单论锋利与否……真刚剑绝对能够名列天下前十!”
  ——问石子果然不愧是个“老财迷”,就算李亚峰不说出自己还留有后着,问石子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李亚峰备受瞩目,但七星剑阵中的蒙面人却有些不是滋味了。
  

第七十三章 冒牌的周瑜
更新时间2003-12-29 0:09:00 字数:7364

 
  剑为百兵之祖,本来极不易学,除了要持之以恒,更讲究学剑之人的悟性,最重要的还要有名师传授。
  在这三条里李亚峰其实顶多只占了半条:持之以恒是不用说了,李亚峰从小习武,但怎奈时间实在是太短——就算他不用睡觉也是一样,剑术上最多也不过十几年的修为;说到悟性,虽然李亚峰年纪还小,但在这方面却是无可挑剔,更知道该努力时要下功夫,可李亚峰不是王信,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学武,有了这一条,再高的悟性也事倍功半;至于明师……李亚峰的父亲和祖父的功夫的确不低,可这毕竟是按凡间的标准来看,跟修炼多年的妖精比起来就差远了,再说李家祖传的武学除了一个“通慧功”之外,也没什么太可观的地方,当然,华八是华佗门中人,是个明师,但李亚峰跟着华八学的是医术,根本就没想过学剑——就是华八逼着他学,只怕他也会变着法儿的逃课。
  所以,这三条虽然在李亚峰身上都沾边儿,可又都挨不上,算来算去都加到一块儿,顶多算是有半条。
  不过,李亚峰却有足够多的优势可以完全忽视这三条“普通规律”,尤其是在现下这场争斗之中。
  首先,李亚峰吃了一肚子的灵丹妙药,只论道行和真气含量,足以顶上四五个修炼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这没准儿还是打了折扣。虽然他到现在为止还不是太懂得应用,但至少有一条连猪三等几个颇有来头的无定乡元老都做不到:那就是他不会感到累,真气几乎用不完,没有衰竭的时候。打起持久战消耗战来,李亚峰是最沾光的了,更何况他随身还带着吃不完的“后备粮草”,别人眼里救命的灵丹妙药,在他眼里不过是吃着玩儿的糖豆。
  其次,李亚峰手里的这几口宝剑全都是上了谱的神兵利器。就说这越王八剑,要是落到一般人手里,哪怕只有那么一口,要么藏起来不到生死关头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用,要么就“以器成名”,走到什么地方别人都知道他手里有口宝剑,不好惹,惹上了也会对他的宝剑十二分的提防,甚至在一开始就想好了对付宝剑的法子,至不济多少心里也会有点儿数。可没见过李亚峰这种一上来就把宝剑全都亮出来的主儿,当然,李亚峰刚刚出道儿,谁也不知道他手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宝剑——到现在除了知古斋的问石子之外,厅中还没人看得出来正在厅中盘旋飞舞得十分好看的七口剑都是宝剑,本来要是细看的话,这些人也不是认不出来,只是谁都没往那方面去想。
  当然,这不包括被困在剑阵中的蒙面人——要不是李亚峰用的都是通灵认主的宝剑,每一把都能遂心而动的话,以蒙面人的本事,也许早就把剑阵给破了。
  ——李亚峰不在乎,反正自己手里宝贝多的是,只怕用不上,不怕没得用。更何况照李亚峰想要“献宝”——说的好听些是想要打出属于自己的名声的心性,有多少宝贝他也都会拿出来显上一显。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李亚峰的这个“七星剑阵”跟一般的七星剑阵可是大不一样,这才真的让蒙面人叫苦不迭,也让座中众人大开了眼界。
  不怪别人,李亚峰从来就不是按理出牌的主儿。
  本来七星剑阵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阵,七剑互相呼应,大可用于战阵,小可用于困敌,但至少也是七个人同使,象李亚峰这样一个人御七剑已经是不合常规匪夷所思了,他自己却还不在阵中,这样一来,七剑没了人在阵中时的种种限制,困敌的范围忽大忽小,连观者都难以捉摸,更不要说被困在阵中的蒙面人了,左冲右突却就是冲不出去。
  另外,道理上说来,既然是七星剑阵,斗魁和斗柄相接的天权一位最是关键,斗柄中的玉衡一位也极是重要,只要攻破这两个位置,七星剑阵也就破了。可李亚峰的这个七星剑阵却偏偏不是这样,蒙面人来攻天权位或是玉衡位的时候,李亚峰根本不管,一任蒙面人把剑击飞,但其余六口宝剑却一起出击,连分进合击相互呼应都不管,只顾着到处乱刺,逼得蒙面人不得不回头应付,可等蒙面人一回头,剑阵又恢复了原样,连被击飞的宝剑都趁着这个机会又回来了,还是一开始的那个“七星剑阵”。
  ……这一仗,让蒙面人打得是无比的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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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蒙面人左右支绌,但在一边观战的猪三几个却看得是眉开眼笑,赞不绝口。
  “哈哈,贤侄,好本事啊!”猪三哈哈大笑着狠拍李亚峰的肩膀,“虽说俺老猪是个粗人,但也多少学过一点儿阵法什么的,啊,都是让你五叔给逼着学的……不过……你这种阵法俺老猪可是服了!老八,你说是不是啊?”
  “嘿……你瞧,飞了!嘿……又回来了!那小子快要给气死了!”猴八不答理猪三的问话,拍着大腿叫好,一张猴儿脸笑得皱在了一起。
  “贤侄,你这阵法是出于自创吧?”马五较为沉稳,但说的却是实话,“你这可不能算是七星剑阵了……自然,比七星剑阵威力更著,虽然看上去破绽不少,但你一人御七剑人却不在阵中,速度的优势足以把所有的破绽都抹去了。”
  “哼!”半死不活的腾蛟真人调息了一会儿,已经恢复了不少,看着李亚峰布下的七星剑阵,心里也是一寒,但却一口叫出了剑阵的缺陷所在,“再怎么变,七星剑阵还是七星剑阵!只要跳出阵来,抢占了北极星位,看你还能有什么咒念!最多你自己再上去拦截,可只要有件不是太差的法宝,她的法宝和你的剑斗,人和你的人斗,鹿死谁手可是难说得很!”
  “好你个腾蛟!还不老实!”猴八吵吵着就要上去给腾蛟真人一点儿好看,但就在此时,剑阵中突然生变!
  不能说是腾蛟真人的话提醒了蒙面人,腾蛟真人想到的事情蒙面人也想到了,她心里明白,李亚峰既然有同御七剑的本领,那这个所谓的“七星剑阵”很可能不过是一个幌子,就算是自己破阵去抢北极星位,没准儿李亚峰早就等在那里了,在自己拼上毁了一件法宝出阵的同时,还要防着李亚峰从北极星位的狙击才行——李亚峰刚才说的“留有后着”的话,确实是给自己泄了底。
  “器和器斗,人与人斗,华九,你敢出我的丑!看我出阵给你点儿厉害尝尝!你以为本小姐就没有宝贝吗?”
  蒙面人打定了主意,被困在阵中的身形突地飞起,右手中的宝剑急挥,化作一道光幕护住全身,似要破阵而出,左手却在怀中掏出了法宝,伺机待动。
  果然,正如蒙面人所料,见蒙面人想要强行出阵,七口宝剑如影随形般追了上去,眼看就要突破蒙面人护身的剑网。就在这个时候,蒙面人手中的法宝也脱手而出,却是一颗碧绿晶莹,朗若明星的珠子,裹着一团彩烟。
  只听叮地一声脆响,紧随蒙面人而去的掩日剑首当其冲,射在了珠子上,把它打得粉碎。但刹那间火花飞溅,流光四射,被打碎的珠子化成了一张绿网,把七口宝剑裹在了里面。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绿网便被宝剑突破了,但蒙面人却趁这个机会已经冲出了李亚峰的“七星剑阵”,向北极星位飞去,眼看着只要蒙面人占据了北极星位,任七星剑阵再怎么变化也都全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但就在蒙面人刚刚冲出七星剑阵的瞬间,在一边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的李亚峰也动了,只一个箭步,便抢在蒙面人之前占了北极星位,右手一挥,越王八剑中最利的一把真刚剑已经摆好了要杀人的架势。
  “你想到哪儿去啊?此路不通!”李亚峰好整以暇地微笑着向正向自己的方向冲过来的蒙面人说。
  蒙面人前有李亚峰挡路,后有七口宝剑追击,本来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窘境,但蒙面人在出阵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李亚峰会在北极星位拦截,倒是一点儿也不慌,浅笑一声,“不通吗?”
  说着,蒙面人右手一扬,宝剑脱手,一道青光直奔李亚峰的左胸而去,左手却又向自己身后掷出一颗绿色珠子,再次阻住了七星剑阵的追击。
  厅中众人都没料到蒙面人会有这么一手,不由得都吃了一惊。
  很明显,李亚峰先一步强占北极星位虽然是招好棋,但这已经在蒙面人的预料之中了――这么一来,妙招也成了臭子儿:不管李亚峰对蒙面人射来的宝剑是架还是躲,北极星位一定会被蒙面人给趁虚占了,七星剑阵算是名存实亡;只要蒙面人能用自己的宝剑暂时逼住李亚峰,用不了多大工夫李亚峰的这七口宝剑都会被蒙面人收走,到时候主客易位,李亚峰想要不输却也难了。就算蒙面人逃不出思恩堂,但李亚峰这个华佗门掌门的面子往哪儿去摆?
  蒙面人的对策把李亚峰也吓了一跳,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靠!原来不光老子聪明,别人也都不傻啊……得,第二步直接省略了。”
  在李亚峰和曹暮设计好的“八剑图”的变化中,如果敌人从七星剑阵中跑出来了,那么,在北极星位等着的李亚峰就有机会先发制人,再把敌人打回七星剑阵之中,后面的变化用不用得着还在两可之间,但如今却是不成了――蒙面人料敌机先,已经把封死了李亚峰事先想好的后着。
  不过,李亚峰输架不输嘴,电光火石中回了蒙面人一句,“没错儿,就是不通!”
  话音未落,李亚峰离开了北极星位,身子向下急落,避开了蒙面人掷向自己的宝剑。蒙面人心中一喜,催动宝剑继续追击李亚峰,把身子一转,眼看就要占了北极星位。
  “咦?”惊叫出声的不止是蒙面人,厅中观战的众人也都吃了一惊。
  ――李亚峰的人是离开了北极星位落到地面上来了,但手中的宝剑却没有离开,悬在了原处。蒙面人刚转过身子,那口越王八剑中最为锋利的“真刚剑”就冲着蒙面人的背心刺了过去。
  这个出人意表的变化只吓得蒙面人心胆俱裂,急忙在空中一个盘旋,避开了真刚剑的击刺,但蒙面人心神一分,刚才脱手刺向李亚峰的宝剑失了控制,斜斜飞出,被李亚峰一把抄在手里,扔到了一边,而被蒙面人掷出的法宝困住的七口宝剑也在这一会儿功夫脱出了绿网,再次组成了剑阵。八口宝剑剑尖都斜斜上指,把蒙面人团团围住――当然,这一回不再是有名无实的“七星剑阵”了。
  “越――王――八――剑――图!”
  李亚峰盘膝坐在地上,双眼似闭非闭,说话的声音虽轻,却是一字一顿--这才是李亚峰真正的杀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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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剑图阵成,蒙面人被困在阵中。但不论是蒙面人还是观战的众人,甚至可能连李亚峰都包括在内,感觉和刚才的什么“七星剑阵”的时候相比都大不一样了。
  阵中的蒙面人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刚才被困在七星剑阵中的时候虽然也不易脱身,但至少还能看清四下飞舞向自己刺来的宝剑,最多也不过是招架得手忙脚乱而已,可这会儿竟连一口剑也看不到了,满眼的白雾,只有耳边不时呼啸而过的破空声和无边的杀气在提醒自己被困住了。身子刚一动,就有剑光飞舞,似乎正向自己杀过来,急急拿出兵刃招架却几次都挡了个空,上下四方似乎已经被风雷封锁,全然无路可辩,铺天盖地的剑气让人目眩心摇。
  蒙面人越来越是害怕,心中明白这一回的所谓“越王八剑图”和刚才的“七星剑阵”的确不可同日而语,肯定是暗藏了奇门变化,奥妙无穷,用刚才的办法是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的,如果自己不能凝神定气找出阵中的破绽来的话,只怕真要被困死了。
  想通了这一节,蒙面人只得静下心来,一任耳边风雷呼啸,只是不理,凝神用心眼分辨出路。
  观战的众人也被李亚峰摆出的阵法给吓了一跳,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七姐,你是用剑的,说起御剑飞行来,咱兄弟们当中属你最快,你看咱贤侄这一手怎么样啊?”猴八跑到花七跟前小声问。
  “这……我可不好说……”花七虽然答话,但也有些犹豫,“八弟,我虽然精研剑法和御剑之术,但贤侄这个剑阵和御剑却没什么太大关联……”
  “啊?七姐,这是什么意思?”猴八有点儿糊涂了。
  “八弟,你看,刚才贤侄一人独御七剑还能谈笑风生,毫不在意,可这会儿却丝毫不敢分神了是不是?”
  “这……没错儿。”猴八看看李亚峰,点头称是。
  ――李亚峰盘膝坐在地上,虽然不正眼去看剑阵中的情形,但额头上全是汗珠,一滴滴直落下来,打湿了自己的衣襟,显然正在全力遥控剑阵,一点儿不敢马虎。
  “若是我猜得不错,贤侄这个剑阵的关键不在御剑之术上。”花七低声对猴八说,“单以御剑之术而论,最高境界是人剑合一,所谓剑即是人,人即是剑,飞行绝迹,瞬息万里……几乎没有人会想到一人同时御使多口宝剑,贤侄的御剑之术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从这个剑阵中是看不出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花七看看猴八,缓缓说,“贤侄的厉害之处在于这个阵法。和这个阵法相比,御剑之术只能算是小道。八弟你看,这个阵法按四时、化五行,合三才,镇八卦,伏两极,隐四象,暗合六丁遁甲,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无端,奥妙无穷……我这是在阵外才能看出些端倪,若是我被困阵中,只怕也和百……也和她一样。而贤侄之所以不再象刚才那么轻松的原因也肯定是在于他必须要维持住剑阵的种种变化,这里面除了要以真气控制宝剑之外,还要随时计算出每一口宝剑每时每刻的位置和接下来的动向,自然比刚才要吃力许多。”
  “原来如此。”猴八点点头,把目光再次投向厅中的剑阵,仔细看起剑阵的变化来。
  花七和猴八议论的同时,猪三和马五也在交谈着。
  “这……这是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啊!”马五揉揉眼,不敢相信地轻声叫了出来。
  “啊?老五你说什么?”猪三看着剑阵中举步维艰的蒙面人,眉开眼笑地向马五发问。
  “……五百年内,此子必成天下第一人!”马五不答猪三的问话,望着盘膝坐地的李亚峰,压低了声音说。
  “老五,你……你说什么!”猪三让马五的话吓了一跳,但也把声音压低了,跑到马五身边,一拽马五的袖子,小声问。
  “三哥,你说贤侄一共留了几个后着?”马五反倒问起猪三来了。
  “后着?”猪三一愣,不过他也是那种粗中有细的主儿,想了想,回答说,“前面的不算,从七星剑阵开始,应该是两个。”
  “两个?”马五微微一笑,“三哥,你的脑子可是真不好用啊。”
  “不是两个吗?”猪三让马五褒贬了一句,有些来气,说,“明明是两个嘛!第一个后着是在北极星位拦截,但被这个蒙面人事先料到了,第二个后着就是这个越王八剑图了嘛!这不,把这个蒙面的小子给困住了不是?”
  “三哥……”马五又是一笑,笑容中满是对李亚峰的佩服之意,“你听我给你说,第一个后着其实是贤侄一开始说的那句话,贤侄说他想要效仿周瑜在群英会上的剑舞,可现在的剑阵是从诸葛孔明的八阵图中脱胎演变而来的……一般人若是推重周瑜,自然就对诸葛没什么好感,更不要说用诸葛的阵法了……这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当局者迷,被困在阵中的人就算是精通阵法,也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这就让破阵的几率降低了。”
  “啊?”猪三挠挠脑袋,不服地说,“俺就没看出来,老五,你说这是那个诸葛亮的八阵图?”
  “三哥,第二和第三个后着你说对了,”马五依旧不把猪三的牢骚当回事,接着说,“但还没完,贤侄至少还留着一手。”
  “还留着一手?”猪三仔细打量了一下满头是汗的李亚峰,也明白了,“老五,你是说……”
  “是啊。”马五轻轻叹了口气,“虽然现下看上去贤侄是毫无余力了,但实际上他在这个剑阵中最多只用了三成的真气,剑阵既成,其实单是操控用不了多大力气的,贤侄目中有神,双手暗暗拢在袖中,分明是在准备等……等蒙面人破阵而出时全力一击,这一击只怕是出则必杀!”
  “哈哈!”猪三哈哈一乐,“华佗门的本事还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以为这都是华佗门的本事吗?”马五不动声色地说,“当年华三哥的本领是不必说了,但华三哥对阵图之学可没有这么深的造诣吧?更不用说贤侄年纪轻轻就有这份深沉了……”
  “老五,你的意思……”
  “连续藏了这么多的后着并算不了什么……”马五一叹说,“贤侄年纪虽轻,从刚才来看也没有太多与人交手的经验,但却能在必胜之时毫不动心,实是难能可贵……还有,刚才的七星剑阵也好,现下的越王八剑图也好,分明都是贤侄的自创,这份悟性更是了得……若是贤侄能勇猛精进,再佐以华佗门的灵药,还有咱们这帮老怪物的支持……”
  猪三也认了真,连连点头,喃喃说,“是啊,真要如此……‘逆天’未尝不可!那老大也能出关了……”
  “三哥!”马五还没等猪三说完,脸色就是一变,急忙叫了一声“三哥”,猪三也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把自己的嘴给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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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面人在剑阵中凝神聚气,心倒是静了。她本来根底就不凡,阵图之学更是研究过不少,这么一来,没过多长时间,阵法中的玄虚也看出了一些,试着走了几步,却也顺畅无阻,胆子一下子就大了。
  “好!这就出阵!华九,你把我整得好惨啊!看我出去怎么修理你!”蒙面人心里这么说着,不过不由自主地倒是对李亚峰有了几分佩服。
  “……这个华九倒也不是绣花枕头,不愧是华佗门的掌门,果然有点儿真本事!那和他交个朋友也不是不行……”
  蒙面人心里胡思乱想,但也已经分辨出了越王八剑图中的“生门”所在,当下不顾身边风雷之声,也不管剑气四射,脚下只是按照伏羲先天八卦的方位,朝着剑阵生门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眼看就要出阵了。
  “哈哈!成了!”蒙面人脚下踏对了方位,剑阵中虽然步步凶险,但对她来说却已经是如履平川,几步便走到了生门旁边,只见眼前雾气一散,厅中众人历历在目,蒙面人心中一喜,迈步就要走出阵门。
  就在此时,忽然阵中震天价一声响亮,刹那间风雷之声大作,八股剑气冲天而起,蒙面人眼前一花,不觉又被阵法困住了,但这次却不是象刚才那样困而不攻,蒙面人只觉得寒风袭人,眼前光屑飘洒,恍惚间似乎有宝剑向自己刺来。蒙面人被这突然之变吓糊涂了,一时竟忘了招架躲避。
  蒙面人的境遇厅中众人看得清楚――就在蒙面人快要出阵的时候,越王八剑图又生变化,八剑在空中齐齐一个盘旋,竟一起向蒙面人刺了过去,似乎所有的方位都被封死,无处可逃――不由得都惊呼出声。
  原来,在李亚峰和曹暮创这“越王八剑图”的时候颇用了些心机,并不是照搬诸葛武侯的八阵图,而是在其基础上又颠倒五行,逆转八卦,把生死二门掉转了过来,看似得生,其实却是闯入了死门。蒙面人不知究竟,却把自己送进了万劫不复的死局。
  “完了!”不止是蒙面人,厅中所有人心中都掠过了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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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妹、小过、中孚、趋震位!”就在八剑齐出,蒙面人闭目待死的时候,突然在大厅的一角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第七十四章 越王八剑图之必杀技
更新时间2004-1-3 0:06:00 字数:7759

 
  有人出声指点,被困死阵中的蒙面人下意识地随声而动,她也不管那个声音说的到底是对是还是错了――反正已经是个必死的局面,就算是指点的人说得不对,顶多也就是从腰斩改到分尸,结果再差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分别。
  但偏偏就碰上了。
  蒙面人转归妹、趋小过、走中孚、过震位,居然轻轻巧巧地从阵中脱身了――八口宝剑都击了一个空,只听震得人耳鸣目眩、魄悸魂惊的一声异响过后,越王八剑击在一处又反弹开来,齐齐插到了地上。这八口宝剑也果然不愧神兵之名,在厅中大理石的地板上都直没到底,不见剑锋,只留下八个剑柄露在外面微微颤动。
  让通晓奇门之学的蒙面人自陷死地,让见多识广的无定乡众位元老欢喜赞叹的“越王八剑图”竟然就这样被人给破了。
  而且破得极为彻底,居然是死中得活,在生门转为死门的刹那间破阵而出,连主持阵法的李亚峰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睁睁任宝剑互击,无法收手。
  蒙面人从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儿又回来了,骤然间眼前一亮,已经站在了厅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更出乎厅中观战众人的意料,都不由得“噫”了一声,愣住了。
  不过,与此同时,一直盘膝而坐的李亚峰左手在地上一按,身子如电闪飚驰般飞射,右手中又是一口宝剑,向蒙面人急冲过去。
  ――越王八剑图就这样被破虽然同样把李亚峰吓了一跳,但正如马五和猪三的议论,越王八剑图被破时的对策就在这个阵法创出来的同时李亚峰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剑就连一起创下阵法的曹暮也不知道。
  蒙面人这样突破生死关固然不在李亚峰的预料之中,不过……无论是阵法怎样被破,李亚峰的这一剑在越王八剑图阵成的同时就蓄势待发,这一剑之威,正是遇佛杀佛逢祖灭祖,无人夸锋。
  蒙面人还没反应过来,李亚峰手中的剑锋已经到了她的咽喉,蒙面人连一声“呀”都没来得及叫出,身子急急向后一仰――或许本来是想用“铁板桥”躲开的,但李亚峰来势实在太快,容不得蒙面人在乎自己的面子。“扑通”一声蒙面人就摔到了地上,虽然咽喉要害是躲过去了,但蒙面的黑巾却被剑锋挑开,下颌上也多了一条血痕。因为剑势过猛,李亚峰自己也摔倒在一边。
  “你以为这样就逃过去了吗?去死!”李亚峰杀得忘了形,身子虽然还伏在地上,却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就在这一刻,李亚峰已经不再是一个十七岁的小男孩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想到了杀人!
  蒙面人的遮面黑巾被挑开,李亚峰和厅中众人都看到了她的容貌,李亚峰就在蒙面人的身边,看得尤其清楚,当时脑子里就“嗡”地一声,“去死”两个字虽然已经出了口,但心一下子就乱了。
  “贤侄,莫要动手!”
  “贤侄!不要!”
  “不要!是自己人!”
  “住手!是百禽仙子!”
  ……
  厅中众人都惊呼出声――马五事先已经看出了蒙面人的身份,花七也知道了,猪三、猴八、南宫晓艺……在看到蒙面人容貌的同时也都认了出来,大家齐声急喊,要不是李亚峰的身份特殊,很可能在他动手之前就已经被人给拦住了。
  ――这些喊声出口的时候已经晚了,李亚峰脑中虽乱,但却还是用出了最后的一招。
  “越王八剑图最后一击!八剑夺魄!”
  随着李亚峰的一声大吼,插在厅中地板上的越王八剑倏地连同剑柄一齐没入地板之下,却在蒙面人跌倒的地方同时破土而出,八口宝剑端端正正都刺在了蒙面人的后心!
  越王八剑齐出,勾魂夺魄!
  阵法虽破,剑锋犹存!
  这才是越王八剑图的最后一个变化!
  这才是李亚峰留到最后的杀手锏!
  随着一声惨叫,蒙面人的身子被八口宝剑刺得向上高高飞了起来,刹时,五色光华在空中一闪,更添了数十道雷火犹如龙蛇乱舞,一声响亮过后,光华不见,雷火全消,似乎蒙面人的身子已经连同她的一身黑衣都在越王八剑的剑光之中香消玉殒,只剩了无数羽毛在空中飘飘洒洒,一片片轻轻落到地上。
  “死了……”李亚峰看着半空中纷纷扬扬的七彩羽毛,嘴里喃喃地说。
  第一次杀人,李亚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傻了一样,连从地上站起来都忘了,只是一动不动。
  猪三、马五、花七、猴八、南宫晓艺这五个人都离了原位跑到了大厅中间,看样子似乎都是想阻止李亚峰下杀手的,但都晚了一步……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五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悲戚之色,花七和南宫晓艺神色古怪,猪三、马五和猴八三个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都微笑起来;五个人都望着大厅的一角,沉默不语。
  “弟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道惜香怜玉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啊?”杀人之后心神不属的李亚峰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南宫飞燕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南宫飞燕突然从厅后绕了出来,微笑着向李亚峰说,语气中虽然有点儿责怪的意思,但丝毫听不出对李亚峰错手杀人的埋怨,倒更像是调侃。
  “姐……我……”李亚峰出手之后也听到了众人阻止自己的声音,不过的确是为时已晚,无法收手了,李亚峰自己也知道似乎是杀错了人,自责无比;同时,初次杀人之后的心情更是让李亚峰觉得惶恐无助,好容易又见到了在无定乡中最熟的南宫飞燕,自己的干姐姐,想要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来,姐姐给你引见一下,这是阿宇,姐的好朋友。”南宫飞燕对李亚峰杀了人没什么更多的反应,反倒把李亚峰从地上拉了起来,向李亚峰介绍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见过九先生,九先生果是名不虚传!好快的剑法!好生了得的剑阵!小可怎么也没想到,在阵破之后,九先生竟还留着两道杀手……啊,刚才小可忘形之举,还请九先生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小可这厢向九先生赔罪了。”
  南宫飞燕身边的年轻人微笑着向李亚峰施礼,话中对李亚峰的身手推崇无比,但同时也承认了刚才指点蒙面人脱困的人就是自己。
  李亚峰心中依旧对自己刚才“误杀”了蒙面人十分内疚,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一时不想说话,只是回了一礼,还是沉默着,但也站直了身子,抬头端详起这个说话清朗得好听之极的年轻人来了。
  “真是一对璧人!”李亚峰一抬头,虽然自己心里还是不舒服,但也不禁暗赞起来。
  南宫飞燕已经把刚入无定乡时的衣服换成了一身行动方便的粉红色劲装,所有的饰物也都摘了,一头黑发如瀑般直垂下来,虽然依旧眼角带媚,但却丰神英爽,尤其是在这身打扮之下,两道斜飞入鬓的柳眉更为南宫飞燕平添了几分英气。
  而南宫飞燕身边的年轻人更是玉树临风,气度轩昂,俊朗不凡。高挑的身量与一身天青色的儒装相配得恰到好处,白面无须,两道像被墨染般的剑眉之下眼睛明亮得如同寒星,敏锐而深沉。
  “兄台太客气了。”李亚峰心里莫名地对这个叫“阿宇”的年轻人生了好感,尽管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张口说话了。
  “这个……贤侄,让俺老猪再给你引见一个人,这可是咱无定形的绝顶人物!”猪三见南宫飞燕向李亚峰介绍“阿宇”,不知怎么皱了皱眉头,急忙打岔。
  “是。三叔。”李亚峰向南宫飞燕和阿宇点点头,走到了猪三的身边,心里却在纳闷――自己明明刚杀了个人,还杀错了,怎么没人说什么呢?还有,现在腾蛟真人还趴在地下,场面亟待收拾,怎么又有时间给自己介绍什么“绝顶人物”了?
  “这个……贤侄,你……你……这个嘛……”李亚峰走到了猪三身边,却不见猪三要给自己引见的人物,更是奇怪了,而猪三也似乎有些尴尬,说话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就在李亚峰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的时候,只听嗤拉一声,挂在大厅一角的窗帘被人给撕了下来。
  “你……活见鬼了!”李亚峰这一惊是非同小可。
  “怎么说话哪!我才见鬼了呢!见了你这个大头色鬼!还不赔人家衣服来!”
  没好气地回了李亚峰一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死在”李亚峰的越王八剑图下的蒙面人。
  这会儿蒙面人已经不蒙面了,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但似乎是刚才在李亚峰的剑阵之下衣服被毁,只好把一幅窗帘撕下来应急裹住身子,不过……没有裹严实,半截香肩露了出来,肌肤光滑粉嫩,欺霜赛雪。李亚峰虽然没事儿的时候也偷看点儿黄书什么的,但这种场面见得却实在是太少,不知不觉间竟盯住不放了。
  “你……”女郎又羞又气,脸色忽青忽白,看上去似乎就想给李亚峰一个耳光让他好好清醒清醒,但又住了手,向猪三的方向走了几步,就在这几步中,白雾忽起,裹在她身上的窗帘也变成了一身鹅黄衫子。
  “猪城主,小女子这趟来可真是冒昧之极了。听说猪城主这里有客,原本是想开猪城主一个玩笑,逗大家一乐,却没料到会……真是小女子的罪过了。”
  女郎身上的衣服一换,语气竟也变了,刚才说话还像个小姑娘,说好听的是天真无邪,换个说法就是刁蛮任性,可这会儿的谈吐却温文尔雅,像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嘿……你变得还真快……”李亚峰暗暗嘀咕了一句,心里却为自己老大不值――李亚峰不傻,已经想明白了:刚才的越王八剑图虽然走到了最后一步,但还是没能把这个神秘女郎怎么样,顶多也就是把她的那身衣服给弄烂了而已。
  “靠!老子那可是越王八剑!宝剑耶!上了谱的神兵利器耶!就是防弹衣也是一扎就烂好不好?她穿的那是什么东西?”
  李亚峰心里一阵发凉:自己出尽八宝,结果却只是让猪三、马五、猴八这几个眼尖的老不修过了一把瘾――“难怪他们刚才微笑来着!”
  李亚峰虽然暗地里抱怨,但这会儿也不得不上前冲女郎施礼赔罪了,“小可冒失无状,还请姑娘海涵。”
  “九先生太客气了,本是小女子的不是,怎么能怪到九先生的头上呢?”女郎向李亚峰福了一福,微微一笑――的确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举止自然大方,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哈哈,贤侄,让俺老猪给你说,这位是咱们无定乡第一美女,极乐宫宫主,百禽仙子!”猪三哈哈大笑中的介绍让本来就莫名其妙的李亚峰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啥?无定乡第一美女?极乐宫?宫主?百禽?还仙子?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才李亚峰用剑挑开女郎遮面黑巾的时候已经瞟了一眼女郎的容貌,当时发觉是个美女,然后生怕自己心软,就没敢再多看;女郎裹着窗帘的时候更是只注意她露在外面的肩膀了,没仔细端详女郎她的外貌――李亚峰真的是怕了,无定乡里的人物,只要是女的,都长得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这还不说,动不动就来点儿媚术啥的,李亚峰知道自己受不了这个,潜意识里也让自己不用心去打量,但一听猪三说这个什么“百禽仙子”是无定乡第一美女,李亚峰有些好奇,不由得又朝女郎多看了几眼。
  ――果然!
  进了无定乡之后见的都是美女,又让美女用媚术给整治了两次,李亚峰心中暗自开始在提防着,也自以为已经对美女免疫了,但这一细看却发现,这个叫“百禽仙子”的女郎确是自己见过的美女之中的极品!
  瞬间,李亚峰脑子里全是形容词……
  “这个什么百禽仙子!鼻似琼瑶,耳如缀玉,齿若编贝,唇似涂珠……好嘛,眼似星初转,眉如月欲消啊!什么词儿来着?啊,对了,她这个容貌,她这个仪态……丽弱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不多说了,就是四个字:秀逸脱俗!”
  无意识中,李亚峰在心里飞快地把百禽仙子和自己见过的美女们作了个比较:和自己的干姐姐南宫飞燕相比,南宫飞燕太媚,失之庄重;和总是给自己坏事的王怜怜相比,王怜怜不过还是个小女孩,又青又涩;和刚才跳霓裳羽衣舞的“灵蛇八卫”相比,那八个虽然都不丑,但毫无特点,再说身份也只不过都是丫鬟,自然就少了几分气质;和干姐姐她妈――南宫晓艺相比,南宫晓艺漂亮是比南宫飞燕漂亮,可怎么说也是个中年妇女了不是?到最后,李亚峰万般无奈地承认,就是让自己一见钟情的姜冉,相貌上也是不如眼前这个“无定乡第一美女”。
  “正是不打不相识,仙子游戏人间,却让小可出丑了。小可唐突佳人,自当罚酒三杯。”李亚峰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哈哈一笑,再次向百禽仙子赔礼,态度不卑不亢,让旁边看着的众人都为之心折。
  “百禽仙子可是无定乡第一美女啊,他居然能心神不动!就算刚才他下杀手的时候没看清楚吧,这会儿总看了个仔细了啊!说话还这么慢条斯理?换了别人一准儿都语无伦次了成不成啊?咳,怪不得连‘天狐媚功’都奈何不了他!这小子,一个铁打的金刚!”
  ――周围的侍从们都看在眼里,暗暗地都为李亚峰竖起了大拇指,就是猪三几个无定乡的元老也对李亚峰的定力又多佩服了几分,本来南宫晓艺心里对李亚峰到底有没有被霓裳羽衣舞给迷住了还有点儿疑问,这会儿她的疑问也冰消雪化了。
  说到李亚峰,他虽然打心眼儿里赞成了这个什么百禽仙子不光是“无定乡第一美女”,同时也恐怕是“天下第一美女”,但让李亚峰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对这个大美女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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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猪三所说,百禽仙子是无定乡中的“绝顶人物”。她不仅相貌绝美,一身艺业也是深不可测;这还不算,她向来行踪不定,虽然自称“极乐宫主”,但却从没人知道她的“极乐宫”究竟座落何方,芳踪偶现时也没有什么人在旁伺候。不过,极乐宫的存在却没有人怀疑过――百禽仙子在无定乡定居已有四百多年,刚开始时也有些狂蜂浪蝶去招惹过她,结果都碰了钉子,连事后被人问起是如何吃的亏时也都只是摇头不答――她的道行再高,身后如果没有一个较为庞大的势力保护她的话,怎么可能做得到?更何况身份成迷的神秘美女总会给人以很大的想像空间,这一点就算是无定乡里的妖精们也不例外,他们甚至是乐于见到这样一个让人不知深浅的百禽仙子。
  当然,无定乡中自有道行高深本领通天的人物,他们若是认了真,百禽仙子的秘密也不会一直无人知晓,但百禽仙子为人乖巧,对谁都是一团和气,从不自己惹是生非,与猪三一伙的关系也相当不错,在无定乡里更是颇有人缘,这样一来,就算是想要在无定乡造反的人物也轻易不愿去探她的海底:一个弄不好就让原本可以保持中立的群妖都跟自己作对了,这种傻事没人去做。
  李亚峰初来乍到,当然什么都不了解,南宫飞燕虽然给他提过最好不要见百禽仙子的面,但当时南宫飞燕想的是怕李亚峰又对百禽仙子来个一见钟情,事情不好收拾,自己也明知百禽仙子是无定乡中的重要人物,华佗门传人进了无定乡自然不怎么可能和她连面都不见,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更不要说李亚峰当时根本就没听进去。
  不过南宫飞燕的担心成了多余,李亚峰对百禽仙子全然没有非分之想。
  这是托了百禽仙子和李亚峰见面的时机实在是不怎么好的福。
  百禽仙子先是黑衣蒙面跟李亚峰狠狠打了一架,临了又来了个巧借法宝诈死脱身,虽说结果是没有误杀好人,但苦心琢磨出来的杀手锏失灵让李亚峰心里全是沮丧,没功夫去想更多;同时李亚峰又被媚术吓怕了,几乎得了看见美女心里就别扭的怪病――这种心理上的毛病只怕连医术超凡入圣的华佗门都没得药医――而且,百禽仙子实在是太美――美得让李亚峰根本就没敢多想。在这方面,李亚峰的全副心思还都在那个到现在还迟迟没有对她表白的姜冉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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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先生的这三杯酒自然是一定要罚的,不过现在似乎却不是时候……”百禽仙子浅浅一笑,那双明亮的眸子在李亚峰身上打了一个转,虽是在提醒众人,但说话的对象却是李亚峰。
  百禽仙子见惯了别人对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李亚峰却态度自然,得体大方,这让本就有心和华佗门传人好好结交一番的百禽仙子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尽管他刚才冲着自己下手那么狠,但当时自己又是黑衣又是蒙面的,整个儿一刺客的打扮,也怪不得他不是?再说自己本来就是打算试一试这个“华佗门掌门”的手段来着,这个结果虽然有点儿尴尬,但百禽仙子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这个“华九”不是草包。
  不过腾蛟真人还趴在地下,佘太君的脖子上也还架着花七的一口宝剑,实在不是说话聊天的气氛。
  “这……”李亚峰一是根本不懂百禽仙子心里的想法,怎么也不明白刚才还像个刁蛮的小姑娘似的百禽仙子为什么换了身衣服以后给人的感觉就全都变了,二是事态的发展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李亚峰自从认出了腾蛟真人的来历之后,脑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现下场中虽然有些混乱,微一沉吟间便有了办法。
  “仙子,适才小可出手不知轻重,想来是把仙子护身的法宝给毁了?”李亚峰对能跟自己的越王八剑硬对上一下子的法宝好奇得要死,抢在猪三说话之前先问了出来――至于腾蛟真人那头的处理……反正也要在和百禽仙子的对话中过度过去,倒不如先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再说。
  “九先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小女子闲来无事自己织的一件衣服罢了……”百禽仙子似乎没有把衣服被毁的事情放在心上,语气也很平淡。
  ――这会儿李亚峰的越王八剑大家已经都认出来了,知道百禽仙子说得虽然轻巧,但有了一件能与神兵利器相抗的法宝实际上等于多了一条命,可如今却为了一个玩笑就毁了,不禁都叹息起来。
  “多谢仙子不加追究,日后小可定有一份心意……”
  李亚峰的话还没说完,大家的叹息就从遗憾变成了艳羡――李亚峰的医术如何虽然还说不太清楚,但他刚才的什么“越王八剑图”却是出手不凡,那华佗门本行的医术就不用说了,肯定高明得离谱,他又是华佗门的掌门,这句话分明就是说以后要是百禽仙子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整个华佗门都会不遗余力,这是个代表门户的承诺啊!一件法宝再怎么了得,能比整个华佗门都厉害吗?
  ――实际上,李亚峰根本没想这么多,也就是随口一说,好往下接话而已。
  “……只是……”李亚峰接着说,“刚才在八剑图之外,小可还伤了仙子一剑,这里是治伤两瓶丹药,一瓶外敷,一瓶内服,还请仙子笑纳。”
  说着,李亚峰小心翼翼地从刚要回来不久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两个小瓶,作势要交给百禽仙子。
  “咦?”猪三好容易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半开玩笑地问,“贤侄,不过是擦破点儿皮,你怎么如临大敌似的?什么大不了的伤啊,居然还要用两瓶药去治?哈哈,是受伤的人不一样啊还是你们华佗门又研究出什么‘一见倾心丹’来了?”
  “这……”李亚峰要的就是别人这一问,支吾着说,“三叔……小侄……咳!”
  猪三不过是想逗逗李亚峰才这么说,却没料到李亚峰的反应不对头,本来是稍微有点儿奇怪,现在倒是真不明白了,眉头皱起,仔细听李亚峰往下解释,旁边的众人也都是一样,心里十分纳闷。
  “这瓶外敷的‘冷石丹’除了能让伤口立时愈合之外还颇有些养颜的功效,仙子花容月貌,若是留下一点儿伤疤的话,小可岂不万死莫赎?”
  李亚峰开始睁着眼说瞎话了,百禽仙子下颌上的那个小口子这会儿别说流血了,伤口也早就没了影――毕竟是修炼有成的妖精,哪能连这点儿小伤都处理不了?
  “这瓶内服的……”李亚峰又犹豫了一下,仿佛一横心似的,说,“不敢相瞒三叔和仙子,越王八剑虽未淬毒,但适才我用的另一口剑上却有些古怪,这瓶内服的丹药是解毒之用。”
  李亚峰这句话石破天惊,不说猪三几个吓了一跳,百禽仙子心里发怵,还在一边趴着的腾蛟真人眼中的怨毒更是又重了几分,似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紧了李亚峰。
  

第七十五章 江湖迷辛――烟瘴金蚕
更新时间2004-1-8 14:16:00 字数:6275

 
  李亚峰说出自己刚才所用的剑上淬了毒,百禽仙子知道这不是闹这玩儿的,也不顾面子了,飞快地把李亚峰手上的两瓶丹药接了过去。
  “仙子莫要担心,这剑上的毒药甚是奇特,要等到七天之后才会发作,只要在这七天之内把解药服下,自然不会有事。”李亚峰微微一笑,解释说。
  百禽仙子和猪三等几个无定乡元老听了李亚峰的解释,这才把心给放了下来,但既然知道没事,跟着来的就是不满了。
  猴八第一个开了口,“我说贤侄啊,你们华佗门什么时候开始往兵刃上淬开毒了?用毒本没什么,但贤侄你这种手段有点儿不太像话啊!就是华三哥还有你这几个叔叔们当年也没这么心狠手辣不是?”话里全是责难,几乎说得有些过分了。
  不过厅中众人却都纷纷点头赞同――本来华佗门的人就没人敢惹,这要是他们再不择手段了,那还有别人混的份儿吗?
  “老八,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贤侄这不是把解药给拿出来了吗?”马五冲猴八一喝,但听得出,他对李亚峰在剑上淬毒也同样不以为然。
  “八叔责备得对。我华佗门虽然在用药上有些手段,但下毒一道从来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自然,若是情况不同,下毒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到现在为止我华佗门中的传人还从未被人逼到过非用毒不可的地步,若是适才小侄为伤人而故意对百禽仙子下毒的话,单是这个念头就该万死。”
  “贤侄此话何意?莫非贤侄乃是无心之失?”马五知道李亚峰话中有话,同时还故意没把话说完,可总要有个人接一句他才好往下说,明知自己这句问话跟事实不会沾边,但还是问了出来。
  李亚峰心知肚明,感激地望了马五一眼,接着说,“适才用毒,虽是有心而为,但却不是为了要对付仙子。”
  说着,李亚峰手一翻,刚才的宝剑就拿了出来,走到腾蛟真人面前,低头问,“若是我猜得不错,这口剑和这剑上的毒,真人是知道的吧?”
  腾蛟真人趁着夹杂了天狐媚功的霓裳羽衣舞偷袭李亚峰,功亏一篑,自己也被马五伤了软肋,当时马五气恼他一心只想杀李亚峰,当自己不存在,在下手的时候还故意震伤了腾蛟真人的内脏。腾蛟真人经过这一会儿的调息虽然已经好了一些,但现在还是爬不起来,尤其他自知是在别人的地头上,跑也跑不了,心里早就绝了求生的念头,听李亚峰这么一问,只是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李亚峰的这一番举动把所有人都弄糊涂了。
  “贤侄,你见过腾蛟?不,不可能啊!这个腾蛟已经有差不多一千五百年没出无定乡了啊?你……哎呀,贤侄,你就别卖关子了,倒是说清楚了啊!”猪三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急得喊了出来。
  李亚峰看看猪三,再看看四周众人,大家伙儿也都看着李亚峰,虽然没像猪三那样不顾身份地直接又喊又叫,但也都静静地听着,就等李亚峰的解释。
  只有问石子和别人不一样,他看着李亚峰手上的剑,拼命咽了一口唾沫,喃喃地说,“这……这应该是许旌阳的斩蛟剑吧?”
  大厅中众人都沉默着,问石子的自言自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嘿,老石,你知道?”猴八忍不住了,三步两步跑到问石子跟前,一把抓住了问石子,急声询问。
  问石子打了个哆嗦,腿一软,学着腾蛟真人,一下子就趴下了,心里后悔得叫苦不迭。
  在听腾蛟真人说破狐六就是“天狐夫人”的时候,虽然李亚峰什么都不知道没当回事儿,但问石子不同,他脑子里就立刻想到了无定乡八老以前的名号,吓得他腿肚子转筋,一直就没好,现在又让传说中手上造过无边杀孽的“峨嵋一圣”把自己袖子给揪住了,问石子差点儿没给吓死。
  就这样,问石子心里还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不怕,不怕,什么峨嵋一圣,玲珑七海啊,什么猓然不杀人,翻脸血成海啊,说白了,不就是个死猴子嘛,不怕,不怕……”
  “老――石――”猴八的声音像是在冰水里浸过。
  原来问石子吓得厉害,心里想的一句没拉,全说出来了。
  猴八听问石子连自己的真身“猓然”和当年说自己的歪诗都给叫了出来,还添了一句“不就是个死猴子嘛”,本来有气,可看他嘴上说着不怕,身子却连站都站不直了,又好笑得紧,板着脸叫了一声“老石”以后,也没了再吓他一吓的兴致,手一松,任问石子瘫到地下,自己也往地上一坐,故作亲热地揽着问石子的肩膀,问,“老石啊,你说什么?贤侄那口剑叫什么?”
  问石子看着猴八的那张笑脸,心里全是传说中他杀人的事迹,直哆嗦得腿肚子朝前,但又不敢不答,结结巴巴地说清楚了李亚峰手中那口剑的来历,然后两眼往上一翻,晕了。
  “嘿,老石这个人真有点儿意思,话不说完都不带晕的,我还以为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得不行了呢!”猴八拍了拍已经吓得晕倒了的问石子,评论说。
  “八弟,都是你当年恶名太著,要是问石子说到一半儿就不省人事了,那依着你以前的性子还不得把它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当然得说完了再晕。但他一开始说得也对,你不就是个死猴子嘛,凶什么凶!”花七微笑着奚落猴八。
  “没错。果(猓)然是个死猴子。”猪三和马五异口同声――看样子,这么着把猴八真身的学名拿来调侃是他们兄弟中的习惯,反正现下问石子已经说了出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唯独李亚峰还是一头雾水。
  “猓然?老子就知道猓然是古籍中记载的一种长尾猕猴,这个猴八是猓然成精?咳,什么成精不好,猓然?果然别扭。”
  “贤侄,刚才老石说的应该不假吧?可这其中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咳,别看他都成那个样子了,可也没说出什么来啊?俺老猪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贤侄就不要再打哑谜了好不好?”猪三冲猴八笑了几声,又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是,三叔。”李亚峰点点头,看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的腾蛟真人,就要开始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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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石子没什么太大的能耐,但辨识古物的确有一手,学识也称得上渊博,这才在无定乡中算是一号人物,刚才的越王八剑还没有什么,但他能把“许旌阳斩蛟剑”认出来,这让李亚峰也吃了一惊。
  不过,问石子知道的也只是史籍中有过记载的东西,在史籍之外的东西他就不怎么了解了。就象现在李亚峰手中的这口许旌阳斩蛟剑,他吓得半死也不过只说出来那是在晋代江南辽江水患,著名的道士许旌阳用来斩灭为害的蛟龙时所用的宝剑,原本共有三口,其中两口在唐末落到了当时的洪州刺史手中,还有一口在唐初时偶然在太原被人发现,但其后都不知所终这点儿事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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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你还不明白?老石不是说了?贤侄的这口剑是什么许旌阳斩蛟剑,不用说,许旌阳那个老道当年斩的就是腾蛟了呗!”猴八被自己的兄弟奚落,心里老大不是滋味,逮住机会就要“报仇”。
  “八叔……”李亚峰刚要往下说就被猴八打断了,心里不禁一叹,这个猴八可不像是猴子变的,一点儿也不机灵,也不知道他那个“玲珑七海”的外号里“玲珑”两个字是怎么来的。
  “啊?不对吗?贤侄,你说,你说。”猴八话说出口,也发觉这和李亚峰往剑上淬毒没什么关系,猴脸一红,打起了哈哈。
  “这个……其实问石子和八叔说得也不错,小侄手中这口剑的确是许旌阳在辽江斩蛟时所用,而当时的蛟龙也应该就是腾蛟真人。”李亚峰没忘了安慰猴八一句,但接下来说的事情就是大家都不知道的了。
  “要从头说起来的话,那话就长了……”李亚峰干咳了一声,说,“先说这口剑上的毒药吧,其实也不是毒药,而是蛊血。”
  “蛊血?”百禽仙子最是关心剑上淬的是什么毒,听李亚峰说出来是蛊毒,先就松了一口气――她自号“百禽”,又称极乐宫宫主,其实就是一只极乐鸟成精,而所谓的蛊大多不过是虫子而已,试问鸟怎么会怕虫子?
  “不过这蛊血不是普通的蛊血,而是蛊中之王,烟瘴金蚕蛊的血。”李亚峰话锋一转,语气中也有了几分寒意。
  “凡是蛊,一般总有人喂养,加以操纵才能伤人,但这烟瘴金蚕蛊却不同。”
  李亚峰看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意思,心里不禁得意起来,细细解释说,“据敝门中典籍所载,烟瘴金蚕蛊乃是天成,近五千年来在凡间也仅仅出现过一次,更在它还未能害人之前就被二师祖诛尽杀绝了,是以除了敝门之外,应该还没人知道烟瘴金蚕蛊的厉害。”
  一听李亚峰提到了他的“二师祖”,众人不禁都来了精神。
  原来华佗门的名声虽响,但这却是从华三开辟无定乡时开始的,华佗门的祖师华佗和华佗的弟子华二从未和妖精们有过交集,华佗还好说,至少都听说过,不过华二这个人却没人见过,更不知道他都有什么事迹,现在听李亚峰说起华二曾经诛灭“烟瘴金蚕蛊”,这也算是有幸得闻“江湖秘辛”了。
  “烟瘴金蚕蛊乃是秉天地阴气所生,在长成之前专以山林间的瘴气为食,故名烟瘴金蚕蛊。金蚕蛊本就是天下第一绝毒之物,得瘴气之助后,毒性更烈,但得长成便会四处为害,专食人畜的脑髓,就是修道之人挨上一口,一个时辰之内也必定死毒发攻心而死……本来这种毒物应是在未成气候之前就会遭天谴的,但那一次却不知为了什么,那一群金蚕在苗疆的地底潜藏三千年,直到身如精刚,不惧天雷了才破土而出,更有甚者,在那群金蚕当中竟生出了一个金蚕王,将全伙金蚕都吃到了肚中,不仅毒性再涨,而且居然有了神通变化。”
  李亚峰把自己在华佗门禁地中看到的记载娓娓道来,边说自己心里也是边在打鼓,看的时候没怎么样,可这一说起来才发现,这个什么“烟瘴金蚕蛊”还真是够厉害的。
  说话的人差点儿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但听话的人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除了百禽仙子有点儿心虚,趁着没人注意把李亚峰给自己的丹药吞了下去之外,只有猴八在小声嘀咕,“不就是杀人的办法比较恶心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要是比杀人,它能比咱们兄弟当年杀得更多?”
  李亚峰心头一颤,装着没听见猴八的话,脑子里也不去想为什么刚才问石子会怕成那个样子,接着说,“若这烟瘴金蚕蛊单只是害人也就罢了,天下之大,还不至于容不下几只毒虫,二师祖更不会对它如何。但此物却是凶残至极……当时二师祖正在苗疆采药,无意间发现了那只金蚕王的所在,立时便是大怒,原来在那烟瘴金蚕蛊出世之地,方圆百里内竟无一个活物,不仅人畜俱被它食光了脑髓,就连花草树木也都被它释出的毒瘴所伤,尽皆枯死。若是无人制它,不需多少时日,只怕整个苗疆便再无一个生灵,就是江南和中原迟早也要受它的荼毒。”
  李亚峰说到这儿,众人脸上都微微变色,猴八也不再嘀咕了。
  无定乡中的这几个元老当年虽然都是瞪眼就杀人的主儿,甚至每个人都造过滔天的杀孽,但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纵是喜怒无常,那也都有自己的理由,像李亚峰口中所说的烟瘴金蚕蛊那样寸草不留的作风,他们还真没怎么试过;而且,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听李亚峰这么一说,也明白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贤侄,这毒虫可是只知杀生,不晓其他?”沉默了一会儿,马五问道。
  “据本门典籍所载,正是如此。只是典籍所载有限,小侄所知也不是太详。”
  “这就是了!”马五点点头说,“贤侄,你五叔虽没有听说过什么烟瘴金蚕蛊,但也可揣测一二,说句不太中听的话,想来二先生为了除去它当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这……确是如此……还要请五叔指点。”李亚峰一愣:故事才讲了个开头,怎么就有人知道下文了?
  “谈不上指点……贤侄自然晓得,你这几个叔叔阿姨和无定乡中的一干人等也都是修炼成精……”
  提到自己是妖精,马五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把话说了下去,“我辈都是吸收天地精华之气,日久通灵,然后才依各种法门修炼……不过,天下还有一种东西不需练气也可成精……想来这烟瘴金蚕蛊也是其一。”
  马五看李亚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接着说,“但就你五叔所知,虽然这类东西不需修炼,其中真能成精得道者却万中无一……啊,贤侄不必奇怪,须知天行有常,若是世间无事,阴煞之气不得宣泄,往往便生成毒物,这类怪物不在万物之属却与世间万物俱都相克,刚才贤侄说那烟瘴金蚕蛊是秉承天地间阴气所生,想来定是此类了。这类怪物无智无识却又生性凶狠残暴,除了‘杀戮’二字之外不知其他,乃是天下第一遭忌的东西。只是为天地恒常故,又缺它不得,是以其生成之地多在深山大泽,一出世便会遭天谴。”
  李亚峰被马五的叙述吸引住了,忘了现在该是自己在讲述二师祖的事迹,追问起来,“五叔,那这个天谴和飞燕姐给我说的天劫是不一样的了?还有啊,你刚才不是说它也能成精得道吗?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贤侄,这类毒物所受的天谴和我们几个老怪物经历的天劫实不可以道里计……”马五笑笑,回答李亚峰说,“我们要经历的三次天劫一旦躲过了也就躲过了,但这类怪物所要受的天谴却是不死不休。你倒说说,是哪个厉害?”
  李亚峰倒吸了一口凉气,耳中只听花七接过马五的话头说,“这类怪物本是定会死在天谴之下,但若是机缘凑巧天谴也制它不得,又或是世人该当经一浩劫,那便有好戏瞧了。”
  李亚峰苦笑一声,花七这枝牡丹似乎嗜杀成性,她说的“好戏”肯定不会是哪个天皇巨星的演唱会之类的东西……
  “嘿嘿,的确是一场好戏。”猴八尖声尖气地笑了一笑,冲花七说,“当年四哥要不是被你……啊,我是说四哥要不是福至心灵悟道解脱,那还真是个无法收拾的局面呢!”
  马五似乎是嫌花七和猴八说得太多,向两个人冷冷扫了一眼,干咳一声,重又把话接下去,对李亚峰说,“若是这种怪物出世之时躲过天谴,那它杀伤生灵到了一定程度,怨气所积便会令它冲开七窍,悟出修炼之法。但它的修炼之道无非是还是杀戮……自古至今,能走到这一步的怪物也不过只有一人而已,其余都在未成气候之前便丧在了天谴之下。贤侄所说的烟瘴金蚕蛊虽然应该是个例外,但不也被二先生给诛灭了吗?”
  马五说得含糊,可李亚峰却听明白了两件事――一是当年被自己的二师祖宰掉的烟瘴金蚕蛊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厉害,二是这种怪物除了烟瘴金蚕蛊之外还有别的,其中一个现在就在无定乡的迷花谷里隐居,是花七和狐六的老公:刀四!
  李亚峰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自己这几个叔叔阿姨到底都是什么人物,重新拾起了话头。
  “啊,这个……五叔的话实在是令小侄获益良多……对了,刚才小侄说到什么地方了?噢,想起来了,是这么回事,当年二师祖碰上了烟瘴金蚕蛊出世,便除去了这个怪物。正如五叔所料,那烟瘴金蚕蛊着实厉害,二师祖虽然将之诛灭,但自己也被它的毒气所伤,元气大损……啊,这且不说,小侄现在手中这口剑便是当年二师祖在诛灭烟瘴金蚕蛊时用的佩剑,这上面的毒就是那怪物的毒血,至今虽已有近两千年的光景,但毒性犹存。”
  ――李亚峰还是给吓得不轻,本打算好好说一回书的,结果几句话就把剑上淬毒的事情交待了。
  “贤侄……”见李亚峰有些气沮,众人不由得都微笑起来,猪三哈哈笑着拍拍李亚峰的肩膀,说,“贤侄心思转得好快,但贤侄又何必如此呢?你那刀四叔虽也曾是天地间头一号的煞星,但如今却快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活菩萨了,和贤侄所说的那什么烟瘴金蚕蛊更是毫无瓜葛……贤侄总不能把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啊,俺老猪还没听明白呢!哈哈!照贤侄的说法来看……那二先生就是许旌阳真人了吧?”
  李亚峰见猪三对自己这么亲热,心中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靠!怕什么啊!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嘛,他们越厉害不就越好嘛!这都是自己人!把胆子放大了好不好?不管再匪夷所思的事情,该信就信!”
  李亚峰再次想通了,笑着点点头,“三叔猜得不错,小侄的二师祖就是许旌阳。”
  

第七十六章 腾蛟真人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更新时间2004-1-13 0:33:00 字数:6792

 
  许旌阳,晋洪州即今江西南昌人士,原名许逊,字敬之,世称许真君,因西晋武帝太康年间曾任旌阳县县令,又称许旌阳。
  相传许旌阳刚成年就拜大洞君吴猛为师,学习道法,后来因为朝廷昏暗,弃官东归,从此隐居修道。晋“八王之乱”时,他为求清净,云游到江南,做出了不少斩妖除魔救民生于水火的大事,其中辽江斩蛟、高淳载柏等等都在当地传为佳话,甚至还有不少祠堂道观供奉他,连北宋的王安石都曾写过《重修许旌阳祠记》,宋徽宗更是封他为“神功妙济真君”,并改观为宫,自宋徽宗政和二年、即公元1112年始,供奉许旌阳的道观通称为“万寿宫”。
  依然还是相传,在许旌阳一百三十六岁的时候,他带着家里四十二口人,连同家禽家畜,包括他住的房子也不放过,一同上天,也就是所谓的“拔宅飞升”,据说在南昌至今还留有他升天的遗迹。
  但事实究竟如何呢?
  李亚峰定下心,把自己听师父华八所说的掌故都讲了出来。
  许旌阳投入华佗门是在他修习道术有成之后的事,也算是因缘凑巧了。
  许旌阳悟道极早,更深通剑术,道法颇精。他云游时在苗疆诛灭了烟瘴金蚕蛊,之后受伤不轻,原本打算赶紧回乡,但路经江南时正好碰上了辽江前所未有的水患,方圆千里竟全变了泽国。许旌阳本待不管,却又于心不忍,犹豫间多停了几步,很意外地发现水患的原因是一条道行很深的带翼蛟龙。
  照道理来说,蛟龙一旦成精能够幻化人形了,接下来就会为了成为真正的神龙而潜心修炼才对,这种在它小时候才会去做的翻江闹水的小把戏是再也不屑为之的,许旌阳心中纳闷,当场便责问他为何要荼毒生灵。但没料到那条蛟龙对着名叫许逊的许真君出言不逊,两个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大打出手了。
  翻翻滚滚斗了三日三夜,许旌阳固然是身上有伤,那条蛟龙却也是一副心有余力不足的样子,两个人居然打成了平手。但二人斗法波及范围太广,水患自然就变本加厉,许旌阳迫于无奈,只得把在苗疆用的那把沾了烟瘴金蚕蛊毒血的宝剑拿了出来。毒剑一出,形势立刻大改,蛟龙知道厉害,除了躲避之外别无他法,可越是躲避破绽也就越多,终于被许旌阳一剑斩断双翼,连脸上也被划了一道,蛟龙自知不敌,只得远远遁走。
  许旌阳勉力赶走蛟龙,自己身上的伤势也更加沉重起来,连道成之后便一直赖以护身的罡气都散了。而且许旌阳并不知道,已经被他诛灭的烟瘴金蚕蛊狡诈之极,在临死之前还将它吞下去的同类吐了一只出来,就躲在了许旌阳的袖口,等待时机报复,许旌阳的护身罡气若是不散,烟瘴金蚕蛊也奈何不了他,但罡气一散,立时就是一口。
  这一口咬得许旌阳是百哀齐至。
  烟瘴金蚕蛊还剩下一只,假以时日不难再成气候,许旌阳顶多算是把世间杀劫来临的日子拖后了几天,这还是他拿自己一条命换回来的――被烟瘴金蚕蛊咬到身上,就是全盛时的许旌阳也一样会完蛋大吉,更何况现下他累都快要累死了的状态,挨不上一个时辰是必死无疑。
  但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真气尽失掉到辽江里还没等毒发就快被淹得没气儿了的时候,许旌阳遇上了救命的菩萨――刚刚从神农谷悟道出关为觅传人云游天下的华佗。
  华佗救下了许旌阳,花了七天时间金针过穴,再喂了许旌阳一肚子的解毒灵丹,硬是把蛊中之王的毒给解了,许旌阳毒愈伤好,感怀救命之恩,拜华佗为师。
  华佗当时悟道不久,对道法还是了解不多,许旌阳称华佗为师,却也教了华佗不少道家法门,后来更收了华三为徒,以传华佗门道统。
  说起来,许旌阳这个“华二”,实际上至少算是华佗门的半个开山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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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李亚峰讲完这段故事,无定乡中已是华灯初上。
  李亚峰讲得口干舌燥,顺手掏出个朱果塞到嘴里,原本以为大家会再让自己吓一跳,也好趁机再炫耀一把华佗门的灵药,休息一会儿,还有后半场更精彩的大戏要唱。但猪三、马五、花七、猴八、甚至连南宫晓艺娘儿俩、百禽仙子再加上那个不知来历的“阿宇”在内,大家都沉默不语。
  “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朱果吸引不了你们的注意力,总得有个人说话评论一番吧?”李亚峰心中纳闷,琢磨了半天不得要领。
  李亚峰还是真不知道他讲的这个故事究竟牵扯了多少东西。
  首先是许旌阳这个人果然是华二的事情让猪三等几个元老心中犯了嘀咕。
  在李亚峰的话中,许旌阳拔宅飞升的传说只不过是个笑话,但他忘了在传说里还有许旌阳在天庭为官这一说,虽然这究竟是真是假没人知道,猪三一伙对天庭可是深恶痛绝的,如今闻听“二先生”与天庭可能沾边儿,心里自然不舒服――不能怪李亚峰没想到这一点,到现在李亚峰还不知道天庭这个东西到底有还是没有,他来无定乡的目的之一就是想问清楚华佗门所谓的“逆天”是怎么一回事。
  另外,腾蛟真人在晋代就已经是一个道行高深的妖精这件事更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腾蛟真人在无定乡摆明了跟猪三一伙作对的姿态,却没人知道原因,现在李亚峰说明白了:腾蛟真人和华佗门有仇啊,那他自然不会看管华佗门的现任掌门叫“贤侄”的人顺眼了。与其说腾蛟真人是想要把无定乡怎么样,倒不如说是他想要华佗门的好看。可无论如何,腾蛟真人在晋代时道行就高到了能跟把“烟瘴金蚕蛊”诛灭的许旌阳打成平手,现在却沦落到要靠佘太君捡来的天狐媚功的空子才敢出手伤人的地步,实在是有些凄惨,猪三等也不由得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从腾蛟真人如今不怎么高明的道行开始,大家都想到了“烟瘴金蚕蛊”。
  刀四原本和烟瘴金蚕蛊算是一类,由此猪三一伙对烟瘴金蚕蛊的毒性也大致能做个推断,猪三等人自问要是自己让烟瘴金蚕蛊给伤了的话,恐怕不找“华三哥”帮忙的话也得翘了辫子,可腾蛟真人愣是活下来了,还一活就是几千年!虽然看样子他的道行不高的原因恐怕就在于当初被许旌阳斩的那一剑,但大家对腾蛟真人的本领――至少是他应该有,或者是曾经有过的本领――就有些莫测高深了。随之想开来的话,刚才腾蛟真人随口就叫出了狐六的真身,那……他当初必定是个大人物!可猪三一伙怎么想也想不出当年和自己一个时代的妖精中有谁是条带翼蛟龙,不禁更是不安起来――倒不是害怕,天下还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兄弟害怕的东西,只是想起平时自己都不拿腾蛟真人当回事儿来,心中有愧。
  马五首先发了话,是他把手插到腾蛟真人肚子里去了,这会儿多少有些不自在。
  “腾蛟……真……真人,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着,马五走上几步,把腾蛟真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腾蛟真人要向华佗门的掌门寻仇那是理所当然的,虽然现下华佗门掌门冲自己喊一声“五叔”,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腾蛟真人把他给怎么样了,但腾蛟真人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以他的过去的本领,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一场必输的仗――别的不说,就冲他明知不可而为之的这股劲儿,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对他加以折辱。
  马五想得很清楚。
  李亚峰把朱果三口两口吞到肚子里,想了想,也走到了腾蛟真人的身边,挠挠头,像是想冲腾蛟真人说话的样子,却又忍住了,叹了口气,转身冲大家说,“这个……咳,不说出来我心里实在不痛快!其实,腾蛟真人与敝门之间的恩怨并不止于此……虽然作弟子的不该妄言议论师长的过错……但二师祖当年确是年轻气盛,行事鲁莽……敝门实是大大地对不住腾蛟真人……”
  李亚峰这句话又让厅中众人如坠雾里了。
  这是怎么说的?
  且不说腾蛟真人到底是什么个人物,当年他在辽江中兴风作浪,为害人间总是不错的,许旌阳――华二不顾自己身上有伤,为民除害,险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道理上站得稳稳当当,怎么能扯得上华佗门对不住腾蛟真人呢?
  猪三等几个无定乡的元老对人命什么的根本不怎么在乎,倒退上三五千年,要说“为民除害”的话,恐怕先要把他们兄弟给“除”了;但即便抛开这一层,腾蛟真人和许旌阳二人斗法,结果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互相憎恨也没什么不对的,又哪里有谁对不起谁这一说?
  李亚峰又叹了一声,将当年许旌阳辽江斩蛟背后的故事讲了出来。
  “二师祖毒愈之后,回想当日自己与那条带翼蛟龙斗法的细节,有几个疑问涌上心头,百思不得其解。那条蛟龙的道法极高,几乎接近了神龙的境地,为什么却会去翻江闹水为害人间?二人在斗法之时,那条蛟龙有好几次摆出了要用出厉害招数的架势,其中甚至包括了道家的无上心法:玄天清灵宝大法……只要他用出来,也等不到二师祖拿出毒剑,胜负就应该定了,但他却似乎力不从心,用不出来。二师祖固然身上有伤,那条蛟龙却也像是刚经过一场恶斗,毫无余力一般。这一点在蛟龙受伤遁走之时,二师祖更加确信无疑了,因为那条蛟龙用的法术竟是连二师祖自己当时都不会的‘大衍天遁’……于是,二师祖为求知真相,更是为了求一个心安,又到辽江走了一趟。”
  李亚峰话说到这里,众人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听得更加用心了,而腾蛟真人的目光中也有了一丝疑惑――许旌阳重回辽江的事情,腾蛟真人也不知道。
  “二师祖重到辽江一看,便发现自己鲁莽出手,犯下了大错。”李亚峰的语气中有了些尴尬,“当时水患已消,辽江中竟浮起了另一条恶蛟的尸体,从伤痕上看,应该是和二师祖斗法的那条蛟龙所为……”
  “二师祖当下心中便已了然,辽江水患想来定非与自己斗法的那条蛟龙搞出来的,甚至他才是真正的平定水患之人。自己迫于义愤出手,实际上却是误伤了好人。”
  “但二师祖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被杀的恶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会掀起如此之大的水患?更不要说能让与自己斗法的那条蛟龙大伤元气了……这个疑问在二师祖下到辽江江底再做探查之后就有了答案。”
  “原来南海地震,阴错阳差竟把辽江暗通南海的海眼震翻,南海的海水从辽江倒灌出来,当日辽江的水患,其实源于南海。至于那条为恶的蛟龙,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等等……贤侄……你是说……”马五一脸震惊,全然没了“军师”的风度,抓住李亚峰的肩膀,急声催问,“贤侄,你的意思是……腾蛟他不但宰了那条趁机兴风作浪的恶蛟,同时还把倒转的海眼重又倒了回去?甚至……他在这之后还与……与二先生斗法三日三夜?”
  李亚峰默然点头。
  再看周围众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道法修炼是没有止境的,但人力毕竟有时而穷,就是妖精也不例外。虽然仗着一口真气,排山倒海也不是不可能,但那只是一时之力――说白了,一个猛劲儿。即便如此,那也足够惊世骇俗了,别人不说,就是半路出家道行却高的吓人的李亚峰至今还远远做不到――要是他有这个本事,只怕也不会在什么“越王八剑图”这种“取巧”的阵图之学上下功夫了――在整个妖精界,道行高到能硬生生搬起一座山冲人砸过去的人物屈指可数。
  可腾蛟真人居然能倒转海眼?那是什么能耐!
  就算腾蛟真人的原身是蛟龙,蛟龙得水,自有他独到的神通,但倒转海眼名副其实是个“力气活儿”,求的不仅是个猛劲儿,更要有澎湃不绝的深厚真气为后盾才行……没有通天的本领,这种事情别说去做,一般的妖精就连想是也不敢多想。
  可腾蛟真人居然就做到了!
  猪三看着腾蛟真人因为软肋有伤而佝偻起来的瘦高身躯,还有他脸上那道伤疤,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忍不住走到腾蛟真人面前深深施了一礼。
  “腾蛟,俺老猪以前看不起你,常说你就是个吃软饭的,靠着佘太君才敢狐假虎威……是俺老猪的不是。给你赔礼了。”
  ――猪三是个坦坦荡荡的汉子,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但他这一礼却难为了腾蛟真人。腾蛟真人要是欣然受礼自是不合适,一来猪三是自己的对头,就在刚才自己还伤在了马五的手上;二来猪三虽然是在道歉,他无心间说出来的话却难听得到了家。但要是不受这一礼,不仅抹杀了猪三的诚意,更显得自己心胸不够开阔。
  就在腾蛟真人为难的时候,猪三却自顾自把话说了下去。
  “腾蛟,你和华佗门之间的恩怨本来俺老猪不该说什么,可华三哥对俺们弟兄有恩,俺不能装聋作哑;现下华佗门的掌门又管俺叫一声‘三叔’,俺也不能不为他出头。刚才俺贤侄的本事你也看见了,要是在两千年前,你没准儿能跟他斗个旗鼓相当,可是如今你受烟瘴金蚕蛊之害,道行大减……”
  猪三顿了顿,没把话说得太明白,支吾了几声,又说,“腾蛟,说实话除了自家人之外,别人是死是活俺老猪是不怎么在乎的,当年二先生跟你到底是谁理屈俺老猪也管不了那么多,可俺这个贤侄好像有点儿死心眼儿,他能不在乎自己还有他师门的面子把当年的故事说破,已经很难得了,你要是个明白人,到此为止如何?”
  猪三的确是把李亚峰当成了自己人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说到斗法,左右胜负的除了双方的道行高低,先天真气的含量多少之外,在实力相差不是太远的前提下,各种法宝和经验就显得重要起来,显然李亚峰不缺宝贝,但实战经验却是少得可怜。刚才李亚峰和百禽仙子斗法的时候,虽然占尽上风,也能看出来他确是颇有心机,但结果还是在最后让百禽仙子来了个金蝉脱壳,甚至李亚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只顾了为自己“杀人”而心神不守了。如果百禽仙子真是刺客,趁那个时候出手,要李亚峰的命如同探囊取物。从这一点上看,李亚峰和腾蛟真人开打的话,别看腾蛟真人身上带伤,鹿死谁手还难说得很。
  而且,李亚峰既然把门户中不怎么光彩的旧事当着所有人的面都说了出来,肯定是心中对腾蛟真人有些内疚,如果腾蛟真人在这个当口儿提出来要报仇的话,李亚峰很可能就心甘情愿地引颈受戮了――至少猪三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猪三先把话说在了前头,言外之意无非是让腾蛟真人借坡下驴,对千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就不要再多作追究了――你老小子要是敢咬着不放,俺老猪可不管你有理没理,决不会袖手旁观!
  腾蛟真人很明白猪三话里的意思,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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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亚峰说出了当年自己和许旌阳的那场争斗的真相,腾蛟真人心中多少也有点儿感激,但这点儿感激和自己这近一千八百年来受的苦楚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当年令海眼倒转的那场地震是其实是腾蛟真人在南海修炼玄功有成无意间搞出来的,腾蛟真人杀恶蛟、重又翻转海眼也不过是为自己整理残局,同时也是为了试试自己的道行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但在事情基本上做完的时候腾蛟真人遇上了许旌阳,许旌阳的责问让他心中有愧,恼羞成怒间两个人才斗了起来。
  ――一件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如果不让所有的当事人都说破的话,往往不可能得出真正的答案。至少在这件事上,许旌阳和腾蛟真人到底是谁理亏,的确难说得很。
  但当时许旌阳和腾蛟真人斗法两败俱伤之后,两个人的境遇却天差地别了。
  许旌阳碰上了华佗,算是因祸得福,而腾蛟真人却一路倒霉到底。
  腾蛟真人当年的确是个人物,在倒转海眼之后还能有余力跟许旌阳斗法三日便是个明证,烟瘴金蚕蛊毒绝天下也没能要了腾蛟真人的老命。但腾蛟真人双翼被斩,遁走之后又为了逼出毒血,命是保住了,道行却折损极深,原本通天的本领只剩下了不到半成,眼睁睁看着自己过去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如今却打死也做不出,腾蛟真人心里这份凄凉就不用提了。
  另外,腾蛟真人没许旌阳那么好命碰上能治百病解奇毒的华佗,烟瘴金蚕蛊的毒血也不是那么好对付,腾蛟真人逼得出来却逼不干净,不仅背上和脸上的伤疤去不了,每逢月圆,毒性都会再次发作,虽不至于要命,却也是如同万蛊啮心,饶腾蛟真人曾有无边法力也一样疼得满地乱滚涕泪交流。
  为此腾蛟真人跑遍天下求药医治,也曾问过自己的几个道友,但谁也帮不了他,腾蛟真人更不愿以自己这副倒霉德性多见旧友丢人,一横心,不顾死活,自己一个人到处去找许旌阳报仇。跑了两三百年,终于没有找着,每月一次的蛊毒发作更是让他生不如死,腾蛟真人已是到了万念俱灰的地步。
  后来在华三和八位元老建成无定乡,腾蛟真人也就打定了前去隐居的主意,听说华佗门的医术高明,也想去找华三看看,死马权当活马,说不定真能治好。但腾蛟真人一见华三就认出了华三身上的佩剑就是当年许旌阳给自己脸上作记号的那一口,又见华三显过几次本领,分明是师承许旌阳,这差点儿没把腾蛟真人给气死。后来华佗门在妖精界威名一日盛过一日,腾蛟真人心中就愈发地恨起来,终于把整个华佗门都看作了自己的眼中钉,无定乡是华三建的,腾蛟真人也就变着法儿地想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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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三叔关心。”就在猪三把话说完,腾蛟真人脸上阴晴不定的时候,一直在讲故事的李亚峰终于有了反应。
  但李亚峰说的话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甚至李亚峰自己也是一样。
  

第七十七章 英雄本色 千年恩仇泯一笑
更新时间2004-1-19 14:45:00 字数:6891

 
  “三叔、五叔、花姨、八叔、南宫阿姨、姐,啊,还有宇兄……”李亚峰把厅中自己认识的人都叫了一个遍,“敝门和腾蛟真人之间恩怨纠缠已近两千年,如今我既然接掌了门户,还是让我自己来处理吧,还请大家不要插手好吗?”
  李亚峰把话这么一说,思恩堂中向着的这些人都是一叹,就连刚才冲腾蛟真人说了那一番半是劝解半是威胁的话的猪三也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李亚峰年纪再轻,哪怕大厅里所有人都是他的长辈,可李亚峰更是华佗门的掌门,身份摆在那里。他既然这么说了,不管是谁,都不好再有所动作。
  “弟弟……你……”南宫飞燕一直没说话,听李亚峰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大是着急,生怕李亚峰真的会为自己“二师祖”当年的过错来个任凭腾蛟真人发落,失声就喊了出来。
  “飞燕,不要。”南宫飞燕话刚出口,还没想好往下说什么就听见身边的阿宇传音给自己说,“九先生虽然是你的义弟,但他身份特殊,你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你……”南宫飞燕知道阿宇说得对,只得住了口,但又实在担心李亚峰,给了阿宇一个大大的白眼,也传音说,“阿宇,你不让我管,要是我弟弟出了一点儿事情,我可要你抵命!”
  阿宇微微一笑,“飞燕,在猪城主的地头上,难道还能让你弟弟出事儿?再说……”阿宇犹豫了一下,接着传音说,“再说,你可能和九先生太过亲近,反倒觉不出来了,九先生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哪。我保证九先生不光不会有事,只怕他只要一说话,腾蛟这条孽龙在无定乡也就呆不住了……”
  “是吗?”南宫飞燕听阿宇这么说,虽然不解,心却放下来了――阿宇是个鬼灵精,打扮得像个书生,行事也颇有风度,但实际上一肚子全是整人的坏水儿,说得好听一些,算是很有智谋,从来都料事如神的。
  李亚峰走到腾蛟真人面前张开口刚要说话,腾蛟真人却抢在前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华九,你把当年的事情说清了,也给了我一个明白,我腾蛟承你的情。不过,也正如你所说,我和你们华佗门恩怨纠葛千年,只凭你几句话绝消减不了!你要是通情达理的话,我这里有两个办法让你选,一是你去把许旌……把华二给我找来,让他和我好好打一场,我如今虽然一定不是对手,但死在他手里也是把这笔账结清了!二是你自己现在代你二师祖和我动手,你是华佗门掌门,身份也尽够了!但别说我没提醒你,虽然现在我这一条命里已经去了半条,可真打起来,你未必就能杀得了我!”
  “腾蛟,你这几句话还像个汉子说出来的。”没等李亚峰答话,花七就插上了嘴,“你的仇是和二先生结的,那就该让二先生自己来跟你算……”
  听腾蛟真人这么一说,大厅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腾蛟真人现在是找华佗门的人寻仇,别人都不好插手,虽然腾蛟真人现在道行大减,又受了伤,可谁都清楚,李亚峰不一定就是腾蛟真人的对手。现在腾蛟真人既然要找华二,那让二先生来收拾这个残局是最好不过的了。别人找不到二先生,难道连华佗门掌门都找不到吗?
  李亚峰在想到腾蛟真人就是晋代和自己的二师祖斗过法的那条带翼蛟龙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要不然他也不会故意把那口“许旌阳斩蛟剑”给拿出来了,原本一场好戏已经到了收尾的高潮,他正要按照自己临时起意编的剧本往下演,没成想腾蛟真人却说出这么一段话来,不由得一愣。
  就在这一愣之间,李亚峰看清了腾蛟真人的面貌,尤其是他脸上那道疤痕。
  这道伤疤从腾蛟真人的额头右侧起,穿过鼻梁,一直通到嘴角左下方,因为烟瘴金蚕蛊的毒性一直未消,伤疤虽不深,但事隔近两千年竟还没有封口,两侧的血肉翻起,呈紫红色,怕人之极。
  “靠!老子这是怎么了?”李亚峰心中忽地掠过一丝不忍,“从西晋那个时候一直到现在,这个腾蛟真人脸上就一直挂着这道疤啊……烟瘴金蚕蛊毒性太猛,就连那个见鬼的‘二师祖’也都以为他早就死了,可他硬是活到了现在,还在跟华佗门闹别扭,这都快要两千年了啊……”
  李亚峰在胡乱琢磨着,没有细听花七的话,自己也一直沉默,这沉默倒让人误解了。
  “华九,你是要自己和我斗一场了?好!”腾蛟真人长笑一声,挺直了腰板,狠狠一拍自己软肋上的伤口,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大声说,“华九,你身为华佗门门户执掌,一入无定乡就激走李太白,天狐媚功也动摇不了你的心神,一个‘越王八剑图’更是妙绝天下,发前人所未发,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本事实在是难得!我就把自己这条老命交代给你吧!”
  “别别别,别动手啊。”李亚峰吓了一跳,看腾蛟真人就要朝自己招呼,两手乱摇,也不管别的了,把自己平时的那股子无赖之气就露出来了。
  “真人,你听我说几句成不成?”李亚峰挠着头笑了笑,说,“真人,说实话,我可不想跟你打……这根本就没法打嘛!本来就是华佗门理亏,要是我再把你给宰了,那华佗门不成了一窝混蛋了?可我又是华佗门的掌门,也输不起不是?再说,真人你这是摆明了不死不休啊,就算我不是华佗门的掌门,我也不想死。”
  李亚峰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傻了――他的话说得倒是没什么错儿,可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真人,”李亚峰看大家都不说话,腾蛟真人也愣了,接着往下说了起来,“真人,烟瘴金蚕蛊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二师祖就以为你早死了,还为了自己错杀好人一直愧疚不已,我琢磨着,要是二师祖现在人在这儿,恐怕他非得冲你一跪,让你再把他砍你那几剑都砍回来不可。俗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嘛,我又站在掌门这个位置上,不能不讲理,也就该冲你一跪,让你给我来上三剑……”
  “可是我一不想冲人下跪――别看我这人认老理儿,都二十一世纪了,哪儿还有动不动就下跪的啊?二呢,我怕疼,你就是拿剑扎我,我也非得事先吞点儿什么药,让你扎不疼――那你还扎个什么啊是不是?至于这三嘛,我活得挺好,不愿让你把我给宰了――别说当着这么多人你一定宰不了我,你要真想杀我,我非还手不可――可我又不能和你打架,你说这怎么办?”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李亚峰不顾周围的人都惊讶得把嘴越张越大,把自己事先安排好的剧本都用嘴给说出来了,“我呢,还得冲你下跪,我这一跪,你要是非收拾我,那自然有人收拾你,我又是华佗门的,专门会治病看伤,绝对死不了,用不了一会儿,还是生龙活虎,可你就完蛋了。你要是在乎面子又讲理,不收拾我,那就更好办了,你和华佗门结了快要两千年的仇了,眼看着仇人就在眼前你还不能杀,而且我这一跪,你以后也不能再找华佗门报仇了不是?这气也把你给气死了,就算不气死吧,你也得气得自杀,那还是个死,还不如气死了呢。退一万步,你没气死也不自杀,这仇也报不了……无定乡你总没脸再呆下去了吧?你非得离开不可,你在这无定乡也算是有家有业,结果弄得什么都没了……对了,烟瘴金蚕蛊虽然没毒死你,后遗症肯定是少不了的,你就是离开无定乡,那以后的日子也没了报仇这个念头支撑你,不出几年,你就了无生趣,还是得死……合着我只要冲你一跪,不管怎么着,你都得死了不是?而且你不光死了,我还赚了个好名声。啊,就是我把二师祖找来了,结果也一样,打我没准儿你还行,打他老人家的话你现在是肯定不成,而且他要是冲你跪下了你还是没辙――也就是说,你就剩下个死了。嘿……我还真该冲你跪下,除了对头,赚了名声……你说,我多沾光啊?”
  李亚峰说这些话的时候嬉皮笑脸,可听话的人心里却不是滋味――李亚峰说得全对。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怎么做,今天腾蛟真人都讨不了好。
  腾蛟真人被李亚峰说得又是万念俱灰了――本来烟瘴金蚕蛊的余毒就等于让他每月都要死一次,是报仇的念头才让他支撑到了现在,李亚峰的这些话直指他的心事,从来不敢去想的事情在瞬间全被人给说了出来。
  “罢了!”腾蛟真人长叹一声,也不等李亚峰下跪了,手一翻,就冲自己天灵盖拍了下去――手指上银光闪烁,分明是刚才对李亚峰偷袭时用的那一招。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李亚峰只顾了说得痛快――进了无定乡以后李亚峰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跟武侠小说里主人公说话似的,早就觉得别扭了――忘了顾及腾蛟真人的感受,看见腾蛟真人要自杀,心里一惊,暗暗嘱咐自己,“得,别过头了,见好就收吧。”
  “好……好家伙,你还真厉害……喂……我……我都那么说了,你还……还自杀……太……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李亚峰硬硬去架腾蛟真人自杀的那一掌,结果拦是拦住了,自己的身子却被震开老远,一屁股墩在地上,只觉得浑身气血翻腾,差点儿就要晕过去,嘟囔了两句,低头去看自己接住腾蛟真人那一掌的右手,只见掌心血肉模糊,五指上倒是干净――只剩下骨头了。
  “疼啊――”李亚峰本来没觉得什么,低头看了这一眼却受不了了,惨叫起来。
  ――“哎?不对,我好像事先吃了药来着。”
  李亚峰叫了半天,突然想起来在随缘城外和南宫飞燕闹了一场之后,自己怕再出类似的事情,服过了“无病无痛丸”,应该没有痛觉的,试着挥挥右手――果然。不疼。
  “靠,吓死我了。”李亚峰抖着手站起来,给自己敷上药,又闭眼运气查视了一下自己体内,知道没出什么大毛病,这才又走回到了满脸沮丧的腾蛟真人面前,为求保险,李亚峰还掏出了一堆药丸,塞进嘴里。
  “真人,不是这么玩的吧?你差点儿真玩死我……”李亚峰嚼着药,含含糊糊地说,“我把那些假仁假义的手段都说出来了,当然不是自己也要做那种混蛋了是不是?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了?……咳,你别这么沮丧好不好?是不是以为刚才那一下子一定能宰了我?你打的地方不对嘛!……啊,我知道你原本是想自杀,不是故意要跟我动手。那……那是为了那什么烟瘴金蚕蛊的毒让你道行减退到现在这个样子让你伤心了?无所谓的啊,我有办法的,就算不能让你尽复旧观,至少几千年的道行华佗门的药还能给你补回来。你可别说你不要啊,变着法儿我也会让你给吞了的,倒不如你爽快一点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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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腾蛟,你老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物?能不能告诉俺老猪啊?”
  “猪城主,你原来和老道可是见过的,猪城主你贵人多忘事,老道可就不提醒你喽。”
  “奇怪了?你见过俺老猪?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俺当初认识的里头有你这么一号?带翼蛟龙……带翼蛟龙……啊!你不会是……”
  “呵呵,猪城主既然已经想起来了,又何必说出来?”
  “哈哈,哈哈!腾蛟?亏你能想得出来?也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
  “猪城主此言差矣,老道功力尽失,这个名号正好合适,如今也不想再改回去了,猪城主还是就这么称呼好了。啊?”
  “佘太君,花七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佘太君鉴谅。”
  “花姐这是从何说起啊,九先生妙手回春,治愈我腾哥多年顽疾,小妹谢还来不及,怎么敢怪花姐呢?要不是花姐拦住小妹,一场混战下来,后果实不堪设想啊。啊,对了,在九先生入无定乡的时候,小妹碰到一件怪事,似乎和九先生有关,过几天还要请九先生到小妹那里去看看才好,到时候花姐也一定要来啊!”
  “嘿嘿,五哥,贤侄还果真有一手呢!了不起,了不起!”
  “八弟,华佗门的掌门还能有错?不过今日之事倒是让我这个自负有几分谋略的‘军师’自愧不如啊!”
  “妈,你看我弟弟多了不起!”
  “傻孩子,我不是早就说过,只要华佗门的传人进了无定乡,满天的乌云就散了。倒是你这个鬼灵精,居然敢认华佗门的掌门做义弟……”
  “怎么?不好啊?”
  “怎么会不好?不愧是我的女儿才对!看一开始把你猪伯伯给难为成那个样子,我偷笑还来不及呢!”
  “九先生坦荡君子,实在令小可惭愧。”
  “宇兄实在太客气了,说句笑话,宇兄能找出越王八剑图中的破绽,真让我出了一身冷汗呢!”
  “九先生休要骂我了,小可只在阵图上下功夫,全然想不到九先生的杀手却在阵外,九先生与百禽仙子这一战,实在令小可眼界大开,得益不少。九先生事事处处都料在了小可的前面,真是令小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仙子,小可莽撞,令仙子身陷险地,还要请仙子恕罪。”
  “宇公子说哪里话来,宇公子为小女子设想,实在让小女子感激莫名,又怎么会怪罪你呢?倒是九先生,出手毫不留情,险些要了小女子的性命……”
  “这个……仙子,千年旧帐都揭过去了,仙子适才也说过既往不咎的,怎么这会儿又……哈哈。”
  “小女子说笑,九先生莫要当真嘛!看了九先生的行事,小女子实在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出来……若是……若是九先生有暇,那不妨在无定乡多盘桓几日,也到小女子的极乐宫去坐坐如何?”
  “哈哈,贤侄,你可是有福了!你知不知道,百禽仙子的极乐宫还从没人去过,你可算是第一个了!贤侄,你……”
  “猪城主!猪城主莫要说笑好不好?小女子不过是佩服九先生的为人和本领,想多结交一下而已……猪城主若是有意,不妨和九先生一起来好了,对了,宇公子也定要来坐坐,小女子当亲手下厨,以谢宇公子的‘救命之恩’。”
  “仙子又在取笑小可了,不过……仙子的极乐宫若是容得下小可这个粗人的话,那小可定会厚着脸皮去的,到时候仙子可不要翻脸逐客啊……”
  …………
  李亚峰谈笑用兵,几句话说得腾蛟真人便要自杀,但李亚峰却又拦住了他,给为自杀用光了真气动弹不得的腾蛟真人灌了几粒灵丹,治好了他身上烟瘴金蚕蛊的余毒,并趁着腾蛟真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他脸上的那道伤疤也给消了。
  李亚峰心中想得清楚,哪怕是自己治好腾蛟真人的伤,两家握手言和了,腾蛟真人为了纪念也不会让自己把伤疤给消得一点儿痕迹都不留――可老子干嘛要让他耍个性!
  话说得敞亮了,结果也很不错,木已成舟,腾蛟真人不想领李亚峰的情也得领,缠了自己一千多年的蛊毒一去,腾蛟真人全身舒泰,几乎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李亚峰又不住嘴地赔不是,还拍着胸膛说一定用华佗门的灵药帮他早日回复道行,腾蛟真人万般无奈,又看李亚峰确是语出至诚,心中感动,千年恩仇竟一笑而泯。
  于是,思恩堂中筵席重开,这一次既没有了暗中提防,也没有了心怀鬼胎,这些人又都是晚上不用睡觉的那一型,倒是宾主尽欢。而李亚峰这个既是“宾”又是“主”的人物更成了焦点中的焦点,所有人都从心里佩服出来,算是李亚峰的“长辈”的猪三一伙更是拿这个“贤侄”当成了宝贝。
  李亚峰自己明白,这个结果其实是有些侥幸。
  自己虽然是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但华佗门和无定乡到底有多少交情鬼才知道,凭什么猪三他们这些老妖怪一定会罩着自己?一上来“南宫阿姨”不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吗?
  后来用药物做菜也是一个败笔,就算猴八不在乎,可尴尬的却是自己,到头来剩得最多的就是自己做的那两道菜――有几个愿意把“猴儿骚”给吃到嘴里的?
  接着自己就被夹杂了天狐媚功的霓裳羽衣舞给迷住了,要不是猪三他们及时出手,这会儿自己“逆天”都方便了――人死了不得上天不是?
  费尽心机琢磨出来的杀手锏“越王八剑图”也不足为恃,百禽仙子凭着一件“自己织的”衣服就挡住了宝剑……论本事,自己还差得远呢!
  李亚峰只顾了给自己挑错,但却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已经真正令大家心服了。
  诚心正意,本色英雄。
  华佗门的灵药了不起,越王八剑图的剑阵也显示出了李亚峰的潜力,能硬架腾蛟真人的一掌更说明他并不是没有和修为有成的“老妖精们”一拼的实力,但这些在别人眼里看来都算不了什么。只有李亚峰最后对腾蛟真人说的那些话和他虽有心机却不假仁假义,能够率性而为的脾性才真的让人心折。
  ――遗憾的是,李亚峰只认为那是自己的无赖性子,就像被猴八吓晕了到现在还没人记起来的那个问石子一样,李亚峰并没有发觉它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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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亚峰初到无定乡,立刻就又出名了……
  一夜之间,华佗门传人来到无定乡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在马五有心的安排之下,李亚峰的“事迹”也马上就成了所有人都在议论的话题。
  当然,李亚峰也的确做出了值得人大议特议的事情,只是在渲染下多少夸张了一点儿,传来传去又多少走了一点儿样儿而已。
  一句话激走太白居的李太白……
  冠绝天下的药膳手艺……
  一声轻啸便破了“灵蛇八卫”的媚功霓裳羽衣舞……
  佘太君与腾蛟真人联手还抵不过他轻描淡写的随手一剑……
  阵法“越王八剑图”逼得无定乡第一美女百禽仙子轻褪罗衣,更让她芳心暗许……
  总之,李亚峰不仅仅医术天下第一不愧是华佗门的掌门之外,更加的神通广大,兼通百艺,同时还英俊潇洒,跌宕风流……反正,满世界就这么一个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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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有些人并没有多么惊讶。
  比如……
  “华佗门?终于来了吗?”这些能把人吓死的传言在无定乡的一个角落里却只唤回了这么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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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没有人知道,就在思恩堂中李亚峰快要被人真的灌醉了的时候,无定乡中又多了一个身影。
  他穿一身黑衣,两道眉毛雪染般白得吓人。
  

第七十八章 钱强被凉水塞住了牙
更新时间2004-1-25 0:05:00 字数:7592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不好招惹的,困兽就是其中之一。
  狗急能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如果是更大些,更凶狠些、更狡猾些的动物,比如狼、比如狐狸、比如老虎……它们陷入绝境之后的反扑,就是最好的猎手也会感到头疼。
  当然,必须承认,如果是有“万物之灵”之称的“人”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就更加难以预料。因为,人可以比狼更加残忍,比狐狸更加狡诈,比老虎更加凶猛。
  钱强,来自二十五世纪的时空管理局,2515年全球十大黄金单身汉之首,除了是天生的机械奇才之外更是搏击高手,深通武学,性格虽然多少有些玩世不恭任性胡闹,但为人深沉有智,遇事机警,年纪轻轻便成为全世界仅有十五人的“时空捕手”之一,几年下来,他经手的案子全部完美解决,是时空管理局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人送绰号:“亚洲苍雷”。
  似乎任谁都不敢随便去招惹钱强,时空管理局局长杨睿有言为证:“钱强认真起来的话,他的破坏力绝对超过一个武装师团。”
  可以肯定,如果是这样一个人被逼急了的话,他的反扑之力不仅仅是一般的“困兽”无法比拟的,只怕全世界也不会有几个人能制得住他。
  这是在了解钱强的人之间公认的说法,就连钱强自己一向也是这么认为的。
  凡事都有例外。
  至少在无定乡里,似乎没什么人把钱强的本事放在心上――即便是一个已经快要被逼急了的钱强。
  “小姑娘,如果你再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可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钱强微笑着,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柔和。
  钱强知道,吓人的手段有很多种,并不是摆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去逼问就一定能令人吐实,在相当多的时候,越是温文尔雅反而越是让人感到恐惧。
  微笑中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邪气,眼神中透出一丝冷峻无比的寒光,轻轻皱起的双眉更是显示了不容反抗的王者之风,甚至连垂在身侧的一双拳头也暗暗攥紧了似乎随时都能打出去――钱强对自己现在的扮相非常满意,认定眼前这个穿得稀奇古怪的小姑娘一定会被自己吓住,乖乖地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虽然一个送饭的小姑娘未必知道什么,但总聊胜于无。
  没有回音。
  小姑娘把手里的托盘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还在问你话呢。”
  钱强没有气馁,这个小姑娘明显已经被自己吓住了――这不,她连话也不敢说就想逃跑了嘛!
  一个箭步,钱强就拦在了小姑娘的身前,又摆出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小姑娘,这里是什么地……”
  钱强的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已经绕开了他的身子,继续往门外走,对钱强毫不理睬。
  “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钱强急了,这个小姑娘是被困这十几个小时以来见的第一个人,自己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没理由把她放走。钱强也顾不得再装什么温文尔雅的煞神,一瞪眼,伸手就往小姑娘的手腕上抓,想要拉她回来。
  小姑娘似乎是被钱强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手腕一沉,躲开钱强的“魔爪”,接着回身,一抬手,“啪!”给了钱强一个极为响亮的耳光。
  “你!啊……原来你也是个练家子,这就好办了,我钱强从来不和不会武功的人动手……”
  钱强心知自己平时反应极快,现在又处处提防着,就算突然从旁边冲出个人来偷袭自己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可眼前这个小姑娘出手自己竟然躲不开,那只有一个解释:这个小姑娘也学过武术,而且还是个高手!
  钱强不是那种学武成痴见到高手就想比划几招的人――他爱好广泛,平时有很多事作――但他发觉这个小姑娘是个“武林高手”时,心头的兴奋比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来得更快,因为自己现在应该是被一个不知名的组织给囚禁了,而一个有一身武功的人在这个组织中的地位一定不会太低,只要制住了她,肯定能逼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想到这儿,钱强嘴上说着场面话,摆出了要大打一场的架势――他太自信了,根本没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输。
  公平地说,钱强的自信是有理由有根据的,遗憾的是,他所在的地方太特别了些。
  ――小姑娘大概是让钱强给弄得不耐烦了,没等他把话说完,袖子一甩,又是一个耳光打在了钱强的脸上,但这个耳光却不像刚才那么客气了。
  钱强只觉得眼前一花,鼻孔里两股热乎乎的东西流了出来,舌头也被自己狠狠咬了一口,身子不由自主地打着转倒退几步,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下。
  “不可能!”被打懵了的钱强满脑子里全是这三个字,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也不过就十八九岁,怎么能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真没用!”小姑娘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沉浸在震惊中的钱强,眉毛一挑,下巴轻轻一扬,留下三个字,把门带上,走了。
  “我……我没用?”钱强连鼻血都忘了擦,就这样坐在地上傻乎乎地问自己。
  “我,钱强!亚洲苍雷!我没用?”
  显然,如果这真的是事实的话,钱强宁可现在就一头撞死。
  “好像是真的。”钱强苦笑一声,慢慢爬了起来。跟丢了目标人物李亚峰不说,连和自己一起执行任务的俞思思都保护不了,被困了十几个小时还完全搞不清状况,现在居然沦落到连一个小姑娘都打不过的地步了,自己好像还真的没什么用。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钱强看着刚才小姑娘放在桌上的托盘,又一次苦笑起来,“看样子,就算是对没用的俘虏,这儿的待遇也还算是不错。”
  托盘里是几碟精美的小菜和两个馒头。
  钱强是被佘太君给抓回来的。
  李亚峰来到无定乡之后,在随缘城外上演了一出装醉激走李太白的好戏,紧随李亚峰一起进了无定乡的钱强和俞思思在高空只把这出戏看到一半就出了事情。
  自从进了无定乡,钱强和留守大本营的管思音断了联络,无法收到来自DNA调查窃听装置的信号,钱强一方面让俞思思继续观察李亚峰的动向,一方面自己开始努力修起了并没有一点儿故障的机器。
  当钱强埋头苦干了一会儿找不出仪器的毛病困惑地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乘坐的中型飞行器的窗外,一万三千米的高空,悬浮着一个中年丽人,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飞行器和里面坐着的自己,而俞思思根本没提醒自己逃跑,却不知死活地想要打开舷窗跟中年丽人打招呼――很显然,那个小妮子打算问问人家是怎么飞起来的。
  接下来,中年丽人――也就是佘太君,为了要去找腾蛟真人商量如何对待新来无定乡的华佗门传人,来不及多去思考怎么发落这两个“借助奇怪的东西偷入无定乡的凡人”。本来无定乡独立于天地之外,里面住着的又都是妖精,不可能有凡夫俗子闯得进来的,就算是有,也应该抓住了送到城主猪三那里,但那时候佘太君和猪三还心有芥蒂,管不了那许多,更何况钱强和俞思思乘坐的中型飞行器也令佘太君很感兴趣。于是佘太君就借俞思思打开舷窗的功夫,迷昏了两个人,拎着飞行器回了自己家――锦文宫。
  佘太君也想到了自己抓住的这两个凡人应该是跟着李亚峰进的无定乡,也认为这两个凡人应该有什么来历,但腾蛟真人急着去给华佗门传人一个好看,没时间多问,只得吩咐手下把两人分别囚禁,但要好吃好喝伺候,等自己从猪三那里回来以后再作打算――说是囚禁,锦文宫中也没有什么地牢之类的关人的地方,只不过是随便找了间屋子而已,反正这两个都是凡人,用点儿法术封住门窗,也不怕他们跑得出去。
  这些事情钱强是全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在看见俞思思打开舷窗的同时,自己眼前一黑就晕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人了,身处的屋子的门窗明明是虚掩着的,但却怎么也打不开出不去,也没有什么人来管自己。郁闷了大约十几个小时之后想办法大呼小叫了几声就有人来送饭,本想制住来人问问话,结果自以为十拿九稳的主意却换了两个耳光和一声“真没用”。
  钱强胸中一阵冤气上涌,仰天长啸。
  ――这时,随缘城城主猪三的府第之中,腾蛟真人与佘太君已经和李亚峰、猪三一伙握手言和,酒酣耳热处李亚峰听佘太君提起了凡人偷入无定乡的事情,也表示了极大的兴趣,约好了明天找个时间到佘太君的锦文宫去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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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筵席已散。
  “靠!简直是胡说八道!根本不可能嘛!”李亚峰独处屋中翻着从李白那里骗来的《青莲剑谱》,看到荒唐的地方,忍不住出声骂了起来。
  在筵席上腾蛟真人和佘太君明着暗着表示了绝不再存想要独霸无定乡的念头――本来佘太君就从没想过,而腾蛟真人也不过是把自己对华佗门的记恨转到了由华三挑头建起来的无定乡上,如今大家都化敌为友了,自然也就没了这种想法――腾蛟真人感激李亚峰为自己解毒的恩情,甚至把话挑明,凡是有人想在无定乡作乱的,他第一个不答应。在过去,腾蛟真人的这句话也许没什么分量,但李亚峰肯定地说只要花上一点儿时间,他就能让腾蛟真人的道行功力尽复旧观,这样一来,等于平白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强助。另外,就连百禽仙子也说他喜欢现在的无定乡,不想有什么改变――无定乡第一美女的号召力也是绝对不能小看的。
  在席上宾主尽欢,但腾蛟真人等几个客人也知道李亚峰这次到无定乡来说不得也有自己要办的事情,虽然只要李亚峰开口自己绝没有不应之理,不过毕竟人家和南宫飞燕有一层“义姐弟”的关系,自己却是初次见面,交浅不好言深,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纷纷告辞,只是都和李亚峰订下了再见的约会,准备到时候再问不迟。
  外人都走了,只剩下了猪三、马五、花七、猴八、南宫晓艺和南宫飞燕,本来李亚峰也该把来意说清楚了,但李亚峰却突然又打了退堂鼓,把自己想要打听的事情放在一边,反倒积极地为平息无定乡的暗潮出谋划策起来。
  李亚峰虽然并不把自己这个“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的身份放在心上,但他自己却是个极要面子的人物,眼看大家把自己捧得高高的,怎么也拉不下脸来问这问那――天底下哪儿有徒弟找不着师父这一说?更别提掌门人除了自己师父之外连一个门户中人都没见过这回事了。至于想要学点儿别的道法本事,李亚峰更开不了这个口。
  当然,猪三一伙年老成精,对李亚峰的心事都心知肚明,虽然不好说破,反正李亚峰在无定乡还要呆上一段日子,大不了以后再说,倒是也不着急,反而细细地给李亚峰讲起了现下无定乡的局势。
  原来有独霸无定乡这个想法的妖精并不算多,有些更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成不了什么气候,本来腾蛟真人如果得佘太君之助,倒也能在无定乡掀起一个小浪,但如今已经 都成了旧事。算来算去只不过有两个人有些不好对付。
  “贤王恶黑”――黑光尊者和王家家主王崎声。
  黑光尊者的道行极高,身份成迷,似乎和猪三几个是同时代的人物,手底下也颇有几个得力的爪牙。倒不是猪三几个宰不了他,令人担心的是,黑光尊者生性嗜杀,在千年前就颇有恶名,更纠集了一伙很没有人缘的穷凶极恶之徒,势力不小,如果两帮人物打起来的话,虽然猪三一伙稳赢无疑,但一场杀劫必不可免,劫后的无定乡会是个什么样子就很难说了。
  王家的家主王崎声更是只不好下手的刺猬。
  王崎声不是什么凶恶的人物,甚至还有“贤王”的名声,但他却是个名副其实的野心家――他打算以无定乡为据点,霸占整个人间,说白了就是征服世界建立妖精帝国。这种听起来近似天方夜谭的事情他居然真的在做,还取得了不少人的支持。毕竟无定乡中的群妖与世隔绝太久,难免有些雄心万丈的人生了出来;更重要的,妖精在世间差不多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名声,王崎声的这个想法也算是为不少人出气。
  当然,如果真的要做起来的话,不说妖精能不能抵挡现代化武器的攻击,就是凡间隐世的道法高手也会出来阻止。可怕的是,这些事情王崎声同样想得很清楚,他是无定乡中唯一一个关心现代社会和科技发展的妖精,手下更有些人在凡间“取经”,专门学习武器制作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几个混到了世界各国的军事基地里去。
  所幸王崎声的计划不过刚刚开始不久,他面前最大的障碍就是他必须先把无定乡给占了――无定乡这个地方退可守,凡人根本进不来,是最好的军事基地;进可攻,乡名无定,要从无定乡出兵搞偷袭,绝对让人防不胜防――而无定乡中还有猪三等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的高人在。
  和王崎声的野心相比,他行事比较低调,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轻动,这也是他的可怕之处。他的计划虽然早已成形,但无定乡中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如果猪三一伙对王崎声下手的话,首先就要面临不少人的声讨。
  听到这里李亚峰除了吃惊之外更想知道既然这个什么王崎声的计划是秘密的为什么猪三一伙却能知道,马五讳莫如深的笑容给了他答案――在王家,肯定有自己人在做内应。
  对于黑光尊者,只要华佗门传人出面吓吓他,从实力上压服,也许就能解决问题,但对于王崎声却不这样简单,不说别人,就连李亚峰自己也不认为一个敢计划着征服全世界的大人物会让自己一吓就给吓死。不过不管王崎声再厉害,他的本事也不会大到连猪三一伙都对付不了的地步,在实力上王崎声既然还不如猪三一伙,他的性子又确保他不会在近期发动,那再有华佗门加入无定乡的话,想来王崎声要动手八成至少又要拖上一两千年也说不定,李亚峰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不再倒吸凉气了。
  但李亚峰到猪三给自己预备好的房间里打坐了一个时辰,练了一会儿通慧功,又重新想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依然觉得无比的郁闷。
  不能怪他,本来到无定乡是解决问题来的,如今反倒添了新的麻烦。
  李亚峰开始越来越对自己并不怎么样的功底没有信心了。
  “唉……这还是我知道的那个世界吗?我能活上几千几万岁就够让人不敢相信的了,居然现在还跑到妖精窝里来为人类会不会被妖精统治而担心?”
  叹了一口气,李亚峰决心多学点儿本领,拿出了《青莲剑谱》,但细看了一会儿,又骂上了。
  “弟弟,怎么了?骂什么呢?”
  就在李亚峰满怀幽愤的时候,南宫飞燕推门进来了。
  “姐,你来了。”李亚峰站了起来――李亚峰还是很尊重自己这个干姐姐的,进了无定乡之后,李亚峰就更尊重她了。自己会被别人的媚术给迷住,那南宫飞燕以前想要迷住自己的话也一定很容易,但她却从来没那么做过,顶多也就是稍微挑逗自己一下,从各个方面来说,南宫飞燕都算是一个称职的好姐姐,又经过了随缘城外她为表明心迹情愿自杀的那一幕,李亚峰真的对南宫飞燕亲近不少。
  “怎么样?这个院子你还满意吧?本来姐打算先回来一趟自己给你好好收拾一下的,可实在是没有时间,弟弟可别怪我。”南宫飞燕语笑盈盈。
  “啊,都挺好的。姐,你就不用再费心了。”
  华佗门传人要来无定乡,猪三自然是准备了最好的地方。
  这是个很清净的小院,庭院深深,陈设典雅。石板小径上的苔痕也好,青石板道两边修长的翠竹也好,在满眼飞檐绘彩,栋梁雕花的府第中更显得含蓄而有诗意。
  高而窄的单扉后,修竹的一边是几簇菊畦;沿着背墙开了一条两米来长的横沟,里面植了一蓬长长的芦苇,和画着远山白云的天青色背墙连成一片,波光荡漾,仿佛无穷无际。
  青石板道弯弯曲曲地通向李亚峰所在的小屋,屋中的物件不多,一张床,一张朱漆书桌,桌旁一张椅子,一个古色古香的书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了。但李亚峰是个识货的,自然知道,如果把屋子里的这些东西拿到外面的世界,没有一样不会引起轰动的。不说书架上放着的那些善本古书,书桌上那几件看似不起眼但实际上都有来历说法的端砚和碧玉玩物,单是墙上挂着的那面铜镜就颇有些不凡之处:镜面青莹净亮,背有盘龙,铜镜长宽各九寸,暗扣九州分野,八成就是唐天宝年间的扬州真龙水心镜,传说中这可是能呼风唤雨的东西。李亚峰宝物见得多了,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但对猪三等几个“叔叔阿姨”的关爱之心还是很有数的。
  “弟弟,你刚才在骂什么?”南宫飞燕还在追问。
  “也不是骂什么……”李亚峰挠挠头说,“我正看着那本《青莲剑谱》呢……”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概也算是个问题吧。”李亚峰苦笑一声,“这本剑谱说得真是头头是道……姐,你来看,这开头就说什么‘世人所谓无剑无我为剑道至高境界,大谬也。剑者,虽为王道之兵,其实不过一凶器耳,唯能杀者圣。是以当以我为剑,刚不可摧,柔不能克……’咳,反正前面这一堆废话说得让我心痒难熬,可再往后看就出毛病了……”
  “什么毛病?”南宫飞燕似乎是知道毛病所在,抿着嘴笑问。
  “我忘了你那个李伯伯的原形是块石头!”李亚峰白了南宫飞燕一眼,说,“这后面讲的全是练气的法门,还根本不管什么脉络穴道……说明白了,这就是怎么让一块石头变得更硬的办法!我倒是想练,可我又不是石头!”
  “哈!”南宫飞燕“扑哧”一声就乐了,“弟弟,姐知道你想多学点儿东西,可你刚才怎么不说呢?猪伯伯他们可都有好几手看家的本事,只要你开口,肯定会教给你的。”
  “我……”李亚峰没词儿了。
  “哼,死要面子!”南宫飞燕对李亚峰的心事倒是清楚得很,“弟弟,你自己也知道啊,那个什么华文昌不知来头――啊,我问过了,猪伯伯他们都不知道――看样子本事也比你大,你要是不下点儿功夫,别说给你同学和我的姐妹好子报仇了,没准儿连自己也得赔进去!”
  “这么着吧,”南宫飞燕不等李亚峰不服气地反驳,飞快地说,“过几天我领你去迷花谷找刀伯伯,他老人家可是厉害着呢,你找他请教请教吧――别在乎太多,你们华佗门看病才是天下第一,你干嘛这么计较别的东西啊?”
  “得,话全让你给说完了……”李亚峰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便你怎么安排吧,明天我要到佘太君的锦文宫去看看,后天还要去百禽仙子的什么极乐宫……我说,你们无定乡一共就两个什么‘宫’,怎么今天全都凑到一块儿来了?对了,到时候你也陪着我去好不好?咳,你就答应了得了。”
  “当然了,姐这次回来可全是为了给弟弟当导游不是?你……”
  “姐,”李亚峰看南宫飞燕又要开始说胡话,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头,“姐,我今天可是累死了,出了那么多事……我得好好想想,还要练会儿坐功,你先回去吧,天亮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哈哈,弟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倒学乖了。”南宫飞燕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等着你来找我啊,我住的地方你刚才也去看过了,要是没什么事儿,随时来啊。”
  “姐……你还是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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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飞燕回到自己的房间,想想李亚峰刚才的窘态,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过了一会儿,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唉……谁!”
  南宫飞燕突然发现,房间里似乎有个人在和自己同时叹气,吓了一跳。
  “是我……”南宫飞燕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你?你是……”南宫飞燕回头一望,眼前的人似乎很熟悉,却又怎么也认不出来。
  “……姐,是我。”
  

第七十九章 继续塞牙
更新时间2004-1-27 0:11:00 字数:7817

 
  天亮了。
  被软禁在锦文宫的一间偏房里的钱强一夜未眠――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钱强处理过许多有关时空偷渡的案子,也曾经因此无数次身处几乎必死的困境,每一次他都完美地解决了,但这一次……钱强心里的确没底。
  到现在为止,时空偷渡者的底细还毫不清楚,虽然自己有个偷渡者就是所谓的“李亚峰二号”的想法,但这终归不过是直觉,作不得数,更没有丝毫的证据和线索可以追寻。当然钱强一向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不是吗?自己直觉这次的案子棘手得紧,只怕自己应付不来,至少这个直觉是应验了,现在莫名其妙地被困,连对手的来头都搞不清楚,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被困的理由。
  “咳,算了,反正不管是谁,总不能把老子关一辈子,早晚会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左右也想不通,就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好了。”
  自我安慰着,钱强叹了一口气,懒懒地往床上躺了下去,既然没有别的法子,睡觉!
  ――象现在这样无奈的状况,从钱强记事儿以来,还是第一次。
  突然,钱强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刚才还满是睡意的双眼睁大了,闪过一丝寒光――有声音!有人来了!
  “九先生,就是这里了。”
  “九先生?”钱强听门外说话的声音中好像颇有恭敬的意思,立刻兴奋起来,看样子,这个人来头不小。钱强眼珠一转,又躺了下去,两眼虽然还睁着,但眼神却改成了全是疲惫、不安、惶恐和无助,配合着满眼血丝这个熬夜苦思的成果,钱强扮出的这副可怜相比昨天吓人的样子要成功多了。
  房门打开了。
  佘太君在前,后面跟着李亚峰、马五和南宫晓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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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亚峰对是谁偷偷跟着自己来了无定乡很感兴趣,他设想了不少可能性,但都被自己否决了。
  有能力跟着自己和南宫飞燕来的人最多是曹暮和王信,但他们俩去了神农谷,有正事儿要办,不可能这么无聊,再说,他们俩也不能算是“凡人”;至于那些老中医,他们虽说是“凡人”了,但总没有能盯住用了隐身法的自己而且还能飞到敦煌三危山来的本事吧?
  在李亚峰心里,最有可能的人是自己半开玩笑收的那个小徒弟,自己的同班同学,张甜。她多少学了点儿御风术,在自己出名之后又缠着自己要走了一本类似《道法初级教程》的《玉真诀》,虽然没给她什么灵丹妙药吃,但如果她悟性够的话,也许会有点儿成就――虽然那得是七八十年以后的事情了。不过张甜以前总是缠着自己,万一她曾经偷偷拿过自己的东西,比如朱果之类的……或者是自己无意中给她吃过什么了的话,那就说不准了――反正自己前些日子生活乱七八糟的,到底干过什么也记不太清楚了。
  但佘太君说她抓住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同时还有个什么稀奇古怪的机器的时候,李亚峰知道,来人是张甜的可能性等于零。
  张甜还没有能乘坐什么飞行器的本事,不管是什么飞行器。
  李亚峰在来找钱强之前先在佘太君的锦文宫里转了一圈,也看过了钱强和俞思思乘坐的那个来自二十五世纪的中型飞行器,遗憾的是,李亚峰虽然文才出众,也颇通奇门术数,堪称天才,但他在机械方面却是个天才的白痴。
  李亚峰对那台高科技结晶、又被二十五世纪的知名机械大师钱强修整过的飞行器的评语只有一句:“这个……这玩意儿……好像不是直升飞机?”
  当然,比起不问世事连直升飞机是什么也不知道的马五、南宫晓艺和佘太君来,李亚峰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他还看出来了那台飞行器似乎不是一般人就能用得起的东西。
  不过,这就已经足够让李亚峰吃惊了,他满头的问号不比钱强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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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钱潜?老钱的儿子?”李亚峰看见钱强的时候不禁脱口问了出来。
  “钱潜?啊,没错儿,祖师爷,我是钱潜!”
  钱强看见李亚峰的时候就吓了一跳,经过一个来月的观察,钱强对李亚峰的音容笑貌熟悉得很,他想到过也许会在这里碰上李亚峰,但没料到这么快。李亚峰脱口而出的“钱潜”两个字他几乎听成“钱强”,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李亚峰后面跟着的那一句“老钱的儿子”让钱强回过神来了――“李亚峰是把我当成那个在雷州倒卖砂锅的家伙了……说来也怪了,那个什么钱十千真是我的老祖宗?他儿子和我长得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似的,让俞思思她们笑死我了……咳,冒充一下老祖宗不算是什么罪过吧?看样子李亚峰这小家伙在这儿也挺有权威的样子,套套交情没什么坏处,说不定还能早点儿脱身!”
  钱强脑子里的念头一闪,立刻就承认了,还直接冲李亚峰喊上了“祖师爷”。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儿可没人买你的砂锅。”知道是自己认识的人,李亚峰松了一口气,怎么说钱潜也算是自己的晚辈,问话也方便,先调侃他几句再说。
  “我……”
  还没等钱强接着往下编瞎话,马五开口了。
  “贤侄,他不是钱潜,钱潜是他的祖宗。”
  “啊?”马五的话把李亚峰搞糊涂了――祖宗?又关祖宗什么事儿了?
  “贤侄是没有学过读心之术吧?”马五微笑着说,“这个人刚才在心里说,他打算冒充钱潜这个老祖宗骗你来着。”
  “读心之术?”李亚峰傻了,他并不怀疑马五说的话,老妖怪会读心术也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来无定乡之后自己心里没少胡思乱想――“马五这句话不是说他连老子心里想什么也都知道了吧?那可有点儿不妙……”
  看着李亚峰脸色忽青忽红,马五一笑,为李亚峰宽了心,“读心之术虽然对贤侄这样修道有成的人物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对付他这种凡夫俗子却百试不爽,他现在正在心里大叫不妙呢。”
  说着,马五一指已经快要哭出来的钱强。
  钱强对玄学的东西不懂也不关心,但他长在玄学抬头的二十五世纪,却也是抱着个“宁可信其有”的心态,看李亚峰和房中其他几个的打扮都有些不对,心里本来就在打鼓,再听马五说了“读心之术”四个字,立马儿就知道――完了!
  钱强的脸色就像是要死了一样,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只不过这会儿不是装出来的了。
  “你不是钱潜?那你是谁?老钱的私生……啊,不好意思,我失言了。可钱潜是你的老祖宗?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啊?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跟着我到这儿来干什么?”知道了马五的读心术对自己没作用,李亚峰开始觉得事情好玩起来了,不管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头,一个普通的凡人还能把现在的自己怎么样?
  “我……”钱强气得要吐血,有心再编几个谎话出来搪塞,可面前就有个会读心术的家伙,任自己怎么舌灿莲花也没有用……
  “李亚峰,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提醒你,这可是非法监禁!我可以告你的!”钱强说到底也是条汉子,知道眼前的局势自己反正控制不了,一转念就开始捣乱了,嘴里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胡话,斜眼瞟着马五,在心中把自称会读心术这个老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不是能读出老子的想法来吗?那老子就在心里骂你!看你怎么办!”
  “这位先生?我可不可以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而且……是我在问你,你不要把立场颠倒了好不好?你也应该是个聪明人才对,你自己想想看,你就算不好好回答我的话,难道我们就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啊,五叔,这小子心里又在想什么了?”
  李亚峰爱玩的劣根性发作起来,的确够让人哭笑不得的。
  马五的脸色比钱强好看不到哪里去,很明显南宫晓艺和佘太君也在对眼前这个小子用读心术,他却只知道在心里大骂自己,佘太君不好说什么,可南宫晓艺却丝毫没有掩饰嘴角上笑意的意思。
  “阁下胆量不小,佩服佩服。”马五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对付钱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也有一手,不紧不慢地说,“阁下跟踪我贤侄偷入无定乡,必定是有所为而来,阁下若是执意不说,我也不好意思一直用读心之术,毕竟胜之不武嘛。”
  “不过……”马五把声音拖长了,“阁下既然私入我无定乡,更对我贤侄似有不利之举,不消说,那就是无定乡之敌了,我虽不忍,但严刑拷打……”
  “老家伙,你以为老子是被吓大的啊?有本事你把老子给宰了?来啊?”反正这个老家伙会读心术,钱强连嘴都懒得张了。
  “不错,不错,阁下想必是个英雄,须知世间最大莫过于生死,阁下若是连生死都参透了,我确是奈何阁下不得。”马五不愠不火,笑着说,“但阁下应该是知道我这个贤侄的本事了?”
  李亚峰不笨,听马五这么一说,立刻反应了过来,无比温柔地冲钱强微微一笑――这一笑看在钱强眼里却比什么凶神恶煞都可怕――钱强似乎完全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自己也用过这一招来吓别人。
  “阁下当真聪明。”马五抚掌赞道,“严刑拷打之下无非一死,但我这个贤侄医术妙绝天下,却能让阁下无论如何也死不了,……这名副其实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想来阁下也不想尝试吧?阁下只要留下一口气,不出一刻,我这个贤侄就能让阁下再变成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接着享受人间地狱的味道……”
  “五叔,你也太小看小侄了,别说还剩下一口气,就是真的受刑不过死在当场,要救活他也用不了一刻功夫啊。我说小子,你信不信?”李亚峰不失时机地凑趣,高声和马五争辩几句,又冲钱强微笑上了。
  “我……”
  钱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但内心却也没作太大的挣扎就认了命――“这可不能怪老子,老子不怕打也不怕死,可这要是光打还死不了那谁受得了啊是不是?”
  “我信。你留下的一千多道方子里至少还有一半没研究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要说你能让死人复活也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别再用读心术了,我全说还不成?”
  钱强投降了――不能怪他立场不够坚定,他实在是太倒霉了些,居然载到妖精手里了。
  “我留下的一千多道方子?什么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人?”钱强既然投了降,接下来该糊涂的就是李亚峰了。
  “时空管理局亚洲分部时空管理员第一百六十五号钱强,担当亚洲地区,身为时空捕手,主要任务是消灭漏网的时空偷渡者。根据……二十一世纪初期的话是……啊,《日内瓦公约》是吧?根据《日内瓦公约》,请优待战俘……”
  “停停停!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连《日内瓦公约》都冒出来了?”李亚峰给钱强闹糊涂了。
  “贤侄,这《日内瓦公约》又是何物?”马五也不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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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中医时代’?二十五世纪?时空管理局?你……我……”李亚峰已经算是比较能够接收新鲜事务的那一类了,但钱强的话也差点儿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该说的我都说了,是不是可以也让我明白一下?”事情说开,钱强反倒无所谓了,他本来就是那种不怎么安分的人,《时空管理员条例》也好,《时空捕手规章》也好,里面所谓的那些“铁则”对他来说全是废话,不出问题的时候可以坚持一下,但绝对不值得为了写在纸上的东西送命。
  ――“时空捕手永不得泄漏身份?禁止在异时空中的一切私人活动?违者视情节轻重处以终身监禁或是死刑?关我什么事儿?大不了老子不回去了还不行?反正我光棍一条,无亲无故的,有本事你派人来杀我啊?老子可是亚洲苍雷!谁有这个胆子?比起担心以后的事情来,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比较重要。”
  钱强并不怎么在乎泄漏机密,他甚至为自己有可能正在参与历史谜团而感到兴奋。钱强直觉上认为,自己身处的这个不知所以的地方一定跟历史上李亚峰的失踪之谜有莫大的干系。
  “阁下真的来自五百年后?”马五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可这种事情却从来没有遇到过,甚至连想也没想过。
  “你不是会读心术吗?我有没有说谎还不清楚?我说,我已经很配合你们了,你们能不能也让我明白一下我现在的处境?啊,对了,我的同伴也被你们给关起来了吧?她……她还好吗?”钱强还算是有良心,没让自己的好奇心把一切都冲淡了,关心起俞思思的安危来。
  “阁下放心,你的同伴一切安好。”佘太君总算开口了,逼问犯人并非自己所长,有马五和李亚峰一唱一和,正好省下她动嘴――既然与猪三他们和解了,又何必在乎人家是不是喧宾夺主?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更何况,要是自己问话,就算这个叫什么“钱强”的小子的头不是太难剃,就冲他那满脑子的脏话,问不了几句自己就得气得把他宰了不可。
  “那就好。看你也不像个会说谎的人,勉为其难信你一次。”钱强说话有些不知死活,
  “俞思思这个人太罗嗦了……我还是等会儿再去找她的好,等弄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后再说吧,否则老子肯定会被她问得烦死……”钱强打定了主意,接着冲李亚峰发开了牢骚。
  “李亚峰,我可是都说清楚了,你能不能也配合一下我的工作?那个时空偷渡者八成是来找你麻烦的,我也算是你的帮手对不对?你总不能这么对待我吧?”
  “这……”李亚峰的脑子有点儿乱,但并不糊涂,如果钱强说的是实话,那自己的确没有再关着人家不放的理由,反倒该和他好好结交一番才对: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认识未来世界的人不是?再说,他可是真的来帮自己的。
  “钱兄为何不早说?真是得罪了,失礼失礼。”李亚峰的舵转得还不算慢。
  “这个……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可是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怎么来这儿的?这儿又是什么地方?你刚才说什么无定乡?那又是什么东西?还有,你到底是为什么失踪……啊,你现在也不知道对吧?”
  ――一夜没睡,钱强的脑子也不怎么清醒。
  “钱兄既然来自五百年后,那现下也是个知晓过去未来之人了,又怎么会不知道无定乡之事?”
  李亚峰卖了个关子,他心里虽然已经相信钱强的话,但有意无意间却还是想要问清楚无定乡和现实社会究竟有没有过交集。
  “李亚峰,九先生?我不是说过了?第一,我不是管思音,啊,管思音就是跟我一块儿来的那个管家婆,所以我对历史的了解也不算太多;第二,二十三世纪有一场世界大战,许多史料都佚失了,关于你的记载也留存不多;第三,现在的历史未必就是曾经发生过的那个历史,鬼知道那个偷渡的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再说我这一来没准儿也对历史有些影响;第四,最重要的,你在历史上本来就是个谜一样的人物……说实话,要不是为了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还不一定接这个案子呢!我就是跟着你来的这个地方,怎么知道这是哪儿啊?您老人家明白了没有?”钱强的气实在不顺,说话的口气也不太客气。
  “嗯,我是个谜一样的历史人物……这话听着还真别扭。”李亚峰摇摇头,不再多想,故作神秘的冲钱强说,“你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来看看这个东西……”
  说着,李亚峰掏出一个小瓶,小心翼翼地用手掩着,送到了钱强的面前。
  钱强不明究竟,低头看去。
  “你先睡一会儿吧。”李亚峰哈哈一笑,大拇指一挑,小瓶上的塞子弹开,从瓶中冒出一股青烟。
  钱强大惊之下想要闭气――晚了。钱强脑子一晕,身子一软,趴到了地上,开始补觉。
  “嘿,鸡鸣五鼓迷魂香对从未来来的人也管用啊,不错,不错。”李亚峰非常满意。
  “贤侄高明。无论如何,无定乡之事对凡人还是守秘为上。”马五冲李亚峰一翘大拇指。
  “五叔说的是,就算小侄要解释也无从解释,倒不如过几天等小侄离开无定乡的时候把他……噢,对了,还有个小姑娘是不是?到时候小侄把他们一并带出无定乡,再要解释就方便多了。还要烦请佘太君设法在这几日里让他们昏迷,费心,费心。”李亚峰冲佘太君一抱拳。
  “九先生放心。我定当安排得妥妥当当。”佘太君答应着,对李亚峰的心计又多了几分佩服。
  “哈哈,贤侄,你可真是个大红人呢。”南宫晓艺浅笑一声说,“不光出家人找你,听小女说,还有个自称叫什么‘华文昌’在找你麻烦,如今又冒出来个五百年之后的人物……”
  “南宫阿姨莫要取笑了,小侄现下心烦得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李亚峰长叹一声――他可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贤侄莫要烦恼,不说贤侄自己便有翻天的本领,就是无定乡中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当然也都甘为贤侄后盾,天下之大,能惹得起贤侄的人只怕还真没有几个。”马五长笑一声说。
  马五话中的“翻天”二字语气加重了几分,似有所指,但李亚峰并没有注意,只是看着瘫倒的钱强,遮不住眼中的忧虑。
  事实上,钱强也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李亚峰二号”的事情说出来,偷渡时空之人就是李亚峰二号的这个猜想就更是只字未提了,在他心中虽然想到过有关安在李亚峰身上的那个“DNA调查窃听装置”的事情,但嘴上没有说,马五他们又都是“科盲”,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即便读心术管用,却也未加重视……
  ――在钱强和李亚峰的这场对面中,李亚峰虽然得马五之助占了绝对的上风,但钱强也没有输光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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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一会儿,佘太君首先说话了。
  “九先生,既然这儿的事情已经搞清楚了,还去看一下和这个‘钱强’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吧。”
  “我看不必了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李亚峰现在已经习惯了把发生在自己周围的事情当成科幻小说加神话来看,对来自未来的人物的兴趣不是太大。
  “佘太君,不是我说你,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去把那个小姑娘也迷昏就算了。何苦如此紧张?”马五虽然对钱强来自五百年后有些吃惊,但无定乡内无日月,五百年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数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宫晓艺和马五的看法一样,望着似乎有话要说的佘太君,目光中全是不解。
  “马兄,昨日腾哥说起狐姐便是当年的天狐夫人,我想了很久,虽不能全都猜中,但能与天狐夫人订交的马兄,想来应是……”佘太君欲言又止。
  “哈哈。”马五一笑,“佘太君何须犹豫?马五当年的匪号就是‘鬼心狻猊’。”
  “得,又出来个‘鬼心狻猊’,他自称姓马,我还真以为他就是匹野马呢,合着是狻猊,还加上个‘鬼心’?直接说他一身馊主意不就完了?”李亚峰在旁边一撇嘴,他昨天就已明白无定乡八老都有来历,现在知道了马五的原形是上古神兽,毛群之长的狻猊,除了为马五不是野马成精有点儿不适应之外,也不怎么惊奇,只是在心里去找自己看过的有关狻猊的记载。
  “嗯,好像《镜花缘》里有提,《山海经》里也说过,啊,对了,单田芳的评书里好像也有,还有还有……靠,太多了!都说什么来着……有了有了,头生独角,遍体花鳞,吼声如鼓,性最猛烈,能食虎豹……挺了不起的嘛!烈性子还有颗‘鬼心’,能文能武啊?”
  不知道李亚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佘太君接着往下说着,“马兄,马兄当年纵横天下自是不必说了,能让马兄奉为长兄的清泉君俞老应当更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我入无定乡之时俞老已经闭关,但俞老的信物我却曾经见过……不知这是也不是?”
  “这!”马五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却也大惊,叠声问道,“佘太君,这是我大哥的清泉令牌啊!你……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在佘太君摊开的手心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块铜牌,式样奇古,铜牌上刻着一幅小画,画的是孤峰之上的一汪流泉,笔迹劲爽。孤峰高逸,流泉灵动,在孤峰流泉间更有变灭云烟,虽说是静物,但却有千姿百态的神气。
  “马兄,这个钱强倒也罢了,可那个小姑娘虽然也是凡人,但似乎也习练过几日道法,来历颇有耐人寻味之处,这块令牌便是由她身上拿来的。”佘太君慢慢地说。
  

第八十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更新时间2004-1-29 17:28:00 字数:7200

 
  一间并不大的石室,没有窗子,墙上镶着几颗夜明珠,室中光亮得很。
  石室的一角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女孩脸色红润,像是睡熟了。
  石室正中的八仙桌前坐着五个人,大家盯着放在桌上的那块“清泉令牌”,都没有说话,静寂的气氛有些压抑。
  “嘿……五哥,连你也参不透她的来历?”
  “……想不通。”
  “老五,要不……把二哥和老四、老六他们都叫过来?”
  “三哥,你这是在说胡话,我家四哥和狐姐怎么能擅离迷花谷?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情可就不好办了,二哥那里没什么大事就更不能联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七妹,你的意思是老大的清泉令牌突然出现还不算大事?”
  ……
  一个小时以前,佘太君拿出了“清泉令牌”,当时马五的脸色就变了,急匆匆地要佘太君带路去看那个和钱强一起被擒住的小姑娘俞思思。谁知到了地方马五连面都没见就隔着门迷昏了她,向佘太君告了罪,把昏迷着的俞思思带回了猪三的府第。
  回府之后,马五穿堂入户,径直进了这间颇为隐密的石室中,刚安顿好俞思思,猪三、花七和猴八就到了。马五让南宫晓艺守在外面,飞快地把俞思思身上带着清泉令牌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兄弟们。
  然后大家一齐沉着脸不说话,直到刚才。
  李亚峰也在沉默。
  虽然李亚峰对那块小小的铜牌一无所知,但现在的情况根本用不着什么分析能力,就是个傻瓜也能看出来,肯定是出大事了。
  李亚峰不是傻瓜,只要他肯,他的心思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灵活一点儿,而且现在曹暮这个军师不在身边,李亚峰也不敢再犯懒病。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可真是个‘庸人’,没事儿往无定乡跑什么?该办的事没办,麻烦却越来越多……靠!”
  李亚峰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骂归骂,李亚峰清楚得很,眼下并不是骂人抱怨的时候。这个躺在床上,大概真的是“来自五百年后的未来”的名叫俞思思的小姑娘只怕和无定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姓俞,无定乡八老的老大也姓俞,这就有点儿值得思考的地方了;而且她手里还有什么“清泉令牌”,那又是无定乡八老的老大“清泉君俞曼”的信物,这更说明了事情并不简单。好像那个俞曼在无定乡建成之后不久就一直在闭关,他的东西怎么会跑到五百年后的一个凡人手里去了?不管怎么说无定乡八老的老大也该是个妖精,跟凡人应该是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更何况,这件事和自己绝不是全无关系,俞思思和那个钱强从未来回到这个时代的目的是找一个偷渡时空的人,而那个人的目的八成就在“开创新中医时代”的自己身上,虽然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但可以肯定地说一句,那个家伙费这么大的劲偷渡时空应该不会是专程来找自己治病的……
  这个俞思思来自五百年后的未来,身份居然和无定乡也有联系,甚至她还在追踪一个偷渡时空来找自己的神秘人物……
  李亚峰摇摇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思路混乱到把已经足够扑朔迷离的事态搞得更加混乱,他要把线头理顺。
  “五叔,这个‘清泉令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跟如临大敌似的?”李亚峰知道自己这么问有点儿失礼,但他不在乎。
  ——李亚峰凭直觉知道,这件事说到最后,少不了又要找到自己的头上。
  “贤侄……”马五轻轻叹了口气,“老大的令牌突然现世,五叔我失了方寸……”
  “老五,有话说话不就完了?怎么跟自己人客气上了?”猪三有些不满地发言。
  “也罢!”马五苦笑一声,说,“早晚也要告诉贤侄的,择日不如撞日,该说的现下都说了吧。”
  搁了一个月以前的李亚峰,听见马五这句话以后的反应会是大叫倒霉,但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躲不开的麻烦为什么还要躲?倒不如迎头往上撞的好,就算撞死,也好过做个糊涂鬼。
  “五叔请讲。”李亚峰也不多客气。他知道,自己又要听到一个什么秘密了。
  “清泉令牌是大哥的信物,仅此一面,大哥又一向把它放在身边,几乎从未用过。”马五说,“大哥他一直在闭关,清泉令牌自然也不会流落在外,如今清泉令牌现世,也就是说,大哥出关了。啊,这位姑娘既然是来自五百年后,应该说大哥他即将出关才对。”
  李亚峰心里这个气,“你明明知道她是五百年后的人物还用‘即将’两个字?你的时间观念也太差了吧?五百年耶!人瑞还得活五辈子耶!亏你还是军师?莫名其妙!”
  像是知道李亚峰的心事一样,马五接着说,“贤侄有所不知,大哥他闭关原是为了修炼玄功,照大哥和我们兄弟原先的推想,最近这千年之内绝不会出关。可如今大哥的信物却跑到了一个小姑娘身上去了,足以证明这五百年内,无定乡必定有天大的变故……”
  啥?千年之内绝不会出关?李亚峰有点儿傻了。照南宫飞燕在随缘城外对他的说法,清泉君俞曼闭关是为了找个借口避开无定乡里的纷争,八成明着闭关,暗地里人早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怎么又出来个“千年之内绝不会出关”?
  “贤侄……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好了。”见李亚峰有点儿不明所以,花七把话接了过去,“贤侄可还记得我们八人与华三哥订交的故事?”
  “……记得……”李亚峰想了起来,据说是三师祖解救了他们兄弟八个一次大危机什么的,但到底是个什么危机就不知道了,自己还胡思乱想过是三师祖把他们八个给制服了关到与世隔绝的无定乡里,心慌了好一阵子。
  “贤侄如今也已经知道,我们兄弟八人都有些来历……说来惭愧,我们成道极早,在尧舜时就已经纵横天下,鲜有对手了,彼此之间也曾有过不少争斗,最后才意气相投,结为兄弟。”
  为人性僻眈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尧舜?李亚峰开始觉得自己脑子不怎么够用了。
  “贤侄知道,凡异类成精,自有天劫,我们八人倒也没把什么天劫放在眼里,三次天劫都熬了过去,那大约是……”花七想了想,说,“大约是凡间的东晋时候吧,八弟也历过了最后一次赑风之灾。当时我们只以为天下再无抗手,上古的时候虽说都曾翻云覆雨,在人间掀起了不少风浪,也成就了恶名,但那时既已经无敌当世,也都倦了,不再游戏人间,只不过作个闲云野鹤,算是半隐居似的逍遥了些日子……”
  “但这种逍遥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打扰了。”花七脸上挂了一层严霜,恨恨地说,“天庭居然来人宣什么旨意,说我们兄弟已经成仙,要我们上天为官!”
  天庭?
  ——李亚峰长出了一口气,天庭这东西原来真的是有的,那……不用说,华佗门的那个“逆天”总算是有了着落。
  “可我没打算要逆天啊!”李亚峰心中一股忧愤之情难以自已,又长叹了一声,花七的下文他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
  果然,花七接下来的话跟李亚峰的猜想不谋而合。
  “我们兄弟修炼得道,中间历经无数艰辛,这中间天庭不要说指点路径了,反倒以三次天劫来添乱,可等我们一有所成就,他们就让我们冲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玉帝跪拜称臣?天下哪儿有这种便宜事情?三哥性子最爆,当场就现出原形,一口把那个见鬼的天庭使者给吞了,让他真的去见了鬼。”
  “啊?”李亚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虽然已经知道这几位都不是太善良的主儿,却没想到他们的性格会如此激烈。
  “靠,这怎么说?野猪吞神仙?”李亚峰看看从来都是满脸挂笑的猪三的那张大嘴,心中一寒。
  “怎么,七妹?你是说俺老猪不该吞了他?哈哈,可要是等到七妹你动手的话,弄得血肉模糊,那就不能吃了啊。”猪三哈哈笑着,似乎对往事无比怀念。
  “三哥,别打岔,让贤侄好好听完。”猴八一乐说。
  “三哥他吞了那个使者其实倒也是便宜了他,当时我们兄弟八人目空一切,根本没把从没听说过的什么天庭放在眼里,那个使者趾高气扬,换了我们兄弟里的任何一个,都不会饶他性命。”花七悠悠地说。
  “话虽如此,但我当时可是主张谋定而后动,总要有所准备才好结下强敌……你们不听,三哥更是鲁莽行事……唉……”马五长叹一声。
  花七瞪了马五一眼,不去理他,接着说,“这样一来,我们兄弟就和天庭结下了梁子,天庭一开始只是派出几个小卒来对付我们,但都被我们给宰了,天庭似乎是知道了我们的厉害,也就听之任之,不再管我们。本来三哥还打算直接打上凌霄宝殿去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但当时我们都懒惯了,也就没有真个动手去对付天庭。”
  “可惜,我们一是错估了天庭的实力,以为天庭中没有几个厉害人物,二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些所谓的神仙,行事居然不择手段。”
  “四哥他来历甚奇,修炼的功法也有些毛病,终于有一日走火入魔,难以自制,我们兄弟自然不能看着他内火焚心,拼力将他制住,并为他平息内火,这一场混乱下来,大家都疲累之极,狐姐更是尽出八宝,我也用出了花情心法……”
  说到这里,花七脸上一红,但很快又接了下去,“但天庭却借着我们兄弟功力减退的这个时候出兵征剿,那一次不仅动用了百万天兵,更有河汉诸神数百,还请了北方真武大帝为帅……最令人忿恨的是,他们竟然打着行天道,为世人除恶的旗号!”
  “要说除恶原也不错,我们兄弟在成道之前每一个几乎都是满手血腥,就是修为有成之后也往往率性而为,这恶名原是有的。只不过天庭若是真的在意这个,之前就不会要我们兄弟上天为官了,说到底,天庭只是不愿看到有本领的人物不服他管!又知道我们兄弟不易对付,竟然趁火打劫!”
  “我们兄弟中二哥和五哥最富智计,在阵前也想过一些点子,诸如假意归顺之类……”花七惨惨一笑,“可天庭既已发兵,打的就是斩尽杀绝的主意,到了这个时候,除了打一场硬仗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们兄弟当时虽然连一半功力都没剩下,但对着百万天兵却也没怕了,尤其是三哥和四哥,为了这一口气,竟像是疯了一般,居然杀出了一条血路,真武大帝亲来拦截,也被五哥作出玉石俱焚的姿态而吓退……”
  “七妹,冤枉,我可真是打算和真武同归于尽来着,天兵主帅一死,合围之势必破,用你五哥我这一条命换兄弟七个的平安,这笔买卖还做得过,是真武枉称了什么荡魔天尊,胆子却小得可怜,竟然逃了,我有什么办法……”马五不由得叫起屈来。
  花七一笑,不理马五,接着说,“不过只要真武一退,那些杂兵和天罗地网也拦不住我们兄弟,却也破了天兵的围攻,只是真武率天兵在十万大山中穷追不舍,摆出了必取我们兄弟性命而后快的架势……本来这也难不住我们兄弟,就算当时打不过,跑总跑得了,可我因为给四哥疗治时折损真元太过,无法遁形,竟让追兵赶上,不得已只好兵解脱身,当时天庭精锐尽出,我兵解之后,元神实是无路可逃,再加上兄弟情深,大家也不愿舍我偷生,便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也就罢了。”
  “这一场大战下来,百万天兵至少伤亡过半,我们兄弟也都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眼看已是一个必死的局面……华三哥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责问真武为何这般忍心,定要赶尽杀绝……”
  “真武本就理亏,在华三哥责问之下恼羞成怒,说华三哥也是妖邪一流,要斩了他。华三哥是有备而来,自然不怕,一方面叫我们兄弟分头躲避,另一方面竟以一人之力布下了奇门阵势,佐以灵药迷人,困住了真武和天兵。”
  李亚峰听到这里的确是大吃一惊,他早已想到无定乡八老定来头不小,但在功力大减的时候还能力抗百万天兵实在是有些玄乎了,花七话中的语气十分平淡,不过李亚峰遥想当日血战的情景,虽然不怕,也觉得脊梁后直吹凉风。
  在花七的口中,天庭扮演了一个卑鄙小人的角色,李亚峰倒也信了,和猪三等人见面时间并不长,但李亚峰知道,他们都对自己相当不错,更没理由骗自己,何况这件事还有华佗门的华三参与,骗也是骗不了的。而且李亚峰好歹是个著名作家,对人性如何丑恶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神仙也要凡人作,在他心里,天庭耍点儿什么阴谋并算不得什么,反正是要打仗,兵者,诡道也,堂堂正正才是错。
  不过李亚峰心中想到的不光是这个——既然真的有天庭,听上去和神话传说中的天庭也相去不远,那天庭中的神仙自然都应该是本领高强,神通广大的,更别说还有什么“天兵百万”的势力,可就连这样的天庭也对无定乡这八老忌惮到了要钻他们的空子才敢出兵,那猪三他们这些人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了?
  当然,在危急时刻华三出手解救这件事已经在李亚峰的预料之中,但不管怎么说,华三能一个人把几十万天兵和真武大帝都给困住这也让李亚峰几乎不敢相信――同样是华佗门的人,李亚峰很清楚,别看自己是掌门,可绝对没这个本事。
  花七继续往下说着,渐渐说到了正题上。
  “当时情势危急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我们兄弟虽然不信华三哥真能以一人之力抵住真武和数十万天兵,但也的确没有了助阵的能力,只得四散逃走,约定日后功力恢复再图报仇……没料到的是,华三哥竟然历此一阵毫发无伤,还在百年之内分别找到了我们兄弟,约我们一起开辟无定乡,说是天庭势大,劝我们暂且隐居以待后举。我们静下心来想想也明白了华三哥的苦心,天庭虽然是趁我们兄弟功力大损的时候出兵,但天庭势力确是不可轻侮,就是我们兄弟功力未损,要说能把天庭诸神杀尽恐怕也力有未逮,到头来应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于是我们和华三哥一起建了无定乡,也都隐姓埋名,只是苦练道术法力,另一方面也盼着能有同道中人来到无定乡,在适当时机一起竖起逆天大旗。无定乡本不在天地之间,天庭却也查不到我们的消息……”
  “二哥智计过人,一双天鹰神目上至九天,下到黄泉无所不窥,无定乡一成他便自愿到凡间隐居刺探天庭动向;至于大哥……他生性好强,被天庭逼到这个地步实是平生奇耻大辱,六百年前,大哥悟出一套功法,他要我们兄弟合力举起乾稷山把他封在山下的地穴之中,等他练成玄功破关而出的时候就是我们兄弟反攻天庭之际……大哥说他要用两千年的时间……”
  话说到这里,李亚峰总算是把情况都弄明白了,微一沉吟,已经想通。
  南宫飞燕在随缘城外对自己说得那些话应该是无定乡八老对外的说法,就连自己人也瞒住了,南宫飞燕也不知道真情。要不是突然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俞思思,只怕这些事情也不会现在就告诉自己。
  可是这样一来,李亚峰也不得不往深处去琢磨俞思思的来历了。
  清泉君俞曼现在还在乾稷山底闭关练功,不管俞思思这个凡人在将来会和他有什么渊源,五百年之内俞曼肯定是出关了。好的情况是俞曼能够豁然贯通,早日练成玄功——鬼知道是什么功夫,居然要练两千年?而坏一点儿的情况就是天庭和无定乡开战,俞曼不得不提前出关,那样的话,胜败就不可知了。李亚峰虽然相信无定乡八老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如果对手是天庭……李亚峰并不乐观。
  更让李亚峰头疼的是,钱强提到过自己会在二十岁那一年突然人间蒸发,思来想去,自己大概只有蒸发到无定乡里来,当然神农谷应该也是现代社会的触角伸不到的地方,可李亚峰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心情刚到二十岁就学着自己的师父华八去盯着那个丹炉发呆。换句话说,很可能无定乡的变故会发生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到时自己却不开情面前来帮忙,结果是从此消失在人间――八成也就是让天庭的神仙给宰了。
  李亚峰并不因为自己想到了这一点而高兴,他知道,就算他可以不顾无定乡的死活,但却放不下南宫飞燕这个干姐姐,如果无定乡真的和天庭开战的话,自己是明知必死也会来帮忙的――更何况自己身为华佗门的门户执掌,而华佗门的宗旨就是逆天而行,自己不去找天庭的晦气,天庭也不会放过自己。这样一来,倒不如和无定乡的妖精们站在一起,至少死得会慢一点。
  李亚峰不想硬充好汉,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几个人愿意冒生命危险去做英雄,就是已经是英雄了的那些“英雄”里,恐怕也有九成是被逼出来的。李亚峰很明白,现在自己似乎就站在了这个位置上,不充不行了。
  而且李亚峰同时想到,如果自己的推想成立的话,现在无定乡里的暗潮纷争都算不得什么——天庭真要来打无定乡,那恐怕不会只要无定乡八老的命,无定乡中所有的妖精都得被卷进这场战争中去。即便天庭放出不追究其他妖精的话来也没人会信,不说八老本身的遭遇就能说明一切,无定乡更是个可以让妖精躲避雷劫的地方,穷凶极恶的黑光尊者也好,想要建立妖精帝国的王琦声也好,都不会平白放弃无定乡,更不会想让天庭知道无定乡的事情,天庭一旦和八老开仗,整个无定乡都会一致对外。
  ——一枚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清泉令牌把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
  当然还有很多别的似乎无关的事情,比如那个所谓的“时空偷渡者”到底是不是来找自己的,他要做什么;比如师父华八的下落不明;比如奸杀同学周谨的那个华文昌究竟是什么来头等等,但在李亚峰心中多少也有数了——所有的这些事情看上去也许毫无联系,但在华佗门和无定乡的合作“逆天”的过程中十成中倒有九成会一一展现端倪。
  “逆天”这个工程太大了,自然会有各式各样的人物削尖了头参与,而且,自己这个“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早已身在局中,就是想躲也躲不开。
  “三叔、五叔、花姨、八叔,也就是说照这个情形来看,无定乡在五百年内会有不小的事情发生了?小侄仔细想过了,无定乡若是有变,无论如何小侄也不能置身事外,在来自五百年后的钱强口中曾提到过小侄二十岁那一年便会失踪,那会不会是说……无定乡的变故便发生在三年之后呢?小侄愚昧,个中详情参悟不透,不过几位长辈若有所命,小侄自是无不遵从。”
  顿了顿,李亚峰心中叹了口气,又说,“华佗门本就以‘逆天’为号,那天庭又强横霸道,欺我长辈,是可忍,孰不可忍!小侄当随众位叔叔阿姨骥尾,共讨无道!”
  这句话李亚峰倒是说得慷慨激昂,甚至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但李亚峰自己却只觉得嘴里发苦……这条路,到底还是要走下去了……别真的成了不归路才好……
  姜冉和现代社会的生活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这口气,李亚峰叹得是冤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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