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樱》(全)by 凝翠崖——(第131-155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嗜血狂刀的剑
更新时间2004-9-23 15:07:00 字数:11363

 
  猴八斜眼看见清虚,当时就惊得呆住了,而紫微大帝丢下的玉如意却突然一闪,飞快地向猴八头顶落下,带起一道青芒。
  猴八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窜了一步——他大概是想迎上去给“华三哥”见礼的,却为此一念救下了自己的一条命。
  紫微大帝的玉如意打偏了。
  玉如意化作一点青光,像是一朵青色的小花,从抢上一步的猴八的背心突然绽开了——如果说这就是紫微大帝的法宝,也实在是太寒酸了一点儿。
  可连天雷都毫不在乎的猴八却受不起这小小的一点青光。
  “华三……哇!”猴八几乎一口就吐干了全身的精血,身子在空中再也呆不住,直直地往下跌落。
  “哦?”似乎是对玉如意没有击死猴八有些意外,紫微大帝脸上现出一分讶异,右手一招,玉如意打了个转儿,又追了下去。
  “你!”花七也让清虚的出现吓了一跳,看见猴八受伤又是一惊,脑子里突然混乱起来,只顾了对紫微大帝怒目相向,却忘了要赶紧截住玉如意。
  好在虹霓锦是花七以自身精气炼成的法宝,早就通灵,不用花七运转,自己便笔直地伸长射了出去,及时兜住了紫微大帝的玉如意。
  不过,虹霓锦没有花七的操控,威力终究有限,而那柄玉如意又是紫微大帝素不离手的法宝,非比寻常。只听“噗”地一声,玉如意竟在虹霓锦上破出了一个洞,又直缀着猴八下落的方向疾飞而去。
  紫微大帝是必取猴八的性命才能甘心了。
  “给我回来!”虹霓锦一破,花七总算是恢复了点儿神智,纤手微探,这就要虹霓锦继续把玉如意卷了回来。
  “妹子,你的虹霓锦虽然看似宽不足三寸,长不足三尺,但却能随心所欲,若是经你用心施展,呼吸间可及天涯海角,更能遮天蔽日……这么好的宝贝,你原该再爱惜些的。”
  “华三哥?”花七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了“华三哥”的声音,一回头,正看见清虚已经到了身边。
  清虚动作极快,趁花七回头的当口儿,左手就挽住了虹霓锦,右手轻轻一掌击在花七的肩头,花七吃力后退,脚还未落实,清虚就把虹霓锦夺了过来,再一反手,虹霓锦竟把花七捆住了!
  “真是好宝贝,一千多年不见,它竟然还记得我这个朋友。”清虚微笑。
  “华三哥……你……你是天庭的人?”花七这才失声叫了出来。
  “我?”清虚依旧微笑着,“妹子,我是上清天中元二品七气地官,清虚大帝。”
  “铛!”清虚刚说破自己的身份,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黑虎的板门刀碰上了紫微大帝的玉如意。
  玉如意脱开花七的虹霓锦后,速度猛地又快了三分,眼看在猴八落入诛仙大阵的黑雾中之前就要赶上,原本杀了广目天王打算回无定乡的黑虎大惊失色,掷出了自己的兵刃。
  黑虎本就有一身蛮力,又正好离得最近,板门刀竟然后发先至,和玉如意撞到了一起。
  巨响过后,玉如意势头不减,黑虎的板门刀却被击得粉碎。但这么一阻,猴八倒是先一步落入了无定乡的黑雾之中,紫微大帝的玉如意紧随其后,也在场中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不过,在花七的耳中,清虚自承身份的话却比那一声巨响要响得多了。
  “你是……上清天中元二品七气地官清虚大帝?”花七喃喃的疑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不错,我是。”清虚似乎是在苦笑,但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近乎残忍的光。
  “你是……”
  “不错。我是。”清虚的笑声欢畅起来,“妹子,我是。”
  “王信,你听我说,找个机会,我一定让这个混蛋生不如死!”李亚峰恨恨地给王信传音。
  李亚峰在这场争斗中一直没有插手的机会,但在高空却把发生的一切都收在了眼底。从五万多天兵在猴八手下丧命开始,李亚峰就生出了些许负疚感,甚至还几乎有了些“人生无常”或者“人生如梦”的感悟,可清虚一出现在场中之后,这些负疚和感悟都被转移开了——全变成了对清虚的厌恶。
  李亚峰任何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知道:人心如果险恶起来,就是再恶毒的武器、法宝都绝对赶不上。
  “老大!到时候叫上我!这家伙,说他是个混蛋还对不起混蛋!”王信也快被气炸了。
  为清虚的态度而愤怒的不止李亚峰和王信。
  “是老夫听错了?一千七百年前为我天下同道建下无定乡的华佗门华三先生,竟然是天庭的走狗?”
  王琦声一直和李靖对峙着,无法脱身,但底下紫微大帝出手、猴八重伤,清虚杀玉罄、缚花七,却把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听见了清虚的笑声,王琦声深深望了李靖一眼,大声地自言自语着,折身飞回了花七的身边,而李靖竟没有趁机追进。
  “是老夫听错了。海山八义纵横半生,谁也不服,却一直感念华佗门华三爷救助之情,在自家的府第中建了‘思恩堂’,一千七百年,思恩堂牌匾不变,海山八义心意不变!能令堂堂海山八义如此折服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天庭的走狗?”
  王琦声长笑三声,语音清越。
  “老夫一定是听错了。无定乡中众位同道,天下无数同道,哪个提起‘华佗门’三个字来敢不敬佩?若是提起了‘三先生’,又有哪个敢不竖大拇指?谁要是说了华佗门三先生一句坏话,天下群起而讨之!别说是三先生,就是三先生的徒子徒孙,天下同道莫不敬之为上宾!尊一声‘先生’!如此三先生,绝不会是天庭的走狗!”
  王琦声越说声音越高,清虚的脸色也越来越是难看。
  “王琦声,你说够了没有?”王琦声话音刚住,清虚沉声发问。
  “怪了?老夫自言自语,关你上清天的清虚何事?”王琦声目中透出不屑的神色,“不过,有谁要是说‘三先生’是个包藏祸心欺世盗名之徒,老夫第一个不与他干休!”
  “王琦声,我倒是一直小瞧了你,没想到当年一心求仙的王次仲求仙不成反倒练就了一张利口!”
  “不错,老夫便是当年一心求仙却在广成子的群仙会上自取其辱的王次仲。”被清虚揭穿了往事,王琦声却只是自嘲地笑笑,“神仙的了得和清高两千年前老夫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偶尔回想起来总替自己庆幸没真成了神仙。不过……如今再看看阁下,老夫何止是庆幸,简直都害臊了!”
  “王次仲……”清虚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一字一顿地说,“让我看看你学神仙都学到了些什么如何?”
  “华三哥。”王琦声还没说话,花七忽然叫了出来,“华三哥,一千七百年前,十万大山中,你阻住真武,救下我家兄弟,为的难道就是今日?”
  不等清虚回答,花七又问,“华三哥,当年真武逼得我只剩元神,流落人间,无定乡建成之后,你花了百年光阴寻遍天下,从李隆基的宫中救我出来……直到今日,直到此刻,我心中都是一个念想,若是你华三哥要小妹这条性命,小妹就笑着把性命交了给你,连虹霓锦小妹都让它认你为主……你……你为的难道就是今日?你知不知道,一千三百年来,你要是想让我死,只用一句话就是了……你何苦费这么多功夫?”
  说到后来,花七声音变得凄苦,被自己的法宝虹霓锦缚住的身子往前挪动着,头发也披散开了,哪里还有以前那个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却又冷淡如冰的花七的模样?
  “妹子,凡间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恐怕也听说过吧?”清虚完全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多看花七一眼,直接接过了花七的话头,“要是我用这句话答你,妹子,你可会满意?”
  “妹子,你怎么会是个妖精?”清虚又轻轻笑了一声,忽然出掌,击向花七的额头。
  这一掌,比刚才清虚杀了玉罄时又快了三分!
  花七闭目,流下两行清泪。
  “不好!”王琦声虽然就在花七的身边,但清虚这一掌犹如电光火石,竟然来不及出手挡架,一旁的黑虎虽然也飞身赶了上来,但也绝来不及了。
  更不要说还在上空的玉鼎,玉罄死后,玉鼎失魂落魄,呆立不动,怕是随便一个天兵过来,都能轻轻易易地把他给杀了。
  清虚是上清天中元二品七气地官大帝,这一掌下去,花七必死。
  千钧一发之际,从无定乡的黑雾中忽地飞出一道白光!清虚的掌势如电,这道白光却比闪电更快、更疾!
  “嗯?”清虚轻噫,击出的掌心正和白光相抵!
  白光势头不减,清虚向后疾退,只是一瞬,白光进、清虚退,已到了百步之外。
  “好,好,好。”白光逼出了百步外势头才稍减,而清虚退开百步也才有了闪避的余地,一转身间竟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在哪里?”
  说话的是一个满面病容的和尚,身材颀长,背有些驼,穿一身月白色的僧袍,手中倒拎着一口长剑。
  “一千七百年的恩义,让你一剑了结,难道还不够好吗?”清虚的掌心流下血来,却没有去管,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华三哥,我再叫你一声华三哥。”和尚一边点头,一边回手挑剑,解开了缚住花七的虹霓锦,“如今再看,你对我家兄弟未必有恩,我家兄弟却从未对你负义,一千七百年,日子也够久了……刀四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刚才这一剑,你说什么就算什么好了。”
  “刀四?”清虚冷笑,“几乎尽屠世人的嗜血狂刀真的转了性子?真的学佛参禅了?你的狂态呢?你的刀呢?嗜血狂刀什么时候改用剑了?天下人都笑掉大牙了!”
  刀四轻轻掂了掂手中的宝剑,完全不为所动,慢慢回答,“自从大哥闭关,我就开始参禅,佛倒是不学的。刀四一生,唯一知道的就是一个‘杀’字,但杀气杀机积到了顶点,却不能让我再进半步,想要直捣天庭,只是‘杀’,远远不够。所以,我参禅,用剑。”
  “好啊!魔头参禅,倒悟出剑意来了,那我这个神仙,你的华三哥,是不是就该跟你学学杀人了?”清虚的话中透出了寒意。
  刀四抬起了宝剑,凝望着,神情肃穆,月白色的僧袍被风吹得微微皱了起来。
  “我若是用剑,虽不至于天下无敌,但就是对上元始天尊、如来佛祖,当不会败。”
  “真的?”清虚又是一声冷笑,“狂刀,四弟,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却也未必。”刀四叹了一声,却似乎转了话题,“我曾说过,纵然不离参禅的静室,刀四当年杀人不眨眼的手段却也不是不能施展,可你一来,我还是离了迷花谷。”
  “是啊,果然……”清虚的冷笑几乎变成了狞笑,“你刚说了你那一剑我说什么就算什么?我还不想一剑了断恩义,那就把你那一剑当成战书如何?”
  “四哥!不要答应!”花七失声叫道。
  “妹子,不碍的。”刀四转头向花七笑了笑,说,“妹子,一千三百年了,你心中总有事放不下,我也跟着你放不下,直到如今才算是知道根子在哪儿,我明白了,你也明白了。我是个粗人,倒让你受了委屈……”
  “不是的!四哥!”花七把虹霓锦一扯,走上几步,和刀四并肩站到了一起,转头望着刀四,目光中温情无限。
  “妹子……”刀四有些吃惊。
  “四哥,是你受了委屈……”花七笑了。
  “妹子,你?”
  “好了好了,到头来倒是我枉作小人?”不等花七回答刀四,清虚狞笑两声,“你们夫妻齐上就是!”
  “四爷不可。”一边的王琦声哈哈大笑,却插在了刀四回话之前开了口,“四爷身负重任,怎能妄动?就是要杀小人,也不用太急,今日已晚,还请四爷早回迷花谷。”
  “贤王说的有理。”刀四含笑点头,“那我就先回了。”
  话音未落,刀四揽住花七的肩膀,化身长虹,没入了无定乡中。
  刀四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清虚完全被晾在一边了。
  “嘿,四叔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粗人,哪儿粗了?靠,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简直比猴儿还精!”云端顶上的李亚峰嘟囔起来。
  “老大,怎么回事儿?你的花姨还有四叔,再加上清虚,我看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儿呢?”王信瞪大了眼,挠着头,传音冲李亚峰发问。
  “你没看出来?我可不信。”李亚峰乐了。
  “看是看出来了……一会儿一千七百年,一会儿又一千三百年,嗯……该不是你的花姨身为刀叔叔的老婆却冲清虚这个混蛋单相思了一千三百年吧?这仗打的,都打出花儿来了……”
  “王信,我真不想骂你,可你……”李亚峰使劲儿拍了一下王信的脑袋,“你嘴里怎么就吐不出象牙来呢?”
  “老大,你倒是吐个象牙让我看看?话糙理不糙,可不就是嘛!”
  “先不说这个,你……怎么看?”李亚峰皱起了眉头,今天恐怕是再打不下去了,李靖早就回来了,紫微大帝在冲着清虚发愣,显然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应该也没了打架的心思。
  “我怎么看?”王信想了半天,终于开口传音,“老大,我看着清虚比刚才更混蛋了。”
  “靠!我说的不是这个!”
  李亚峰哭笑不得——虽然李亚峰也赞同王信的结论,可一来李亚峰的确说的不是这个,二来,尽管清虚脸上依旧挂着狞笑,李亚峰却似乎从这狞笑中看出了些落寞。
  清虚总不会是真的“身不由己”吧?是啊,他的态度也不像呢。没错,清虚是天字第一号的混蛋一个!
  李亚峰的心中这样说着,莫名间却生出了几分警兆。
  ——姜冉,你还好吗?放心,我不是混蛋。
  ◎◎◎
  南海。普陀落伽山。紫竹林。午后。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全是骗人的!”
  姜冉把经书使劲往外一扔,无力地坐到地下,随手拿起散落的一片竹叶,擦拭几下,放到口中,悠悠地吹了起来。
  姜冉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念不下去这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了,只知道总是连一个开头也念不完,到了“色空”“空色”的地方心头就莫名地烦躁起来。
  菩萨不在南海,她带着小怜走了,可我呢?我能做什么?我该做什么?
  要不然就把菩萨给的经书捡回来?嗯,应该扔得再远一点儿的,这样也能多花些时间不是吗?
  来南海已经很久了,有多久?半个月?或者更长一点儿?小怜也走了两天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无定乡了吧?不知道见没见着华文昌……恐怕在这之前,小怜会先见李亚峰一面吧?
  她……到底见了没有?李亚峰……
  李亚峰?哼!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可是……他现在想什么呢?
  姜冉叹了口气,把竹叶放下,从口袋里掏出了李亚峰写的那本名为《悼尾生》的“散文”集子,翻开了第一页。
  “尾生……紧抱桥墩……咳,还看什么?都看了多少遍了?这个李亚峰,明明有的是学问,可非要用一个这么不吉利的典故,他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会不会知道我正在想……”
  啊,说出声来了!
  姜冉又叹了口气。
  姜冉和王怜怜知道的东西未必比李亚峰少许多,观音从天庭回来之后,把李亚峰在天庭的表现和谈及的事情一点儿不漏地告诉了二人,并提出了要二人中的一个潜入无定乡偷取泰山无字碑和对应五行的五根天刑金针的要求,要二人自己决定是谁去。
  虽然时间很紧,但姜冉和王怜怜都想了很多,两个人也不止一次地为此长谈。姜冉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只要需要,她决不推辞;而王怜怜却思前想后,犹豫了很久。
  这或许和姜冉对王怜怜讲得很诚恳有关,与王怜怜不同,在秦王地宫之中,姜冉自始至终都能听到华文昌的态度,甚至和华文昌的接触也更多一些。姜冉把一切都告诉了王怜怜,完全没有隐瞒华文昌其实对王怜怜毫不在意的态度——不管姜冉看到、听到的是不是华文昌的真心,但这还是很大地影响了王怜怜的选择。
  另一方面,尽管姜冉很早就表明了想要出力,可她自始至终都对华文昌没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好感。有时姜冉也会想到华文昌或许另有苦衷,不过,同情的种子总是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姜冉刻意地扼杀了。
  在姜冉的潜意识中似乎有这样一种想法:那就是一旦自己心灵的天平倾向了华文昌,结果肯定是万劫不复。
  此外,姜冉的心里也已经默许了李亚峰的存在——哪怕是别无选择也好,姜冉知道,至少李亚峰对待自己绝对是出于真心。
  更别说刚进秦王地宫的时候李亚峰连保命的灵药和法宝都一股脑儿地给了自己,自己还因为被感动而吻了李亚峰了。
  姜冉很庆幸:有了那一个吻,对于很多事情的决定就可以少了些犹豫。
  对于姜冉来说,不管那到底是不是合适,总算可以成为一个准则。
  准则一定会决定选择的。
  所以,姜冉并没有多想,或者说,姜冉一来不敢多想,二来,也不存在多想的必要。尤其是在潜入无定乡这件事情上,姜冉把它当成了一个应该完成的任务——虽然姜冉对拯救世界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如果必须要去做的话,她首先不会允许自己打退堂鼓——更没有可能会爱上华文昌。
  可王怜怜就不一样了。
  至少在姜冉的眼中看来并不一样。
  如果是王怜怜去无定乡、去华文昌身边的话,能否顺利——恐怕是一定不会顺利的——偷到东西还在其次,一个弄不好,王怜怜甚至可能会直接站到华文昌一边去。
  当然,前提是华文昌足够聪明。
  而姜冉认为,能和天庭颉颃五百年的华文昌是不会少一点儿聪明的,他只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聪明才对。
  所以,姜冉极力反对王怜怜产生去无定乡的念头。
  就算王怜怜一口咬定决不会和华文昌走到一起,肯定会偷回东西来也是一样。
  最初的问题就发生在这里,这个想法导致了姜冉失去了所有的辩解理由。
  姜冉不敢去想,如果王怜怜真的那么做了,那自己会怎么样?
  姜冉的想法是这样的。
  到目前为止,李亚峰和王怜怜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哪怕是一点儿的可能性,说穿了,王怜怜只是“对自己的男朋友单相思”而已。
  可一旦王怜怜成功了,那王怜怜就会变得重要起来——而且真的会应了她的名字,可“怜”。
  王怜怜会成为在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中最大的幕后功臣,而且,她甘心牺牲了自己的爱情。
  到时候,即便真相永远不会大白于天下,即便不可能有舆论让李亚峰去选择王怜怜——姜冉发现,自己最担心的居然就是舆论——但姜冉知道自己,到时恐怕就同样不可能让自己坦然地面对李亚峰的心意了。
  甚至在姜冉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姜冉已经发现,自己无法再面对自己的良心。
  自私。
  是的,自私。这是姜冉绝不允许自己拥有的品质之一。
  姜冉不得不自责——她突然发觉自己是那么的自私。
  而这也是姜冉无法继续阻止王怜怜的理由。
  在姜冉和王怜怜最后一次的长谈中,姜冉抢在王怜怜说话之前,把自己的所有想法和盘托出,然后让王怜怜做出决定。
  姜冉强迫自己承认了:正是过多的思考让自己放弃了选择的权利。
  王怜怜选择了。
  姜冉注意到王怜怜的选择似乎让观音松了一口气,但姜冉并没有继续琢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冉不敢再思考下去了——她发现了一个很不好的兆头:
  在有关李亚峰和华文昌的问题上,自己思考得过多了,甚至这些思考和自己一贯的思考有些不同。整个过程中,自己冷静得可怕。
  如果是恋爱的话……姜冉并没有过恋爱,但她知道,恋爱不会是这个样子,自己不应该这么冷静的。
  反倒是反反复复把选择改了许多遍的王怜怜更像是恋爱的样子。
  所以,在王怜怜和观音离开南海之后,姜冉放弃了更多的可能会出现的冷静思考,她开始专心地“培养”起自己对李亚峰的思念来了。
  当然,这不是姜冉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管是谁去无定乡,都要有些防身的技巧。对于观音来说,这种技巧等于法术。
  观音用了某种方式——如果姜冉再深入地考证一下,或许会弄明白其中的一点儿奥妙也说不定,但姜冉没有心情去那么做——让姜冉和王怜怜同时拥有了施展佛法的能力,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南海,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的矮胖老人的话来说,要是和妖精比较的话,姜冉和王怜怜都有了八百年的道行。
  虽然这与无定乡中的妖精动辄就是修练了几千年的不能相提并论,但佛法却另成一宗,出其不意下,用来防身倒也足够了,再说,那些几千年的老妖没事儿也不会对女孩子动粗——尤其是在那个女孩子和“华佗门护法之人”渊源很深的情况下,更不会有事。
  关于这些,姜冉依旧没有去思考,她让自己沉浸在了一种幸福感中,幸福的来源并不在于自己会了多少法术,而是矮胖老人无意中提到的:李亚峰曾经给自己吃了些华佗门的灵药,这会让自己的修练事半功倍。
  而且,自己现在和李亚峰的距离更近了一步不是吗?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姜冉虽然努力地不让自己思考很多,却已经快把“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老话中的道理悟通了。
  “是嫂夫人吗?”姜冉刚捡起被自己扔出去的经书,忽然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谁?出来!”姜冉的心情并不好。
  “您别生气,别生气……”田鹤偷偷摸摸地从一棵碗口粗的竹子后转了出来,冲姜冉深深施礼,“您是不是……姜冉姜大小姐?”
  “我是姜冉,你是?”姜冉有些奇怪,眼前的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但南海紫竹林中不应该有自己没见过的人啊?
  现在龙女和善才童子在竹林外,虽然他们实际上是奉菩萨的命令看住了自己,不让自己离开南海,但没事儿却不会过来,毕竟自己在南海还算是“贵客”。
  至于巡山的黑熊精,他更不应该到紫竹林中来了,除非是来了菩萨的客人,他才能来通报,否则紫竹林他是不能进的……还是别想了,听他说吧。
  “姜大小姐,可算见着您了!”田鹤又施了一礼,这才抬头说,“小弟是李大哥派来的。”
  “李大哥?李亚峰!”姜冉又惊又喜,脱口而出。
  “是,就是李大哥。”
  “李……亚峰他好吗?他在哪儿?他让你来干什么?他来了吗?”姜冉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
  “姜大小姐您别急……”田鹤发自内心地笑了。李亚峰要田鹤来南海的时候,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田鹤自然就在心里把姜冉当成了“嫂夫人”,看见“嫂夫人”对“李大哥”也是关切万分,田鹤对姜冉一下子就亲近起来。
  “快说啊!”姜冉催促着。
  姜冉只是意识着别让自己想得太多,却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的问话也好,现在的催促也好,其实都是自然流露,和“意识”却完全没有关系。
  “姜大小姐,李大哥一切都好。李大哥在天庭讨伐咱们无定乡的大军当中‘卧底’,无法抽身起来看望,怕姜大小姐着急挂念,所以命小弟来给姜大小姐报个平安。”
  田鹤言简意赅,一句话说完,倒把姜冉问的四个问题都答了。
  “是这样啊……”
  姜冉听到田鹤话中“咱们无定乡”几个字,心头一跳,一下子就知道了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高个子是个妖精。
  “姜大小姐……”
  “你先等等……”不让田鹤接着说下去,姜冉开始沉吟,暗地里还叹了一口气:这个局面,自己还是不得不多考虑些啊……
  “是了。姜大小姐。”田鹤倒是听话,不再往下说话,站在一边偷眼看着姜冉面上的神色忽喜忽忧,心里竟然赞叹起来:
  “嫂夫人果然是嫂夫人,不光人美,更关心李大哥,而且说话也有分量!就是!也只有嫂夫人这般秀外慧中的人品才配得上李大哥不是?”
  “你……啊,对不起,我忘了请教,您怎么称呼?”过了一会儿,姜冉赧然一笑,开口询问田鹤。
  “小弟田鹤,三山十八友的田鹤。李大哥跟您提过吧?噢,对了,李大哥说了,只要一提我们大哥您就知道,我们大哥……咳,不该我说,我们三山十八友的大哥是王宇,十八人又共同奉李大哥为主。”
  田鹤赶紧通名报姓。
  “那……我就称呼你田大哥了,好吗?”姜冉微笑。
  “姜大小姐,您可别这么说,折杀小弟了,您跟李大哥似的,叫小弟田鹤就成!”田鹤这话可是真心实意。
  “好吧。田……田鹤,你是怎么来的?没让人看见?观音虽然不在,南海这地方可也……”
  “多谢姜大小姐,小弟托李大哥的福,熟悉《化经》,偷偷摸上南海,倒没人看见,紫竹林中又没有旁人,姜大小姐尽管放心。”
  “你也别一口一个‘姜大小姐’的,我听着也别扭……你……你一开始怎么叫我的……就……就那么叫好了……”
  说到最后,姜冉整张脸变得通红,声音更细如蚊鸣。
  本来就是打死姜冉,姜冉也不会自己说出这句话来,但现在正好是姜冉对自己的心意下了结论的时候,更想让自己不再犹豫。
  而且,姜冉刚才的沉吟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个是在现在的事局当中恐怕还脱不了要思前想后地分析,为了不让自己再有所犹豫,所有的分析最好还是围绕着李亚峰才好;至于第二个结论就是关于田鹤了,他虽然是个妖精,但“姜大小姐”连菩萨都见过了,哪儿还怕什么妖精?他称呼李亚峰“李大哥”,那拉近了距离,没准儿还能知道更多有关李亚峰情况。
  田鹤可不知道姜冉一会儿的功夫就想了那么多事情,只顾了高兴了,连着答应起来。
  “是了嫂夫人!遵嫂夫人命!嫂夫人说得是!嫂夫人……”
  “行了!你有完没完?”姜冉的脸一下子成了红布,叉着腰骂起田鹤来。
  “嫂夫人……”姜冉这一生气,秋波流转,娇羞带嗔,倒把田鹤看呆了,忍不住喃喃的说,“李大哥好福气……”
  姜冉一怔,马上想明白了,气得单手一挥,把刚学的佛法用了出来,田鹤不敢躲,“哎唷”一声,被佛光打中胸口,在空中倒翻了三个筋斗才卸去佛光,再看姜冉,已经跑开了。
  如果紫竹林中有个地缝的话,姜冉恐怕早就钻了进去。
  …………
  “这么说……亚峰他恐怕一时还过不来?”姜冉若有所思。
  等田鹤赶上姜冉,把李亚峰交代的事情说完,天色也暗了下来,时近黄昏。
  “是。”田鹤点点头,“小弟也知道嫂夫人担心,本来想早点儿来报讯的,可李大哥特别交代了,观音不离开南海,小弟绝不能踏入紫竹林一步。小弟在海上等了一天半,这才等到观音离开,偏巧巡山的那头黑熊又似乎发觉了小弟的行踪,小弟无奈,只好又等了两天,这才来找嫂夫人,倒是小弟的不是了。”
  “这怎么能怪你?你来送信是冒了大险,我和亚峰都很感激的。田鹤,真的要多谢你。”
  “嫂夫人这么说可就让小弟无地自容了……”
  “照他的说法,那你也不能再回天兵那边卧底了,可南海也……”姜冉有点儿为难了。
  “嫂夫人不用担心,李大哥对小弟另有差遣。”田鹤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李大哥说天庭和咱们无定乡很快就有一场混战,到时候小弟正好能趁乱返回无定乡,不过……”
  “不过什么?”姜冉听出了田鹤的潜台词。
  “不过李大哥还吩咐小弟,说观音从南海带走的那个叫王怜怜的,也会趁乱进无定乡,让小弟回去以后想办法照应……”
  “真的?”
  “是啊!”田鹤为姜冉叫起屈来,“李大哥发话,小弟哪能不听啊?可小弟这不是见着嫂夫人了吗?那……那个王怜怜又算是什么?大丈夫三妻四妾这话虽说是有的,可嫂夫人的人才……”
  “别胡说了!”姜冉脸色一寒,“田鹤,小怜是我的朋友,也是亚峰的朋友,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可别想歪了!”
  “是。”田鹤一缩脖子,对姜冉更钦佩了——嫂夫人真是识大体!
  “田鹤,你赶紧回去吧。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万一错过了混战,到时候小怜要是出了事就麻烦了。”姜冉想了想,又说,“要是你有机会碰上亚峰,你就告诉他,他让我办的事情我一定办到,也……也让他小心。”
  “嫂夫人放心,保重!”田鹤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再多说,急匆匆告辞,离开了南海。
  “亚峰,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啊,我应该知道的,我知道的……”田鹤走了,姜冉独自站在紫竹林中,忽然感到一种刻骨铭心的孤独。
  “亚峰,你放心,你让我做的我一定做到……就是你没让我做、或者不忍心让我做的……我也一定帮你做好……”
  又过了一会儿,姜冉打定了主意。
  

第一百三十二章 悟与不悟
更新时间2004-9-26 23:51:00 字数:9998

 
  李亚峰还在天庭围困无定乡的阵势当中,守住了自己的监军大帐,闭门不出。
  李亚峰对灵宝天尊的交代是“正在体悟天刑金针的施用之法”,这个借口相当有用,除了“贴身管家”王信之外,再也没人能靠近监军大帐了——行踪一向诡秘的矮胖老人当然是一个例外,可这个“例外”败露的可能性却实在是太小了。
  所以李亚峰也并不在乎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学习逆天邪功上。
  反正天刑金针的用法依旧还毫无头绪,倒是矮胖老人对自己的教授越来越是尽心尽力了。
  另一方面,矮胖老人对李亚峰的学习天赋也颇为赞叹,即便是排除了李亚峰早就吃了不能再多的灵药这一因素,类似“举一反三”、“闻一知十”这样的成语放在李亚峰的身上也简直是委屈了他。
  当然,尽管如此,矮胖老人也并不在乎让李亚峰进一步地充分利用“固有资源”,所剩不多的华佗门的灵药以异乎寻常的速度消耗着——这还要归功于李亚峰高超的医术,至少现在的李亚峰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犯“十全大死丹”的错误了。
  那实在是太浪费了,直到现在,李亚峰依旧没有找到十全大死丹除了作为毒药之外还存在着什么其他的可能性。。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除去配药之外,李亚峰本人对修练的热情之高简直前所未有,进步之快同样前所未有——天兵与无定乡第一战已经过去了七天,七天中,李亚峰的进境日日千里。
  这让王信都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了。
  “老大,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晚上,李亚峰又行完一遍坐功,王信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什么怎么了?”
  “你也不用这么拼命吧?”王信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就算你已经用不着……啊,对了,那什么,‘不食人间烟火’,总不至于除了练功别的什么都不干了吧?”
  “好吧。咱们也该好好说说。”大概是对自己的修为进境相当满意,李亚峰笑笑,站了起来,在监军大帐里来回踱了几步,伸个懒腰,说。
  “早该好好说说了!”王信四处望望,“哎?你师父呢?”
  “他?鬼鬼祟祟的,早不知道又溜达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进了无定乡也说不定。靠,师父的本事也实在太大了点儿。”李亚峰叹口气,“王信,说什么呢?”
  “说什么?”王信跳了起来,“老大,就说说你想干什么!都一个星期了,你什么也没干!”
  “那你说,我能干什么?”李亚峰翻了翻白眼,反问。
  “这个……”王信张口结舌。
  “好吧,我明白。”王信想了半天,不情愿地承认,“那一战让我也受了点儿刺激,我也想变得更厉害一点儿,可是……”
  “那就说说那一战吧。”李亚峰叹了口气,“那天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嗯……或者说,让你刺激最大的?”
  “那还用说?”王信一下子来了兴致,“当然是八叔的紫焰邪雷!太牛了!五万多天兵啊!就一眨眼!全没了!”
  这几天王信一直在回忆猴八的紫焰邪雷,佩服得要死,顺带着也跟着李亚峰叫起了“叔叔阿姨”。
  “八叔是够厉害了……”李亚峰点点头。
  李亚峰心里明白,虽然王信努力地让自己的思绪周密起来,但脾气性格却没怎么改,这个答案是在意料之中的。
  如果是曹……李亚峰想了想,如果曹暮也看到了那天的场面,他佩服的大概不会是猴八,最大的可能性是王琦声,甚至是清虚也说不定。
  “王信,回来以后我仔细琢磨过,给我感触最大的,恐怕是紫微大帝。”李亚峰慢慢地说着,心中一笑:这或许就是兄弟三个的区别吧?
  “紫微大帝?”王信瞪大了眼。
  “具体的我也说不很清楚,大概是这么回事……”李亚峰解释起来,“王信,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上次有几种力量对比,不用说,普通的天兵最差,别说八叔他们,就是你用上天雷掌,一二百个的恐怕也能收拾得了,对于八叔他们来说,天兵几乎等于不存在——不管有多少。”
  “话不能这么说。”王信反驳,“现在一百五十万……哦,一百四十多万天兵围困无定乡,无定乡里普通的妖精就跑不了,这就连带着八叔他们也不能突围不是?再说,天将也有差不多近千,普通的天兵只要绊住八叔他们一会儿,天将也就能赶过去了。可不能说他们等于不存在。”
  “你说的不错,可我想说的是单纯的力量对比。”李亚峰点点头,接着说,“天将应该是第二种力量了,咱们看见的有哪吒和闻仲——咳,这两个都够倒霉的。”
  “还有雷部五将里的……叫什么来着?哦,田华和辛兴,这两个虽然也比较倒霉,可好歹捡回来一条命。”王信补充。
  “无定乡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可除去八叔他们,能和天将旗鼓相当的我看也不会太多,嗯,绝没有天将这么多就是了,前几天那个田鹤,大概能跟天将差不多,哦,对了,老四和你,现在应该也是这个水准,老四可能强点儿,但恐怕也强不到哪里去。”
  李亚峰接着分析。
  “从天庭这边来看的话,那再厉害一点儿的应该是李靖和四大天王这样的?”王信听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自己最早问李亚峰的问题了。
  “李靖……我不知道,也许会更厉害点儿,但我总觉得他比一般的天将强也有限。啊,刚才忘了补充,天将的本事恐怕有一半儿是在法宝上,比如四大天王,他们有了这些东西,你和老四就未必打得过了。”
  “那可不一定!老大,你忘了?我也有法宝的!”王信愣了一下,有点儿不服气。
  “华佗门的法宝大多数都是来自天庭吧?真要是打起来,你说能有多大用处?”李亚峰苦笑。
  “啊……”王信傻眼了。
  “其实有关天将这一类的分界是比较模糊的,”李亚峰转回了话题,“王琦声能耍得哪吒团团转,可闻仲的天雷他就不一定能硬挨——当然他肯定能躲过去,但换了那个玩刀的大个子恐怕就难说了……这先放下不管。”
  “我注意的是清虚和紫微大帝,尤其是紫微大帝。他们的本事,和天将——包括李靖这样的——就不在一个层次上了。我还记着以前五叔给我说过玉鼎和玉罄道行也都不低,可他们其中的一个让清虚一个照面就给杀了,这种差距和法宝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没错。”王信也承认,“八叔的紫焰邪雷够厉害了吧?紫微大帝收起来可是没费一点儿力气。不过,厉害的人自然有更厉害的法宝就是了。”
  “要是八叔和紫微大帝直接过招的话,肯定不会输得像上次那么惨——这都是因为那个阴险的清虚!”李亚峰恨恨地骂了一句,说,“我觉得,八叔他们和紫微大帝还有清虚就算是有差距,也不是层次上的,如果两个打一个的话,绝对稳赢!”
  “还有后来出来的四叔,他不是说了?就是对上元始天尊和如来佛祖也能不败,哪怕是说大话,单挑清虚总没问题吧?”王信一拍大腿,兴奋起来了。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紫微大帝让我注意到的是‘层次’上的差距。”李亚峰的神色很严肃,“不管那些纠葛,八叔他们隐居无定乡为的就是现在这场大战,他们的水准已经接近或者超过了清虚和紫微大帝这一类的人物。”
  “老大,你到底想说什么?”王信皱起了眉头。
  “很简单。事实上左右战局的只能是高层次上的对决——靠,‘层次’这个词儿好像有点儿别扭?不管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李亚峰很快地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三清和玉帝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但他们既然上承儵忽二帝,和三官大帝也应该不在一个层次上,那八叔他们还有多大胜算?再说,就算八叔他们能对付得了三清,可……王信,说白了吧,不管打成什么样子,到了最后,只有那个拳头最硬的,才能把局面整个儿扭转过来!而且……”
  “而且那个拳头最硬的是浑沌!”王信一下子明白了。
  “所以我至少要让自己的力量接近浑沌才行,甚至……还得超过他。”李亚峰长叹了一声,“要不然,全都是白忙……靠,战争……还真是让人能多了解些东西……”
  “老大,你不是开玩笑吧?”王信吓了一跳,喃喃地说,“这也太玄了……”
  “其实咱们早就明白了,只不过在前几天那一战之前都没怎么往心里去。光想着从华文昌那儿把东西偷过来了,可看看紫微大帝,就一个玉如意……谁知道浑沌又会用什么法宝?就是盘古开天斧和天刑金针都到了咱们的手里,咱们这样难道就能用了?我刚想明白,咱们的本事太小,元始天尊他们根本不在乎,还是打着坐收渔利的算盘,等事情办成了,就是硬抢,东西也肯定会让他拿走……看看清虚就知道天庭里都是些什么人了,到时候,咱们一定会被灭口……”
  李亚峰苦恼地念叨了几句,突然恨恨地说,“所以我才发了疯似的练功,靠!耗子急了还咬猫呢!”
  “徒弟不用担心!有老夫在,谁敢动你?”矮胖老人突然从虚空中跳了出来。
  “师父回来了。”李亚峰早就习惯了矮胖老人的神出鬼没,倒也不怎么惊讶。
  “徒弟,你总算是明白了老夫前日对你所说的话,不易!也不错!”矮胖老人哈哈大笑,“徒弟你尽管放心,等把逆天邪功练成,纵然还不能胜过浑沌,但三清却也奈何不了你!”
  “这个……前辈……”王信习惯性地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前辈可不可以也让我学学那个什么逆天邪功?”
  王信总觉得矮胖老人疯疯癫癫,对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但想想李亚峰的话,也开始打算要再努一把力了——事实上,王信一直都很努力。
  “你?”矮胖老人一斜眼,语气中透出几分惊讶。
  ◎◎◎
  李靖知道的事情比李亚峰少了很多,但李靖的苦恼或许比李亚峰还要深刻一点儿。
  ——至少李靖更加倒霉,因为七天前的大败,玉帝下诏重重地申斥了李靖一顿。
  李靖认下了这份申斥。
  “若是早令雷部五将也布下太乙混天象大阵,纵然是紫焰邪雷也要受天象牵引,怎能伤我一人?五万五千天兵……李靖错了!”
  “若是见机得快,祭塔却敌,拼着受王次仲一击,至少也可救下一人,二位天王,李靖有愧啊!”
  “若是……”
  “父帅……父帅不要再自责了!”哪吒走进中军大帐,扶住了李靖。
  “孩儿,为父心中实是……唉!”李靖长长叹息,似乎叹不尽心中的愧悔。
  中军大帐里只有李靖和哪吒二人,空空荡荡,显得有些凄凉。这几天来,除了接过一次玉帝的圣旨之外,李靖谁也没见,独自在帐中苦思对敌之策,倒和李亚峰的闭门谢客有几分相似。
  只是每当李靖沉下心来,却只能一遍遍地自责、长叹。
  还是紫微大帝心中不忍,命紫阳真人告诉了正在养伤的哪吒,要哪吒来劝解李靖。
  “孩儿,你的伤势如何了?”究竟是父子关心,李靖看看哪吒,开口询问。
  “谢父帅,已无妨了。”哪吒虽然被王琦声气得吐血,但伤势本身并不太重,休养了几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每想起来,胸中气血还翻涌不能自已。
  “那就好,那就好。来日……”
  “来日再见战阵,孩儿定要把王琦声抽筋剥皮!”哪吒替李靖把话补完了,俊美的脸上现出浓浓的恨意。
  也多亏了哪吒把“气”变成了“恨”,要不然越想越气,伤势只会越来越重。
  “你……”李靖知道哪吒的脾气最暴,没有再说下去——虽然受了玉帝的申斥,但李靖还是元帅,他早决定了绝不让哪吒再战王琦声。
  这倒不完全是为了亲情私心,李靖实在无法允许再出现无谓的牺牲了。
  李靖知道,王琦声——王次仲并不是一般的妖精,“王次仲”在天庭的名气恐怕比“王琦声”在无定乡的名气还要大得多……
  不过李靖并不打算给哪吒讲明,王琦声既然已经复出,早晚会有人把有关的事情传到哪吒耳中,哪吒虽然暴躁,但也不是有勇无谋不知进退的人。
  “父帅,停战已经七日,不知何时再战?”哪吒却不了解李靖的苦心,他一心想的是找王琦声雪耻。
  “再战?”李靖苦笑起来,虽然战局要拖延下去,但在之前肯定是要“再战”的,至少要出现一次“混战”的局面才能让灵宝天尊把那个所谓的“细作”送进无定乡——如果送不进去,一次混战怕是还不够用呢。
  灵宝天尊至今还没来催问,这已经是给了面子,但想要就这样拖下去是绝不可能的。
  “父帅!”哪吒着急了。
  “你虽在养伤,却也知道这七日内无定乡并未前来讨战吧?”李靖又叹了一声,“无定乡有诛仙阵相护,我军又遭小败,实在是不宜强攻。”
  “区区一个破阵,还能挡住天兵?”哪吒不以为然。
  “啪!”
  李靖狠狠地给了哪吒一个耳光。
  “父……父亲……”哪吒捂着脸,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李靖——哪吒和李靖曾发生过很大的冲突,父子讲和之后,李靖对哪吒一直尽量纵容,就是申斥,也不用一句恶言恶语,更别说动手了。
  这一巴掌,把哪吒打懵了。
  “你懂什么?”李靖的怒气还没消,指着哪吒的鼻子喝问,“你才有多大的能耐?竟敢说这种胡话!”
  “是……”
  “你也不想想,你比闻仲老将军如何?你比四大天王如何?无定乡中群妖云集,有的是比你本领高强的!就是你的先锋营,也早都……咳!”
  看哪吒低下了头,李靖也发觉自己似乎是有些过分,把语气和缓下来,慢慢说,“你纵然没有亲见,也应该知道,光海山八妖的一个老么,一记紫焰邪雷就伤了雷部三位天君和五万五千兵士,若不是紫微大帝和清虚大帝出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局面来……如此无定乡,怎能强攻?”
  “父帅……孩儿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过了半晌,哪吒抬起头来轻声说,“但有三官大帝压阵,海山八妖和大力王总应该能接下来了,就是三官大帝不敌他们人多势众,军中还有灵宝天尊在啊?再说,孩儿真是咽不下胸中这口恶气……”
  “总要再战的……”李靖在大帐中踱了几步,叹了出来。
  李靖心中的念头和李亚峰颇有几分相似。
  ——如今的战局可不单是天兵天将讨伐妖孽这么简单了。李靖明白,其实从一开始,这场战争就已经无限升级,决定胜负的,应该是某种压倒性的力量。
  五万五千名天兵的性命换来的,只是这样一个无可奈何的结论。
  或许李亚峰还有心挑战并努力让自己也获得同样的力量,但李靖却只有一个打算,那就是在这场战争中尽可能地减少己方的伤亡。
  应该说,李亚峰的胸怀比李靖还要宽广些,他的这种希望给予了天庭和无定乡的双方,但目标的不同总会影响很多事情。
  而如果华文昌知道了李靖和李亚峰的想法,恐怕会嗤之以鼻。因为李亚峰多少幼稚,虽然有时幼稚中也蕴藏了无限的可能性,但却不会令人信服;至于李靖,华文昌应该能够体察李靖的心绪,可是,华文昌同样有资格嘲笑李靖为了事局以及愿望的艰难而喟叹的无力感。
  幼稚这种东西早就被华文昌丢掉了,而且华文昌也拥有着李靖所无法比拟的强大力量。
  只是华文昌绝没有闲情逸致去揣测李亚峰和李靖的想法,在无定乡,华文昌也陷入了未曾预料到的难以解脱的荆棘中。
  …………
  七天前,无定乡。
  “老八那是怎么了?让谁钻了空子?是灵宝天尊?老四,你倒是说话啊!”猪三一把揪住了刀四的领子。
  “三哥不必着急。”刀四苦笑着松开了揽在花七肩膀上的右手,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猪城主,八爷是被紫微大帝的玉如意打中了后心,伤得虽然不轻,但绝无性命之忧,还请猪城主放心。”
  王琦声跟在刀四和花七的后面回了无定乡,正好撞上猪三,赶紧上来给猪三宽心。
  “紫微大帝?”猪三松开刀四,转头看着王琦声,满脸就是“不信”两个字,“他死了没有?老八和他拼命了?嗯?”
  猪三忽然看见了王琦声背后的黑虎,黑虎手里牵着因为心疼兄弟之死而变得六神无主的玉鼎。
  “玉鼎,玉鼎?你怎么这么一副模样?你兄弟呢?玉罄呢?”猪三往后看看,再没人了。
  听到有人叫玉罄,玉鼎突然像是疯了似的,一甩手挣脱开了黑虎,嘴里“嗬嗬”地大叫着,朝自己在无定乡的居所飞驰而去。黑虎愣了一下,纵身急追。
  “怎么回事?玉鼎他……玉罄呢?”猪三的声调都变了。
  “猪城主,玉罄战死,玉鼎……怕是心疼疯了。”王琦声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不可能!他们两兄弟的合击连老子都不一定接得下来!是谁干的!”
  猪三和玉鼎、玉罄兄弟两人并没有深交,但自从得到天兵进犯的消息之后,无定乡上下同仇敌忾,猪三又是首脑,自然关心,此时骤然听见玉罄竟死了,脑子里也是“嗡”地一响。
  “这个……”王琦声看了看刀四,刀四不说话,再看看花七,花七脸上还带着泪,不由得从心里咒骂起诛仙大阵来——这座诛仙大阵虽然的确威力无穷,但它遮住天庭的同时,也遮住了无定乡中向外探察的眼睛。
  “王琦声!你说!”猪三大喝。
  “这个……”王琦声为难了,自己七人依计出战,而无定乡中除去诛仙大阵里的鬼兵和安顿好的妇孺之外,其他的都在诛仙大阵的边上等着,好在无定乡还够大,大家站得散落,最早赶过来的也是猪三、大力王等道行高飞得快的,人还不算太多。可这些人也都个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这让自己怎么说?
  说宰了玉罄的是一千七百年前建无定乡的那个三先生?
  “猪城主少安毋躁,详情等回府再议如何?”王琦声眼珠一转,连话头也一块儿转开了,朗声道,“诸位同道听真!我等七人出战,天庭大败!八爷紫焰邪雷首先建功!一举诛灭天兵五万!雷部天君三员!活捉普化天尊闻仲!刀夫人诛增长天王!黑虎黑爷刀劈广目天王!天庭为之胆寒!”
  王琦声运足了真气,声音传遍了整个无定乡,群妖听得清楚,四处顿时欢呼沸腾起来。
  “拜托大力王善后了。猪城主,走!”看着四周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就围了上来,王琦声赶紧一拉猪三。
  “诸位同道且住!”大力王和猪三是一起到的,却一直没有说话,被王琦声一提醒,摇了摇头,大吼一声,“天庭虽败,但也应小心防备,诸位同道请速离诛仙大阵!莫要乱了阵法!”
  群妖这才住了势头,有机灵的赶紧飞了回去,剩下的大多数却面面相觑着,不知如何是好了。
  “诸位同道请回!今夜随缘城大摆筵席,为大伙儿庆功!还不快回去准备?”大力王又吼了一声。
  “是了!”
  “走啊!”
  群妖这才轰然答应,四散开了——无定乡的千里乾稷山中倒有的是飞禽走兽,沧浪江里也多的是活鱼活虾,要凑热闹摆筵席,妖精们可不会客气。
  等群妖都散了,大力王才长叹起来,“这就叫乌合之众啊……十万鬼兵……怕是带得少了……”
  叹息声未歇,大力王一个纵身,朝随缘城中猪三的府邸飞去。
  猪三府。
  “海青!快去请华先生!”把昏迷的猴八放到静室的床上,猪三就吼了起来,虽说顾忌着猴八的伤势压低了声音,但早就急得满头是汗了。
  “弟子这就去。”海青也急得不行,答应一声,回头就跑。
  “慢!”王琦声抢上一步,拦住海青。
  “王琦声,你想干什么?”猪三眼皮一翻,怪叫。
  “猪城主。”王琦声一笑,“八爷的伤绝不会致命,还请猪城主莫要急躁。华先生那边……一者华先生主持诛仙大阵,一时不好脱身,二者……”
  “二者怎么样?”猪三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火气一窜一窜的,几乎就想和王琦声翻脸。
  “二者……有些事情,不如让四爷来说更为合适。”
  王琦声把皮球踢给了刀四。
  “老四,怎么回事?”猪三虽然恼火,但也觉得有些不对,转头看看刀四,把脸沉了下来,“怎么?太久不杀人,一开杀戒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三哥,既然八弟伤势不碍,那就让八弟静养,咱们先到思恩堂,然后我再和大家细说如何?那‘思恩堂’的牌子,恐怕要摘下来了……”刀四的笑容有些发苦。
  “是啊,是啊,是该细说,我也还糊涂着呢!”黑虎也在静室之中,他苦着脸从背后抱紧了半疯的玉鼎,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黑虎,玉鼎就交给我来照看吧。”南宫晓艺匆匆地赶了来,也不问出了什么事情,望着玉鼎浅浅一笑,刚才还猛力挣扎着的玉鼎就安静了下来。
  “三哥,你们只管去商量大事,家里交给小妹就好,八哥的伤我也照看着。”南宫晓艺披着杏黄道袍,轻声说话,语气也很淡。
  “也好。”猪三一怔,马上叫好,“用南宫妹子的天狐媚功照看如今的玉鼎却正合适。”
  “几位来得倒早。”走进思恩堂,猪三就是愣住了,原来大力王早早地就到了,枯木道人和萧有也已经坐在了堂上。
  “本王受了这件东西之后就觉得有些蹊跷,所以早请来了枯木道兄和萧兄,正为你家老八的伤计议着。”
  大力王皱着眉头,伸出手来,掌心端端正正地放着紫微大帝丢下的那柄玉如意。
  “本王实在不明白,你家老八的本事大家都是清楚的,真要是和紫微大帝性命相搏,纵然是不能胜,要想全身而退却并不难,怎么会让这么一个东西给重伤了?”
  “俺也想不通!”猪三气哼哼地挥了挥手,和同来的刀四、花七、黑虎以及王琦声分别落座,接着说,“不光是这个,玉罄居然阵亡,老四回来以后也不说话,再加上一个故弄玄虚的王琦声,俺这气大了!咱们这到底是输还是赢了?王琦声,就让你们几个出战的主意是你出的,如今你也把话都放出去了,过一会儿就要大摆庆功宴,宴不宴的先不管,你总要给俺一个交代!”
  “猪城主……咳,也没旁人,我还是叫你老猪好了。”大力王苦笑起来,“主意是王兄和大伙儿共同出的,我拍板定的,庆功宴这话也是我说的,你还是冲着我来吧。再者,人心总要安定,王兄可是没错。”
  “多谢大力王。”王琦声只能苦笑,从猴八到猪三,“海山八义”似乎真的看自己都不怎么顺眼。
  “不过,老夫总要给猪城主一个交代的……”王琦声顿了顿,接着说,“只是这个交代……怕猪城主不愿意听啊……”
  “王兄,这怎么怪得了你?就打这一阵,别的我没看出来,但事儿全是坏在那个见鬼的华三身上!”黑虎也为王琦声鸣起了不平。
  “华三哥?”猪三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华三哥不是华三哥……恩不成恩,怨真是怨,三哥,一千七百年,咱们兄弟都被蒙在鼓里了。”刀四忽然开口。
  “老四,你参禅就参禅,别真把自己当了和尚!就算你真成了和尚,你三哥可不是!听不懂!”猪三一声大吼。
  同一时间,华文昌正在乾稷山的珊瑚集,忽然觉得心悸,不由得一惊。
  “华先生觉得哪里不对了?”狐六察觉了华文昌的异样。
  “啊,没什么。”华文昌笑笑,“刚才听见大力王说今夜要为与天庭一战大捷庆功,或许是有些心动了吧?”
  “华先生不去吗?”狐六盈盈笑问,“诛仙大阵的布置已是万全,华先生并非不能离开此地啊?”
  “这……还是不要了吧。诛仙大阵虽无瑕疵,但无定乡中的众位朋友太过热心,上次衡山神闯入阵中就差点儿闹出乱子,要不是夫人及时帮手,或许会有漏网之鱼也说不定。华某怕再有天兵闯了进来,不好收拾,还是在此统协阵法的好。”
  华文昌心中一叹,有十万鬼兵布阵,现在这个诛仙大阵的威力比自己曾经布下的那个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可前几天衡山神带兵入阵的时候,问题却出在了擅自跑到阵中杀敌的妖精身上。诛仙大阵一旦运转就敌我不分,差点儿连妖精也都一起给杀了。
  尽管事后华文昌请大力王一再叮嘱群妖莫要擅自入阵,群妖也都知道了诛仙大阵的厉害,可华文昌对这一帮乌合之众还是担心得紧。果然,今日花七等人出战,群妖就又凑了上来,自己无奈把阵法向内全面缩小了三里,在最外面给群妖留出了接人的空隙,只用黑雾遮挡起来。可天庭要是知道了,趁势出击的话,诛仙大阵在杀天兵的同时,怕是要把无定乡里的妖精也杀上一半。
  虽然狐六的天狐媚功可以化生千万虚影配合诛仙大阵,兵不血刃即能擒敌,但华文昌却必须在瞬息间为狐六在整个大阵中去作引导,心力消耗极大,华文昌可不想每一次都来这么一手。
  再说,即便是生擒了又怎么样?还不是都让妖精们给吃了?别说上次的衡山神和一千天兵了,就连王琦声刚才喊的被“生擒”了的闻仲,也根本就没能活着落到无定乡的地面。
  华文昌不愿意做无用功——现在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坚守岗位的样子也是为了这个。
  总要从点点滴滴做起,才能换回无定乡中群妖的信任。
  等到无定乡被天庭大伤元气之后,再想法子慢慢地重新领袖无定乡也不晚。
  想到得意的地方,华文昌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华先生,大力王请您速到……速到思恩堂议事!十万火急!”
  突然,海青远远地跑了过来,口中大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假做真时真难假
更新时间2004-9-28 20:15:00 字数:9949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小翠恭祝《邪樱》的读者朋友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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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先生,俺知道你道法精深,说实话,俺未必打得过你。”猪三光了膀子,双手端平了一口大刀,大声说。
  “可是,除了俺,再加上大力王、俺家老四和七妹,四个打你一个,输赢就不用多说了吧?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猪三满脸的横肉乱跳,眼中露出了凶光。
  “华先生莫要怪本王,本王也是不得已。哦,无定乡的贤王似乎和华先生过从甚密,未防万一,王兄还未出思恩堂就被本王留下了。”
  大力王虽是空着两只手,但他脸上笃定泰山的神色却让华文昌心里更没底了。
  “大力王说的不错。”黑虎和萧有从思恩堂的后堂走了出来,接过话头,两人身边还多带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王琦声。
  “华先生,有些事情你是不是应该说出来了?”花七淡淡地问。
  华文昌转头看看,花七一脸严霜,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离花七不远,思恩堂的大门旁边,穿着一身月白色僧袍的刀四神情恬淡,手中倒拎着一口宝剑。
  华文昌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刚赶到思恩堂,刚一坐下,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阴山鬼国国主大力牛魔王,阔口吞天,嗜血狂刀,绣山万藤相思子,这四个人凑成的阵容虽然未必天下无敌,可要想杀了自己,恐怕是很稳当了。
  除非自己再把逆天邪功搬出来,但那样会有什么后果,华文昌更加不敢想。
  “猪城主,大力王……几位,有话好说,这……这是怎么了?华某做了什么对不起无定乡的事儿了?能让几位如此兴师动众?”
  华文昌哈哈地笑着,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并不怎么在意的神情,但心中却“咯噔”一声。
  坏了!
  是哪儿出了毛病?
  他们都知道什么了?
  华文昌不是没设想过有一天万一事情败露时的情形,毕竟自己在无定乡中说了太多的谎言,但这一天却来得太快、太突然了,简直令人措手不及。
  “华先生,确是‘有话好说’,华先生现在有话,好好说了就是,若是不说……俺可再也帮不了你了。”
  猪三话中的潜台词让华文昌的头上冒出了冷汗。
  这个猪三可是说到做到的人物!
  还有花七和刀四,这两个要真动手的话,不管对手是谁,一定毫不留情!
  华文昌几乎有点儿抱怨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些人这么了解了,了解得越多,心中的寒气冒得也就越多。
  可等华文昌的目光放到大力王的身上的时候,华文昌不得不承认,和了解不了解没有什么关系,大力王带给自己的压力或许才是最重的。
  ——华文昌甚至可以断定:如果自己再编个别的谎话出来,即便瞒得过猪三兄弟,但想要让大力王信服却难上加难。
  “华先生真的没话说吗?”花七又问了一遍。
  “刀夫人要华某说什么?”华文昌苦笑,似乎真的是莫名其妙。
  华文昌的确是莫名其妙,就连苦笑也是真的。
  猪三等人并没有逼问具体的什么事情,这让华文昌就是想编些话出来搪塞也无从编起。
  “既然华先生不说,那也就不必再说了,说得多了,反倒让人倦。”花七冷笑了一声,纤手微探,由掌变爪,朝华文昌的咽喉扣了上去,招式虽然狠毒,但身子一转一进之间,倒像是舞了起来。
  花七的虹霓锦已经扔了,现在用的是从独门花情心法中脱胎而出的“迷字十三诀”。
  华文昌暗地里叫了一声苦,一顿足,腾空而起,撞破了思恩堂的天顶,花七如影随形地跟上了,单手依旧瞄着华文昌的咽喉,另一只手却掐着咒诀,无名指搭在拇指上向外轻弹,空中忽然纷纷扬扬,无数的各色花瓣落了下来。
  “刀夫人,快请住手!华某有话说!我说!”华文昌实实在在吓了一跳,大喊出来——当年花七逆运花情心法和天兵同归于尽的时候,空中也下过花雨。
  “华先生要说什么?”
  华文昌话音刚落,刀四已翻身从思恩堂外跳了上来,用眼色止住了花七的动作。
  “说什么?”华文昌往四周看了看,猪三和大力王虽未出手,但却比自己撞破思恩堂的天顶还早了一步,也跳到外面来了。
  华文昌叹了一声,也不打招呼,身子下落,又回了思恩堂。
  既然要说话了,不管说什么,总要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华某请问几位,华某有何处对不住无定乡了?华某受鹰二先生之托,千里传讯,又为无定乡设下诛仙大阵,抵挡天庭大军,前日刚刚建功。当着猪城主,华某虽不敢说为了无定乡呕心沥血,却也是尽心竭力,时刻未有丝毫倦怠!如今几位却冷言相向,更似乎要取华某的性命,这就是无定乡的待客之道?华某自知以一人之力绝敌不过众位联手,但华某却想问个明白,华某哪里错了?”
  刚一站稳,华文昌就抱拳行了一个罗圈揖,朗声质问。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猪三瞪大了眼睛,脸上似乎有些尴尬。
  “不止这些。”华文昌轻轻叹了口气,又接着侃侃而谈,“华某为私怨杀了二郎神,和天庭结下深仇,原本不想再到无定乡,若是因华某而令天庭对无定乡动兵,华某心中何忍?但鹰二先生之死与天庭脱不了干系,鹰二先生临终前更嘱托华某前来报讯,依华某所想,天庭与无定乡之战怕也不远,便厚着脸皮回来了。但华某为的是找些志同道合的盟友,而非托佑于无定乡!以华某的本领,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再者,华某刚回,马五先生就传回了天庭发兵无定乡的消息,华某大惊之下想的是与无定乡中诸位朋友同仇敌忾,共抗天庭,并无他意。后来虽一度被推举为首领,但大力王一到,众望所归,华某也自知德行不够,当即让贤,这众位都是知道的。试问如果华某有一丝私心,对众位有一丝防范,又怎会轻易让贤?今日又怎会毫无防备地来思恩堂议事?众位尽可以杀了华某,华某束手就擒,绝不反抗!只是怕这会令天下有识之士嗤笑了!”
  “说得好听!”花七冷哼一声,似乎完全不信,只是华文昌说的似乎句句在理,让花七也无法反驳。
  猪三和刀四互相望望,虽然还是围着华文昌不放,如临大敌,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华先生好口才。”大力王轻轻拍了拍掌,像是喝彩,“不过……华先生若是只有这些话好说,那倒不如让本王问华先生几个问题如何?”
  “华某就在这里,要杀就杀,多问什么!”华文昌抬头,两眼望天,做出了一副倨傲的姿态。
  坏了!我就知道,事情一定坏在这个牛魔王的身上!
  思恩堂的天顶上破了几个大洞,光束从洞中透了下来,其中一束正照在华文昌的头顶。
  “华先生何苦动气?本王只是想要知道,华先生果真是华佗门中人吗?本王对华佗门素有耳闻,可是却从未听过华佗门还有个护法之人呢。”
  华文昌不答。
  “华先生?”
  “华某门户之中的事情,难道还要一一在大力王的阴山鬼国备案不成?”华文昌冷冷地反问。
  大力王的头一个问题就让华文昌心里打开了鼓。刚才华文昌那一番话虽然是强编出来的,但多少还有些谱儿,可这句话说的却有点儿色厉内荏了。
  只是华文昌除了这个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话好说。
  本来一直不答也是个办法的,但华文昌还想要在无定乡中继续混下去,却不想让大力王顺着这条线再往下问了。
  “好吧。本王也早听说了华先生医术精湛,还曾与华佗门的华九当面对质,想来华先生定是华佗门中人了,护法一说,本王其实是信的。华佗门传承了两千年,总该有些旁人不知的秘辛。”
  大力王丝毫没有动气,哈哈笑了几声,接着问了下去。
  “本来华先生门户中的事情本王的确不便多问,但本王听说华先生在与华九对质之时,曾自承教授过华佗道法,华先生虽未明说,但若说华先生是华佗的半个师父,也是华佗门的半个开山祖师,应该是不错的了。”
  华文昌心头一凉:要是大力王抓住这个不放,一点儿点儿推下来却是不妙,虽然自己自信在这上面没有什么破绽,但谎话终究还是谎话啊!
  “这都是寒门中的些许小事,大力王又何必四处打听?”华文昌的话里带了钉子,想要在猪三等人中间弄出些错觉来,让人以为是大力王特意针对了自己。
  华文昌清楚这未必有用,但他也知道,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只要埋下一点儿疑问的缝隙,再想要让它消失就不可能了。
  华文昌打算在极端的被动当中找回一点儿主动。
  “华先生果然好口才。”大力王倒是第一个听出来的,微笑着又夸了华文昌一声,却把眉头皱了起来。
  “可是本王就不明白了,华先生怕是还未满千岁吧?怎么倒成了两千年前的华佗的师父?”
  大力王这一声问,终于让华文昌变了脸色。
  华文昌完全忘了!
  华佗门虽然是天庭为对付逆天邪功而暗中操控的门派,但华佗门的本领却不是假的,神农谷五个藏书洞里的典籍也不是假的!
  “山”,“医”,“命”,“相”,“卜”,这可是华佗门最基本的东西!
  华文昌一下子回想了起来,“相”字部中所提到的东西和“医”是相通的,“望”、“闻”“问”、“切”中的那个“望”,其实牵扯了相当多的道理。
  即便是不学中医的人,也懂得一个“望”字——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在看见别人的同时推测他有多少岁!
  就算是推测上有些出入,也不会有人把一个八岁的小孩儿当成了八十岁的老头儿。
  具体到妖精、神仙身上,只要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不管对方藏不藏拙,想要识别对方的道行深浅总有一定的办法。尤其是在道行相当的情况下,不管对方变化成什么样子,至少也能辨认出对方的肉身有没有过兵解转世,用过了多长的时间!
  自己虽然修为算得上极高了,但身上却从来没有受过什么重伤,更不要说兵解了。把逆行的五百年都算上,自己的肉身也才刚刚一千岁冒头……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露出了破绽!不……这简直是带着破绽招摇过市了!
  自己本身就是华佗门的,冒充的也是华佗门里来头最大的,居然却在最不应该出错的望闻问切上丢了大人!
  别说大力王了,怪不得猪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中一直都有些怀疑,原来自己连第一个谎话都没有编圆!
  华文昌欲哭无泪。
  “华先生,俺们兄弟也曾经有些怀疑,但那毕竟是华先生的私事,也就没有多问,可如今不同了,总要华先生给个交代出来。”
  大力王的几句问话让猪三等人也从华文昌刚才的慷慨激昂里转回来了,望向华文昌的目光从尴尬又变回了怀疑——危险的怀疑。
  但猪三的话却让华文昌突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说如今不同了?怎么不同了?为什么?
  “猪城主,华某这具肉身确是没满千岁,说起来何止没满千岁,不过才用了五百余载。”华文昌脑中灵光一闪,坦然承认了,只是又加上了一句,“众位别忘了,华某是华佗门中人,寒门在医术上向有心得,若是让人从区区一具肉身上就能看出华某的修为道行,那不是把寒门整个儿看扁了吗?”
  一边转移着思恩堂中众人的思路,华文昌一边飞速地思考起来。
  今天出战肯定是胜了,王琦声传言无定乡的内容不会是假的,庆功宴也肯定要开。也就是说不应该出了什么别的大事才对。但他们又堵住了自己,似乎真的是知道些什么以前并不知道的事情,而且,那一定是和自己有关的!
  会是什么呢?
  难道是天庭的李亚峰……不,李亚峰应该不会露面的,就是他想搞什么花样,可天庭肯定不会同意,军中有一个灵宝天尊,现在的李亚峰还不可能斗得过,不会是李亚峰。再说,李亚峰恨我入骨,如果猪三他们真的见了李亚峰,也信了李亚峰的话,那就不会有我说话的余地了……
  那会是什么?
  等等,猴八不在?猴八为什么不在?受伤了?战死了?还有,玉鼎、玉罄兄弟也不在,不过他们算是无定乡中的闲人,不在也说明不了什么,可刀四不是在迷花谷吗?怎么出来了?
  华文昌想着想着忽然有些懊悔:自己应该想办法去观战的,否则现在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可王琦声应该是一心跟着自己才对啊,他不是也出阵参战了吗?怎么就没有消息传回来?看猪三他们的态度,也的确把王琦声当成了自己的人……王琦声这个人并不简单,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他们给制住了?
  啊!
  原来如此!
  华文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力王,猪城主,众位,现在是否可以放了华某了?该说的华某已经都说过了……”
  “这个……”大力王也有些犹豫,华文昌刚才对肉身的解释倒也还在理。
  “众位,何苦?”华文昌微笑着,“要是众位有事要问华某,华某自然是知无不言,何苦摆出这样一副阵势?”
  “嗯?华先生这是何意?”眼见戏法已经揭破,大力王也笑了。
  “想来此次出战,必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吧?众位刚才倒是吓了华某一跳,居然就莫名其妙地慷慨起来了,真是让众位见笑了。”
  华文昌的语气完全轻松了起来。
  大力王、猪三、刀四、花七,还有一旁押着王琦声的萧有和黑虎,众人对视片刻,一起哈哈大笑。
  “华先生好快的脑子!”猪三大笑着,走上来拍了拍华文昌的肩膀,“华先生怎么想到俺们是在诈你?”
  “这个……寒门之中自有这道方子。”华文昌一怔,心说,我还真不能告诉你。
  “一定是妹子露了破绽!”大力王心中的疑虑还没有完全解开,但戏已经不能再往下演,过来凑趣,冲花七抱怨起来,“哪儿有妹子这样的,话还没说三句,上来就要人命!别说华先生不信,换了是我,我也不信!”
  “小妹可是认真的。”花七的语气虽然没变,可眼神中却也有了笑意。
  “好了好了,皆大欢喜,老夫早说过了,可大家就是不信,有什么法子?白让老夫受了这半天的绑。华先生可得赔老夫一帖好药!”王琦声伸个懒腰,顺手把身上的绳子往地下一扔,走了过来。
  华文昌望了王琦声一眼,含笑不语。
  华文昌看破这场戏码倒有一半要着落在王琦声身上。
  王琦声精通《化经》,潜踪隐形的本事自诩是天下第一,说王琦声被杀了,华文昌或许会信,但王琦声竟然让人绑了出来,那就有点儿太做作了。
  虽然在华文昌经历过的那个五百年中,华文昌和王琦声并没有见过,但王琦声早就把他的本领告诉了华文昌。
  所以,等华文昌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这个主意八成就是王琦声出的,他让人把自己绑上,其实正是给自己的一个暗号!
  华文昌真的有些欣赏王琦声了,瞒过猪三等人不难,能瞒过大力王却不容易。事实上,就连华文昌自己,也差点儿被瞒过了。
  “众位,演戏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吧?”华文昌脸上笑得欢畅,似乎也是在打趣,但心里却狠狠地苦笑了一声。
  好玄!
  “辛苦,辛苦!”猪三摇摇头,“怪不得枯木那个老家伙不干,一口咬定了华先生不会有问题,原来他是怕演戏!俺算是知道了!”
  “华先生,我给你赔礼了!”大力王冲华文昌拱了拱手,不再当面自称“本王”,算是把华文昌也当成了自己人。
  “大力王不必客气,华某既然来到无定乡,也就把自己当作了无定乡中的一员,适才华某有些失态,倒是华某的不是了。”
  华文昌心中大乐,赶紧回了礼。
  “华先生莫要见怪。”像是心中感触极深,猪三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俺也是一朝被蛇咬,真的是怕了。华先生,俺不聪明,可俺家老五总算是聪明了吧?二哥他……咳!还有大哥,还有无定乡中老老少少,难道就没有一个聪明的?俺们这几千号人,竟然让人给骗了整整一千七百年!”
  “啊?”
  华文昌心里一寒,果然还是有事!
  “华先生,关于此事,我也要请教华先生。啊,大家先都坐下,坐下好说话。”大力王沉吟了半晌,首先落座,又开口询问华文昌。
  “华先生既然是华佗门护法之人,可知道华三其人?”
  “华三?”
  华文昌下意识地跟着大力王说了一遍“华三”,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好想“华三”两个字有了回声一样,在脑子里“嗡嗡”地响了起来。
  “看来华先生是知道了。”大力王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问,但实在是不问不成,华先生,离庆功宴还有些时间,你可否为我解说一二?”
  华文昌强自振定,开口想要说话,“啊”“啊”了两声,竟然连嗓子都被惊得嘶哑了。
  华文昌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无定乡和天庭的第一战,华三——清虚大帝就出现了。
  这岂不是把整个儿华佗门都给否了?
  难道刚才他们不是演戏,现在才是?
  庆功宴?庆什么功?别不是要抓了我再庆功吧?
  也怪不得华文昌这么吃惊,自从进了思恩堂,华文昌就觉得心中不安,心情又几次大起大落,忽然就变得敏感起来了。
  不过,旁边却有给华文昌解围的。
  “华先生不必惊慌,天下门派多如牛毛,但萧有还没听说过哪个门派没出过不肖之徒,华三或许是贵门之羞,但华先生清者自清,又何必如此在意?”
  一身缁衣的萧有一直没说过话,但这一句却比什么都管用。
  “这……唉!”华文昌一下子转了过来,长叹一声,恨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华先生?”
  “多谢萧兄!多谢萧兄!”华文昌的眼里几乎流出了感动的泪水。
  “不是华某不说,实在是……羞于启齿……”华文昌又开始“编”了。
  “不错,华某确是华佗门的护法之人,也算是华佗门的半个开山祖师。可……可这半个开山祖师的名号,却让华某蒙受了两千年的羞辱!”
  华文昌下了决心,既然要编,这一次就不要再弄出漏洞来了——华文昌打算把整个华佗门都给卖了。
  “众位不知,那个华佗……并不是什么好人!”第一句,华文昌先把正牌的“华佗门开山祖师”给否了。
  “这……这……华先生这……这是何意?”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华文昌给高度集中起来了,猪三甚至变得有点儿结巴了。
  “华佗确是从华某这里学了些道术本领,我也应承了华佗,为他做华佗门的护法之人。可……唉……众位在一千七百年前见过华三,却从未见过华佗和他的徒弟华二吧?”
  “华某是见过华二的。”华文昌的语气似乎突然空洞起来,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华某本来只是个山野闲人,华佗离开神农谷后,华某依旧在其中隐居,卧松伴月,枕石听泉,过得淡泊,却也无宠无辱……有一天,华某忽然动了游兴,想到外面走走,也正好去会会华佗,看他有没有收徒弟,算是尽一下门户护法的责任。”
  “但华某却没找见华佗,只找到了华二:许逊。只是那时华二已经有了天庭的职位,之所以还在凡间,却是为了收下一个徒弟。华某之前对天庭并无恶感,只是觉得华佗门既然有华某在,若是他人贸然投入天庭,却也不让人太顺心。”
  “于是华某便说了华二几句,但却没料到华二居然立刻翻脸,和华某动起手来!还说华某是在‘管天之闲事’,华某是个要面子的,也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一下华二,必要的话,甚至清理门户。但说来丢人,华某却不是华二的对手……按说华佗的本事倒有一半是从华某这里学去的,华某竟然打不过华佗的徒弟了,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华二把华某打得是落荒而逃,临了,华二才怪笑说华佗其实早就是天庭的医官,之所以到华某隐居的神农谷‘避祸’其实是为了看上了神农谷中的药材。华某这才知道原来一开始华某就让人给耍了!”
  “华某忍下了一口气,也没脸再回神农谷,找了个地方苦练起来,百年后,华某自以为有成,便出来找华二雪耻,却没料到,华二已回了天庭,凡间却又有了个华三!”
  “华某知道自己人单势孤,斗不过天庭,可也不想再找小辈,正在犹豫的时候,华三倒先找上了华某。”
  “这一战让华某尽失信心,华某连华佗的徒孙竟都斗不过!”
  华文昌几乎被自己编的故事感动了,居然还伸出手来揉了揉眼,而周围大力王、猪三等人也听入了迷。
  “华某用尽了手段才从华三的手中逃走,原本华二还只是羞辱华某而已,华三却是真想要杀了华某!后来,华某辗转打听,才探得原来华三就是天庭的清虚大帝!”
  “华某不知道天庭为何创下了这么一个华佗门,但华某一生却尽数毁在了华佗门上!自从知道了华三便是清虚大帝,华某便再度隐居深山,发誓若不能练成一身与天争锋的本领便不再出山!”
  “说来华某的遭遇和猪城主倒有几分相似,说来惭愧,华某练成诛仙剑也不过是最近的事,等华某出山后才打听到华佗门已成了天下第一的门派,而传人也已经传了九代……”
  “华某原本不姓华,但与华佗门、与天庭却仇深似海,所以,当华某探得华九为文昌帝君转世之后,华某便改了形貌,更名华文昌,发誓不将华佗门连根拔起,不打上天庭,华某便终生带着这个耻辱的名字……”
  “为了找志同道合的逆天之人,华某用了些手段混进无定乡……原本想等合适的机会再与众位讲明一切,只是却没料到……”
  “唉……”
  华文昌最后这一声长叹悠远不绝,真的彷佛是沉淀了两千年的幽幽恨意。
  再看周围,自大力王以下,都听得傻了,猪三和萧有还悄悄回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华文昌倒是十分满意这个效果,脸上虽然还是一副沉重的表情,但心里却暗暗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华文昌的这个故事真的编得很不错。
  如果大力王等人真的信了,不仅仅曾是“华三”的清虚成了众矢之的,就连现在在天庭军中的李亚峰恐怕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还有整个华佗门,到头来也只剩了华文昌一个,不管别人再说什么,全都变成了恶毒的诬蔑。
  “原来华佗门还有这样的一段秘辛!华……啊,兄台真是受苦了啊。”萧有首先长叹出来,还特意改称了华文昌为“兄台”,不去提那个令华文昌“伤心”的“华”字。
  “华佗门竟然是天下第一欺世盗名之派!兄台,你这两千年的……咳,俺再也不多说什么了!咳!”猪三眼眶红红的,和华文昌起了“共鸣”。
  “原来如此。”倒是大力王还算理智,沉吟着开口自问,“天庭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操控华佗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恐怕是为了诛灭我天下同道吧?”王琦声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华三……清虚起无定乡,实在是为我天下同道造了一个大坟,在无定乡中无雷劫之忧,自可安居乐业,天大的雄心壮志也都消磨干净了。要不是猪城主兄弟千年间一直精修苦练令天庭心有所忌,恐怕无定乡早成了齑粉……”
  “此话有理!”黑虎插了上来,“我到处杀些山神,也让天庭追得我到处乱逃,倒是也想过避到无定乡来。同道中人都知道,只要到了无定乡,就算是没事了!可我又怕在无定乡呆久了就忘了报仇,又不敢来,要不是这一次无定乡和天庭直接对上了,或许我今生都不敢来无定乡也不一定。倒是猪城主兄弟隐忍千年不忘报仇的这份本事,真是了得!”
  “啊,当然还有兄台。”黑虎站起来对华文昌深深施了一礼,“我黑虎平生从来没服过谁,但今日我服了兄台!兄台若是抬爱,今后但有所命,黑虎万死不辞!”
  “岂敢!岂敢!”华文昌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华某何德何能,只是个被私仇蒙心的小人罢了……”
  华文昌心里乐开了花,尽管仓促之间编的这个故事有些冒险,又或许还有不够完善的地方,但好在只是一个梗概,还可以随时往里添些东西去解释,可这却让无定乡中最了得的几个人物对自己推心置腹了,这才是求之不得!
  “私仇?我天下同道,个个与天庭都有私仇!”
  刀四一直闷闷的,听了华文昌那一句话,忽然心中的火气冒了上来,大喝一声,一掌狠狠拍向面前的长案,发出了一声巨响。
  “四叔不要!华文昌不是坏人!他是我弟弟!”
  思恩堂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一脸惊慌的南宫飞燕出现在门口,嘴里大叫。
  是海青在珊瑚集遇到了去找狐六的南宫飞燕,说起了大力王和猪三等人要在思恩堂试探华文昌的事情。
  南宫飞燕被海青的这个消息吓着了,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正好听见刀四的怒喝,以为到晚了一步,一边大叫着一边闯了进来。
  华文昌,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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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七天后和七天内
更新时间2004-10-3 6:52:00 字数:11223

 “帝君,元帅有事相询,请帝君移步中军。”
  “知道了,我这就去。”
  李亚峰跟在哪吒的身后,一边走着心里一边好笑起来——有了上次的教训,李靖怕是不会再到自己的监军大帐来“登门拜访”了。
  “听父帅说,前日出战之前帝君就料定了我军必遭败绩?”哪吒头也不回,冷冷地问。
  “这个……有些事情我也没想到……”李亚峰一怔。
  “听父帅说,帝君对如何讨伐无定乡妖孽早就胸有成竹,是父帅不听帝君良言,这才损兵折将。”
  “没有!没有没有……李天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虽遭小败……但、但邪不胜正,早晚会荡平无定乡,这个……”
  李亚峰听哪吒似乎话里有话,赶紧矢口否认,暗自里多了几分警惕。不过,李亚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哪吒又顶了回来。
  “帝君,帝君话里有话,哪吒可是听出来了。”
  “没!哪儿有!”李亚峰吓了一跳,脱口而出。
  “帝君不必过谦,父帅说了,帝君的心胸深不可测,还要哪吒向帝君多多请教呢。”哪吒突然回头冲李亚峰一笑,“帝君,哪吒可是一片诚心啊。”
  “啊?哈哈,哈哈……”李亚峰没话好说,打起了哈哈。
  李亚峰和哪吒快步向中军大帐走着,日近黄昏,晚霞艳极,像是夕阳吐了血,霞光透过天罗映在千里无定乡和四周望不到头的天兵的营帐上,景致在凄凉中透出几分妖异。
  “帝君,李靖有礼了。”刚一到中军大帐,李靖就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李天王不必客气。”李亚峰含笑还礼,看看四周再没有别人,心中有数了。
  在和哪吒前来中军大帐的路上,李亚峰多少猜到了李靖的心思。
  李亚峰这几天虽然一门心思练功,却也知道自从初战之后,李靖深深自责,七天来一直闷在中军大帐,再怎么说李靖这个元帅也不是白干的,惨败后沉思七日,肯定重新订出了对敌的方略。
  自己曾经对着李靖问他要是一百五十万天兵全军覆灭会怎么样,如果李靖是在战败之后恼羞成怒,马上找自己算帐那或许倒还好应付,但现在,李靖深思熟虑之下,恐怕就很难打发了。
  好在哪吒有意无意中露出的古怪态度让自己有了些知觉,自己又早有准备,李亚峰却也没有担心会陷入到十分被动的局面中去。
  “李天王,叫我来有什么事儿?”李亚峰把心放宽,气定神闲地问。
  “啊,帝君先请坐。”李靖挥挥手,哪吒退了下去,大帐中只剩下了李靖和李亚峰两人独处。
  出乎李亚峰意料,李靖并没有坐到帅案后,反倒亲手搬了椅子,坐在了李亚峰的对面,神态也万分恳切。
  “李靖目中无人,不听帝君劝告,累我五万余名将士身亡,闻天尊更被无定乡群妖所擒,生死不明……李靖错了!当面向帝君请罪!”
  李靖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冲着李亚峰深深一揖。
  “李天王!李天王何苦自责!”李亚峰本来还在笑李靖演戏演得太过分,这会儿却也坐不住了,急忙扶住李靖,连声安慰。
  “李靖实在是……愧对众将士啊!”李靖长叹一声,连连摇头,眼中似乎含了泪。
  师父说这个李靖是天庭第一信人,刚强正直,果然不错……李亚峰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对李靖添了不少好感。
  “李天王,老话说的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天王久经战阵,不会不知,只是区区一场胜负,李天王不要太放在心上才好……更何况李天王是一军之帅,一言一行都关系军心,这个……还请……”
  李亚峰看得出来李靖是真心自责,对照着灵宝天尊的态度,不由自主地尊敬,语气也正经多了。
  “多谢帝君提醒,李靖知道。”李靖在帐中踱了半圈,神态大见安定,突然回身,又向李亚峰一揖,“还请帝君教李靖破敌之策!”
  “啊……”
  进帐还没一会儿,李亚峰已经受了李靖三礼,这让李亚峰真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事实上,天庭战败之后,李亚峰早就料到了李靖会向自己求援,态度也必定好得不得了,甚至都准备好了要“拿一把”的,但事到临头,李亚峰却觉得实在是于心不忍……
  的确,师父说的没错,就是这种人物最让人头疼!
  “李天王,我无德无能……这个……”
  “帝君!李靖早知帝君胸有玄机,前日李靖听不进帝君忠言,言词之中更多有得罪,还望帝君大人大量,顾惜我将士性命!若是帝君对李靖不满,待战事一过,李靖定至帝君府上负荆请罪,听凭帝君发落!”
  李靖不等李亚峰再开口,急急又说了下去。
  “帝君,若有不便,李靖……李靖愿请贵府管家再施展隔音大法!”
  贵府管家?隔音大法?李亚峰苦笑。
  就这个“隔音大法”的名字听李靖说的这么顺口就知道,他这是一早就想好了。
  话一旦说得这么明白,自己可就不好意思再搞那一套了。
  另外,李靖虽然算是用了点儿心计,但为天庭效命、或者应该说爱惜天兵的念头确实并没有掺假;而且一句“听凭帝君发落”在“天庭第一个言出如山的信人”嘴里说出来,这个分量也实在是够重了。
  “李天王,现在这个局势我是比你多知道点儿东西,但你要说‘破敌’,恐怕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别说是我,就是灵宝天尊……咳,把三清全都算上,再加上个如来佛祖,该没法子的还是没法子。”
  李亚峰说了实话。
  “那帝君究竟知道些什么?”李靖听着李亚峰嘴里说着似乎是有些“大不敬”的言语,先是一惊,然后却安心了——这个“文昌帝君”说的肯定是真的,要是他大包大揽地说出什么荡平无定乡的办法来,那反倒不可信了。
  “我知道些什么?”李亚峰嘟囔了一句,微笑着回答,“李天王,什么话都能说的地方,这世上大概还没有。”
  “帝君!”
  李靖差点儿没气死。
  “李天王别着急,该说的,我说就是。”李亚峰并没打算掩饰话中“不该说的那我就不说了”这层意思,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李天王,如果是上一次,我还真有些主意给你,但现在……上一次的主意已经不管用了。”
  “帝君,李靖知道错了。”这一句说得李靖汗如雨下。
  “李天王,我问你,你事先有没有想到无定乡中的妖精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大力王道行高深,李靖是知道的,无定乡中蛰伏着一千七百年不曾出世的海山八妖,这李靖事先也知情,只是没能料到他们竟然道行精进到如此地步,还有王次仲和那个莫名所以的诛仙阵……本帅确是低估了无定乡。”
  一商议起军情来,李靖不经意间又用上了“本帅”的口吻,李亚峰注意到了,轻轻一笑。
  “李天王,李天王还是忘了,不止这些,还有一个华文昌啊!要是我没猜错,华文昌的本事,没准儿比……比海山八妖和大力王都厉害得多!”
  “什么!”李靖惊呼出声。
  李靖是知道李亚峰和华文昌同为一人的,虽然李靖对李亚峰所了解的秘辛很感兴趣,也清楚李亚峰有些智谋,但同样看出了李亚峰本身似乎并没有太高的本领,由此推断,华文昌的道行也好不到哪里去才对。可李亚峰却说华文昌比成道极早的海山八妖和声名显赫的大力王还要了得,这不由得李靖不惊。
  “李天王,二郎神就是死在华文昌手中啊,上次李天王升帐,我也提醒过的。”李亚峰微笑,“而且,李天王应该也知道,那个诛仙大阵就是华文昌的手笔,要不然,李天王前日怎么会去找我?”
  李靖没把李亚峰的话听了进去,他正在打量李亚峰。
  李靖越看越是惊讶,只不过才七日未见,李亚峰似乎就脱胎换骨了一次,目中神光内敛,竟似看不透了!
  这个“看不透”,可就正说明了李亚峰的道行“不一样”了!
  “李天王?”
  “啊,啊……”李靖惊疑不定,一时忘了说话。
  “李天王,无定乡中群妖毕集,尤其华文昌不可小窥!李天王也清楚,事到如今,战局势必拖延,而天庭想要取胜,必须未雨绸缪先制住华文昌不可!为此……”
  “李天王,原来李天王在和文昌帝君商议军情,我来得可莽撞了。”
  突然,灵宝天尊哈哈笑着从帐外大步而入。
  “见过天尊。”李靖急忙走上见礼,李亚峰在一边却傻了眼。
  ——好一个灵宝天尊,倒真会挑时候!
  “天尊来干什么?”李亚峰马马虎虎施了一礼,语气不善。
  “自然是有事。”灵宝天尊神色一整,问李靖,“李天王,闭门七日,可有了破敌之策?”
  “……本帅苦思不得,这才请文昌帝君前来商议……”李靖回话时颇有些心虚,但却也重新确认了一点:“文昌帝君”的身上肯定有惊天动地不可外传的秘密!
  否则灵宝天尊也不会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搅局了。
  “李天王,适才无定乡中似乎有些不对,我来正是为了邀李天王一起前去观看。李天王改日再找文昌帝君商议军情如何?”灵宝天尊似乎看透了李靖的心事,笑呵呵地说。
  “无定乡中有些不对?怎么不对了?”对灵宝天尊这句话感兴趣的可不止是李靖一个人,李亚峰也凑了上来,“那咱们就一块儿去看看。”
  “帝君肯同去最好不过。”灵宝天尊还是笑眯眯的,“不过,在此之前……李天王,依我之见不如先传令下去准备出战为好。”
  “怎么?”李亚峰和李靖同时吓了一跳。
  ◎◎◎
  “没什么啊?天尊,你不是在说笑话吧?”李亚峰站在云端,努力地向下望着,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帝君再仔细看看。”灵宝天尊毫不着急,慢悠悠地说。
  “咦?”李靖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看出了什么。
  “李天王,怎么了?有什么啊?诛仙大阵开花了?”李亚峰心中有气,他本来是打算趁刚才的机会劝李靖想办法把自己偷偷送进无定乡的——只要“如实”地说了华文昌的本事,再说明白只有自己能对付得了华文昌,李靖就是不答应也得好好考虑。
  可这却让灵宝天尊给搅了,而且李靖也马上把自己丢在了一边,还按照灵宝天尊意思传了令,甚至现在只顾了去看罩住了无定乡的那一团黑雾——居然好像还真看出了什么似的!
  “帝君……”李靖抬头看看李亚峰,对李亚峰的口气颇有点儿哭笑不得,“帝君仔细看看,这……诛仙阵里好大的阴气!”
  “阴气?什么阴气?”李亚峰听李靖的意思不像是配合着灵宝天尊出自己的洋相,低头细看起来。
  正在此时!
  笼住无定乡的黑雾突然不安地躁动起来!
  原本无定乡方圆千里,诛仙大阵的黑雾便像是黑色的海面,但这时平静的海面上却一下子起了波涛!
  黑雾汹涌着,变动着,忽高忽低,有的地方忽而猛地往下一陷,露出无定乡中的景致和隐身黑雾中的鬼兵,有的地方忽而又冲高几百丈,几乎要顶破了天罗,各种各样的怪啸从黑雾中传了出来,不知道是鬼哭还是鬼笑,让人听了从骨髓里往外发痒。
  “这……这是怎么了?”李亚峰虽然还没有看到什么“阴气”,但也知道,无定乡的诛仙大阵中有了极大的变动——甚至可能是变故!
  就现在这个样子,要说是诛仙大阵失控了恐怕也不为过。
  “帝君,诛仙阵是华文昌所设,帝君想来也知道些吧?”灵宝天尊正色问,“帝君可否知道这诛仙阵若是没了主使之人,会变得如何?”
  “诛仙阵没了主使之人?”李亚峰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望着灵宝天尊,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说……”
  “一刻之前……”灵宝天尊神色不变,但不知怎的,李亚峰竟在灵宝天尊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寒意。
  “怎么了?”李亚峰大着胆子问。
  “一刻之前,无定乡中有人直闯我的大帐而走,我待拦阻,却被他刺了一剑。若是我没看错,那人该是华文昌……哦,他向南方遁走,我已让清虚和洞阴去追了。”
  说着,灵宝天尊抬了抬袖子,袖口上果然有个不大的破洞。
  华文昌离开无定乡了?
  李亚峰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的一响,头皮一阵发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
  华文昌竟然离开无定乡了?
  所有计划的前提就是华文昌在无定乡里,他这一走,别说王怜怜了,就是真让姜冉出马,自己也成功地混进了无定乡,可又到哪儿去偷泰山无字碑和天刑金针?
  华文昌不是铁了心要率领无定乡群妖攻打天庭吗?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这么走了?
  李亚峰毫不怀疑灵宝天尊的话,灵宝天尊没有必要扯这种谎——堂堂的三清之一非但拦不下人还被剑刺破了衣裳,这说出来也算是丢人了,灵宝天尊还不至于不把面子当回事儿。
  再说,灵宝天尊原来打的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主意。
  可华文昌为什么走?
  李亚峰的脑子飞快地转着,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李亚峰已经学会了快速的思索,并且也适应了即便得出了结论也能不动声色甚至是装出一副不学无术、目中无人的样子来混淆视听,但灵宝天尊的这几句话还是让李亚峰实实在在地变了脸色。
  华文昌是往南走了。
  南边是什么地方?
  南海!
  南海有姜冉!
  现在,观音似乎不在南海——即便观音在,她也不可能斗得过华文昌的!
  李亚峰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自己原本应该考虑到这一点。
  七天前,曾经是“华三”的清虚在阵前露面的时候,李亚峰就开始担心无定乡八老会因此而对“华佗门”不再信任,也想到了以“华佗门护法之人”的身份在无定乡活动的华文昌会受池鱼之殃。
  但李亚峰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相信华文昌的能力。
  虽然似乎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但在李亚峰看来,华文昌实在是有能力解决他在无定乡中可能遇到的种种困难的,这种信心从最初华文昌把自己从无定乡赶走的时候就确立了下来,而在得知华文昌就是五百年后的自己的时候,李亚峰便让这个念头彻底地在心里扎了根。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连自己都可以在天庭中左右逢源,那比自己还多了五百年经验的华文昌没可能对付不了一个无定乡。
  “错了……”李亚峰喃喃地说。
  一边灵宝天尊和李靖正在眼巴巴地看着李亚峰,听见李亚峰说话,跟着同声追问,“哪里错了?”
  “帝君,你看出诛仙阵的错处来了?没了华文昌主使,诛仙阵……诛仙阵是否已成了摆设?”
  李靖比灵宝天尊更加心急,连声追问着的同时竟摇手甩出了杏黄令旗。
  “啊,不、不……诛仙阵的机关我并不知道,这个……我就是觉得它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咳,天尊、李天王,如果这是无定乡的诱敌之计,贸然攻打怕是不好吧?”
  李亚峰极快地改了口,可一颗心却连翻了几个筋斗。
  是错了。全错了!
  李亚峰突然想到了,如果华文昌从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当上无定乡的统帅,又或者华文昌只是想让天庭和无定乡大动干戈然后坐收渔人之利——且不管那渔人之利是什么,那华文昌就完全没有必要一直呆在无定乡。
  ——甚至,挑起战火之后早早脱身才是最好的方案也说不定。
  只是李亚峰依旧有些困惑,华文昌为什么赶在这个时候离开无定乡?还闯了灵宝天尊的营帐?
  如果是因为清虚的出现让华文昌在无定乡呆不下去了,那他就不应该拖了七天才走——这七天中都发生了什么?
  当然,更让李亚峰焦急的则是华文昌的去向:南方。
  华文昌要是去了南海,姜冉会不会出事?
  “帝君所虑甚是,不过……战局风云变幻,所争者往往只在一瞬,本帅不能再等了。”看着李亚峰变化不定的神色,李靖下了决心。
  “帝君,本帅有一不情之请,当着天尊的面,还望帝君应允。”
  “李天王请讲。”李亚峰听着李靖的语气不善,赶紧把胡思乱想收了起来:无论如何,先得对付眼前。
  “无定乡中似有大乱,此时正是时机,本帅欲命四路大军,每路十万,强攻诛仙阵!东路的十万天兵……便请帝君统率!”
  “啊?”
  ◎◎◎
  与骤然间让李靖弄懵了的李亚峰不同,华文昌的心情并不算太差。
  “灵宝天尊还有两下子,我之前倒小瞧了他们这所谓的三清……”
  华文昌顺手扯过一块云彩裹住自己的身子,擦擦头上的冷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成功闯过了天兵的包围,匆忙之间还能刺上灵宝天尊一剑,这样的战果华文昌还是比较满意的。
  只是没过多久,云中的清净就被人打破了。
  “华先生好手段,只是不知道今后华先生如何打算?何去何从?”贤王王琦声一头钻进了华文昌藏身的云彩,悄声问。
  “你还是跟上来了。”华文昌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老夫早就向华先生表明了心迹,自然要与华先生共进退了。”王琦声仿佛看不见华文昌脸上的无可奈何,微笑着说。
  “共进退啊……”华文昌嘟囔着,运起天视地听的术法,确认了追兵已经被王琦声引到了远处,这才苦笑了一声。
  似乎除了眼前的王琦声,自己暂时还真的是无人可用了呢。
  只不过这个无定乡的“贤王”的确比一般人好用得多就是了。
  “王琦声,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沉思片刻,华文昌冷冷地问了出来,准备摊牌——如果摆脱不了并且也想要好好“使用”王琦声的话,华文昌并不在乎多加几分小心。
  “华先生,老夫只是个和天庭仇深似海的妖精。”王琦声脸色一整,顿了顿,又接着说,“事到如今,华先生还有什么信不过老夫的?”
  “和天庭仇深似海的妖精?不像。”
  华文昌这话是有依据的,与天庭颉颃五百年,华文昌对天庭中神仙的种种本领全都门儿清,王琦声千变万化的功夫姑且不论,单是这一份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竟比道家的无上心法“大衍天遁”都似乎高出了几筹,隐然已是“遂心而欲,无所不往”的境地。
  这可不像是个普通的妖精就能做得到的——再者,华文昌心中还有更大的顾虑:王琦声在无定乡中有“贤王”的大号,绝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可在自己经历过的历史当中,偏偏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啊!
  即便是历史因为自己的回归而出了些偏差,也总不可能凭空多了个王琦声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华先生说得不错!王琦声不是好人!”没等王琦声再答,突然从王琦声的袖子里滚出了一个黄色的光点,声音从光点中传了出来。光点见风猛涨,转眼间就有了半人多高,眉目间赫然正是无定乡中知古斋的斋主问石子。
  问石子一出来就指着王琦声的鼻子大骂,“王琦声!我和你有什么仇?前一次你差点儿逼死我,这一次倒好,连我的元神你都不放过了!你……”
  “原来是知古斋主。”华文昌吃了一惊,再看问石子分明是只剩下了元神,也有些好笑,开口问,“问石子,你这是怎么了?”
  “华先生!”问石子的元神一飘,躲到了华文昌的背后,泣声说,“华先生给我做主!”
  “老财迷……你……”王琦声无奈地一笑,冲华文昌解释,“华先生,问石子这个老财迷眼界极宽,华先生必定用得着。老夫想,既然暂时离了无定乡,倒不如让问石子也跟来的好,所以老夫就助他兵解了。华先生要是不嫌麻烦,不如给他再塑肉身,就当是替老夫还他一个人情……”
  “多谢华先生成全!”问石子的元神一下子冲华文昌跪下了。
  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华文昌苦笑。
  就在自己盘问王琦声的时候,问石子的元神出来了,嘴上虽说是在骂王琦声,但傻瓜也知道用灵药重塑肉身等于脱胎换骨,道行大涨是不在话下的,只要自己能应承下来,问石子绝不吃亏。
  自己这个“华佗门护法之人”的身份虽然已经成了笑话,可身上的灵丹妙药却都是货真价实的。
  如果说王琦声事先没有和问石子约好……华文昌打死也不信。
  最多……是王琦声逼着问石子在关键时刻出来搅局,问石子权衡利弊不得不答应就是了。
  华文昌不用细想已经了然,再看看王琦声,王琦声的脸色也有点儿发窘。
  “也好。”华文昌不再往下追问:王琦声当然知道这番做作瞒不过自己,但却还是作了这些姿态出来,无非就是想告诉自己他还不打算说,硬逼下去等于让他像自己一样开始胡说,实在没意思。
  “华先生既然暂时离了无定乡,那今后作何打算?”王琦声岔开了话头。
  “作何打算?”华文昌深深叹了口气……
  七天前,华文昌在“思恩堂”编出了一套谎话,虽然不至于天衣无缝,却也瞒过了大力王和猪三等人,只是南宫飞燕情急关心,突然闯了进来,一句话就揭了华文昌的老底,几乎把事情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好在华文昌见机得快,南宫飞燕的惊呼声还没落地就飞身而走,大力王、猪三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华文昌已经变化形貌,借无定乡群妖庆功宴的喧杂隐身不见。
  事后华文昌也有几分后悔,他虽然早就对南宫飞燕把实情讲清楚了,但最要紧的鹰二之死却伏下没说,即使南宫飞燕说破了一切,也未必就不能打个哈哈蒙混过关——说来恐怕还是因为刚扯下的弥天大谎被人揭穿后的羞怒才让华文昌没有细想就贴边儿溜走了。
  事实证明,华文昌的想法并没有太错。
  大力王对“李亚峰”本来就不熟悉,所以虽然困惑不已,也似乎在思忖什么,可华文昌的冒名本身倒没令他太过生气;而猪三等人对“李亚峰”又有几分愧疚,在知道了“五百年后的往事”之后,或许还是感慨和心疼的成分更多些:虽然华文昌并不像他说的那样“隐忍两千载”,但“为了向天庭复仇上溯五百年”的分量也轻不到哪里去。
  毕竟,除去鹰二之死以外,猪三等人也并不知道,在历史中华文昌虽然与他们共了患难,但却始终没有像李亚峰那样开口叫出一声“叔叔”。
  如果不是南宫飞燕无奈之下只得把华文昌的“往事”和盘托出后猪三等人自觉被华文昌骗得太惨,没准儿还会开口赞叹“贤侄”的急智也说不定。
  华文昌的思虑比较周全,自然也打过了借李亚峰的厚脸皮再现身出来的主意,但还没等华文昌决定,大力王和猪三无定乡的头头脑脑就开始暗中寻找华文昌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管怎么样,诛仙大阵离了华文昌虽然还能杀敌,却没人来主持阵法变化,要是碰上三官大帝级别的人物就几乎形同虚设了。
  就是在华文昌犹豫不决的时候,机灵到和华文昌同时从思恩堂脱身的王琦声却变成了华文昌的模样,在无定乡中四处出没,露一面接着遁走,吸引了大力王和猪三派出的所有搜寻人员的目光。
  华文昌第一次亲眼见到了王琦声的本事:在众目睽睽下王琦声竟然能连续引走了南宫飞燕身边明暗两拨人马——其中还包括一个刀四!
  就这样,与南宫飞燕再次见面时,华文昌终于决定暂时离开无定乡,这一来可以避开尴尬,二来,华文昌深思再三,自知身份暴露之后,在无定乡中再呆下去也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倒不如找个机会以救世主的模样出现更好。
  于是,华文昌把诛仙大阵的总图交给了南宫飞燕。
  对于南宫飞燕,华文昌的歉疚之情最深。五百年来,每当华文昌回想往日种种,总少不了长叹唏嘘。
  华文昌清楚地知道南宫飞燕的一缕情丝寄托在自己的身上,但自己却无法回报。也许正是因为南宫飞燕同样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甘心选择为自己给姜冉送信,甚至于二郎神杨戬也不过是个幌子,南宫飞燕之死其实只是为了自己和她之间的茫茫情愁。
  回溯五百年岁月的华文昌没有找到任何解决办法,他虽然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差不多都对南宫飞燕讲了,但南宫飞燕痛哭一场后除了表现得对“弟弟”更多了万分的关切与心痛,实际上却并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支持着华文昌想要做的一切――这一点,和华文昌的“五百年前”毫无两样。
  不过,有了诛仙大阵总图,再加上华文昌面授机宜,南宫飞燕在无定乡中的地位将会变得不同,尽管华文昌知道南宫飞燕绝不会想要这些,但这却是华文昌唯一所能做的――华文昌甚至把戮仙剑、陷仙剑和绝仙剑都留给了南宫飞燕。
  华文昌一直在暗中看着,等到南宫飞燕顺利接手了诛仙大阵,并成功地操演几次之后,这才离了无定乡,按照和南宫飞燕约定好的,仗剑找上了灵宝天尊。
  但在无定乡接下来的计划当中,至少在一定时间之内,华文昌已经不再重要了……
  “华先生,如是华先生不嫌,在大夏山中老夫倒还有个去处……眼下无定乡与天庭之争僵局必致,华先生也不必忧心,且到大夏山暂且呆上些时日,慢慢计较如何?”看华文昌并不说话,王琦声开口问。
  “大夏山?”华文昌发觉自己似乎从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低低念了一遍。
  “正是。大夏山中还有老夫的几个门人,哦,犬子目下也在大夏山中,等着和华先生一见。”王琦声笑眯眯地说。
  “也好……”华文昌沉吟了一会儿,刚答应了下来,却突然发现自己正身处无定乡的正南,轻轻叹气,改口说,“我还有些事情,先……先到南海走一趟吧。”
  “南海?”王琦声有些诧异。
  “就是南海!”华文昌点点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大小萝卜头,搞了这么多事情你还不够?又要到南海去干什么?”云彩忽然一下子被人撕开了,矮胖老人顶着一头乱发,怪笑着凑了进来。
  “你?”
  伴着一声惊呼,华文昌身子往下猛地沉了三丈,破开了云彩。
  “前辈真是神通广大,要论起听墙脚的本事来,天下第一应该跑不了了吧?”华文昌定住身子,抬头望着矮胖老人,冷冷地说。
  “未必,未必。”矮胖老人像是把华文昌的讽刺当了真,抬手指指一边反应几乎比华文昌还快了三分的王琦声,“要论这个,老夫没准儿还比不上你手底下这个贤王。”
  王琦声哈哈一笑,拱手行礼,“王琦声见过前辈。”
  “前辈和王琦声有旧?”华文昌一惊,直接向矮胖老人发问。
  “嗯……算不上有旧。”矮胖老人挠挠头,“老夫知道他,他也知道老夫,可从来没打过什么交道。”
  “两千年前泰山一别,前辈风采依旧,当真可喜可贺。”王琦声似有意似无意地抬出了“泰山”二字,转个身,已毕恭毕敬地站到了华文昌的背后。
  王琦声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华文昌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一闪即逝,却好整以暇地向矮胖老人拱了拱手,问,“前辈这是又来搅华某的局了?”
  “你的局太大,不容老夫不搅。”矮胖老人又怪笑了两声,眼中寒光一现,“华文昌,你这七天在无定乡里搞了什么把戏?”
  “这倒奇了。前辈不是自诩百晓生吗?华某的把戏又怎会逃得过前辈的法眼?”华文昌奚落起矮胖老人来。
  “这……”矮胖老人窘住了,这七天来他一直守着苦练玄功的李亚峰,无定乡中的事情是真不知情的,只是他一向自负惯了,却不肯承认。
  “说起来华某倒也好奇得很,前辈百般奔忙,究竟为的是什么?要说前辈是天庭走狗,却又不像。”
  华文昌看矮胖老人不答,把心事也放下了,摆出一幅饶有兴味的样子,冲矮胖老人发问。
  “罢了!”矮胖老人根本没把华文昌的问话听在耳里,一跺脚,“华文昌,无定乡和天庭的事情暂且不去管他,你却不能去南海!”
  “前辈……”华文昌一下子变了脸。
  “老夫不妨告诉你,李亚峰这个小萝卜头还算是争气,也用不着你再逼他上进,老夫算是已经认下了他这个徒弟。”
  矮胖老人神色一整,慢慢地说,“不管你在无定乡里伏下了什么陷阱,李亚峰既然是老夫的徒弟,也不会应付不来……可徒弟的后顾之忧,当师父的不能不管。”
  “哦?”华文昌脑子转得极快,冷笑起来,“灵宝天尊还是逼李靖强攻无定乡了?听前辈的意思,李亚峰也是其中一号?那好得很啊。”
  “可是……”华文昌把手一背,两眼望天,冷冷地说,“华某要是非去南海不可呢?”
  矮胖老人错愕,随即放声狂笑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江山易老 一剑穿心
更新时间2004-10-8 10:40:00 字数:11333

 华文昌其实并不打算和矮胖老人冲突。
  在秦王地宫之中,华文昌曾以逆天邪功与矮胖老人对峙,却被矮胖老人一掌击入了混沌法阵,虽说当时事有凑巧,矮胖老人也不能算是完全占了上风――事实上,如果换个角度来看,两人几次相见,没准儿还是矮胖老人吃亏比较多些――但华文昌深知,在李亚峰拿到驱山铎时矮胖老人情急之下说的能把自己给“宰了”的话,八成不会有假。
  而且,不管矮胖老人那一掌是有心还是无意,从混沌法阵里遇见的那团黑光对华文昌的打击之大实在是无可估量:华文昌已经不敢再用逆天邪功了。
  换言之,如今的华文昌可以依杖的东西恐怕也就剩了一口诛仙剑。
  但诛仙剑能否对付得了莫测高深的矮胖老人却难说得很--或许也不“难说”,单看矮胖老人曾在诛仙剑下救过一次二郎神,答案就已经很清楚了。
  所以华文昌一直让自己和矮胖老人之间保持着似敌似友却非敌非友的关系,如果真要辨个明白,或许还是“似友非敌”的成分大了些,上一次华文昌暗访天庭便是个例子。
  即便华文昌早就存下了不惜与整个天下对敌的心思,也从没打算过在现在这个时候和矮胖老人动真格的--华文昌还想让矮胖老人再一次送自己进心魔界呢。
  但千不该万不该,矮胖老人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阻止华文昌去南海。
  南海的姜冉不仅是李亚峰的“后顾之忧”,也是华文昌心尖上碰不得的一根刺……
  “大小萝卜头,你经的事也不算少了,总该知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突然,矮胖老人的狂笑戛然而止,口气里带出了冰碴儿。
  话音乍落,矮胖老人把袖子一甩,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问石子的元神身不由己,被一股狂风卷住了,惨叫着冲向华文昌。
  华文昌不好不管问石子的死活,刚想侧身让过矮胖老人袖底的狂风,再把问石子的元神收了,却没料到狂风忽地转了向,问石子的元神向前疾冲的势头不变,转眼就钻进了停在原地没动的王琦声的怀里,而应该避开了狂风的自己倒被硬生生顶退三步。
  风声刚呼啸着掠过华文昌的身旁,又转了一个圈子,把华文昌束发的儒巾吹掉了,让华文昌的一头长发披散开来,狼狈之极。
  “华文昌,跟老夫叫板,你还不够分量!”矮胖老人又怪笑起来。
  “够不够分量你说了不算!”
  伴着华文昌似乎恼羞成怒的声音,一道凛冽的寒光以迅雷之势直取矮胖老人的咽喉!
  诛仙剑出鞘了。
  “哈!”矮胖老人躲也不躲,单掌疾探,掌缘正磕在诛仙剑的剑尖,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嗯?”华文昌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一幕像是很熟悉,却来不及多想,手腕一翻,剑尖向上挑起,顺着矮胖老人的胳膊削了上去,还是朝咽喉疾刺。
  矮胖老人也愣了一下,借华文昌的剑势后退两步,翻了一个筋斗,再反手时,两只手掌上竟泛起了一层绿光,直接朝诛仙剑抓去。
  华文昌虽然料到了矮胖老人不怕诛仙剑,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毫无顾忌,心头大骇之下,剑招完全没有施展开就被矮胖老人抓了一个正着。
  “你!”华文昌一上来就尽失先机,气得双眉倒竖,手上发力,想让诛仙剑脱开矮胖老人的掌握,最好直接刺进矮胖老人的心窝,怎奈矮胖老人左手紧紧抓住了诛仙剑的剑身,任凭华文昌怎么使力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你不信?老夫说了,大小萝卜头,你……就是这么一点儿分量……”矮胖老人的语气虽然讥诮,但神色似乎也不怎么轻松。
  夕阳已沉,星斗却还没来得及现身,高空之上,华文昌和矮胖老人僵持住了,两人的身子都纹丝不动,如果不是罡风吹得乱云飘飞,就连时间都显得像是凝固了一般。
  远方的天边隐约传来了喊杀声。
  “华文昌,你到底想到南海去干什么?你听,天庭已经在强攻无定乡了,老夫就不信,这个时候你还有闲心去找姜冉?”
  华文昌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矮胖老人的声音。
  从一言不合开始动手到僵持不下,矮胖老人看似占尽了便宜,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他早就在心里连声叫苦了。
  矮胖老人原本是想要阻止华文昌去南海的,但见面之后已经改了主意:华文昌身份特殊,“似敌似友非敌非友”的关系同样也是矮胖老人希望保持的一种状态。
  正因为如此,矮胖老人锁住华文昌的诛仙剑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这,却让陷入了他骑虎难下的困局。
  矮胖老人掌上的绿光是他的本命灵光,虽然把诛仙剑锁了一个严实,但诛仙剑杀灭神仙无数,那一股凶煞之气无可匹敌,透过剑身,从手掌而上,通任脉,过华盖,直渗天灵。
  以矮胖老人的本事固然是不怕这个的,但诛仙剑上却还有八十一种天下绝毒,凭着八十一种稀世灵药的灵气为盾,一点儿点儿地侵蚀起矮胖老人的本命灵光来了。
  这一下可要了老命。
  矮胖老人曾品评过华文昌的诛仙剑,说那是“天下第一凶剑”,可他却没有料到诛仙剑竟会如此霸道。
  这本来就是连华文昌也始料未及的:向来诛仙剑一出就所向披靡,除去无定乡里李白那个天生的石头妖精有独门的功夫之外,就是灵宝天尊都不敢直接轻摄其锋。
  华文昌又哪里会想得到诛仙剑还有这么一种用法?
  所以,当华文昌听到矮胖老人的传音时也只是冷哼了一声。
  看着华文昌的脸色丝毫不变,矮胖老人不由得暗中叹气--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的话,自己就不得不出手了。
  如今矮胖老人正用自己的本命灵光与诛仙剑的凶毒之气相抗,虽然看上去波澜不惊,但一旦由防转攻,势必没有留手的可能,那一击之下何止雷霆万钧,纵然是华文昌只怕也消受不起……
  正在此时,华文昌却先一步动手了。
  “诛仙剑一剑能破万法,前辈,看清了!”华文昌低喝一声,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将一口血喷到了诛仙剑的剑身上!
  骤然,诛仙剑寒芒大涨,剑光由雪亮转为血红,映亮了半边天,矮胖老人只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剑身的凶煞之气直攻入脑,转眼间传遍了四肢百骸,被本命灵光逼住的毒气却另辟了蹊径,猛地往上一窜,又向内一收,似乎有灵性一般,要吸走自己的一身修为。
  “好一口诛仙剑!邪门!”矮胖老人心头骇然,一声惊叹脱口而出。
  “邪门?”华文昌纳闷起来,同样发觉了诛仙剑似乎有点儿不对--如果换了别人,诛仙剑也绝用不到这一步。
  不过,矮胖老人毕竟不是等闲,华文昌一动,困局已解,在诛仙剑寒芒一张的同时,矮胖老人把掌中聚齐的本命灵光向外一吐即收,松了诛仙剑,转身便走。
  “大小萝卜头,你敢来吗?”矮胖老人话音未落,已飞到了百里之外。
  华文昌并不答话,纵身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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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文昌,你脚力不慢啊。”
  “前辈谬赞了。”一刻之前与矮胖老人的死斗像是没有发生过似的,华文昌的脸色平静如常。
  “等等等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矮胖老人摇摇手,身上忽地闪出一团绿光,把自己和华文昌都裹住了,华文昌出其不意,吃了一惊,再一眨眼,却发现已身在别处。
  “这里是……”华文昌放眼四望,不由得又是一惊,脚底早就踏上了实地,四下里荒芜一片,竟像是到了戈壁。只是戈壁上还有胡杨、红柳、骆驼刺,这里却光秃秃的不见一根杂草,唯有无边无际的茫茫荒沙;天空虽然蓝得透明,但不挂一丝云彩,和焦黄的地面一样,空荡荡地向四下里曼延开去。
  华文昌运足目力再望,千里之内,竟似没有一个生灵,要不是身边还站着矮胖老人,这里倒真称得上“寂天寞地”了。
  “这是老夫的清灵洞天,除了老夫之外,你小子还是第一个踏入此地之人。”矮胖老人淡淡地说。
  “清灵洞天?”对照着四周的景致,华文昌咀嚼这四个字的含义,一股悲凉之气油然而生。
  “前辈带华某在一刻间跑了三千里,为的就是到这里来?”像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感慨,华文昌岔开了话题。
  “不错。”矮胖老人点点头,颇为正经地说,“你身边的那个王琦声太讨厌,非到此处老夫不能说话。”
  “哦?”华文昌诧异了。
  虽然与矮胖老人动上了手,但一旦确认诛仙剑无法奈何对方,华文昌也已冷静了下来,之后矮胖老人传音时,华文昌就不想再打了,却又不愿让矮胖老人小瞧了自己,这才咬破舌尖,用出了诛仙剑的变化。
  等到矮胖老人转身而走,华文昌便明白了矮胖老人也没有战意--以矮胖老人素来的表现,如果真想动手,哪儿用得着发声相邀?
  可华文昌却实在没有想到矮胖老人这样的人物竟然还会顾忌一个王琦声。
  “前辈,这王琦声究竟是什么来路?怎么……”华文昌没把话说完,无论怎么措词,再说下去都好听不了。
  “王琦声……嘿……”矮胖老人冷冷一笑,“他如今是叫王琦声了?”
  “这个……”华文昌想起来了,接着说,“他曾对华某说过他以前还用过一个名字,叫王次仲。”
  “王次仲……华文昌,你也读过几本书,怎么就想不起来?”矮胖老人反问,“你忘了?王次仲可是楷书之祖。”
  “啊!”华文昌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王次仲!《书断》有云,‘字方八分,言有模楷’,那就是王次仲……嗯?不对……”
  “记起来了就好,怎么不对了你自己去琢磨,也不用老夫多说。”矮胖老人慢慢踱着步,说,“老夫只提醒你一句,这个王次仲绝不简单。”
  “怎么不简单?”
  华文昌是真的想起来了。
  古书之中提到“王次仲”的可不仅仅是一本《书断》,还有《仙传拾遗》,上面记载着的也不仅仅是王次仲改造字形创出了楷书的雏形,还有王次仲拒绝了秦始皇的官位,化成大鸟仙去的“故事”。
  尽管华文昌对当年旧事并不算清楚,可对他来说,“秦”这个朝代也是太过敏感了。
  “王次仲的不简单……便在于老夫不知道他如何不简单……”矮胖老人竟然顺着华文昌的追问答了下去,“不过……王次仲的潜踪隐形之术天下第一应该是不错的,普天之下,上至九重,下至九幽,老夫算来,王次仲去不了的,最多也不过五处……”
  “这五处应该是前辈的清灵洞天,元始天尊的玉清境,西方如来佛祖的大雷音寺,还有……”
  华文昌自己数了下去,越数越是心惊--王琦声要是真有这么大的本领,天下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
  “错了。”矮胖老人苦笑着说,“老夫的清灵洞天是老夫本身的灵气所钟,王次仲不得其门,自然是进不来的,不过……玉清境中,恐怕只有元始天尊所在的紫云阁他进不去,至于大雷音寺……即便是如来还在的时候,王次仲无法探察的,至多也就是一间禅房罢了。而另外的两处……莫说王琦声,纵然是老夫亲自出马……嘿嘿……”
  听着矮胖老人的解说,华文昌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王琦声的能耐之大固然令人惊讶,但更奇怪的是矮胖老人怎么会了解得如此清楚?他可是刚说了与王琦声并没有打过交道……
  对于华文昌来说,且不论王琦声的来路与目的,至少他还帮着自己做了不少事情,但矮胖老人就不同了,不仅功力高绝、神出鬼没,与自己作对的时候也更多些。
  追杀北斗不成,入秦王地宫却空手而回,这两场大败可以说都是拜矮胖老人所赐;只是自己也将曹暮托付给了矮胖老人,还多次骗过了他,说起来并不算是吃亏。
  所以,令华文昌更感兴趣的还是矮胖老人的真正身份,但华文昌也知道他不会实说,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从矮胖老人的言行中去推敲蛛丝马迹了。
  “王次仲其人先不去管他,若是他看准了你小子是翻天……他的本事大了于你却也不是坏事。至于老夫将你领到此处,原是想要问你一事……”矮胖老人并不知道华文昌的心事,话锋一转,语气中带出了斥责的意味。
  “你为何要去南海?”矮胖老人眯起了眼睛。
  “这个……”一提到南海,华文昌的心有些乱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无定乡与天庭之战必成僵局,但战场风云变幻,又有谁能真个说得准了?老夫听说你五百年中吃苦不少,如今也是有所为而来,怎么还分不清个轻重缓急?纵然你在无定乡已经安排下了万全之计,但此时再扯上姜冉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且不管老夫的徒弟那边,难道说你就不顾姜冉的死活了?”
  矮胖老人这几句质问称得上入情入理,说的华文昌像是被一桶冷水浇了头,脸色顿时变得发白,嘴唇抖了几抖,似乎想辩解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华文昌想到南海去见姜冉的念头确实是缺乏理由。
  华文昌在无定乡的布置足以抗拒天庭一段时日,虽然天庭大军之中有灵宝天尊等三清天的神祗,但大力王和海山八妖等也不是吃素的,算来华文昌离开无定乡却正是时机。
  不过,正如矮胖老人所说,如今绝不该去找姜冉,无论是华文昌还是李亚峰都一样。
  对于隐在幕后的逆天邪功创始者,华文昌选了与李亚峰完全不同的路子去探索,虽说目前还没什么头绪,可将来一旦有了结果,华文昌与李亚峰两方只要相互对照一番,所谓的“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
  华文昌心里清楚,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姜冉而让自己与李亚峰之间再激起纠葛,日趋明朗的局势便又打上了死结。
  更不要说姜冉恐怕也会因此惹起幕后之人的注意,一个弄不好就会身陷危局之中了--这无疑也是华文昌绝不想见的一幕。
  但华文昌就是忍不住想要到南海走上一趟,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姜冉一眼也好,似乎这就能让自己的心绪变得平和起来。
  “平和……这倒是现在我最缺的东西呢……”华文昌轻声念了一句。
  --华文昌有些累了。
  上溯五百年光阴横空出世,华文昌原本的打算是挟逆天邪功之威而动,从北斗口中逼出隐秘,再赶在李亚峰之前一统无定乡,把秦王地宫里逆天邪功的抄本也抢在手里以绝后患;虽然免不了要再次对上天庭,但天庭识相也就罢了,若是不识相,那就直接打上灵霄宝殿,然后再回过头来慢慢对付幕后的那只黑手……
  但每一步都出了偏差。
  华文昌甚至发现,自己不光是随着这些偏差一次次地改动行事的计划,更无法面对李亚峰和姜冉感情渐入佳境的局面。于是,偏差越来越大,计划却总跟不上,到头来又成了乱局--这算是什么?难道自己是专门回来凑这个热闹的?
  只有在逆天邪功突破到了第五层,和姜冉在梦中相会的时候,华文昌才算是做回了自己,可没过多久,逆天邪功却又不能用了!
  如果不是华文昌曾经历过“五百年后”的惨剧,心智早已无比坚忍,单是“心乱如麻”四个字,也早就让他没有了这一份不再施用逆天邪功的大定力。
  “算啦……华文昌,在这个关口上,你还是算了吧……只是……老夫也得承认,虽说看惯了凡间的风花雪月,可老夫还是不懂你们所谓的‘爱情’这种东西……咳!老夫听说,天下情根,不外一‘悲’字,这江山易老,人心却是无常,你还有的是该做的事情可做。”
  看看华文昌脸上神色,矮胖老人叹了口气,开解起来。
  这话其实不假,人间百态中这也正是矮胖老人百看不厌的,没准儿这还是他在人间隐身多年的最大目的,而对美女的“爱好”大概也是为此才养成的也说不定。
  “也罢!相见争如不见,错开今日,华某早晚让江山不老就是。不过……前辈,帮着徒弟抢老婆,这话好说,可是不怎么好听啊。”
  华文昌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实际上却是对矮胖老人做了让步。
  是矮胖老人一句劝点醒了华文昌,当下事局不容生乱,只要“错开今日”,等“江山不老”了再回头才是正经。
  但华文昌的话里也并非没有潜台词:他是把“让江山不老”当成了与李亚峰争夺姜冉的筹码。
  那原本只是一个前提。
  在无定乡中五百年不出使华文昌也对“爱情”隔膜了--他竟然忘了自己心底的那些思念绝不是能用任何代价所换回的,反倒计算起丈量爱情的尺度来了。
  事实上,就连华文昌为南宫飞燕在无定乡所做的也是一样,不管那筹划有多么周详,南宫飞燕在乎的只不过是华文昌的那一份心意而已。
  “前辈,华某早有安排,天庭强攻无定乡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依华某看来,李亚峰最多也就是吃些苦头,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前辈只管把钓鱼台坐稳当了就是。”
  到了现在,华文昌这才算是把矮胖老人露面时提的事情交代了出来。
  “哈哈,这事儿上老夫可没为徒弟瞎操闲心,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真对他如何。”
  与华文昌突如其来的懵懂相比,矮胖老人更是压根儿就不明白。但他听出了华文昌的弦外之音,面色变了几变,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在心里盘算起怎么才能不露声色地帮李亚峰既收拾了幕后的浑沌又能“赢得美人归”来了。
  为了应付自天地开辟以来的最大危机,矮胖老人的态度原本是与华文昌相仿的:不能把所有的天鹅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一边是李亚峰,一边是华文昌,这二人都少不得。
  只是现在和李亚峰已有了师徒的名份,再听着华文昌话里有话,矮胖老人心中的天平不由得开始走偏了……
  “老夫原就不想留难于你,你既已想通,倒是正好。”矮胖老人先把让华文昌改变主意的责任推到了一边,接着问,“华文昌,你放下无定乡不管,南海也不去了,那你如今又作何打算?”
  “这……”华文昌心头一阵凄凉,怅然道,“前辈不必操心,天下之大,总还有华某一个容身之处。”
  矮胖老人心中暗骂,“姥姥!说得可怜,等事机一到,第一个跳出来的还不是你小子?”
  不过,与其让华文昌暗地里乱跑,倒不如先给他找点儿事做--矮胖老人眉头一皱,有了主意。
  矮胖老人绝不敢小看华文昌:若是华文昌一直守定了无定乡那还好说,万一也神出鬼没起来,没准儿会比那个贤王更让人头疼;而且,自鸿蒙之初浑沌惹出的那一堆烂账自己虽说恐怕是天底下知道得最清楚的一个,但和如来那一头有关的却只了解一个大概,自己出入心魔界的顾忌又太多,几千年来一直是块心病,眼看当年的真相便要大白,总要找个人把如来请了出来才好。
  华文昌虽然已入了魔,但从他能忍住了不去南海看来也还保住了灵台不昧,却是绝好的人选。
  再说,化灭心魔还是如来的看家本事,自己也用不着担心什么。
  “依老夫之见,王次仲的大夏山你倒也不必去了,你之前说过曾想找个机会再入心魔界一探,老夫这就给你开了这个方便之门如何?”权衡了半天,矮胖老人开口。
  “前辈厚意,华某多谢了。但还要请教前辈,心魔界究竟是怎样一个去处?”对矮胖老人的心事似乎有几分了解,华文昌脸上的微笑显得诡异了些。
  “心魔界……”矮胖老人不安地挥了挥手,大声说,“老夫早就给你说过了,魔由心生,天下万事万物皆有心魔,万千心魔所聚之处便是心魔界!”
  “怕是前辈没说实话,托前辈的福,华某也在心魔界中打了个来回,哪儿见着什么万千心魔了?”华文昌一笑。
  华文昌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曾被矮胖老人困于心魔界中,记忆全失,在其间一处名为“有情林”的桃花林里邂逅了一个与姜冉一模一样的女子,二人成了亲,后来还是自己偶然由“蔷薇”想到了自己为姜冉打造的金蔷薇才识破了心魔虚幻,仗剑杀出。
  心魔界并不好闯,当时自己被心魔所诱,走火入魔心神癫狂,却在即将万劫不复之际被暗处的高人提点,学了半截佛门的六字真言才幸免于难。只是自己为求脱身,万事尽皆不顾,凭着诛仙剑的凶煞之气,以“遇佛杀佛遇祖灭祖”的一个“杀”字强突而出,出来却发现自己虽在心魔界中呆了三年,实际上却只是一瞬。
  事后华文昌多次思量,自忖在心魔界中一进一出,应该是已经斩灭了自己的心魔,而暗中指点自己的那个高人十成便是如来佛祖。
  但在心魔界中自己所遇的只可能是自己的心魔,绝非什么“万千心魔所聚”。
  “从来只有你骗老夫,老夫骗你这个小萝卜头作甚?”矮胖老人却瞪眼了,“你乍入心魔界,被自己的心魔禁锢住了,所谓境由心生,所见的自然是你想见的东西。老夫至今不知你那时是如何脱身的,但真如你所说的你斩了自己的心魔,若是再闯了进去,必定能见到另一番景象就是。”
  “哦?那华某还要再谢谢前辈了。”华文昌声色不动。
  “你到底去是不去?”矮胖老人有些心急。
  “去,那是一定要去的。只是在去之前,华某还有两件事要请问前辈。”华文昌顺势想要从矮胖老人口中再逼出些东西来。
  “问?你问就是。”
  “其一,如来果真是在心魔界?若是,他又是为什么到了心魔界中,却抛下整个西方极乐世界不管了?”华文昌开口。
  “这个……”矮胖老人怔了怔,说,“如来确是在心魔界,但为何……老夫也不知情。说实话,老夫为你打开心魔界,也是想要你把如来弄出来,前尘旧事如今也快到了了结的时候,西方佛国只靠观音却也无法交代得了。”
  “好吧,反正华某还欠着观音一个人情,答应了为她找出佛祖,华某尽力就是。”华文昌点点头,又问,“其二,前辈,心魔界既然是万千心魔所聚之处,前辈又是为了什么因果能打开心魔界的大门?前辈总不至于就是心魔的首领吧?”
  “见鬼!”矮胖老人蹦了起来,指着华文昌就骂,“华文昌,你小子胡说什么?哈!心魔的首领?让人笑掉大牙了!心魔是随心所生的魔物,哪儿又有什么首领?无知小子!”
  “那前辈为何能打开心魔界?”华文昌紧追不放。
  “……嘿……”矮胖老人被呛住了,转了几个圈子,跺跺脚,终于下了决心,“告诉你又有何妨?是如来进心魔界之前,把出入心魔界的诀要教给了老夫!”
  “什么?”华文昌大惊。
  “别再问了!”矮胖老人怪叫一声,张着两只手,似乎华文昌要是再问就要冲上来堵住华文昌的嘴似的。
  “不问就不问。”华文昌笑笑,能知道这些,已经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以今日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往日矮胖老人的言行,华文昌隐隐觉得一身神秘的矮胖老人的真身已经呼之欲出了。
  “华文昌,老夫能说的都已告诉了你,你……”
  不等矮胖老人说完,华文昌便长揖到地,“还请前辈成全,打开心魔界。”
  “嗯。你既要去心魔界,老夫也该再点你一句。”矮胖老人哼了一声,“大小萝卜头,你像是学乖了,不再用逆天邪功,这也罢了……你手里的诛仙剑倒有几分邪门,只是凶煞之气太盛,抹煞了它的灵性,等你出了心魔界后不妨找个地方闭关些日子,好好揣摩一下,或许能……”
  矮胖老人有几分迟疑,华文昌身上还带着天刑金针中的阴阳二针,即便不用逆天邪功,与人争斗怕是也已先立于不败了,要是自己再加以点拨,却有些对不住李亚峰。
  “或许能什么?”华文昌心中一动。
  “能什么你自己想去!”矮胖老人冲华文昌翻起了白眼。
  “多谢前辈指教。”华文昌也不动气,转身四顾,轻轻叹口气,问,“前辈,华某这就往心魔界去如何?”
  “你急什么?老夫的清灵洞天可见不得心魔界里的那些东西,出去再说,出去再说……”矮胖老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一句,“此行你不妨带上王次仲,嗯,是了,你出去后再刺老夫一剑,老夫顺势给你送行。”
  “这是为什么?”华文昌明知故问。
  “笑话!”矮胖老人气鼓鼓地说,“你与老夫在清灵洞天中这一番叙谈必定使得王次仲心中起疑,老夫还不赶紧把他也一块儿送走?再说,与其让你小子令王次仲天天跟在老夫后面,老夫还不如什么都不瞒他了呢!走!”
  矮胖老人话音刚落,一阵绿光在华文昌眼前一闪,清灵洞天消逝不见,两人又站在了空中。
  “看,那不是来了?”矮胖老人一掌击向华文昌,华文昌匆匆祭出诛仙剑挡开,再透过矮胖老人身子闪过的地方定睛观望,果然,远处一道白光正向此地飞来,正是贤王王琦声。
  “看剑!”华文昌对矮胖老人刻意藏头露尾的姿态有些好笑,自己却也没有办法,看看王琦声马上就要飞到,轻喝一声,诛仙剑中宫直进,奔矮胖老人的左胸扎去。
  “哎呀!”矮胖老人像是没能来得及回掌,只把左手中指扣在拇指上轻弹,一道绿光激射而出,正打在诛仙剑的剑身中部。
  刚听矮胖老人夸赞了诛仙剑,华文昌对他说的“刺老夫一剑”只以为是让剑身擦着矮胖老人的身子过去,手上并未用力。但华文昌怎么也没想到矮胖老人射出的那道绿光竟然徒有声势,其实却微弱之极,根本没能挡开诛仙剑,只打得剑尖稍微偏了一点儿。
  “嗯?”
  华文昌心里奇怪归奇怪,但已经无法收手,只听“噗”的一声,诛仙剑竟穿胸而过,把矮胖老人刺了一个透心凉!
  “咦?”矮胖老人惊叫出声!
  怎么?不对?
  华文昌不知道这是不是矮胖老人在演戏,但心中莫名地一阵惊慌,升起了警兆,再抬头时,正看见矮胖老人一脸错愕。
  坏了!
  华文昌情知出了毛病,刚想回剑防备,却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蓦地传来,不及反应,诛仙剑已经脱手!
  “咄!回!”华文昌深知诛仙剑已是自己赖以安身立命的最后一件法宝,绝不容有失,那股大力虽然无可抵御,却忍住了捏起剑诀,念了最后两个字。
  随着召唤,诛仙剑疾退而回,华文昌的右手刚碰到剑柄,虚空之中那股大力却又猛然下击,把华文昌强压得往下坠去。
  “噗!”好像突然被天上的流星砸中了,华文昌全身都似乎被大力挤扁,一口血没能吐远,全洒在了自己的脸上。
  “怎么……回事?”华文昌大骇,连心中的念头都转得慢了,只看见空中除了暗夜星斗之外什么也没有,矮胖老人倒还在原处,却也抚胸不动,满脸悲愤。
  再一斜眼,华文昌发现,从远处飞来的王琦声已到了自己的身边,不过他显然也着了道儿,头下脚上地往下掉不说,竟似完全昏迷了。
  怎么了?是谁有这个本领同时暗算了自己和矮胖老人?
  还有王琦声,他潜踪隐形……说白了就是逃命的本事不是天下第一吗?怎么也……
  华文昌骤然被无影无踪的大力击中,身上压力一直不减,向下坠的势头也越来越快,眼看已穿过了高空的云层。
  忽然,从矮胖老人所在的地方传来了炸响,声音极大,却又不象震雷霹雳,仿佛是整个苍穹裂开了似的,咔嚓咔嚓一声追着一声,连续不绝。
  跟着炸响而来的是耀目的绿光,艳得吓人,华文昌身子被压住了不能动,把眼珠转了几圈,发现目力所及之处一下子都被绿光包住了……
  “他……完了?不可能……”华文昌心头一凉。
  华文昌对这绿光极为眼熟,在秦王地宫中逆天邪功走火,矮胖老人挺身和自己对峙的时候,他的护身神光就是这种颜色;刚才和矮胖老人交手之时,矮胖老人手上发出的也是这种光芒,虽然华文昌还没有参透矮胖老人的来头,但单看这天下独一份儿的神光炸裂成这个样子……矮胖老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事情只是发生在一转眼间,华文昌的念头还没再转,下坠的身子已经快要接近了地面。
  “啊!”华文昌心里的惊异一下子全都不见了踪影。
  --地面上的景色他是见过的。
  南海紫竹林!
  “跑了三千里倒跑到这里来了……好……”华文昌的脸上浮起了苦笑。
  这场无影无踪的暗算连矮胖老人也没能躲了过去,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暗中那人一鼓作气露面--露不露面倒也没什么所谓--想要赶尽杀绝的话,那自己是绝无幸免的可能;如果危机就这么过了,自己以这样一幅惨兮兮的样子掉下去没准儿正好砸到姜冉的头上,那比死也好不了多少。
  华文昌几乎在瞬间大彻大悟了。
  不过,显然华文昌注定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华……华文昌……逃!到……到心魔界……去!找如……来……老怪物他……是……”
  这是华文昌在彻底失去神智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耀眼的绿光之中,一个透明的气泡飘然而下,落到了华文昌的头上。
  华文昌没能看到,气泡巨大得很,不光裹住了他,还盖住了半片紫竹林……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生门里的死局
更新时间2004-10-16 9:12:00 字数:10608

 世间常有福地,只是凡人往往知其名而不见其实,比如方丈、瀛洲等传说中的海上仙山便是如此;还有一些,像普陀、峨嵋,虽然确实也有实地可以访察,但真正的胜景和秘密却都被人用术法遮挡住了。
  这其中有些是天庭的神仙在凡间的居所,有些却是道行高深的妖精的避世之处。不过,妖精总被天庭所算,更有天劫的顾忌,除非真正神通广大,又或者出于各种理由想要留在现实社会之中--前者姑且不算,后一类妖精绝非少数--比较起来还是“不在天地之间”的无定乡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大力王的阴山鬼国应该是一个特例,这固然是为了大力王本领高强,另一方面更与大力王和西方佛国的渊源深厚关系极大,天庭并非“不能”,而是“不便”插手。
  但天下还有一处所在也是天庭管辖不到的,这回却是真正的“不能”了:
  南海小虞山。
  “丢人!丢人!丢人到家了!鬼婆,要不是你及时出手,老夫今天恐怕就交待了!”矮胖老人一边大声说,一边连连摇头。
  “你这是说什么话,莫说你正在老身的小虞山,就是你跑到天边去了,以你我这多年交谊,老身还能真个看着你出丑不管不成?”答话的是一个满头银霜的老妇人,声音不大,略微有些嘶哑,大约真的是“上了年纪”,还有些絮叨。
  说着说着,老妇人忽然停住了脚步,把细细的手杖往青石台阶上磕了磕,慢慢转过头来望着矮胖老人说,“再者,在……他的手上吃亏,你还说丢人?”
  “这个……”矮胖老人语塞。
  “好啦好啦,你既然来了,总得到老身宫里坐坐,把事情说个清楚,也好让老身知道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老妇人干咳了几声,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又问,“那……伤了你的那人……真的是……他?”
  “打蛇专打七寸,能这么对付老夫的,除了那个老怪物还能有谁……”矮胖老人低声嘟囔了一句,抬起头来,望着身前蜿蜒盘旋的青石台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与华文昌料想的相左,矮胖老人并没有真的“完了”,但他这个亏却吃得极暴。
  事变之初矮胖老人弹出的那道绿光力量拿捏得正到好处,本来是足以将华文昌的诛仙剑顶开的,可无论是矮胖老人还是华文昌都没能注意到,绿光所经之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个小小的气旋。
  就是这个气旋差点儿要了矮胖老人的老命。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一线,而气旋却将绿光中的劲力差不多消了一个干净,这还不算,诛仙剑一剑穿心后,那个气旋居然顺着剑身直冲进了矮胖老人的体内!
  诛仙剑上的凶毒之气非同小可,矮胖老人不得不全力抗衡,一下子就把华文昌震飞,但华文昌视诛仙剑有如性命,怎么也没忘了收剑……
  就在诛仙剑离体之时,矮胖老人体内的气旋猛然炸裂!
  这么一来矮胖老人可就受不了了。
  矮胖老人千方百计地掩盖自己的身份是有道理的,他原本是天地间最大一个异数--他没有元神。
  若是换了旁人,哪怕只是一个刚刚修成的小妖,躯壳受损时只要遁出元神就是了,“兵解”后要是再有什么际遇,没准儿道行还不降反涨;可矮胖老人虽然形貌变化无常,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却从根儿上就经不起这种折腾。
  换句话说:一完,全完!
  矮胖老人未必怕死,但矮胖老人深知自己身份特殊,实在是不能死,死不得!
  所以矮胖老人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把本命灵光聚成了一个小球,只想保住自己神识不昧,其它的就都不管了--仅一个小小的气旋,竟逼得矮胖老人不得不散功保命了。
  华文昌挨的第二下重击,其实就是矮胖老人散功的结果,暗中那人并没有直接对他如何。但矮胖老人散功是何等的声势,若不是小虞山主人及时出手,华文昌首当其冲,却也必死无疑!
  至于矮胖老人,运气好了或许还能留下一命,只是元气也会大损,而且由于矮胖老人自身的原因,日后再想要修练回来是绝不可能的。
  好在小虞山主人与矮胖老人交情极深,及时赶到聚拢了矮胖老人散功时四溢的灵气,阻止了一场大祸。
  与矮胖老人极为相像,南海小虞山主人鬼姑神“鬼母”也是个既了得又怪异的人物。
  只是鬼母的来头却要比矮胖老人更大了许多罢了。
  --鸿蒙初始,盘古开天,浑沌不死,又有儵忽二帝,在万物未生之前,鬼姑神便已降世,她是死灵之祖,鬼物之宗,更是世间唯一的一个“天鬼”,神通之广无可估量。
  但鬼母秉承死气,生性淡泊,也不管凡人神仙罗汉菩萨,只和自己的十个儿子守定了小虞山,据称从未入世一步。
  此外,鬼母的架子恐怕比她的来头又大了三分。
  西方佛国曾与鬼母打过交道:观世音菩萨于南海普陀落伽山开设道场,传佛家三宝之时,如来曾派十大弟子同上小虞山告罪,哪知十大弟子连鬼母的面也没能见到,等了七天,才有一个婢女从小虞山鬼宫中传出来张字条,字条上只写了一个字:可。
  如此人物,天庭自然是更加的敬而远之了。
  不过,矮胖老人却知道鬼母并非真的“从未入世一步”,早在浑沌和儵忽二帝相争之时,鬼母便曾参与其中--矮胖老人与鬼母相交也是在那个时候。
  要不是这份交情长得差点儿没了边儿,鬼母也不会亲自出山伸手帮矮胖老人解危了。
  “鬼婆,你这小虞山……还有你这劳什子鬼宫,经营了这么多年头,就不能再弄得漂亮点儿?”
  一入小虞山,矮胖老人就把心放下了,及至到了山顶的“鬼宫”大殿坐下,也就已经回复了嬉笑怒骂的模样。
  “漂亮有何用处?老身邻居家里整日念的都是什么‘境由心生’,听得久了,倒觉得也有些道理。”鬼母把手杖放下了,轻轻击掌,早有婢女送上茶来。
  鬼母的话虽然说得不错,但亘古以来就有了的这座小虞山和鬼宫的确是少了一点儿排场。
  小虞山并不算太高,山势也没有出奇之处,唯一称得上“特点”的不过是自下而上的三千六百阶青石台阶,曲折蜿蜒,平滑如镜,还算看得出是非人力所能为之。
  山中点缀着不少房舍,是鬼母十个儿子的居所,山顶便是鬼宫,对于自己的住处,鬼母竟连个像样点儿的名字都没取。
  鬼宫由纯木造成,只有三进,规模不大,与其说是宫殿,倒更像凡间富贵人家的宅子,虽也高墙森然,但与鬼母的身份相比却实在差得太远。不过,若是哪个神仙到此细看,定然会咋舌不已:造成鬼宫的木材赫然全是柤稼柩树!
  柤稼柩树三千年开花,九千年结果,结果之后才算长成,高可达千丈。只是柤稼柩树枝干铺陈张扬,一株树上能用来造房的制材少之又少,要建成鬼宫的三进宅院,怕不得用了千株以上!
  神农谷凝翠崖上聚齐了天下灵物,柤稼柩树才只有两株;天庭中多些,加上三清境里的,也不过十数株;西方极乐世界据说有百株成园,可只有百世好人证了金身罗汉果才能一入……
  排场固然不大,但天上地下加起来,也盖不了鬼宫的一间房!
  这些事情矮胖老人自然知道,他说这些闲话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转开鬼母的注意罢了。
  不过鬼母是何等人物?矮胖老人王顾左右而言他可瞒不过去。
  “你又何必瞒着老身?”鬼母淡淡地说,“老身也糊涂了,没料到是他,这场危难怕是让你吃了大亏吧?”
  “鬼婆,你用不着担心!”矮胖老人见揭破了,脸色一变,却大大咧咧地挥挥手,“就算损了三成修为,老夫也不见得就怕了谁!”
  “是啊,是啊。”鬼母剧烈地咳嗽起来,“别人……你是不怕的……”
  “鬼婆,你……”
  不等矮胖老人再说,鬼母疲倦地笑了笑,“你知道,老毛病,不碍的……你还是先说说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又出来了?”
  “老怪物还没出来,顶多是翻了个身……”矮胖老人叹口气,“可他这一翻身,把你也引了出来……”
  “是逆天邪功留下的祸患?”鬼母又问。
  “不是,恐怕是老怪物的那半个传人在作怪……要真是逆天邪功,老夫今日也坐不在这里了!”矮胖老人摇摇头。
  “那还好……”鬼母有些欣慰,“只要逆天邪功……”
  “鬼婆,你还不知道,已有人练到了逆天邪功的第六层!”矮胖老人脸色凝重,“两千年前你就说老夫是杞人忧天,可如今怎样?”
  “什么!”鬼母大惊,一口气没上来,又开始咳嗽。
  “好在他还知道利害,不敢再用逆天邪功,否则早就大势已去了。”矮胖老人接了下去,“但等到华文昌知道了逆天邪功的好处,怕是肯定会用,老怪物再次出世的日子已经近了……”
  “这……”鬼母面上虽未显出慌乱的神色,但语调也骤然紧张了起来,“前几日有人来找老三,老身就觉得奇怪--他一个小辈怎么能摸上老身的小虞山?却原来真是要出事了!”
  “有个小辈来了?”这回轮到矮胖老人奇怪了,“是谁?”
  “小辈的名字老身懒得知道,只听老三说是天庭和那个什么无定乡开战,替妖精来求援的。也不知道那人有什么本事,竟然说动老三想去看看,老身不准,那人便赖在了老三家里……”
  “那会是谁?有谁还知道小虞山的所在?”矮胖老人纳闷起来,“鬼婆,你把那人叫来,老夫要见上一见。”
  “也好。”鬼婆点头,“既然他……他要出世,老身也无法置身事外,你又是老身那几个儿子的义父,该如何做,你作主就是。”
  “鬼婆,你别小看无定乡,你可知道老夫又收了个徒弟!若是他那里有了眉目,当年的祸患没准儿可就能了了!一了百了!”矮胖老人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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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胖老人之所以看重无定乡是为了自己的徒弟李亚峰,可李亚峰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竟就这样传到了鬼母的耳中?
  从未从“辈分”上想过拜矮胖老人为师的意义的李亚峰现在已经有点儿自顾不暇了。
  华文昌脱走无定乡后,灵宝天尊点醒李靖出兵强攻诛仙阵,李靖却派了李亚峰统领东路十万大军,这二者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强迫的意思,具体到李亚峰身上,虽然百般的不情愿,但也只好一头扎进了黑雾之中。
  “帝君……”哪吒把声音放得极轻,想要再询问什么,却被李亚峰一句话就堵了回去。
  “我是头儿,听我的!如果你不想就这么死了的话!”
  “我……”哪吒把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又憋了下去。
  李亚峰恨透了李靖--要不是李靖,自己应该正在上空看天庭的笑话,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倒霉?
  顺带着,李靖的儿子哪吒也让李亚峰越看越不顺眼:这一路上哪吒抢着说话都十几二十次了,自己真该先治他一个顶撞上司的罪名!
  哪吒却比李亚峰还要窝火,堂堂的三太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份儿气?
  不过,哪吒还是忍了,他把李靖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绝不敢离开这位“文昌帝君”半步。
  刚进诛仙阵时的教训让哪吒学乖了。
  东路的十万天兵还没真正战上一场就少了三分之一。
  这固然是因为诛仙阵的险恶,但若要追究起来,事情却是坏在了邓伯温、辛汉臣、张元伯、陶元信四将身上。邓、辛、张、陶原本是增长天王部下,增长天王被花七所杀,四将早存了为报仇成仁的心思。李亚峰这个监军兼东路兵统领若是下令冲杀,四将必定奋不顾身,可李亚峰却严令不得变阵,甚至眼看着四周鬼兵离本阵不过三尺也不得出战,这让四将怎么受得了?
  首先冲出去的邓伯温,邓伯温和妖精之间的仇怨可不仅仅是增长天王这一宗,老将闻仲手下的雷部五将之中被猴八紫焰邪雷吞没的邓忠就是邓伯温的亲哥哥!
  邓伯温一冲,辛汉臣和陶元信也都炸了,跟着就各领本部人马杀了出去。
  所以,严格说起来,这三将死得并不冤枉,甚至……还有点儿活该。
  相比之下张元伯就倒霉透顶了。四将中张元伯的脑子多少比其它三位好使一点儿,虽然也有不惜性命报仇的念头,却没打算把太乙浑天象大阵也给搅浑了--事实上,张元伯对李亚峰不得变阵的命令还是深以为然的。
  不过,势比人强,张元伯等于是让手下的天兵给裹到外面去了,再加上四将情同手足,既然已经杀出,张元伯也就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死得轻如鸿毛。
  平心而论,邓、辛、张、陶四将忠勇有余而实力太欠,加之轻敌冒进,搅乱了太乙浑天象大阵,差一点儿让整个东路大军陷入绝境,连“求仁得仁”都算不上,但其中的张元伯倒还值得称道--张元伯在横下一条心杀出的同时,给李亚峰、孟章神君、哪吒以及紫阳真人等传音告罪了。
  “末将四人乱军法度,合当万死,但求能亲手诛妖一二,以谢天王知遇之恩!”
  虽然张元伯最终连一个妖精也没能杀成便死在诛仙大阵中,可他这一句话却救下了七万天兵。
  李亚峰临时受命,这十万天兵是根本调不动的,李靖更不会把兵权真的交到李亚峰的手里,实际上作主的还是原来四方神中的青龙:孟章神君,李靖这还不放心,干脆令自己的儿子哪吒也到了军中;出于同样目的,灵宝天尊也派了紫阳真人随军听用;再加上一个葛天师,还有原本军中各处的河汉诸神,东路大军几乎称得上是四路中实力最为强横的一支。
  若是诛仙大阵无人主使,单凭这东路十万天兵,没准儿真的就能攻破。
  但诛仙大阵虽然是华文昌设下,却不是离了华文昌就不能动了--在上空灵宝天尊和李靖看到的阵法大变其实正是李亚峰随口胡说出来的“诱敌之计”。
  至于阵中极盛的阴气,也不过是因为主使之人换了南宫飞燕这个女子罢了,对于阵法本身并没有丝毫的影响。
  这一点,除去天师葛洪和李亚峰之外,直到邓、辛、张、陶四将冲出之后才真正被其他人察觉。
  初时天兵仗着太乙浑天象大阵暗伏诸般天象,合天地变化之大全,内蕴无边正气,不受邪魔侵扰,诛仙大阵中配合五行四相诀要相生的杀气、魅惑种种法门都不得而入,是以天兵所见的只是阴风呼啸,鬼兵疏忽来去,本身并不受害。可一旦邓、辛、张、陶四将率部下冲出,太乙浑天象大阵便乱了,四下里也跟着变了景致!
  太乙浑天象大阵变乱,正气金光一敛,阴风骤然紧了,转眼间,阴转为昏,昏凝为黑,一下子浓得伸手不见五指,耳边除了鬼哭就是惨叫,十万天兵顿时人人自危,各自抽出兵刃防身。
  更有些天兵慌了阵脚,只知道把兵刃挥舞起来护身,却碰到了四周的同袍,在黑暗中演成一场自相残杀的混战。
  这只是个前奏……
  黑雾之中阴风不停,风里又凭空出了百万兵刃,但一及体便一化为百,百化为万,立时就是个万刃齐攒的局面,别说是普通的天兵,差一点儿的天将也无法招架,四肢身躯瞬时化为齑粉。
  只不过一刻功夫,阴风里上万天兵尸骨无存。
  如果没有张元伯的提醒,单是诛仙大阵的这第一变:“风吼万刃”,就足以葬送整个东路大军。
  张元伯传音一到,葛天师首先脱口惊呼,“不好!”
  及至阴风一盛,葛天师已在锦囊之中掏出了七张定风灵符,向四面洒出,但诛仙大阵中的杀气足以镇压灵符威力,定风灵符的金光射出不到百丈就黯淡下来,连一半儿天兵也没能护住。
  趁着定风灵符把诛仙大阵的阴风一镇,紫阳真人跟着出手了。紫阳真人为金丹派南宗之祖,在天庭只是个文臣,并没有什么太像样的法宝,不过,他拿出来的却是救命的东西:金丹。
  紫阳真人的金丹有个很简单的名目,叫做“恶死悦生丹”,这原本只是为了度化凡人成仙所用的,神仙吃了只能清心醒神,但对于现在昏了头的天兵来说倒正好对症,数百粒金丹飞射而出,在空中互相碰撞溅飞,丹香镇压住了杀气。
  哪吒也帮了一个大忙,事关紧急,哪吒顾不上面子,把风火轮祭了起来,在孟章神君令下,天兵各部将官以本身三昧真火助长风火轮的火势,荡涤阴风,这才让陷入忙乱危局的天兵重整队形,又排出了太乙浑天象大阵。
  太乙浑天象大阵一成,阴风顿时收敛,等各部清点损伤报上来时,天庭众将都傻了眼--不过是片刻功夫,十万天兵折了三万有余,伤者无数,天将之中除去邓伯温、辛汉臣、张元伯、陶元信四将之外,另有七人下落不明!
  待孟章神君想起李亚峰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挂名的东路统领正跌坐空中,脸上渗出汗珠,“文昌帝君府管家”手里拿着一口金刀,如临大敌般的站在旁边护法。
  天兵阵外,一团白影飞快地绕着圈子,白影所到之处,黑雾纷纷散开,雾中的鬼兵像是对白影极为忌惮,都哀叫着跑向远处。
  最后,白影又围着天兵阵势兜了两圈,投回了李亚峰的身上。
  这一下让众人都有些脸红了。
  回想刚才李亚峰千叮万嘱不得变乱太乙浑天象大阵的阵形,再想想诛仙阵里的阴风黑雾奇迹般地没有愈涨愈烈……这恐怕未必就是因为紫阳真人的金丹和那一片三昧真火,反倒是被当成摆设的文昌帝君出了大力。
  等到李亚峰收功,天兵自孟章神君以下,都对李亚峰刮目相看了。
  然后,李亚峰的命令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执行--近七万天兵保持着太乙浑天象大阵的队形在黑雾中缓缓行进……
  “帝君,这诛仙阵究竟是何路数?”虽然哪吒刚碰了钉子,但天兵已经摸黑前行了两个多时辰,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孟章神君终于忍不住也来碰钉子了。
  “路数……”李亚峰不好对真正握有军权的孟章神君发泄邪火,苦笑一声回答,“孟章神君,咱们是自投罗网,哪儿还有什么路数……”
  刚闯进围绕无定乡的黑雾李亚峰就认出来了,这个所谓的“诛仙大阵”实际上就是脱胎于自己的“越王八剑图”!
  李亚峰暗中长叹不已,要是早知道了这些,再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或许真的能够破解阵图,冲出一条活路,但如今却已经晚了三秋!
  自己所领的大军由东方入阵,正好闯进了阵法的休、生两门,本来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之中开、休、生是为“三吉”,满可以让天兵全身而退的,但自己却有一个颠倒五行的嗜好,每每在生路中伏下死着。华文昌就是自己,肯定已经在五百年中把这个嗜好发扬光大……换句话说,现在自己所处的,正是诛仙大阵中最凶险的地方!当然,要只是自己一个人,那倒不会有什么关系。
  可还有这么多天兵天将呢!
  除非自己狠下心来,让五鬼齐出……想到这里,李亚峰摇了摇头。
  “帝君这是何意?”孟章神君一愣,李亚峰带着天兵在诛仙阵中走了这么久,虽然完全没有破阵的迹象,但却没再碰上什么陷阱,这至少也说明了他识得阵法,怎么现在倒说没什么路数了?
  “反正诛仙阵我是破不了的,”李亚峰摇摇头,“我看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到处走走,当散步了。”
  “你!”哪吒听了这话,再也憋不住了,这就想要发火。
  “小将休急。”葛天师过来打起了圆场,“本来便是我们小瞧了无定乡中的妖孽,这诛仙阵又奥妙无方,却怪不得帝君。再说,帝君所为原有深意,小将莫要把帝君的游戏之语当真了。”
  “什么深意?啊……”哪吒被葛天师一阻,火气消了几分,细一想,明白了。
  天兵刚在阵里吃了大亏,军心浮动,肯定也有不少以为此战必败的,若是在刚才战败的地方停留不动了,恐怕士气会一直消沉下去,行军离开原就是理所应当;而且太乙浑天象大阵已经重整,多少算是有了对抗诛仙阵的办法,经过这一阵行军,天兵也应该有所振作了。
  李亚峰却并不知道哪吒又一次对自己刮目相看,他心里一个劲儿地在犯愁。
  纵然是还用不上颠倒五行,诛仙阵的变化也绝不止这么一点儿,若真从越王八剑图中想开去,阵中四方合计,应该有八名道法精深的妖精作为“阵眼”--要不然就是“阵胆”,反正得有这么八个人凑出越王八剑的数目--出来讨战,而自己的东路大军至少也要摊上两个。而到现在还没有人出来的原因只能是……主持阵法的人已经认出了自己!
  “退一万步,就算无定乡里的那些叔叔阿姨们不忍心出手对付我,看见我带兵进来也得找我问个清楚……要是田鹤已经回了无定乡,知道了我身陷诛仙阵也一定会把我在天庭‘卧底’的那套说辞搬出来,这就更得好好问问了。再加上华文昌又不知道为了什么离开了无定乡,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可要是他们真的来找,不用说,先得灭口!那这六万余天兵非死不可!还不动手……只能是等对付完了其它三路天兵再集中过来,省得有人漏网……”
  李亚峰越想越是心惊,经过前日五万多天兵死在紫焰邪雷之下的一场大战, 他可不愿再有同样的事情重演了。
  只是,李亚峰却毫无办法。
  刚才大乱时,李亚峰就想要尽力保住天兵,这才把收服在自己体内的五鬼中的白鬼放了出来。原本李亚峰是打算五鬼齐出的,但却发现四周的黑雾之中全是鬼兵,而自己的五鬼据说已经成了“天鬼”,虽然当初机缘凑巧弄得五鬼至今还是无智无识,可除非是这些鬼兵都修成了天鬼大道,否则绝都没有不怕的道理,一试之下果然如此,李亚峰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但这只能在诛仙阵中保住自己,如果用五鬼主动出击,怕是诛仙阵的“阵胆”就要找上门来了。
  虽然自己大可以让孟章神君、哪吒他们对付阵胆,甚至也可以用太乙浑天象大阵转守为攻,可这么一来,诛仙阵八成就会被破--那无定乡岂不是遭殃了?
  在李亚峰看来,与其让无定乡被天庭攻破,倒不如天庭倒霉更好--当然,那也不是什么不错的主意。
  李亚峰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上天的时间还不算太长,竟然就面临了最不愿意面对的抉择:
  就这样等下去,天庭的四路大军绝无胜算,到头来自己这东边一路恐怕剩不下一个活人。
  让五鬼齐出,破诛仙大阵,无定乡就会生灵涂炭,要是李靖在外面看清了形势,令百万大军一起掩杀,那就更加糟了天下之大糕。
  “帝君,某适才见帝君有……法宝可以克制诛仙阵中的鬼兵……不知……”看李亚峰不再说话,孟章神君居然刨根问底了。
  “没有!”李亚峰正想着心事,被孟章神君这么一问,差点儿没蹦起来。
  “没有!没有!”李亚峰连声否认,“法宝我有几件,可就是没有驱鬼的!啊,对了,要说画符驱鬼看风水,那还得是茅山道士张天师……噢,咱们这儿没有张天师,那什么,葛天师也凑合了。葛天师,是不是啊?”
  李亚峰一急,满嘴的胡说八道,光是“画符”、“驱鬼”还好,后面还跟了一个“看风水”,饶是葛天师涵养极好,也给气得不轻。
  “老道这张脸皮是算不得什么,但帝君如此说话,恐怕日后不好与三茅真君、张道陵几位见面吧?”葛天师连脖子根都涨红了,气哼哼地说。他可没有想到自己刚给李亚峰说了话,李亚峰却还这么冷嘲热讽。
  李亚峰这才想起来,天庭里还真有一个“茅山道士”--三茅真君就在北路大军中呢。
  “见面不见面的,先活着出了诛仙阵再说吧。”王信冷冷地把话接了过去,给李亚峰解了围。
  “文昌帝君府管家”这个头衔实在算不得什么,王信在东路大军之中是“人微言轻”,要不是刚才给李亚峰护法时那一幅“忠心耿耿”的模样赢得了不少赞叹,不管说什么恐怕都不会有人听得进去。
  只是这句话却重重地敲在了众人心上了--诛仙阵果然有神鬼莫测之机,两个多时辰行军下来周围除了黑雾还是黑雾,哪怕无定乡中的妖精并不来犯,要怎么才能脱困?
  事实上,孟章神君、葛天师等人经多见广,已经看出了李亚峰刚才放出的那团白影似乎有些古怪,真要追问下去,李亚峰也不会好受;但经过李亚峰的胡说和王信的搅和,众人的心思也都转开了,而且,“天鬼”何等了得?众人可不敢相信李亚峰真能御使天鬼,只当是自己花了眼想岔了。
  “难道帝君真的没有破阵之法?”哪吒脱口问了出来--经过几次反复,哪吒已经从心里佩服起李亚峰来了。
  “……”
  李亚峰默然不答。
  “有太乙浑天象大阵,哪还怕妖孽猖狂?你,休要乱我军心!”孟章神君被王信的一句话说得心都凉了,这才反应过来,对王信怒目而视。
  “老大,该死的救不下来,我看咱们还是想法子溜了吧,你不是还打算偷进无定乡来着?现在可是已经进来了……”
  王信没搭理孟章神君,把脖子一缩,冲李亚峰传音说。
  李亚峰苦笑了一声,心说,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
  同一时间,无定乡珊瑚集,诛仙大阵总枢法台。
  “飞燕侄女,此人就是你的干弟弟?”
  四周共有十六面两人多高的水晶大镜,镜中清楚地映出诛仙大阵各处战况,但大力王却把目光死死定在了映出李亚峰侧影的一面上。
  “是,他就是亚峰。”南宫飞燕虽然没忘了随时观察镜中人事,可也把更多的注意给了显示东方的四面。
  望着水晶大镜里的李亚峰,大力王良久没有说话。
  “大力王,你看,诛仙大阵由我家侄女主使,似乎比那个什么华文昌还要高明三分呢。妾身原以为天庭大举进犯,少不了还要再忙上一场,哪知道连妾身出场的机会侄女都舍不得给,这就快要拿下了。”
  对南宫飞燕的心事早有察觉,狐六笑吟吟地开口打岔。
  “不错,飞燕侄女此次可说是立了大功。”大力王微微一笑,扫视一圈,也赞许起来。
  天庭派四十万大军分四路强攻无定乡的计划到现在已经破产了一大半……
  西路的十万天兵由白虎监兵神君统领,天师邱弘济、木德真君辅助,又有刘俊、毕宗远等天将,看似实力不弱,其实却是四路天兵中输得最为窝囊的。
  最初诛仙大阵西门的两名阵胆是玉鼎、玉罄两兄弟,后来天下群妖望风来投,各门早都换了人,唯独玉鼎、玉罄的合击功夫占着天下一绝,便没有更改。但前日战场之上玉罄死在清虚大帝手中,玉鼎又心疼得发了疯,这让整个无定乡都红了眼,但凡有点儿本领的,纷纷抢着要守西门,好给玉鼎、玉罄兄弟报仇出气。
  最后猪三站了出来,还拉上了没来得及赶回迷花谷的刀四,群妖这才没了脾气--碰上了这两位,天兵再多来十倍也不在话下。
  结果和群妖料想的一样,连一点儿悬念也没有:
  刀四仗剑,无视所有天象变化,天雷约等于放爆竹,径直闯进,当者披靡。
  猪三直接找上了监兵神君,白虎对犀牛,犀牛胜,“阔口吞天”还顺便吞了一个邱天师。
  只一顿饭的功夫,天兵的西路大军冰消雪化。
  这一仗,诛仙大阵几乎没能用上。
  但在南路,诛仙大阵却大显神威。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诛仙之阵
更新时间2004-10-24 15:11:00 字数:10498

 
  南路天兵的统领是朱雀陵光神君,张天师和火德真君随在军中。
  这一路天兵对上了花七和萧有。
  花七自从上次碰上了清虚以后就诸事不顺,这一次也是一样--花七的原身是木芍药,草木成精最怕的就是火,却正赶上了四方神中以放火成名的朱雀外加一个火德真君。
  这是无定乡中所有人的疏忽:八卦定位,正南属离火,原本不该让花七去守南门。
  但花七成名的法宝是虹霓锦,那是花七专为了克服本身弱点才练成的,虹霓锦一抖便有碧波万顷,正好克制火攻。众人先入为主,都忘了虹霓锦破了一个洞,已经被花七给扔了。
  另外,天庭的四大天师中,以张道陵的修为最是精深,虽然未必能真的胜过了上古异兽饕餮成精的萧有,却也仗着一口桃木剑与萧有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这就让花七不得不以己之短攻人之长了。
  自古以来,斗法就是斗个相生相克,陵光神君干脆显出了朱雀本相,配合着火德真君竟把花七逼得极为狼狈。
  只是花七也不是个任人欺侮的,火德真君的三昧真火还奈何不了她,所怕的只是朱雀口中喷出的本命神火而已,花七一边四处游走,一边伺机回攻,连着几击却都被火德真君接了下来--事实上,若是花七用出了花情心法,想要挽回颓势也并不太难。
  偏偏火德真君本事不怎么大,一张嘴却不知深浅,也听说过“海山八妖”里的绣山万藤相思子有一招叫做花情心法的,看着花七东躲西藏,似乎左右支绌,忍不住开口讥讽起来。
  “你小小一株木芍药还敢与天争锋?把你压箱底儿的花情心法也拿出来啊,看我烧得你不敢见人!”
  “就凭你这个秃头?”花七哪儿把火德真君放在眼里了,冷冷一笑,一语双关,揭了火德真君的疥疮。
  火德真君相貌奇丑,本来神仙自可变化,也从来没人说过什么;只是火德真君一生与火打交道,烟熏火燎,头上早就寸草不生--要变出头发来当然不难,但再生火,若不留神还是会被燎没了,干脆就省了这份儿麻烦,这时嘲笑花七不成反又被笑,一下子恼羞成怒。
  人一急就会误事,火德真君被花七气得半死,早忘了旁边还有个什么太乙浑天象大阵,回身招手,对阵中自己的彤华宫所属的火部众神和万名天兵大喝,“给我烧死这个妖孽!”
  火部众神不敢违背火德真君命令,加之南路天兵统领陵光神君又不在阵中,只得纷纷带兵出阵,把火具祭起,一同放火围堵花七。
  这场火烧得可够厉害了,火弓火箭、火枪火刀搅起半天火红,更有火龙盘旋,火马奔腾,火鸦飞噪,火鼠乱窜,四下里全是天火,竟把花七逼得无处可躲了。
  花七刚讥笑了火德真君的秃头,也上了倔劲,不肯食言而肥用出花情心法媚惑火部众神,心中打算好了拼着被天火烧身也要出气,居然什么都不顾了,合身冲了上去,直扑火德真君!
  正在此时,诛仙大阵突然发动。
  诛仙大阵第二变:冰雷漩风!
  四周的黑雾中猛然间风雷大作!这与东路天兵遭遇的阴风不同,风是寒风,吹得人从骨髓里冻出了冰碴……寒风一起,阵中的火势一下子就小了八分;那雷也是冰雷,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击了出来,所到之处立成冰山,往往把天兵封在冰中,冰山再被雷击,碎块合着天兵血肉四散飞溅,凡被击中的天兵天将,浑身热血又化为冰,如此循环往复不绝。
  火部众神猝不及防,大半都被冰雷击中以至碎尸,其余的也让乱飞的冰块送上了西天,满天火具之中,块头大些的火龙火马都让冰雷灭了声势--火龙被拦腰截成了几段,火马也被封到了冰山里,转眼便成碎片,唯独还有些火鸦、火鼠,失了主人,在空中嘤嘤悲鸣。
  刚才火部众神和万名天兵骤然离了太乙浑天象大阵去放火,剩下的天兵来不及变队,阵法也乱了,同样赶上了寒风冰雷。
  有几名修为高些的天将一开始还能挡上几击,大呼“陵光神君快回!”但普通的天兵却没有这份能耐,只见空中的破碎的冰山和尸骸越来越多……又过了一会儿,寒风竟把这些已说不清是冰块还是碎尸的颗粒聚成了龙卷,腾天而上!
  仅一弹指,龙卷风便有数十人合抱粗细,在天兵大队中呼啸摇摆着四处游走,一股澎湃大力从中激荡,风势浩大,把四周的天兵不住的吸入其中,而风窝顶上,雷声依然震响,在龙卷之间窜动。
  忽然,伴着一声霹雳惊响,龙卷风由一分二,由二分四,转眼就跳出数十,于天兵队中肆虐起来,纵然是本领不低的天将也无法当龙卷之威,往往一声惨叫还未喊完,便再也没了声息。
  至于陵光神君,他并非不想回救天兵大队,寒风冰雷一起他就知道不好,早弃了花七打算回头重整天兵再次列阵。
  但已经来不及了……
  “神君何处去?在下萧有有礼了。”随着话音,萧有笑眯眯地摇着折扇缠了上来。
  --天师张道陵比陵光神君聪明得多。
  华文昌创诛仙大阵的诀要来自越王八剑图,而越王八剑图又是从七星剑阵中脱胎而出的,身为四大天师之长,张道陵于此道可说是精通,竟隐约看出了些脉络。
  只是张道陵越看越是惊讶:阵图之学首在一个“奇”字,奇中虽然有险,可惟有出奇方能制胜,自己从南而入只窥一斑,却已经明白诛仙阵实在是把“奇”做到了极致,绝不可轻侮。
  向来天庭摆阵不易出奇,那是因为天庭的威仪所系,总得堂堂正正,是以太乙浑天象大阵的秘诀只是在“浑天象”三字,浑杂诸般天象乱人耳目,这样的阵势用在强攻上虽无不可,却还是擅于围困、防守,实乃王道。
  但妖精摆阵恐怕就不会在乎什么“王道诡道”了,换言之,诛仙阵一旦发动,恐怕会天愁地惨!
  张天师清醒得很,他知道李靖下令凭着太乙浑天象大阵与诛仙阵抗衡是最好的主意,可这一次四方强攻却太鲁莽些了:
  原本在外摆下太乙浑天象大阵的天兵是一百二十万,令那座大阵出击才是正途,但没了在外围困的天兵,怕是拦不住道行高深的妖精逃走;这么一来,强攻的胜机便在于四路天兵以大阵合围。
  张天师压根儿就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先不说张天师心里对东路的统领李亚峰还存着怀疑,就算大伙儿同心同德,也得四路天兵都能辨清了诛仙阵中的八卦方位才行。
  张天师心知连自己都不敢说能在诛仙阵的死路里找出活路来,其它几队天兵更是想都不要想。
  但这种丧气话张天师一来羞于出口,二来就是真的说了,别人怕是也不会信--再者,张天师不傻,早看出来这次天庭攻打无定乡之战中有太多的猫腻,一开始就打算只明哲保身。
  所以,在南路的太乙浑天象大阵阵形不乱的时候张天师还强打精神应付着,可等火德真君一叫火部众神帮忙,他就先贴边儿溜了,甚至连一个人也没提醒,反倒把正和他打得高兴的萧有吓了一跳。
  张天师溜走,萧有发了一会儿愣,紧跟着就找上了陵光神君--诛仙大阵阵胆的职责所在便是吸引修为最高的天将直到阵法发动,之所以要八人,是为了在四方占足了阵法中的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这八人事先以一滴精血为祭,和诛仙大阵能声息相通,非但不会为阵法所陷,反能借阵中法门把一时伤不了的天将置于死地。
  阵法发动之后,萧有进退自如,满天冰雷仿佛长了眼睛,都绕着他走,寒风吹到身上变了煦风,举手投足间甚至配合上了诛仙大阵的法力,召得冰雷盘旋,寒风狂卷,而阵中的凶煞之气也充溢心胸,想要留情也不可得。
  对比之下,被萧有三两式就逼得手忙脚乱的陵光神君就实在让人泄气了。
  尽管陵光神君看着十万天兵的惨状恨得额筋浮胀睚眦欲裂,但却已自顾不暇。陵光神君本是四灵中的朱雀,一身本领全在火上,冰雷寒风一起已不敢再现本相,赶紧回复人形,怎奈虽然本命神火放出得少了些,也能溶了冰雷保住自己不受害,但对手萧有的每一式中都牵动万千冰雷下击,神火消耗之快依旧无以复加,每想要脱身而逃又被萧有一一看穿,在逃路上飞来更多寒冰。
  更让陵光神君心寒的是,萧有似乎并没打算杀了他,脸上也一直笑嘻嘻的,摆出来的竟是不惜花上数日也要“冰雷熄神火”的架势--等本命神火被冰雷彻底浇熄,陵光神君势必现出朱雀的原形,到时神智仍在却法力全无,那岂不成了妖孽的玩物?
  陵光神君再回头看看,原本自己所带的十万天兵的所在之处只剩下了数十股龙卷风,似乎没有了一个活人……
  陵光神君突然明白了。
  自己眼前这个对手刚露面时虽然功力不弱,但绝不像现在这样强横,这是借了诛仙阵的力量!
  怪不得精通阵图之学的张天师竟然一早悄悄溜走了!怪不得他一进诛仙阵就神色古怪!他是早就料到了会有如此结局!
  “张道陵--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这是身为四灵之一的陵光神君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骂人,当声音远远传开,被张天师听到的时候,陵光神君已经散了全身真气,听凭数百枚冰雷打中,被炸成了点点飞灰。
  另一边,花七早已把火德真君的头颅拎在了手上。
  随着诛仙大阵发动,即将烧到花七身上的天火便被激射而出的冰雷完全熄灭,花七的纤手也扣到了满脸惊骇的火德真君的咽喉。
  火德真君还没来得及后悔,脑袋便让花七硬硬地扭了下来,鲜血没喷出三步已结了冰,元神也消逝在寒风之中。
  陵光神君死时,花七的满腔恨意早顺着横扫天兵的龙卷风吹完了。
  再扫了战场一眼,花七和萧有对视点头,同时向后飞遁不见。
  寒风中,点点天火像鬼火似的幽幽闪烁着,映在四周还在满天乱飞的碎冰残肢上,反射出血色的光芒,就在这阴阴沉沉的愁惨世界里,渐渐的,连呻吟哀嚎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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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执明神君率十万天兵由北路进犯无定乡,但大军刚进黑雾不过三里,执明神君就下令停军原地戒备了。
  执明神君是天庭中出了名的老成持重,如果不是此次强攻要由四方神各自带队,无定乡中敌情不明,他原是打算坚辞不就的。
  既然推托不掉,执明神君便向李靖提了一个条件:所领的天兵必须是他执明宫中的子弟兵。
  天庭之中的天兵各有归属,虽然也有例行的大操演,但平日里都依附各部主将,这是为了天将们都有各自的职守,上下同心自然容易办事,再者精兵分散各地,纵然有几个天将谋反,也成不了太大的气候;可一旦遇到这一次的大战,其中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
  且不说天将彼此的不合往往导致各部之间的合作一个照顾不到就会出问题,单是主将阵亡后他下属的同仇敌忾便已经让李靖这个主帅大挠其头--前日雷部五将舍身相救雷神闻仲,结果弄得五万余天兵全军覆没便是一个例子。
  在李靖心中,趁着华文昌不在以四十万天兵强攻诛仙阵并没有太大的胜算,所以他借着“哀兵必胜”的旗号把战死的增长天王和广目天王的部下插进了出战的军中,反倒把四方神的部下以押运粮草的名义调回了天庭。
  这么一来,若是万一战败,损失的大多是些只想着报仇的很难使唤的兵士,纵然四方神中有几个死在沙场,他们的部下也都不在军中,不会影响指挥和士气。
  作为主帅,李靖如此下令自然是为大局着想,实在无可厚非,可李靖自己知道,一旦诛仙阵的混乱是无定乡故意摆出来的诱敌之计,这无疑就是把四方神推向了死地……
  李靖打定了主意:四方神如果出事,等无定乡之战了结,自己便自杀赎罪。
  但数百天将之中很少能有看出李靖心思的,反倒一致夸赞“大帅”心存仁慈,把那些成天咋呼着报仇的兵卒派了出去,不光给了他们报仇的机会,还让大伙儿也落个耳根清静。
  四方神中的孟章神君、监兵神君和陵光神君则更是感激李靖体恤下情,少派子弟兵,为他们保存了实力。
  只有执明神君看出了李靖眼中的那一丝愧疚。
  执明神君并不相信四方神以四十万天兵之威,再配合四座太乙浑天象大阵出击还会有败战的可能,可他从来不想冒险。
  李靖把要求照准时的复杂眼神让执明神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难道无定乡的诛仙阵真那么凶险?
  于是,执明神君在慎重上又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这让北路天兵成了诛仙大阵中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诛仙大阵北方的两名阵胆是黑虎和猴八--之前猴八被紫微大帝的玉如意打中后心,受伤不轻,但华文昌在临出无定乡时留下了治伤的灵药,猴八如今已经痊愈;尽管华文昌没能有机会对症下药,猴八的道行折损不小,可是刚用紫焰邪雷杀了五万天兵的猴八爷嚷着要在诛仙大阵中占个位置,那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因为猴八和黑虎都是出了名的急性子,无定乡群妖都没能料到北方战局之始却是四面中最晚的。
  在大力王严令之下,群妖都不敢再乱进诛仙大阵添乱,而八名阵胆也在珊瑚集中的南宫飞燕的严密调度之下行动。
  等到南宫飞燕确认了执明神君完全没有让北路天兵深入诛仙大阵的念头,只得令猴八和黑虎诱战的时候,西门的战事已经结束。
  四方神是天下四灵所化,彼此之间互有感应,执明神君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白虎监兵神君的死讯,这让执明神君在痛心之余更加慎重起来,无论猴八和黑虎怎么叫骂,就是不离开太乙浑天象大阵出战。
  用执明神君对随军的三茅真君讲的话说,“敌所欲者,即是我所不欲。”
  而猴八和黑虎却也无法闯入太乙浑天象大阵之中。
  黑虎是明显的道行不够,他运足了十成真力把阔口板门刀投入天兵阵中直取执明神君的心窝,声势虽然惊人,但却透不过太乙浑天象大阵在路上布下的雷网。
  猴八手中的长棍是用玄乌铜打造的,也算是件宝物,自然不能像黑虎那样随便扔了出去,而他最有力的法宝紫焰邪雷又在前日被紫微大帝收走了,所剩下的手段便只有硬闯太乙浑天象大阵了。
  这时猴八与他的几个兄弟之间的差距便看得清楚起来了。
  猪三和刀四在天庭的太乙浑天象大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但猴八却只闯进阵中不过数十步便被天雷和罡风轰了出来,连天兵都没能打死几个,弄得猴八一时锐气全消。
  这固然是因为被紫微大帝击伤而带来的后果比猴八预想中的似乎严重得多,另一方面,猴八的本领在性质上比猪三、刀四等的确还差了一个层次--猴八早也明白,所以才会去练什么“紫焰邪雷”。
  而执明神君所率的天兵又是他亲手带出的,上下同心,虽然三茅真君、水德真君等天将对执明神君明明是来强攻的却采取了坚守不出的做法颇不以为然,但也毫无办法--十万天兵齐心用命,把太乙浑天象大阵守得像是一座铁桶。
  这让南宫飞燕不得不叹着气改变了策略,命鬼兵推演诛仙大阵变化,阵法对上了阵法。
  事实上,也只有这一场才算是无定乡和天庭正式的对决。
  东路天兵是李亚峰带队,情势微妙,至今双方还都没有更大的动静;而西路上无定乡的大胜则全取决于猪三和刀四这两人不可以常理揣度的实力--单论道行高低的话,除去一个还在闭关的清泉君,猪三、刀四实为无定乡八老之中的双绝;至于南路天兵的败绩有一半在于火德真君的羞怒坏了大事,另一半,恐怕是因为张天师过于“沉稳冷静”了。
  自然,这三路天兵中首领人物之间的离心离德和南宫飞燕堪称巧妙的阵法运用更加不可忽视。
  可面对执明神君统领的北路天兵,无定乡再没有了取巧的办法。
  诛仙大阵在众鬼兵推演下由第一变和第二变之间循环往复起来,时而万刃刀山,时而冰雷乱击,冲着北路天兵阵势狂轰滥炸,空中阴风呼啸,黑雾翻滚,鬼哭之声直升天顶。
  天庭的太乙浑天象大阵却不怕这些,在执明神君指挥之下,天兵穿插游走,竟于阵势中生出一团明黄神光罩住自身,把阴风冰雷枪林刀山都挡在了阵外三尺。
  而且,既然接战,执明神君也不再顾虑什么,下令全阵从上空引出了无数天雷下击,虽然在诛仙阵中天雷威力已经大减,但在银龙乱滚之中,鬼兵哪怕只是走乱了一步便会被天雷击成粉屑--空中的鬼哭声竟真的是鬼“哭”了。
  并不是华文昌处心积虑设计出的诛仙大阵失了灵:太乙浑天象大阵是天庭数万年心血积累所在,绝非轻易可以破解得了的;再加上南宫飞燕一心想要保存杀着,不肯把华文昌留下的宝剑祭出,也让诛仙大阵应有的威力减色不少。
  不过,南宫飞燕最后还是没能用上戮仙剑、陷仙剑和绝仙剑中的任何一口。
  猴八与黑虎借着诛仙大阵的杀气发威了。
  …………
  “神君……怕是不成了吧?”三茅真君双手捏诀,四处引动天雷,连头顶歪了的混元巾都来不及扶正,苦笑着对身边的执明神君发问。
  “真君何出此言?”
  “神君,老道我别的本事不大,察言观色却是一流,真君刚才脸色忽变……是哪里又出了大事?”
  “真君,但有大阵的浩然正气神光在,无定乡的妖孽又能奈我何?”执明神君左手握着令旗,右手指天,食指射出一道黄光与头顶罩住天兵本阵的明黄神光相通,脸上汗如雨下,中气却丝毫不衰,只是答非所问。
  “神君,我等又不是瞎子,神君以自身灵气为浩然正气神光作援还能撑多少时候?”水德真君也凑了上来,脸色难看得很。
  水德真君的本领在诛仙阵中完全用不上,再大的水势到了诛仙阵中都变成了寒冰,反而助长了冰雷的声势,早就苦笑连连地在一边歇了。
  “神君的镇定功夫天庭第一,能让神君色变之事绝非等闲,若是今日我与神君都葬身在这诛仙阵里,神君总要我死个明白不是?”
  趁着三茅真君接过话头询问执明神君的时候,水德真君急匆匆地将目光投向阵中,脸上忧色更浓--把长棍挥舞得如同风车的猴八已在太乙浑天象大阵中杀了三进三出了,虽然不少天兵能借着阵法避开锋芒,但猴八所到之处也已经血腥一片。
  黑虎在太乙浑天象大阵之外把板门刀舞了起来,天雷都被引到刀上,又被弹到诛仙阵中无人的空位,已不能伤及一个鬼兵。
  “朱雀临死之前告诉我三件事。”执明神君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点儿表情。
  “原来是陵光神君阵亡了……唉……”三茅真君叹了一声,却没觉得意外:以目下这个情势,自己阵亡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哪三件事?”水德真君抱着一丝希望追问。
  “第一件:张道陵隐匿军情不报,并临阵脱逃,要我代他告上玉帝。”执明神君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什么?”三茅真君惊呼,“张天师他……”
  “第二件:南路十万天兵全军覆没。”执明神君接了下去。
  “全军覆没!”这一回是水德真君惊呼出来了。
  执明神君没有说下去,只是脸色更加阴沉了。
  “真君,还有第三件……”水德真君的震惊没持续太长时间,小心翼翼接着问。
  “你真想知道?”执明神君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是不是陵光神君在临死之前悟出了从诛仙阵中脱身之路?”水德真君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朱雀有没有悟出来我不知道,不过朱雀倒是说了……”执明神君从心里鄙夷水德真君的贪生怕死,故意把语速放得慢了。
  “说了什么?”水德真君急得冒汗了。
  “朱雀最后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快逃!”执明神君突然哈哈大笑。
  “你!”水德真君跳脚大骂起来,“一开始我劝你速速出战你不听,刚才我劝你赶紧回头你也不听,如今……如今如何是好!你说!你害死我了!”
  “水德真君!你羞不羞!”三茅真君一直在旁边看笑话,但这时再也看不下去了,收了天雷,冲上来指着水德真君的鼻子就骂。
  “若是听了你的贸然出击,如今北路这十万天兵早成齑粉!是执明神君料事周详才能撑到此刻!事到如今,你身为天将,不思如何诛灭妖孽倒也罢了,竟只想着自己死活?你……你……”
  “三茅真君,罢了。”执明神君没让三茅真君再骂下去,淡淡地说,“早晚都是一死,也不必太多啰唆……我只恨……没在那妖精首次闯阵之时把他困死,这才导致战败,论起来,水德真君说得并不错。”
  “神君错了。”三茅真君正色说,“莫说太乙浑天象大阵未必便能困死那个峨嵋山上的猴精,谁能料得到这两个妖精得诛仙阵之助后会变得如此厉害?如今回头再想,他们开始骂阵之时便已伏下此着,若不是神君坚持不肯出阵,等我方主将与其争斗之时诛仙阵突然发动,失了主将的太乙浑天象大阵早就破了……而主将之战,老道怕是不能当现下的猴精一棍啊……此战注定是要输的。”
  “不过经此一战我也明白了。诛仙阵其实可破。”执明神君皱起了眉头,慢慢地说。
  “老道也想到了……只是……太过……太过……太过……”三茅真君苦笑起来,连说了三声“太过”。
  被三茅真君骂得不敢抬头的水德真君早退到了一边,这时听到三茅真君和执明神君都想到了破诛仙阵的办法,眼中透出喜色,却不敢再问。
  “我四灵以太乙浑天象大阵相抗,开千年未有之先河,最后还落个败局,哪里还有什么太过?”执明神君叹了口气,“诛仙阵的凶险实不仅是是阵法啊……”
  “不错,诛仙阵固然险恶,但若没有神通广大的妖孽为助,威力定会减半,太乙浑天象大阵本来足以压制。但无定乡的这座诛仙阵在东西南北四门中又各设二门,这八门的主将却必须由三清天神祗出手制服。”三茅真君又苦笑一声,“老道是想到了,可……”
  “还是以太乙浑天象大阵的阵势,但统领之人要换成玉清天紫微大帝、上清天清虚大帝、太清天洞阴大帝……这三官大帝本来就在军中,倒是好办,不过,还得要再加上五方五老……”说到这里,连执明神君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可能,顿住了,摇了摇头。
  “五方五老?你疯了!”水德真君猛地跳了起来,“你知道五方五老是谁?那是南海观世音菩萨,东方崇恩圣帝,三岛十洲仙翁东华大帝君,北方北极玄灵斗姆元君,还有中央黄极黄角大仙!你要让五老亲临战阵?你……你疯了……”
  “若是不请五老,那就要……”三茅真君笑容依旧发苦,没敢把话说了出来。
  --再数下去,恐怕就要数到元始天尊头上了。
  “无论如何,这是唯一破阵之法!”执明神君像是下了决心,“此事必须告知元帅……不!必须上奏玉帝!”
  “上奏玉帝?神君……你?”三茅真君不敢相信地看着执明神君,在诛仙阵发动之后,尽管北路天兵只进入其中不足三里,但四周早被黑雾阴风封锁,没了出路,可执明神君却说出了上奏玉帝的话来……那只有一个办法。
  “老道,还要你帮忙了。”执明神君突然收回了右手射向头顶的黄光,对三茅真君也改了称呼。
  “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三茅真君的声音发颤了。
  “你看这诛仙阵……”执明神君长叹了一声,“既然今日必死,我也不怕说了实话……我常想,天庭素来以天地正道自诩,这究竟是对还是错了?若说错了,恐怕不对,单看太乙浑天象大阵的浩然正气神光,与天地至理岂不相合?可若说对了,诛仙阵借的不也正是天地之力?道虽不同,理却相通……罢了,我是天庭的神君,那于我的道理便是为天庭尽忠而已。”
  “老道拼了全力,应能化飞千只白鹤。”三茅真君默然半晌,开口说。
  “再添八条蛟龙四面护航。”水德真君突然插口。
  “看什么?”发觉执明神君和三茅真君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水德真君笑了,“虽然成算太低,但好歹我也是天庭的水德真君,总不能真落到妖精手里。”
  “也好!”执明神君不再说什么,跌坐闭目,头顶渐渐聚起了异样的白色光芒。
  三茅真君和水德真君对视一眼,也闭上了眼睛,各自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三茅真君的身子渐渐转为白鹤,而水德真君却隐隐现出龙形……
  执明神君、三茅真君和水德真君,这三人是打算拼了性命向天庭报信了。
  三茅真君和水德真君要自爆元神!
  神仙是无法自杀的,但若是自愿将元神爆裂炸开却另当别论。爆裂的元神没有了灵智,却可以依着神仙生前意愿化为万物,所化之物的灵性与数量依神仙意愿和修为而不等。这原是每个神仙的本能,渊源可以一直追溯到盘古大神,遥远得已经没有什么名称来描述这一法门了。
  事实上,亘古以来,除了盘古之外,还没听说过哪个神仙用这样的办法来了结自己的性命,倒是在凡间往往有心智纯洁“近仙”之人因某个大志愿而作成了这等缘法的,碎心化蝶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便如是。
  三茅真君和水德真君下了决心,由水德真君所化的八条蛟龙将护住三茅真君所化的千只白鹤,向四面冲突,但有一只飞出了诛仙阵,便有了被天庭所知的可能--另外,水德真君毕竟存有侥幸之心,他选择化成蛟龙的原因尽管是为了相护白鹤,目标也更大些,但只要其中有一条冲出了诛仙阵,蛟龙在天庭庇护下重新修成神仙也更容易,只是那已不会再是水德真君了。
  而执明神君是天下四灵之一,严格说来并不算真正的神仙,可他能将本命灵气强行逼散,分附到蛟龙与白鹤身上,只是灵气虽可保住不少信息传递出去,执明神君却也从此在三界除名了。
  事到如今,北路天兵的太乙浑天象大阵已经显露出了败相,完全是靠着子弟兵的狠劲儿在应付猴八和黑虎的攻击,浩然正气神光也早就稀薄的几乎挡不住冰雷了;未得消息,诛仙阵外的天兵不会来援,阵内的西路、南路天兵也早全军覆没,希望已经没有,要是再过上一刻,哪怕甘愿牺牲,报信的机会也将彻底丧失。
  所以,执明神君等三人已不能再等。
  天下的事情总是说不清楚,在绝处往往逢生。
  正当执明神君顶门白光大盛,即将破体而出,神智也渐趋模糊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呵斥声。
  “混帐!混帐!你们几个都是天生灵物,哪能说死就死!嗯?老夫只来晚一步就死了两个!不行!你不能再死了!赶紧给我内敛!放心,老夫救下你们这帮倒霉的死鬼就是!”
  “是……谁?”
  执明神君浑身一颤,只觉得这个声音虽然语气怪异,却从骨子里令人信服,根本不敢违背……
  然后,执明神君便失去了知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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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亚峰和牛魔王之不得不说的故事(上)
更新时间2004-10-27 16:19:00 字数:6215

 
  “奇怪……”北路天兵的怪异让南宫飞燕大惑不解起来。
  “南宫侄女,怎么了?”大力王的注意力也从李亚峰身上转开了。
  “奇怪……”
  南宫飞燕的眉头紧紧锁住了,连续重复着“奇怪”两个字。
  “南宫侄女?”
  大力王也在水晶大镜里看到了,在北路天兵布下的太乙浑天象大阵中突然射出了一团浓烈的黄色光芒,把诛仙阵中的冰雷都挡开了,连刚才还在天兵堆儿里大开杀戒的猴八都被弹了出来。
  紧接着,黑虎像是发了急,竟从口中吐出了大如栲栳的内丹,带起一溜红光,在空中盘旋三圈,向太乙浑天象大阵的“浩然正气神光”砸去。
  “黑虎不可!”南宫飞燕还没来得及反应,大力王一下子就急了,大声叫了起来。
  黑虎的内丹正砸在浩然正气神光上,瞬时之间,显示诛仙阵北方的四面水晶大镜剧烈地颤抖起来,镜面上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到了。
  “咄!”南宫飞燕赶紧一掌击在水晶大镜上,又喝了一声,法台正中摆着的三口宝剑齐齐飞上半空,相互交叉一下,绝仙剑出鞘,朝诛仙大阵北方急急射去。
  妖精的内丹一旦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黑虎的一条命就要送了,虽然情况不明,南宫飞燕也不得不让宝剑前去支援了。
  这一着,华文昌与天庭撷颃五百年之中还从未用过一次。
  “这是怎么回事?天庭的援兵到了?”南宫飞燕自言自语起来,刚才的一掌让水晶大镜不再颤动,但镜中的红光还未消退,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便是援兵……也不会是天庭的援兵。”
  大力王面上的惊色却不见了,语气缓慢而毫无犹疑,“南宫侄女,大约是有人不愿你杀戮太重……放心,黑虎不会有事。”
  “牛伯伯,你知道是谁?”南宫飞燕着实吃了一惊。
  “不算知道……”大力王像是很不愿回答南宫飞燕的问题,但还是说了,“不过这种手法我倒是见过……是了,这是为了玄武……”
  “牛伯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飞燕追问着,只是大力王却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脸色凝重,自顾自地自言自语,“真是他?那天庭派四灵强攻诛仙大阵会是谁的主意?不可能……”
  “牛伯伯!”
  “啊,南宫侄女,天庭的四方神和一个不世出的人物有极深的渊源,若是我没有想错,应该是他来了……”
  “什么不世出的人物?”
  “这个……我也不算知道……”大力王面有难色,“南宫侄女,不是我卖关子,我实在是不知道……但此人素来不管闲事,即便出手也不会有所偏向……嗯,至少不会偏向天庭。北门的阵胆……你八叔和黑虎必定不会出事就是了,你且先把那边放下……”
  “牛伯伯的意思是不管北路的十万天兵了?”南宫飞燕讶异极了,“牛伯伯,西、南两路天兵的大败其实与诛仙大阵干系并不太大,侄女正要借北路练兵,眼看已要大胜,怎么就不管他们了?”
  “这……南宫侄女,”大力王说,“若真是那个人来了,想要对付他至少要倾整个诛仙大阵之力,还得……还得你这几个叔叔伯伯一同出战……这恐怕也还没有多大的胜算,啊,这先不谈。但侄女你也说了,此次天庭四面出击,看似是配合了诛仙大阵的四门,实际上诛仙大阵的威力并没发挥出来,八名阵胆四方应战,最多也只能用上两个变化……如今西路、南路天兵已经伏诛,北路也被压制,诛仙大阵已建了奇功,这多亏了侄女。而且……东路的李亚峰……又实在令人为难……倒不如先……”
  大力王显然是心中有事,说到最后竟有些语无伦次了,而南宫飞燕听到“李亚峰”的名字,心中也起了波澜,居然没再问了下去。
  “南宫侄女,”大力王想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北路且先放下,东路……你一时也难处置,不如这样,你坐镇法台,让本王去会会那个李亚峰!”
  话音一落,大力王飞身而起,转眼便消失在诛仙大阵东方的黑雾中了。
  “牛伯伯!”
  南宫飞燕再想阻止,已经晚了。
  @@@
  大力王心乱如麻。
  在王琦声传出讯息,请天下妖精聚义无定乡的时候,大力王本不打算出头:一来,阴山鬼国之中自在逍遥,他好好的避世作自己的“国主”,不愿再卷入妖精神仙的争斗中去,再说他与西方佛国的渊源也令他为难;二来,海山八义--无定乡八老与大力王是有交情的,正是为了彼此相知,大力王也相信无定乡还不至于陷入危局。
  是一张突然出现在阴山鬼国后宫的字条改变了大力王的想法。
  字条上如果只是写着让大力王速往无定乡倒也罢了,可字条上的署名却是四个让大力王心惊的字:“我非菩提”。
  天下能用这四个字署名的人只有一个。
  大力王至今也想不明白那人到底是谁,但大力王却知道自己那个“老兄弟”后来之所以跑去当什么斗战胜佛绝对与那人脱不了干系。
  若那人也参与到了天庭与无定乡之间的争斗,大力王也就不敢坐视了。
  那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怀着满腔的疑惑与忐忑,大力王坐到了无定乡的帅案之后。
  直到北路天兵阵中猛然透出了神光,大力王心中的一块大石才算是落了地--果然是那人!
  那自己总算是来对了!
  之前大力王曾左思右想,除了不敢确定那人是不是真的又跳了出来之外,更多的则在考虑若是那人,他在天庭与无定乡的争斗之间会参与多少,或者……会用什么方式参与。
  在华文昌离开无定乡之后,大力王似乎已经悟出了什么。
  所以,大力王想要先见上李亚峰一面--在明白所有的事情之前,这一面非见不可!
  但大力王却没想到自己首先碰到的阻碍会是枯木道人和腾蛟真人。
  “大力王怎么到这里来了?”枯木道人拦住了大力王的去路。
  “道长,本王要去见见李亚峰,还请道长行个方便。”大力王从来不敢慢待同道,这一礼施得很是诚恳。
  “李亚峰?”枯木道人眨了眨眼,干巴巴地问,“就是被你们赶走的华先生的前身?”
  枯木道人恐怕是现下无定乡中辈分最高的妖精,道行也自深厚,虽然从没人对他解释过华文昌离开无定乡的真实原因,但他却也没有相信大力王和猪三等人对无定乡内报出的“华先生去请强援,诛仙大阵暂由南宫飞燕主持”的说辞。
  这一问至少说明了在南宫飞燕对大力王等解释华文昌来历时所说的话都没能瞒住枯木道人。
  “不敢欺瞒道长,正是。”大力王心中苦笑:如今的无定乡中神通广大的人物是越来越多了。
  “你去作甚?”枯木道人的话可实在有点儿不客气了。
  “这个……”大力王眉头一皱,随即坦然,说,“本王想见见李亚峰,倒也不一定做什么,最多说几句话。”
  “说什么?”枯木道人又问。
  “道长……道长莫要如此。”大力王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本王要说的也不是什么瞒人的话,道长只管旁听就是。”
  “哦?”枯木道人干瘦的脸庞上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大力王,贫道和腾蛟真人忝为诛仙阵东门阵胆,可不能擅离职守。”
  “道长天视地听,怎会在乎这一点儿小小距离?”大力王虽然说话还算是有礼,但已经不怎么耐烦了。
  “见过大力王。”腾蛟真人突然从不远处冒了出来,向大力王一揖,“大力王不是命我无定乡中同道不得擅闯诛仙大阵么?怎么自己倒来了?”
  腾蛟真人和枯木道人像是不知什么时候串通好了,一起和大力王过不去。
  “惭愧,本王也知道来得唐突了。”大力王面上一红,接着说,“但请二位放心,本王决不为难李亚峰就是。”
  “你的话可信?”枯木道人眼中突然精芒一闪,“大力王,你这是为了你那个老兄弟吧?”
  “道长……”蓦然被揭穿心事,大力王吃了一惊。
  腾蛟真人在一边却呆住了。
  东路天兵由李亚峰统领,这在李亚峰踏入诛仙大阵的时候腾蛟真人就已经知道了。腾蛟真人欠下李亚峰天大的人情,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愿意与李亚峰当面交手。好在主持诛仙大阵的是与李亚峰有“义姐弟”之缘的南宫飞燕,直到现在也没下令出战,尽管诛仙大阵在东路动了第一个变化,腾蛟真人也知道那不会真个伤到李亚峰。
  只是大力王突然现身,这就有些说不准了。
  腾蛟真人是怕大力王对李亚峰有所不利,这才拿话去堵大力王的嘴。
  可腾蛟真人绝没想到话还没说上几句就牵扯到了大力王的那个威震天下的“老兄弟”!
  “我活得长,知道的事情也就多了些,就连有些不想知道的也往我耳朵里钻……可这一旦听到了不该听的,也忘不了……大力王,我是诛仙大阵的什么阵胆,阵中有些动静,怕是我晓得的还要比你早些。”
  枯木道人看看大力王吃惊的模样,一反常态地打开了话匣子。
  “道长都知道了什么?”大力王只得问了出来。
  “那人……把北路的天兵护住了吧?我本来纳闷你为什么要离开你的阴山鬼国,看你这个样子,你出山也是那人的功劳?”
  “道长说得是。所以本王才要去忠告李亚峰几句。”大力王脸色变了几变,点头承认。
  “大力王,有句话你听过没有?”枯木道人忽然把话头转开了。
  “愿闻其详。”
  “天干五行,二气相冲;三合三会,翻天一星……”枯木道人的表情肃穆起来。
  “本王未曾听过。”大力王摇了摇头,这四句话似歌非歌似偈非偈,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不通,自然,在枯木道人这等人物口中说出来的,就真是不通也一定意有所指,但没听过的确是没听过。
  “你不知道?罢了……”枯木道人失望地摇了摇头,轻声念道,“想不到你还不如一个王次仲……”
  “道长说什么?”大力王不解。
  “大力王,你要去见李亚峰只管去见就是,我不拦你。”枯木道人竟改了主意。
  “多谢了。”大力王一头雾水,却不好再问,腾身而走。
  “道长,你刚才说的那四句话是……”大力王走后,腾蛟真人倒向枯木道人发问了。
  枯木道人冷冷地看了腾蛟真人一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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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到底怎么办?”王信悄声问李亚峰。
  “怎么办?除了凉拌,你再找个别的办法来看看?”李亚峰叹着气,“带着这么一帮累赘,根本什么也办不了……”
  李亚峰的声音并不大,但四周的天将都听得清楚,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什么。
  刚才青龙孟章神君已经确认了朱雀陵光神君的死讯,也把西路、南路总共二十万天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告诉了众人,现在,东路的这六万余军队连行军都省了,只是排出太乙浑天象大阵,驻扎原地,心惊胆战地等着无定乡的下一步行动。
  用孟章神君激励全军的话说是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明白,这叫:“坐以待毙”。
  天将之中,只有两个人在心里还存着希望。
  一个是灵宝天尊所派的紫阳真人。
  紫阳真人身上有一张灵宝天尊赐下的救命灵符,灵宝天尊有话,只要他看清了李亚峰的动向,即便天兵大败,只要祭起灵符,便能回转诛仙大阵外的天庭本阵。
  所以,紫阳真人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李亚峰。
  另一个是哪吒。
  哪吒比紫阳真人还要过分,他何止是眼睛不敢离开李亚峰,从天兵第一次败阵后,哪吒就没离开过李亚峰身边三步。
  哪吒完全想明白了,能布下诛仙大阵的华文昌绝非寻常的妖精,连普通的神仙也不能比,那身边这个李亚峰也肯定一样--只要跟定了他,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真是多亏了父亲大人的一再提醒……”哪吒在心里对李靖感激极了。
  “我说,你为什么老是跟着老大?”哪吒的选择肯定是正确的,唯一的坏处就是让王信看他极不顺眼。
  “王管家,临出兵之时,父帅曾命我贴身护卫文昌帝君,哪吒也只是奉命行事。”哪吒虽然勇猛,但也不是有勇无谋,在他的性格中或许更多的是“认死理儿”,事关自己的生死,哪吒已经认准了李亚峰了。
  “靠!你才是管家!”王信让哪吒气得不行。
  “是,王管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吒乐了。
  哪吒也见过不少心直口快的神仙,但像王信这样的还是第一次,对于他来说,王信这个“忠心耿耿的管家”比身上藏着太多秘密的“文昌帝君”实在是要可爱多了。
  “李亚峰何在?本王特来拜访。”哪吒正和王信有一搭没一搭的斗着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声音沙哑却显得平和,虽然来自太乙浑天象大阵阵外,又像是响在耳边,数万天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牛魔王!”李亚峰顿时来了精神。
  “帝君,去不得!”哪吒一把拉住了要往外走的李亚峰。
  “嗯?”李亚峰懒得理哪吒,上次他见到大力王时,大力王对灵宝天尊说了一句“乾坤朗朗,万兽无缰。本王岂能忘本?”让李亚峰对大力王打心眼儿里佩服出来,这一回大力王又是点着名要见他,李亚峰一阵高兴。
  “帝君,确是不能去。”孟章神君虽然心痛白虎和朱雀之死,但没忘了自己的职责,赶紧过来劝阻眼前这个天兵的“东路统领”。
  “大力王是无定乡的妖首,此时他必定是有所为而来,帝君莫要上当。”
  孟章神君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中却打着鼓:早就知道了文昌帝君和那个华文昌是同一个人,那有谁弄得清楚他和无定乡之间是什么关系?在太乙浑天象大阵中天将众多,自然不怕,可他这一走,要是回头再和大力王一块儿反过来打我可就不妙了……就算不怕他,可大力王呢?
  大力王和灵宝天尊都能坦然相对,可不是自己这些残兵败将能对付得了的。
  换句话说,孟章神君是死活也要留李亚峰在阵中的,这也关系着他自己的死活呢!
  不知不觉间,孟章神君竟然和哪吒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是啊,帝君,你身为一军之帅,不可亲身涉险。”
  “帝君,与那妖孽有什么好说的!只要紧守本阵,早晚天庭会派来援兵!”
  “帝君岂不闻万金之子,坐不垂堂乎?”
  “帝君,大力王法力高深……啊,这个,为人狡诈残忍,帝君万万不可与他一般见识啊!”
  “既然帝君敢为属下冒险,那属下万死也不能让帝君去见那妖孽!”
  别的天将也都不傻,熟不熟的纷纷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相劝,有的说得动情,眼中几乎含泪。
  靠,老子左右为难就是为了想救这帮混蛋的命?李亚峰忍不住仰天长叹起来。
  “好好好,我不去就是。”李亚峰实在受不了了,答应了。
  李亚峰哪儿知道,李靖早以为四路天兵之中以他带领的东路最让人不放心,特意把天庭中的一些“兵痞”安排了进来。
  “牛魔……那个大力王,你不来,我出得去,你来了,我就出不去了。”李亚峰眉头一皱,有了主意,冲阵外的大力王高声喊道。
  大力王在天兵阵外听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李亚峰,本王要见你,有谁敢不让?是玉帝?元始天尊?还是如来佛祖?你叫他出来与本王说话!”大力王的笑容一敛,语气马上变得冰冷,再看李亚峰四周的天将们,一个个的噤若寒蝉。
  说来大力王要是真碰上他报出的这三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胜算,但大力王在阴山鬼国领一国之主,睥睨天下,无论气度、心胸都不是一介天将所能同日而语的。这一问……敢让天下神仙住口!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亚峰和牛魔王之不得不说的故事(下)
更新时间2004-11-1 0:20:00 字数:5686

 
  “你就是李亚峰?”大力王上下打量着李亚峰,有些不信。
  大力王和华文昌打过交道,华文昌的当机立断、思维敏捷都令大力王颇为佩服,更别说诛仙大阵的设计妙绝,自己虽然夺了他的帅印,可也不得不依着他的意思将诛仙大阵设为了防御天庭的第一道门户。
  尽管没与华文昌真正交手过,但在大力王心中却很清楚这个曾与天庭撷颃五百年的华文昌不可轻予。
  可现在看看李亚峰,大力王乍上来竟然以为自己弄错了:
  这个穿着身长衫一脸轻浮的小子在五百年后怎么可能长成一个华文昌?
  “靠,还真是牛魔王啊……”
  李亚峰根本没在意大力王的目光和问话,只是一直瞅着大力王的样子,甚至还前后转了一圈,惊喜赞叹。
  尽管一时还见不着孙大圣,可是,能近距离观察牛魔王也很有震撼性了。
  李亚峰一边看着,嘴里一边念叨,“嗯,嗯,‘一双眼光如明镜,两道眉艳似红霓。口若血盆,齿排铜板……’嘿……吴承恩是不是见过牛魔王?怎么写的这么准……不行,得再好好看看……”
  “李亚峰!”大力王平生还没让人这么看过,心里一下子发了毛。
  “靠!活的!”李亚峰让大力王的吼声吓了一跳。
  “你就是李亚峰?”虽然对李亚峰口中的“活的”和那一个“靠”字有些嘀咕,但大力王也不再小看李亚峰了--天底下还有谁能光是看几眼就能让自己乱了方寸?
  “是,我就是。你是牛……大力王吧,不用介绍,我看出来了。”李亚峰顺口胡说着,眼睛一直没离开大力王头顶那两只光耀耀的铁角。
  “本王找你有事。”大力王哼了一声,又有点儿不自在:华文昌--李亚峰这两个人闹得这世上的事情都稀奇古怪起来了。
  先不说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个人这种没谱的事儿,哪儿有两军阵前双方主帅还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私下聊聊的?
  “好啊!”李亚峰兴奋起来,“说真的,我还真有不少事情想要问你呢!你看,观音我见不着,问别人别人又不说,咳,神仙的话也都没准儿,说了我也不一定信,找你问正好!”
  “啊……也好……”大力王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明明自己一巴掌就能拍死他,怎么就顺着这小子的思路跑了呢?
  “老大!你可快点儿!”在天兵阵内,王信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王信实在是很不满:
  孟章神君等没有办法,只好让李亚峰去见大力王,但却把王信留在了军中。这么一来,众天将把王信当成了宝贝,嘴上不说什么,有意无意间地都离王信越来越近,哪吒甚至皱着眉把火尖枪抵到了王信的小肚子上,只要李亚峰和大力王有什么异动,没准儿真就会一枪扎下去。
  “得,好好聊聊恐怕是不成了,你是牛魔王,比我大,有什么事儿你先问吧。”李亚峰无奈地耸了耸肩。
  “且稍等。”大力王忽然回头叫了一声,“南宫侄女,我与他有几句话说,还要南宫侄女帮个小忙。”
  话音刚落,诛仙大阵里不安地动荡起来,大力王趁着大家一愣,抓住了李亚峰的肩膀,只一跳,便离开了天兵大队。
  再看时,阴风呼啸声中,凭空万刃齐出,诛仙大阵竟开始变化,攻打起东路天兵的阵形来了。
  唯独大力王和李亚峰所在的地界却毫无动静。
  “别!”李亚峰一下子傻了眼,王信可还在里面呢!
  “不碍事,只是佯攻,是本王不想让人听到你我说的话罢了。”大力王沉声说。
  “你有话快说!”忽然,李亚峰变了脸色。
  事实上,李亚峰遇见大力王后的说话作态固然出于真心,但有一半却也是故意装出来的,李亚峰实在不知道大力王为什么会找上门来,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事情。
  把讲给田鹤的那一套“在天庭当卧底”的说辞搬出来?
  李亚峰可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样就能瞒过了大力王。
  但要是大力王心狠手辣对还在天庭军中的王信有所不利,李亚峰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大力王暗中竖了大拇指--这才是个样子!
  “李亚峰,你……”忽然,大力王想起了刚才枯木道人的神情,改口问,“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四句话?‘天干五行,二气相冲;三合三会,翻天一星’!”
  李亚峰一愣。
  这四句话,李亚峰是听说过的。
  在秦王地宫之中,李亚峰曾与五鬼同被封入地穴,与李斯相见,李斯看出李亚峰体内有五根天刑金针的时候,便如同疯了一般地喊了这四句话出来。
  在那以后,李亚峰也知道了天刑金针的来头,但这四句话却忘了个干净,如果不是大力王突然开口说出,李亚峰还真想不起来。
  “你听过?”大力王又意外了,他原本没以为李亚峰能知道,姑妄问之,却没想到这四句话真有人知道。
  “那是什么意思?”大力王追问。
  “什么意思?”李亚峰又是一愣,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亚峰的心里立刻打开了小九九。
  “天干五行”?这个“天干”是“天干地支”的“天干”还是指的“上天干预”?如果是前者,那和“五行”可就不配套了……可要是后者,“五行”说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我身上那五根分占五行的天刑金针?有可能,李斯那个老鬼应该就是看到了天刑金针才鬼叫的……
  等等,这是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的事情却早在李斯被北斗封到秦王地宫之前就有偈子传下来了?
  不会吧?
  对了,秦王地宫的第一道机关上不是刻着什么“遇峰而开,见冉则入”来着?难道那也是……
  “二气相冲”说的又是什么?啊,华文昌带着的另两根天刑金针是对应阴阳二气的!
  那这头两句是说……说我和华文昌?
  想到这儿,李亚峰差点儿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脱口想要叫了出来。
  “我不知道意思。”李亚峰淡淡地回答了大力王。
  李亚峰心里明白,像大力王这样的人物每一句话都不是白说的,其中的牵扯指不定有多广,他既然特地找上了自己,那就是说,一定有什么大事情了。
  虽然李亚峰不指望大力王会认为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总得搪塞一下才是。
  “李亚峰,明人不说暗话。”大力王笑了,这个收获恐怕不能算小,没准儿……会比自己所能想像到的还要大得多。
  “大力王,明人不说暗话,可你是个‘明人’吗?”李亚峰直接顶了回去--一旦知道了这其中会牵扯极大的奥秘,又知道那和自己切身相关,李亚峰可就不在乎什么牛魔王了。
  “好!有多少年没人跟本王如此讲话了。”大力王笑得越来越是畅快,“李亚峰,再给你五百年的机缘,或许你能与本王一战,但现在……”
  “靠,我还差得远!我知道,不用你一再的提醒。”李亚峰没好气地把话接了过去。
  “那……”
  “大力王,实话说了吧,我真不知道这四句话的确切意思。当然,我也知道和你我没有什么条件好讲,至少暂时,我还没那个资格。”
  李亚峰飞快地说,“猜想是有的,可我一样可以骗你,我不想骗你,你也就不要逼我骗你好不好?”
  “好,这件事情先放下不谈。”大力王突然变得出奇的好说话,又问,“李亚峰,我不问你为什么到了天庭,也不问你是不是要和无定乡作对,我只问,你和华文昌是不是同一个人?”
  来了,重点来了!李亚峰一笑。
  “你刚说了‘五百年’,那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反正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也不多你这一个。不过……我很好奇,华文昌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从无定乡失踪了?怎么回事?”
  李亚峰反问。
  “这个……”大力王不答,接着问了下去,“李亚峰,是谁让你上的天庭?”
  “你问这个干什么?当然是我自己的主意。”李亚峰警惕起来。
  “恐怕不是吧?”大力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虽是在问,但语气中却极为肯定。毕竟,这才是他找李亚峰的真正目的。
  “你为什么说不是?”李亚峰仔细想了想,大力王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问些莫名其妙的话,他的问题中一定有什么道理。
  “本王似乎应该给你讲一个故事……”大力王沉吟了一会儿,说。
  大力王的故事很奇妙,也很简单,说的却正是李亚峰想要知道的。
  一个真实版本的大闹天宫。
  早在“海山八义”和真武大帝在十万大山一战之前,天地间还有七名神通广大的妖精结拜,并率领天下众妖与天庭展开了一场大战。
  在那一战当中,虽然号称“平天大圣”的大力王是七兄弟中的老大,但众妖里实力最强的却是“欺天大圣”美猴王!
  当时元始天尊闭关未出,灵宝天尊与道德天尊合力竟也挡不住美猴王,让美猴王一根如意棒打得群龙低首,率众妖直打上了灵霄宝殿!玉帝被迫到西方佛国求援,但不知为了什么,西方佛国只接纳玉帝和众仙避难,却没有涉及到那一战中。
  天下所谓的“神仙妖精”之位,在那一战之后,已完全逆转了。
  但没等七兄弟轮流把玉帝的宝座坐热,竟出了一件崩裂天地的大事!
  美猴王失踪了!
  美猴王的声名那时如日中天,天下有哪个妖精提起来不交口称赞,尊一声“大圣”而不名?
  于是,美猴王的失踪便引来了种种猜想。
  其中最有力的一个说法是七兄弟中有人对美猴王心存嫉妒,暗中加害了美猴王!
  这一下子,自大力王以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人人都处在嫌疑之地,甚至相互之间也有了猜疑。
  就是在这个时候,天庭神仙大举反攻。
  没有了美猴王本就让妖精实力大减,再加上群妖相互猜忌,不能同心,蛟魔王第一个战死,大力王、狮驼王等五兄弟也都身负重伤,流落四方,此外更不知有多少妖精做了泉下之鬼!
  兵败如山倒。
  经此一役,天下妖精元气大伤,再不能与天争锋,反倒要整日担心天劫,成了丧家之犬。
  直到数千年后的今日,无定乡中又一次群妖聚义,才算是重整了旗鼓。
  “那……美猴王呢?就这么失踪了?”李亚峰急切地问。
  “若是老兄弟真一直失踪了,当年那一战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人愿意重提。”大力王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来,怏怏地说,“其后不久,我就知道了老兄弟的下落。”
  “他……”
  “他根本没有失踪!”大力王狠狠地叹了一口气,“他去了西方大雷音寺!”
  “什么!”这个答案太出乎李亚峰的预料了--孙悟空是自己找上如来佛的?
  “我当时负了重伤,可还是拖着身子偷上了大雷音寺找他,原是打算找到他问清原因,以图东山再起……可没料到……”
  “没料到怎么了?”李亚峰心急如焚。
  “老兄弟完全不听我说,也不解释他在众兄弟和天庭苦战时是为了什么不回来救援,只是在大雷音寺前打坐……”
  大力王继续回忆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在寺门前苦苦劝了他四十天,大雷音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管,而他对我这个大哥也只说了‘要学如来’这四个字!”
  “要学如来?”李亚峰默默念了几遍,不得要领,不由得困惑之极。
  “后来我见实在劝不动他,自己身上的伤却不能再拖,只得走了……后来……老兄弟一直堵住了大雷音寺打坐,整整五百年!”
  “五百年?”李亚峰越来越是糊涂,孙悟空难道并没有被压在五行山下?《西游记》写错了?
  照这个说法,孙悟空和如来佛根本就没碰面啊,那哪儿来的斗法?
  “五百年中,在那一战中劫后余生的同道渐渐地都知道了老兄弟的事情,起初也有不少人去劝他回头,但老兄弟一直不发一言……再后来……也就没人去了……”
  “老兄弟在大雷音寺打坐满五百年的那一天,又传来消息,说老兄弟竟然已成了西方的斗战胜佛!”
  “这有谁会相信?堂堂的美猴王竟然做了斗战胜佛!”大力王突然狂笑起来,眼中却滴下了泪水,“没人会信的……可这竟然是真的!老兄弟曾护着金蝉子再往西天,这一路上又有无数同道前去拦阻,有的固然是苦口婆心地赶去劝说老兄弟回心转意的,也有些是痛心疾首,要去杀他的……”
  “那你呢?”李亚峰听得紧张,脱口就问。
  “我?”大力王苦笑几声,“我原本是想劝他,后来却想杀他!”
  “老兄弟竟像是铁了心……他虽入了佛门,一身本领却在,一路上所有同道都被他一棒打杀!我听说后也没了劝他的心,只当老兄弟在他失踪之日已经死了!我是去给我的老兄弟报仇!”
  “说是报仇,其实我的心也早就冷了……老兄弟的本事胜我十倍,我怎会是他的对手?我当时只盼着也死在他的手里,若是他哪一天良心发现,或许也会有几分悔意……可老兄弟却不肯杀我!”
  “我不死心,在一天夜里又去找他,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李亚峰已经完全被大力王的故事迷住了。
  “没想到老兄弟正躲在无人之处大哭……他哭干了泪,从眼中流出血来……我心知有些蹊跷,待上去问他,他竟在那之前便哭晕了过去!”
  “当时我若要杀他,任凭老兄弟是铜皮铁骨也易如反掌,可我知道的老兄弟却是个从来不会哭的汉子!能让他变成那个样子,必定是有天大的秘密地大的苦衷!他是想自己一肩都抗下来!”
  “那是什么秘密?”李亚峰心里隐约有些知觉了,但有关西方佛国在上古三帝之争,又或者是其后的发展之中占了一个什么位置却是他所不知道的,不由得着急起来。
  “我哪里知道!”大力王长叹,“可我再不敢惊动老兄弟,只想暗中自己去察,若是能找到头绪,也正好帮老兄弟解了心底的恨事,还他一个美猴王的名头。”
  “但就在那之后不久,突然西方来人找到了我,给了我一个阴山鬼国,恐怕是老兄弟那天察觉了我,却不能说明苦衷,又怕我鲁莽行事,便给我找件事做吧。老兄弟的拜托,我不能不听,所以……我也就成了阴山鬼国的国主。”
  “原来是这样……”李亚峰也不由得唏嘘起来,这个故事,比吴承恩的《西游记》怕是要好听得多了。
  尤其,这才是真的。
  “但事情并没有完!”大力王忽然冷冷地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入心魔界(上)
更新时间2004-11-4 21:11:00 字数:5672

 
  “事情没完?”李亚峰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牛魔王找自己可不会是只为了讲个故事的。
  “老兄弟的苦衷天下无人知道,但老兄弟弃守灵霄宝殿去做了斗战胜佛的事情却天下皆知,为此,当年老兄弟的盛名至今还遭人不屑,当年盛事也再没人愿意提起……这口气,老兄弟咽得下去,我却不行!”
  大力王斩钉截铁地说。
  “大力王……”李亚峰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美猴王孙悟空的大名对于他来说是“绝对偶像”般的存在,李亚峰可不会想到在妖精中间竟还会有人敢表示不屑,这让李亚峰也无法不义愤填膺。
  可这和现在的事局又有什么联系了?牛魔王到底想干什么?
  “李亚峰,你看看这个。”
  大力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卷轴,递给李亚峰。
  “这是什么?”
  李亚峰疑惑着打开卷轴,眼前一亮。
  卷轴中画着数不清的人像,有老有少,有僧有俗,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只是清一色都是男的。
  牛魔王还有这方面的嗜好?
  李亚峰看看牛魔王,又摇了摇头:不成,感觉很怪异。
  “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大力王的语气冰冷。
  “我认识的?这……都是你画的?”李亚峰困惑地问了一声,低头细看。
  起首第一个,画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宽袍大袖,庄严自然。李亚峰摇了摇头,自己虽然认识几个老道,可那都是通过天庭的关系,其中也没有一个和这个老道相像。
  第二个是个白面书生,相貌俊雅,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书名是《花间集》。李亚峰又摇了摇头,这如果画的是真人的话,自己没理由会认识一个几百年前的词人--即便不是词人,自己也不会认识。
  第三个、第四个……李亚峰慢慢地把卷轴展开,细看下来,这些人什么样子的都有,将军、文官、屠户、小贩、侠客……不一而足,可就是没有李亚峰认识的。
  李亚峰偷眼看,大力王正在一边站着,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脸色。
  怪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李亚峰正奇怪,卷轴已经快要看到最后了。
  “啊!”李亚峰心头突然一惊,险些叫了出来,倒数第三个人像自己见过!
  何止是见过,那人和自己的关系还很深!
  矮胖老人!
  自己的师父!
  没错!李亚峰又仔细看了一下,就连那副自高自大的神态都惟妙惟肖。
  “你见过他。”尽管李亚峰自信没露出什么破绽,但大力王还是看了出来,伸手指在矮胖老人的画像上。
  “是,我见过。怎么了?”李亚峰情知躲不掉了,坦然承认。
  “你知道他是谁吗?”大力王的声音紧张起来。
  “不知道。”李亚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你不知道?嗯,你是应该不知道。”大力王并不吃惊,反倒点了点头,把卷轴又卷了起来,只露出第一个道士,问,“李亚峰,你知道他是谁?”
  “我是翻到最后才找到自己认识的一个好不好?”李亚峰努力想要气氛轻松起来,却没有成功。
  “他是菩提祖师。”大力王淡淡地说。
  “什么?”李亚峰这一惊可真非同小可,这个老道就是菩提祖师?美猴王的师父?
  “你何必吃惊?”大力王又问,“你知道菩提祖师是谁?”
  “是……谁?”李亚峰已经猜到了。
  “这个卷轴上一共画着一百二十八个人,但他们都是一个,你认识的那个矮胖子也一样。”大力王看穿了李亚峰的心事,点点头说。
  “本王在经营阴山鬼国之余,也曾做了一件事,”大力王慢慢地说,“本王彻查了菩提祖师的底细!”
  “老兄弟是天下第一重义之人,能左右老兄弟的,除了本王和他的兄弟之外,就只剩了老兄弟的授业恩师!能让老兄弟连本王都不顾了的,也只有他的师父一个!”大力王像是在给李亚峰解释,又像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本王也曾经纳闷,老兄弟虽说是天地灵气孕育出的石猴,可本领也不该如此之大……除非是老兄弟的师父是个了不得的高人……”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师……”李亚峰被大力王提醒,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原来自己对菩提祖师所知的也只有这么一点儿而已!至于那灵台方寸山,也根本不知道在哪儿,更别提什么斜月三星洞了。
  但师父明明说过他不是菩提祖师啊……虽然当时的样子有点儿奇怪,像是欲盖弥彰,可……
  “本王交游不算不广,”大力王接着说,“但本王曾问遍天下地下,无论神仙妖精,对菩提祖师多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而且,自从那一战之后,菩提祖师竟像是凭空不见了!这不能不让本王生疑。”
  “说来一边经营阴山鬼国,一边还要四处搜寻菩提祖师并不容易……不过,本王这一番苦心终于没有白费,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本王找到了菩提祖师的下落!”
  “当时菩提祖师化作了一个书生,也就是卷轴上所画的第二个人,”大力王缓缓说着,“本王原以为菩提祖师跟那些神仙似的搞什么‘游戏人间’的把戏,但看他的样子却又不像……后来,没等本王想明白该做什么,菩提祖师就认出了本王。”
  “从老兄弟那边算起,本王应对他执弟子礼,可他却根本不认,完全不听本王说些什么,还矢口否认他就是菩提祖师。本王与他对质不成,又心痛老兄弟和当年往事,便与他大战起来。”
  输了,肯定是输了。李亚峰心说,如果大力王遇到的真是自己现在这个师父,就是他再厉害,也没有不输的道理。
  果然,大力王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说,“本王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在他面前,本王还不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纵然在大雷音寺前,本王感受到的佛门之威都不能与他的气势相提并论!”
  “不过,他或许只是想让本王知难而退,对本王倒并没有杀心,那居然也不是为了老兄弟的面子--他甚至向本王承诺,除非对他冒犯之极,否则他永不会亲手杀我一名同道!他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承诺的……他当时的那副急切的模样至今本王还记得:竟像是想要澄清什么似的……”
  “而本王也没有平白输了给他,本王从他的气势中找到了破绽,虽然绝不能胜,但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本王却有办法跟踪他而不被他发觉!这幅卷轴,就是在那一段时间内画成的,大约……用了六百年的时间。”
  “你有办法跟踪他?”李亚峰的头一下子大了三圈,矮胖老人的行踪向来神出鬼没,可大力王竟然暗中跟踪他了六百年?
  “或许也不是,本王至今还在怀疑他其实是知道的,要不然怎么他会在六百年后突然不见了踪影?”大力王苦笑一声,“再说,本王在这六百年中一无所获--他变幻多种形貌,终日只在胭脂堆里打转,哪儿有个得道高人的样子?”
  “可左思右想,本王还是发觉,他真的如他所说,并非菩提祖师。菩提祖师只是个小小的散仙,哪儿来的如此高绝的本领?又或者天地间根本就没有过菩提祖师其人,他不过是借了这个名字,又收了老兄弟这么一个徒弟罢了……就像这个卷轴上的其它一百二十七人一样,‘菩提祖师’,也只是个幻像。”
  “那……他究竟是谁?”
  “他究竟是谁?这本王却要问你了!”大力王哈哈一笑,目光紧紧定在李亚峰身上,问。
  “我……我哪儿知道?”
  “李亚峰,到如今你还要装着不明白本王把这些旧事都讲给你听的缘由吗?”大力王的声音严肃起来,“他是你什么人?”
  见鬼!李亚峰在心里连声叫苦,刚才大力王讲的这些事情几乎是自己最为关心的,自己只顾了听,却忘了琢磨大力王的用意,更别提该怎么应付了。
  “华文昌以这座诛仙大阵为晋身之阶入无定乡,紧接着,天庭就大军压境,我天下同道也汇集一堂……要说凑巧,这实在也太巧了一点儿!”
  大力王冷哼一声,“李亚峰,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隐世不出的同道如今已到了无定乡?又有多少在暗处观望?以诛仙大阵为盾,海山八义树起义旗,再度打上灵霄宝殿的胜算又有多少?这一切你不觉得与当年那场大战太像了吗?”
  “当年老兄弟是我天下同道的主心骨,而今日呢?”大力王一把抓住了李亚峰的肩膀,“虽然改了办法,但假以时日,华文昌却实在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美猴王!”
  “这个……我想不会吧?”李亚峰的语气有点儿闪烁了,他心里清楚,华文昌或许不知道孙悟空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但一开始华文昌所想的,八成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尤其是诛仙大阵的功效已经得到了证明,接下来无定乡中的群妖对华文昌的敬佩恐怕不用多想,闭上眼睛就能浮现出来了。
  “华文昌和你是同一个人,而你与那人又有关系……这么算下来,本王心里实在是怕了!”
  大力王激动起来,完全不听李亚峰说话,大吼,“本王不怕打不过天庭,本王怕的是当年的旧事会再次重演!那一战伤透了天下同道的心,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那……那你找我有什么用啊?”李亚峰又刻意装出了一幅可怜相,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好好去问问矮胖老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李亚峰的这一番做作没能瞒住大力王。
  事实上,大力王来找李亚峰的目的不过是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了他,好让李亚峰心中有数。
  大力王和矮胖老人打过交道,知道他那样的人物不会是食言而肥的小人,所以大力王对矮胖老人反倒并没有太大的戒心。虽然北路天兵显然是被矮胖老人解救了,但大力王曾了解到了有关矮胖老人真身的部分隐秘,也不以为矮胖老人这是为了和无定乡作对。
  当年美猴王突然投入佛门固然恐怕与矮胖老人脱不了干系,可大力王也明白那必定是美猴王自己不得不选的一个选择,并非是受人逼迫。
  大力王只想让今日的李亚峰知道这样的一个选择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甚至,如果必要,大力王也愿意成为李亚峰的助力,避免最坏的情况再次出现。
  当然,这不仅限于对李亚峰,对于华文昌的态度,恐怕也是一样--这一点,不仅李亚峰完全没有想到,同样也是已经离开无定乡的华文昌始料未及的。
  另一方面,既然矮胖老人已经到了诛仙大阵之中,大力王相信自己这一番话定然被矮胖老人听在了耳中。
  大力王话里说的简单,实际上他当年与化身书生的矮胖老人的一战却惊天动地,正是在那一战中,矮胖老人“不可力敌”的形象也在大力王的心中根深蒂固了。大力王确信无论是美猴王还是矮胖老人都有不能为外人道的苦衷,更不愿与矮胖老人正面为敌,便想要借着对李亚峰的讲述对矮胖老人也表明自己的态度,若是能参与到他们的苦衷里从而找出为老兄弟美猴王昭雪冤名的办法就更好了。
  但李亚峰的言行却让大力王莫名地动了杀机。
  在大力王看来,李亚峰似乎有着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称的心计:从初见面时奇怪的目光开始算起,他有些过于“闪烁多变”了。
  言辞上的推搪并没有令大力王意外,可大力王在不经意间却能发觉李亚峰身上有一种独立于世的超然风范--李亚峰虽然也表现出了对还在天兵阵中的同伴的关切,虽然对自己话中提到的桩桩旧事也都显出了热情,但他的内心却好像一直都在冷静地分析着--李亚峰竟像是完全身在局外!
  大力王想到了华文昌。
  现在的李亚峰自己还可以揣摩,但华文昌呢?
  大力王不得不承认,如果就这样让李亚峰成长下去的话,将来他恐怕会成为一个极为冷酷的人物,他可以计算一切的得失,并且按照计算的结果毫不犹豫地进行选择。
  当年老兄弟美猴王是天下第一重义之人,到头来还累的无数同道殒身,那……这个李亚峰……不,华文昌呢?
  南宫家的侄女说过华文昌在五百年后会遇到一大惨事,那经过了如此大变的华文昌……实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比危险的人物!
  这些念头在大力王心中一闪而过,再瞬间回想一下自己所知道的华文昌的所作所为,似乎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外纱,一旦深想下去,就会隐隐发觉里面其实暗含着极深的陷阱……
  大力王的头上见了汗。
  正在此时,李亚峰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矮胖老人的声音:“徒弟,打他!”
  身子一下子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李亚峰左手一拨,把大力王抓在自己肩头的双手打开,身形一退一进,右手轻抬,透过食指,一道气劲便发了出去。
  大力王心中有事,反应得稍微慢了些,被气劲打在了左肩。
  谁都没有料到,一身锦绣黄金甲竟没有挡住,气劲打碎了金甲,居然还穿透了大力王的铜皮铁骨,把大力王的左肩击穿了一个透明窟窿!
  “喝!”大力王闷哼一声,倒退了三步,抚住左肩伤口,意外地看着李亚峰。
  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本领?
  “李亚峰,对不住了,本王实在是小看了你!”多少年了,大力王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闷亏?
  “不……”李亚峰一句话没能说了出来,嘴上一紧,再想解释,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徒弟,别怕,是你师父!”矮胖老人的声音又出现在李亚峰的耳边,“老夫点了你的哑穴。”
  哑穴?
  李亚峰气得几乎晕了过去,自己现在的本事就算差点儿,好歹比一般的神仙应该是强了,怎么还有“哑穴”这一说?
  “徒弟,什么都不要说,你只管打他!”矮胖老人继续急急地说着,“让五鬼齐出,四处作乱,你把诛仙阵给老夫搅个稀烂!”
  什么?李亚峰强迫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五鬼齐出?自己身上的五鬼是天鬼之属,一旦出来了,用鬼兵布置起来的诛仙大阵可不就“稀烂”了?师父这是要干什么?
  “徒弟,你放心,老夫是为了救人,不会让你为难,这个牛头本事虽然不小,可有老夫在,你怕什么?至于他说的那些事情,自有华文昌去……啊,你先打完了这个牛头再说!”
  华文昌?这又关华文昌什么事了?李亚峰心中纳闷起来,突然觉得身子一轻,显然矮胖老人已不再控制自己了。
  “大力……”李亚峰刚想开口解释,却发觉已经晚了,不管自己再百般的不情愿,这一场糊涂架实在不得不打。
  大力王看着自己的那双牛眼都发红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入心魔界(下)
更新时间2004-11-9 11:25:00 字数:4434

 
  “嗯?”华文昌悠悠醒转,四处望望,突然愣住了,“这是……有情林!”
  华文昌正身处一片盛开的桃花林中,微风吹拂,花瓣如同飞雪般飘落,华文昌低头看看,长衫上也落满了。
  “心魔界的有情林?”
  华文昌摇摇头,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是矮胖老人和自己假意交手的时候被人暗算,然后……矮胖老人把自己送到了心魔界。
  可那也不对啊?为什么是有情林?自己不是早就斩灭了心魔?矮胖老人也说了,等再进心魔界便会看见另一番景象啊?
  “王琦声!”华文昌疑惑地想要往前走几步再看,却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又是一惊。
  “嗯?老夫这是……啊?华先生!”
  似乎是被华文昌踢醒了,王琦声睁开了眼睛,随即赶紧站了起来,冲华文昌施礼。
  “华先生?老夫……老夫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王琦声没来得及往四周细看,只看着华文昌紧紧盯住自己,不禁奇怪。
  “你是王琦声?”华文昌看了半天,没发觉什么异常,却还是问了出来。
  “正是老夫。华先生,你怎么连老夫都不认得了……啊!”王琦声忽然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颤声问,“华……华先生,这里……这里……”
  “若是华某没看错,这里应该是心魔界。”华文昌无奈地摇头,自己曾在心魔界中呆过,也知道心魔界里境由心生,眼前这个王琦声,未必就是真的。
  “心魔界!果然是……心魔界……”王琦声面上的惊色却不像是个假人。
  “你来过心魔界?”华文昌看王琦声低着头,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好笑,问。
  “老夫……老夫……老夫……”王琦声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什么也说不清楚。
  “你真来过心魔界?”
  华文昌这次是认真在问了,矮胖老人曾说王琦声本领之大,天下最多只有五处地方去不得,却没提到那其中包不包括心魔界。
  “老夫……曾来过一次……”良久,王琦声镇定下来,涩声回答。
  “哦?”华文昌有些意外。
  “华先生,这先别说了,你我怎会……怎会到了心魔界中?这……这……明明只有如来佛祖才能打开心魔界啊!”
  王琦声的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
  “如来?”华文昌笑了,“既来之则安之,要找如来的话,不还得在心魔界中找?”
  “华先生您说什么!”王琦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心魔界中找如来佛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老夫明明看到华先生与那人争斗占了上风,可那一剑之后……”
  “这个……是这么回事……”华文昌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这个王琦声到底是不是假的,索性不管真假,直接解释了起来。
  …………
  尽管华文昌对王琦声还存有戒心,解释也未免不尽不实,却还是让王琦声大吃一惊。
  “天下竟能有人同时暗算了华先生和那人?怎么可能!”王琦声惊诧过甚,脸上一片不知所措的茫然神色。
  “要找能人还不容易?天下什么都少,只是不少能人。”华文昌嘴上说得淡然,却也知道,出手暗算的除了浑沌之外,再不会有别人了。
  王琦声默然。
  “王琦声,你说你来过心魔界?对了,和华某交手的那人你也认识,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过了一会儿,华文昌突然想了起来,问。
  “华先生,这……”王琦声有些为难,但看华文昌的眼神坚定,却不敢再瞒,开口说,“说起来这都是因为老夫所创的《化经》……”
  “老夫仗着《化经》上的本领,自以为天下无处不可去得,也偏好刺探些机密……”王琦声慢慢说着,“与华先生交手的那人的来历老夫不知,但天地间凡有大事发生,却总少不了他在场,老夫和他见过几面,看得出他深不可测,也不敢招惹。后来老夫到了无定乡中,便再也没见过他了,却没料到他与华先生之间还有些渊源。”
  “那心魔界呢?”华文昌听王琦声的话里似乎还留着什么,也不追问,反问起了心魔界的事情。
  “心魔界原本无门可入,再者其中也并没有什么了得的人物,一旦进来了弄不好还要被心魔蛊惑,尽失自己,所以老夫是既进不来,也不想进。咳,就是‘心魔界’这三个字,还是老夫在别处偷听到的。”
  王琦声苦笑着,“可老夫偏就有这个造化……也是老夫胆子太大,当年《化经》上的功夫刚有小成,老夫就志得意满,竟然偷入了大雷音寺,想偷听佛祖讲经。”
  “嗯?”华文昌吓了一跳,观音曾对华文昌讲过,如来在三千七百年前就告失踪,在失踪之前还闭关了一千年,王琦声说的要是真的,那就是说差不多五千年前他就已经敢偷进大雷音寺了?
  再回想矮胖老人对王琦声的评价,华文昌在心里又多加了几分提防。
  “可那时老夫的本事实在太差,虽然听完了一场,却被如来佛祖慧眼发觉,把老夫捉住了。”王琦声继续说,“如来佛祖念我并未为恶,听经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把我罚在心魔界中禁锢三天……这实际上反倒是成全了老夫,在心魔界中老夫虽然险些丧失神智,但却得到不少启发,把《化经》也完善了许多,想来这也是如来佛祖的恩典……”
  “哈!华某却没想到你和如来还有这么一段香火之缘。”华文昌是的确没有想到。
  “老夫虽然对天庭深恶痛绝,但对如来佛祖的洪恩至今还感激万分……”王琦声并不讳言,“刚才华先生恐怕是怀疑老夫也是心魔所化吧?华先生大可不疑,凡曾在心魔界中打个来回的,也就不怕再入心魔界了。啊,若是华先生愿意,老夫也想找到如来佛祖拜见。”
  华文昌暗暗点头,王琦声所说的和矮胖老人虽然并不完全一样,但也相差无几,看来,现在自己正是在心魔界中,而这个王琦声,也不是假的。
  “实际上,老夫发觉此处是心魔界时实在是吃了一惊的,老夫怎么也没想到,华先生竟也在心魔界中走过一遭。”王琦声微笑起来。
  “嗯,华某和你不太一样,不过……也算是在这里头呆过几年,临走又宰了自己的心魔。”华文昌漫不经心地回答。
  “几……年?宰……宰了?”王琦声的眼球差点儿瞪得掉了出来。
  “不过我倒是从来没出过这片桃花林,”华文昌有些烦躁起来,“王琦声,你既然也来过心魔界,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地方是魔头最多的地方?要是没猜错,如来就应该在那里。”
  “华先生……”王琦声还没答话,从王琦声的袖筒里,问石子的元神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
  “你也来了?”华文昌笑了,问石子的运气似乎不是一般的差劲。
  但问石子显然不这么想,虽然还是元神,但他的语气却激动得很,“承蒙华先生应允为我重塑肉身,问石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求华先生成全……”
  “老财迷,你不要命了?怎么敢出来?”王琦声急忙上前两步,把问石子的元神收回袖中,对华文昌说,“华先生,元神之体最怕邪魔,现下正在心魔界中,问石子的元神若是为外魔所入,可支持不了多少时候。”
  “贤王,我不怕……”问石子的声音从王琦声的袖筒里传了出来,他像是转了性,竟不怕死了。
  “华先生,您不是要找心魔界魔头最多之处?我问石子愿意以自身做饵,替华先生找出一条路来……”
  “问石子,你……”这可把华文昌说愣了。
  “只求华先生暂缓为我重塑肉身,在心魔界中……”问石子似乎有几分犹豫,“华先生……”
  “老财迷,你莫不是想……”王琦声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急匆匆地对华文昌说,“华先生不要答应!”
  “问石子,你先说说看。”华文昌很纳闷:王琦声知道心魔界也就算了,问石子怎么也对心魔界门儿清似的?
  “我想……求华先生为我找到一滴心魔泪……”问石子的声音明显变小了。
  “心魔泪?”华文昌不知道那是什么。
  “华先生不要听他胡说!”王琦声赶紧斥责问石子,“老财迷,你这是想宝贝想疯了?连谣传你也敢信!居然把主意都打到心魔界里来了!”
  “贤王,心魔泪是什么?”华文昌不听,反倒让王琦声解释。
  “华先生……那都是谣传,没法当真的。”王琦声面有难色。
  “你只管说就是。”王琦声越是隐瞒,反倒越是勾起了华文昌的兴趣。
  “这……华先生,老夫只是当成笑谈讲出来,华先生可千万不要当真,心魔泪实在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咳,问石子这个老财迷!他竟然……”
  又顿了顿,沉静了一下心情,王琦声开口讲述起来,“关于心魔泪,还是几千年前老夫听广成子当笑话说的,也就是在那一次,老夫被广成子识破了妖精的真身,所以记得还算是清楚。”
  “心魔泪又称盘古泪、开天石……咳,总之是没影的东西!据传盘古开辟天地之前便定下了化身万物的决心,华先生,只听这一句就能知道这是假的了,盘古开天前的事情哪儿会有人知道?”
  “往下讲。”华文昌心中一动。
  “这个……据传说,盘古大神开辟了天地,有一段时间是在心魔界中度过的,为的却是对他原来的决心后悔了,以至凭空生出了心魔,而心魔界之始,便也是因为盘古。”
  “至于再之后的事情便众说纷纭了,总之只是一句:盘古大神不知道为了什么流下一滴泪水,然后就离开了心魔界,终于化身万物……而那一滴泪水化成了宝石,也留在了心魔界中。”
  说着,王琦声又极为不满地挥了挥袖子,“在有关心魔泪的种种传说里,最离谱的一种就是如果以心魔泪为媒,让元神依附修练,历时八十一天,就能化心魔泪为肉身,再勇猛精进下去,神通就能与盘古大神比肩了!老财迷,你怕是信了这个传说吧?你不知道用心修练,整日里只搜集宝贝,老夫虽然不以为然,但千年下来,你识宝的本事已成天下一品,却让老夫佩服……这好歹也算是有所成就了。可老夫却没料到,你搜集的还有野史志怪,荒诞不经的东西。可堪一笑!”
  “这不是传说!”被王琦声奚落得狠了,问石子气冲冲地反驳,“我问石子是什么人?天底下有什么宝贝的传说我没听过?凡是传说,必有根据!再说,我可是……”
  突然,问石子不说话了。
  “问石子,你还是少想些这种东西,不劳而获的,到头来必定会害了自己。心魔泪这种东西,当成故事还可以一听,可真要是信了,却有些可笑。依华某看,等出了心魔界后,华某拿最好的灵药给你重塑一个肉身,保你功力大涨如何?”
  华文昌脸色不变,笑吟吟地说。
  “多……多谢华先生。”问石子若是现在还有肉身,冷汗必定把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走,先出了这个有情林再说!”华文昌辨了辨方向,把手一抬,“华某记得上次来时,有情林的南面是乾稷山,与无定乡中的乾稷山同名,就越过乾稷山去,看看是怎样一个情境!”
  在与乾稷山方向相反的不远处,是上次华文昌被困心魔界时所住的竹楼,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华文昌避开了那里。
  有时候,仅仅是一念之差,便会错过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谁说不是呢?
  

第一百四十章 无名女童(上)
更新时间2004-11-13 10:25:00 字数:3957

 
  “小冉,是我,我是李亚峰啊!”李亚峰穿着一身白衣,张开了双臂。
  “小冉,是我,为了你,我回来了!”华文昌依旧是黑衣白眉,目光中流露出无比的哀伤。
  “你们……你们……”姜冉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
  前一刻自己还在紫竹林里考虑怎么才能躲过龙女和黑熊精好逃出南海去找李亚峰,怎么一下子李亚峰就出来了?
  可为什么旁边还有个华文昌?
  他们两个人居然同时露面了?
  而且……而且……而且这里不是南海的紫竹林,是一座桃花林啊!
  怎么突然全都不一样了?
  竹子呢?
  “李……”姜冉刚想开口问李亚峰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情势又变,李亚峰竟然冲华文昌发威了。
  “华文昌!你不要抢我的小冉!”李亚峰很有一点儿气势汹汹的意思。
  “哼!”华文昌不屑地瞟了李亚峰一眼,冷哼一声,两眼望天,摆出了一副高傲的样子。
  “华文昌!你有你的王怜怜,别再来多事了!”李亚峰又骂。
  “王怜怜是谁?”华文昌冷笑反问。
  “文昌……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怜啊……”忽然王怜怜满脸幽怨地从姜冉的背后绕了出来,吓了姜冉一跳。
  “小怜,你不是和菩萨去无定乡了?”姜冉一把抓住王怜怜的袖子,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问。
  “冉姐,你和我抢文昌,我永远不要再理你了!”王怜怜鄙夷地对姜冉说,狠狠甩开了姜冉的手,朝华文昌走去。
  “我不认识你!”华文昌似乎有点儿慌,抬手一掌,竟把王怜怜打飞了,王怜怜的身子撞到了不远处一棵桃树上,桃花纷纷飘落下来。
  “文昌……我是小怜啊……”王怜怜扶着桃树慢慢站起来,口中流血,眼中流泪,一步一个踉跄,又朝华文昌走过去。
  李亚峰哈哈大笑起来,“看看,华文昌,王怜怜才是你的终身伴侣!”
  “那也好办。”华文昌冷笑着,“李亚峰,你和王怜怜去凑成一对儿就是了,反正你们两个之间还有五百年夫妻的缘分呢!我只管去找小冉。”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李亚峰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居然点头了!
  “李亚峰,你怎么……”姜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从万丈高楼上一脚踏空,整个心都坠了下去。
  “小冉,你看,李亚峰不要你了。”华文昌冲姜冉一笑,“来,小冉,到我这儿来。”
  “不!不要!文昌,你是我的!”王怜怜发了疯似的大叫起来。
  “王怜怜,你叫什么?姻缘天定,咱们有五百年的夫妻缘分,你就别不乐意了。”李亚峰把胳膊一抱,满不乐意地说。
  “是啊,有什么不对的,等五百年以后再说,现在,小冉应该归我,王怜怜,你先跟着李亚峰不好吗?”华文昌似乎在说风凉话。
  “姜冉!”王怜怜猛然转身,手里竟然拿着一口明晃晃的宝剑,身上的伤好像也好了,快步朝姜冉走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姜冉一步步向后倒退着,心里越来越怕。
  “我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文昌就不会再挂着你了!”王怜怜咬牙切齿地说。
  “小怜,不要,不要!”姜冉惊呼,想要跑开,但脚下却一步也走不动,“救命!”
  但旁边的华文昌和李亚峰像是没听到也没看到一样,丝毫没有过来救助姜冉的意思。
  “呀!”王怜怜倒拎着宝剑越走越近,姜冉完全被吓傻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
  “咦,你是什么?”
  在王怜怜的宝剑离姜冉的前胸不过三寸的时候,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
  “你说啊,你是什么?”
  姜冉自忖必死,可等了半天还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倒是有个声音在响,不由得奇怪地睁开了眼睛。
  还是在桃花林中,但李亚峰、华文昌、王怜怜三个人都不见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呢?”清脆的声音从姜冉的身前响起。
  姜冉低头,看见一个大约八九岁样子的小女孩正抬头好奇地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姜冉糊涂了,他们人呢?这个小女孩又是谁?
  “真奇怪,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可你和我也不一样。你是什么?”小女孩又在问了。
  “你……你是谁?”姜冉小心翼翼地问。
  “哈!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和我说话呢!”小女孩拍起手来,一副高兴的样子。
  惊魂稍定的姜冉又看了一眼小女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小女孩很漂亮,头发黑得像墨玉一般,一对眸子清明如同水晶,齿白唇红,秀美无双,神情更是天真可爱,不沾一丝邪气。
  “你……”
  “走!我带你去我那儿玩!”小女孩不等姜冉发问,小手抓住姜冉的袖口就往桃花林的深处跑去,姜冉心里有无数的疑惑,却问不出来,身不由己地跟着小女孩便走。
  “到了!这儿就是我家!”跑了一段,小女孩似乎有点儿累,喘了几口气,又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姜冉,似乎想让姜冉夸她几句。
  “这儿是……”
  桃花林深处的桃花开得更盛,一座两层的竹楼静悄悄地伫立着,竹楼前是一片似乎还没完工的花圃,不大,也就是不到半亩的样子,竹楼后一条清澈的小溪横穿了桃花林,溪水清澈,闪闪发亮。
  “这儿是我家!”小女孩表功般地大声说,拉着姜冉就往竹楼上走,“走啊,到我家里看看!”
  姜冉的脑子实在有点儿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南海的紫竹林一下子到了桃花林里,竟然同时碰到了李亚峰、华文昌和王怜怜,然后李亚峰“不要”自己了,王怜怜还想杀人!
  紧接着所有人都不见了,又突然蹦出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拉着自己跑了半天,让自己到她家里去玩?
  “你不喜欢我家吗?”看姜冉没有反应,反而皱起了眉头,小女孩很失望,小声问。
  “喜欢!姐姐喜欢!”姜冉啼笑皆非,弯腰拍拍小女孩的头,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儿是什么地方?”
  总要先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再说,而且……这个小女孩真的很可爱呢!姜冉不得不往宽处想了。
  “我……我就是我,没有……没有名字……”小女孩嘴一扁,像是要哭,不过马上又高兴起来,指着竹楼大声说,“这儿……这儿是我家!”
  姜冉看见小女孩刚才要哭的样子,很是一阵心痛,也不敢再细问,夸奖起来,“小妹妹,你的家真漂亮,能让姐姐进去看看吗?”
  “你是我的姐姐?”哪儿知道小女孩很奇怪地看着姜冉,问,“你是我的姐姐吗?可是你和我不一样啊?嗯……不过你和他们也都不一样……嗯!那你就是我的姐姐了!太好了!我有姐姐了!”
  小女孩一下子跳了起来,搂住姜冉的脖子,开心地大声叫着,“我有姐姐了!我有姐姐了!”
  这个小女孩是谁?姜冉越来越是困惑,看样子小女孩差不多也有八九岁了,可听她说话又实在不像……
  不过,看着小女孩高兴地笑着,姜冉没来由地对小女孩怜惜起来,也抱住了小女孩,轻声说,“妹妹,你要是寂寞了,什么时候都能找姐姐说话,姐姐永远喜欢你,好不好?”
  “嗯!”小女孩松开姜冉的脖子,很认真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姐姐,你快到家里来看看啊!”小女孩聪明极了,马上就不再说“我家”,真的把姜冉当成了一家人。
  “嗯。你领姐姐看看好吗?”
  和姜冉预料的一样,竹楼里并没有小女孩的家人,小女孩竟然像是真的只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生活着。
  竹楼中的陈设很简单,一层的两间房中除了桌椅就只有几个竹编箱子,一个不大的书橱;二层相对好些,有一张床,书桌上摆着一张雕花端砚,一个碧玉笔筒,墙上还挂着几幅画。
  “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姐姐吗?”小女孩稚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为什么啊?”姜冉微笑着问。
  “因为姐姐和他们都不一样,而且,姐姐对我好,而且,姐姐知道我寂寞,而且,家里还有姐姐的画像呢!”小女孩扳着手指一口气数出了好几个“而且”,又拉着姜冉跑到了墙边,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说。
  “我的画像?”姜冉大吃一惊,仔细一看,果然这幅画画的正是自己!
  “某忘却姓名,为世所弃,流落有情林,幸得……娇妻?”
  画上有一行题字,姜冉好奇地念了起来,哪知刚念了不到一半,就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娇妻?
  先不说这画上的人明明就是自己,这“娇妻”又是怎么一回事?
  “……三月,闻妻重身,喜不自胜,为此画以酬妻之深恩,并盼麟儿。”小女孩跟在姜冉后面把画上的题词念完了。
  “姐姐,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懂……”小女孩歪着头,问姜冉。
  “这……”姜冉虽然明知道这和自己应该是两回事,可还是羞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姐姐,你告诉我啊?”
  “妹妹,你搞错了,这画上画的不是姐姐,不过真的和姐姐很像哦,”姜冉决定还是先把问题转开,“这是你妈妈的画像。”
  “妈妈?我没有妈妈。”小女孩认真想了想,说。
  “妹妹……”姜冉又有些心疼了,这个小女孩似乎是从小就被父母丢在桃花林中了,连有关父母的记忆都没有……
  不对啊?
  姜冉忽然猛醒:这根本不可能!
  “对了,姐姐,还有一副画呢!”小女孩突然拉着姜冉跑下了楼,从竹箱中又翻出一副画来。
  这一下,姜冉是真的呆住了。
  竟然是华文昌的画像!
  姜冉知道自己不可能认错:李亚峰和华文昌本来相貌是一样的,可华文昌年纪显得大些,而且……对于在秦王地宫中见到的华文昌的那一对白眉,姜冉记忆犹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姜冉忽然觉得这座桃花林,这座竹楼,甚至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女孩都充满了诡异。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一开始问你的问题呢!你是什么?”小女孩的笑容依旧天真无邪,可配着这个问题,姜冉禁不住从心底打了一个冷战。
  我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无名女童(下)
更新时间2004-12-5 17:40:00 字数:5782

 
  心魔界,有情林外,乾稷山。
  “王琦声,你真的不知道心魔界的底细?”华文昌发问。
  “华先生,老夫在心魔界中只呆了三天,”王琦声苦笑着回答,“那三天里老夫似乎是在一间黑乎乎的房子里,各种幻像纷至沓来,忽而快意恩仇,忽而娇妻美妾,忽而人间富贵,忽而上天成仙,连玉帝的宝座都在眼前了,最后还有天魔女起舞媚人……老夫打坐运功与幻境相抗还来不及,哪儿顾得上去找什么心魔界的底细?”
  “哦。”华文昌点点头,心中却疑惑起来:王琦声所说的心魔界和自己经历的似乎完全不一样呢。
  “华先生,老夫佩服华先生那是不用说的了,可老夫也奇怪得紧……心魔界何等厉害,天魔女回眸一笑,百媚横生,就是如来佛祖也只与之抗衡了四十九天……而华先生竟在心魔界中呆了三年……这实在是……”
  王琦声连声赞叹起来,但话中却隐藏不住疑惑。
  “华某……”华文昌想了想,还是没有解释下去。
  事实上华文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自己失却记忆和心魔所化的姜冉在一起生活了三年,还差点儿养出一个儿子来?开玩笑!
  而且,华文昌的疑惑比王琦声要浓得多了:
  明明是重入心魔界,为什么和自己第一次所见的景物完全相同?反倒是王琦声说的更像是那么一回事才对。
  或者说这是因为如来这几千年来一直都在心魔界里所以心魔界才变了样子?虽然讲得通,但这恰恰是为了谁也不知道如来在心魔界里会让心魔界变成什么样子才能成立的。
  这还不算,到底该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如来?自己估计如来应该在心魔最盛之处,可在这个乾稷山里也走了半天了,连一个“心魔”也没见着啊,咳,心魔无影无形,是个什么样子自己也不知道,只好信步边走边看了。
  华文昌之所以不飞身到空中寻找,反而走着仔细观察四周还有一个原因,但这个原因他并不想说出来--自然,也不能说出来。
  华文昌对王琦声刚才提到的“心魔泪”很感兴趣。
  问石子气急败坏的时候说漏了嘴,他恐怕是知道心魔泪该怎么应用的,而这,八成也是王琦声故意把心魔泪的传说贬得一文不值的原因。如果心魔泪这东西真的存在,王琦声费尽心机也要把问石子的元神带在身边也就很值得玩味了;甚至……追溯得再远些,王琦声之所以改名隐身无定乡,还弄到一个“贤王”的头衔,没准儿就是瞄上了问石子;而如来之所以进到心魔界中,恐怕也与心魔泪不无干系。
  如果自己能找到心魔泪的话……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华文昌对力量的渴望越来越强了,尤其是王琦声漫不经心中点明了:心魔泪带来的是可以与盘古大神相媲美的“绝对力量”。
  华文昌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收在乾坤袋中的诛仙剑,逆天邪功不能应用,现在自己手中最具威力的法宝就剩了诛仙剑,虽然矮胖老人说诛仙剑有些“邪门”,着实了得,可单靠一口诛仙剑是无法与幕后黑手抗衡的。
  想想自己进到心魔界之前所受的暗算就很清楚了--就连矮胖老人恐怕也已经完了呢。
  “王琦声,让问石子到华某这边来吧,早晚要给他重塑肉身,还是在华某身边好些。”华文昌突然说。
  “是。”王琦声轻轻挥手,问石子的元神被华文昌收到了乾坤袋中。
  乾稷山的山路崎岖,华文昌的心事也崎岖。
  --或许是因为在心魔界里,华文昌的思路竟不由自主的起了变化,这种变化实在是危险得很……
  “汝,因何又来?”半空中忽然回荡起一个声音!
  华文昌一惊,从心事中转醒过来,这声音曾经听到过,上次正是这个声音传授给了自己佛门真言,自己才得以从心魔界中脱困。
  是如来!只能是如来!
  “我来找你。”华文昌镇定一下心神,轻声说。对这个声音,华文昌不想……或者也不敢无礼。
  “无缘人,去,去,去……”声音在空中回旋了好久,仿佛还带着叹息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华某无缘?”
  不知道是不是被话中隐含的意思弄得心头火起,华文昌忽然一下迷糊,脱口质问起来。
  但声音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转眼,依旧空山寂寂。
  “是如来佛祖!”这时王琦声才反应了过来,顿足飞到空中,四下寻找,神情中甚至还带着几分虔诚。
  “贤王!”华文昌重重地咳了一声,更有点儿恼羞成怒了。
  “华先生,老夫……”王琦声赶紧落到地面,有些惶恐地看着华文昌,欲言又止。
  “贤王,”华文昌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讥讽,“贤王之贤名不虚传啊,前一刻还说已向某人表明了心迹,后一刻就喊起佛祖来了。”
  “华先生……老夫不敢!”王琦声头上冒汗,险些跪了下来。
  “华某是无缘人?哼!”华文昌重重地哼了一声,抬腿便走,“王琦声,你我一起去会会这个如来!”
  王琦声微微叹了口气,跟在了华文昌的后面。
  华文昌是朝着乾稷山的山顶走的,虽然如来的声音并不是从山顶传来,但华文昌莫名地觉着山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被如来说成了“无缘”,华文昌已经不打算再有所顾忌了。
  “当日华某闯出心魔界时就曾经说过,什么佛门道门,什么心魔情孽,都跟华某无关!华某只是要做想做的事情,有谁拦路,遇佛杀佛,遇祖灭祖!你是如来又如何?莫欺华某诛仙剑不利!”
  华文昌轻声地自言自语着,诛仙剑已从乾坤袋中飞了出来,在空中上下翻飞,翩若游龙。
  “诛仙剑……”
  王琦声望着诛仙剑,背后忽然冒起一股凉气--王琦声看出来了,诛仙剑似乎已经不是往日的诛仙剑,在杀气之中还透出了些许灵光。
  “翻天一星,老夫不会看错……”王琦声在心中默念几遍,加快了脚步。
  @@@
  “这是谁在说话?妹妹,你知道吗?”半空中的声音也传到了有情林的竹楼中,姜冉在被吓了一跳的同时灵机一动,问了出来,恰好躲过了小女孩“你是什么”的问题。
  “是那个老和尚!”小女孩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引开了。
  “老和尚?”姜冉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一个老和尚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性。
  “嗯!”小女孩点点头,“我看不见那个老和尚在哪儿,不过我知道那是老和尚,老和尚和我不一样!”
  完了……又一个不一样……
  姜冉差点儿没哭出来--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姜冉还是抱了一丝希望,柔声问,“妹妹,是那个老和尚教给你认字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可以说明小女孩并不是一个人生活在桃花林里,而且,小女孩“没有妈妈”也能解释了。
  或许是一个老和尚无法给小女孩讲清楚这些事情也说不定呢?
  “不是!我一开始就认识字!不是老和尚教的我,我不用教就会!”小女孩似乎有点儿不高兴,立刻就把姜冉心中刚升起的一点儿希望的肥皂泡捅破了。
  “妹妹真聪明……”姜冉苦笑着,显然自己把那句“我看不见那个老和尚在哪儿”自动过滤是不对的。
  “那……妹妹,那个老和尚是谁?”沉默了一会儿,姜冉决定冒险,如果能找到“那个老和尚”交谈几句的话,就算自己对“汝”、“无缘人”这样的字眼有点儿过敏,也总比从这个小女孩口中能知道的事情多些。
  “那个老和尚跟我说,他是如来!”
  “如……来……”姜冉把两手一举,彻底投降了。
  “姐姐,如来是什么?”小女孩又在问了。
  “如来是……姐姐不知道……”姜冉觉得自己好像全身都脱力了。
  “姐姐也不知道?”小女孩噘起了嘴,用小手重重地打着自己的脑袋,“妹妹不好!都是妹妹不好!”
  “妹妹!不要这样!你很好的!”姜冉吓着了,赶紧抓住了小女孩的手,安慰起来。
  “姐姐……是我不好……”小女孩急得要哭了,“我知道姐姐有好多事情不知道,姐姐想问我,可是姐姐怕我也不知道,姐姐就不问……我好笨!”
  “妹妹,你一点儿也不笨,你很聪明的,别这样好吗?姐姐什么也不知道都没关系的。”姜冉心中感动极了。
  “姐姐最好了,那个老和尚以前就说我很笨……”小女孩不再打自己的脑袋,但小嘴还噘着不肯松下来。
  “要是在如来的眼里,恐怕天底下没有聪明人……”姜冉叹息起来,在南海紫竹林时,那么多佛经可没有白读。
  “不过那个老和尚说过,我以后就会变聪明了!”小女孩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高兴起来。
  “是嘛!那太好了!如来是不会骗人的!”姜冉这句话说的有点儿口不对心了,在姜冉看来,观音菩萨就是一把骗人的好手,至于比观音还要再高一级的如来佛祖,只能骗人骗得更加高明。
  “姐姐说的是真的?”小女孩并不好骗。
  “是……真的。”姜冉苦笑连连--什么情况都搞不明白,连现在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竟然还要哄孩子。
  “姐姐,我想看看那个老和尚刚才是在和谁说话,可不可以啊?”小女孩开口问,“今天好奇怪的,除了姐姐之外,还有别人也来了,他们和姐姐有点儿像……”
  “妹妹,怎么看啊?”姜冉有些奇怪:是谁和自己有点儿像?
  “就是这么看。”
  小女孩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比成一个圆圈,然后向前一推,凭空突然出现了一面镜子。
  “啊?”姜冉又吃了一惊,这明明是道法“圆光术”,怎么?小女孩竟然会用道法?
  “姐姐你看!”小女孩丝毫不以为意,仿佛自己做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只是指着镜子中间要姜冉去看。
  “华文昌!”姜冉打眼一看,立刻觉得头皮发乍--华文昌竟然在这里!
  “妹妹,他……他现在在哪儿?”姜冉也顾不得去细想圆光术是不是普通人也能随便用的法术了,迭声问道。
  “姐姐的这个问题我知道!”小女孩高兴地挥了挥手,“他们在山里!有情林外的乾稷山!”
  镜中映出了山林青葱,山路崎岖,华文昌和王琦声一前一后,正往山顶慢慢走着。
  “咦?姐姐,这个人和那张画好像啊!”小女孩有了一个大发现。
  “像、像吗?”姜冉的心实在已经虚得不能再虚,小女孩看见自己和画上的人相像,认了自己当姐姐,要是再拉着自己跑出去认一个和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的“哥哥”回来,那这出戏可就有的看了。
  “嗯!很像的!”小女孩拉起了姜冉的手,“姐姐,去找他们一块儿来玩好吗?”
  “别!不要!”姜冉一下子抓紧了小女孩,“妹妹,你记住,这个白眉毛的是坏人!妹妹不能和坏人一块儿玩!”
  “坏人?”小女孩眨了眨眼,“我记住了!”
  呼……姜冉喘了一口大气。
  “姐姐,坏人是什么?咦?姐姐?你怎么了?”
  忍住要晕倒的冲动,姜冉花了好半天功夫才对小女孩解释清楚了“坏人就是让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的人”,并且给小女孩灌输了“不能和坏人一起玩;如果能打倒坏人就要打倒坏人;如果打倒不了,那就远远地躲开坏人”的概念。
  “我都记住了!谢谢姐姐!”小女孩乖巧地用手给姜冉擦汗。
  “嗯,记住了就好。”姜冉疲倦地笑了。
  “可是……姐姐,我看着这个坏人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呢!”小女孩的一个问题让姜冉又头疼起来。
  但这一次的头疼要更加严重一些--姜冉终于来得及思考小女孩的来历了,在这之前,姜冉的脑子实在是没有一丝的空闲。
  这个小女孩到底是谁?不,应该问,这个小女孩是谁的孩子?
  答案其实很明显,小女孩是那两幅画上的人的孩子。
  可画上的人明明是自己和华文昌啊!
  姜冉不会愚蠢地以为画中人是另外两个与自己和华文昌都很像的“别人”,但如果承认小女孩是自己和华文昌的孩子则更加愚蠢……
  一个问号引出了无限的问号……
  而且,在就这些问号思考下去之前,姜冉必须要回答小女孩的问题才行。
  “妹妹,你只要记住那是个坏人就行了……”姜冉在这样告诉小女孩的时候,心中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姐姐,你打得过那个坏人吗?”小女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指着镜中的华文昌问。
  “……姐姐打不过。”姜冉叹了口气,“妹妹,这个人姐姐是认识的,他很厉害,姐姐打不过他。”
  “姐姐,我也打不过他……”小女孩很有些垂头丧气,“姐姐,我觉得那个坏人知道这里,你说打不过坏人就要躲开坏人,那咱们是不是要离开这儿啊?”
  “妹妹……”姜冉很抱歉地看着小女孩,“姐姐有些事情想去问问你说的那个老和尚,你能不能带姐姐去?等咱们问完了,可能那个坏人也走了,到时候你和我再回来好吗?只是暂时离开家里,你和我还会回来的,好吗?”
  “嗯!”小女孩听姜冉说还能再回家,很高兴地点头答应了。
  “那咱们现在就走?”姜冉实在是怕见华文昌,尤其是遇到小女孩前那莫名其妙的一幕,让姜冉的心里更加怕了。
  “姐姐,等一会儿,我要带上一点儿东西。那个老和尚在好远的地方,我只去过一次呢!这一次去,东西要带全一点儿。”
  小女孩不让姜冉跟着,自己在几个房间里进进出出了几次,才出来说,“姐姐,走吧!”
  姜冉没问小女孩都拿了什么东西,放在了哪里:能用出“圆光术”来的小女孩就是再用点儿“大小遂心”的法术也不奇怪。
  姜冉和小女孩离开了竹楼,手牵手往有情林外出发了,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姜冉的心事虽然很多很乱,但主要的还是集中在先找如来问清楚现在自己在什么地方,如何离开,又或者如何避开华文昌。听如来刚才对华文昌说他是“无缘人”,应该会帮自己一把才对。
  小女孩的心事却很简单:
  “那个老和尚对我说,等他涅槃了,我就会变得聪明起来,还会变得很厉害呢!姐姐好像有好多事情都不知道,我一定要告诉姐姐!嗯!我得变聪明!要是那个老和尚不涅槃,我就让他涅槃!”
  @@@
  同一时间,心魔界外。
  天庭和无定乡之间的大战出现了新的变化。
  李亚峰和大力王之间的争斗让诛仙大阵里的战局完全逆转了……
  @@@
  PS:
  嗯……有关更新的事情……汗,小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看到有这么多朋友还在等着小翠和《邪樱》,小翠还是不多说了吧。
  从今天开始《邪樱》恢复更新。
  因为VIP差不多已经放空了,所以,公众版还要稍稍等上些时日,但相信时间不会太长的。
  《邪樱》是小翠很用心去写的一本书,小翠希望能让朋友们一直喜爱它。谢谢。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五鬼暴走(上)
更新时间2004-12-23 1:56:00 字数:5781

 
  诛仙大阵中,大力王和李亚峰的争斗对两人来说都有些猝不及防,但箭既然已经射出,就无法回头了……
  “好!李亚峰,就让本王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大力王圆睁牛眼,沉声大喝,反手擎出了浑铁棍。
  李亚峰的本领完全超出了大力王的预料--事实上,李亚峰会突然出手也让大力王有点儿心惊:难道他竟然看出了我对他动了杀机?
  另一方面,李亚峰在心里把矮胖老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玩笑不要开得太大!我哪儿打得过牛魔王啊?
  但望着大力王肩膀上还在滴血的伤口,李亚峰暗中哀叹: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大力王,请!”
  李亚峰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四下里的妖风迷雾和憧憧鬼影,双手前后一分,也亮出了迎战的架势。
  大力王默不作声,朝天舞了一个棍花。
  诛仙大阵中的气氛骤然变了。
  迷蒙的黑雾仿佛有了实体,顺着浑铁棍的棍头演成了一条冲天的黑柱,黑柱抽搐几下,竟似活了一般,像旋舞在大力王手中的一条黑龙,气势汹汹。
  大力王一棍在手,还未现出法身便如同丈八巨人,两道艳红的浓眉竟放出光来,像是着了火。
  不远处与诛仙大阵的万刃、寒冰相抗的东路十万天兵虽说早就自顾不暇,但目光也都被大力王吸引了过来,尤其是经历过上一次仙、妖大战的老将,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青龙孟章神君的眼神居然迷离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只喃喃着两个字,“完了……”
  孟章神君清楚地记得,当年七大圣打上天庭时,葬身在大力王棍下的神仙怕比那个“欺天大圣”还要多上几倍……让整个天庭心惊胆战的欺天大圣更愿意挑战强敌,而大力王却从没管过这些小结,无论碰上谁,都是当头一棍,从没留过活口……
  就在全场神为之夺的当口,大力王却是有苦说不出:
  自己一向沉稳慎重,和人动手时正应了那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可自己并不是诛仙大阵的阵胆,严格说起来,诛仙大阵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自己的法力――如果真的用出全力,八成会引得诛仙大阵反扑,纵然自己未必会怕,但阵法一乱,无定乡就没了屏障,那在外虎视眈眈的天庭的百万大军又该怎么打发?
  而且,细想想,李亚峰实在是个杀不得的人物――虽说自己暗藏杀心,可若不是李亚峰先一步挑衅,根本没打算就这么动手;再说现在珊瑚集中的南宫飞燕又眼睁睁看着诛仙大阵,旁边没准儿还有“那人”窥伺,也无法真下杀手。
  这么一来,李亚峰必定能在自己手下逃得性命,这足以让他一夜成名了。即便李亚峰的名头现在已经不低,总也不能赔上自己再给他锦上添花啊。
  大力王为盛名所累,骑虎难下,可李亚峰却没有这么多顾忌。
  事实上,事到临头,李亚峰反倒有点儿跃跃欲试了。
  四十万天兵强攻无定乡之前的七天中,李亚峰不惜血本,几乎用尽了华佗门的灵药,再加上矮胖老人的耳提面命,一身修为进境之快已不可揣度,李亚峰自己也早想找个人练练了。
  虽然眼前的这个大力王自己是一定打不过的,但有矮胖老人这个师父暗中护驾,李亚峰完全不担心。
  大力王心中迟疑,朝天一棍带起的黑龙只在虚空中旋舞不定,身子却不动如山;李亚峰看大力王久久没有动作,暗暗发了一声狠,揉身纵上,一拳直捣向大力王的牛鼻子――自从问过观音一声“浑沌有鼻子吗”以后,李亚峰对打人鼻子似乎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大力王一摆头,让过李亚峰的拳势,心中苦笑:这么多年以来,别说自己已经很少跟人动手了,就算是打,也还没有谁敢空手和自己过招的……
  不过,一旦真动上手,大力王却也不再犹豫,单手一颤,浑铁棍顺着虎口滑下,反挑李亚峰的小腹,空中聚起的黑雾像是黑龙遁地,转个弯,斜斜冲出,带起一阵狂风。
  李亚峰的身子似乎被风吹了起来,随着风势而走,拳化为掌,反手击向大力王的后颈,两人斗在一处。
  几个照面过去,大力王越来越是惊异:李亚峰不过是个少年,就算再有机缘,也不该修练到这个地步!
  起初动手的时候大力王留了情--大力王的浑铁棍若是直接砸了下来,李亚峰的本领再大上一倍也肯定会落个躲闪不及,纵然不被砸成肉酱,重伤总免不了――当年在大力王的朝天一棍之下葬身的神仙不知道有多少,按照正常的修为进境来看,李亚峰不可能比那些如今已是死鬼的神仙们道行更高。
  偏偏李亚峰就是一个不能以常理揣度的怪胎。
  任凭大力王的浑铁棍如同霹雳雷霆呼风挟雨,李亚峰的身形却有如电闪,在棍山中趋退自如,像是浪尖上的舞者,虽无限惊险,但也尽享无限风光,甚至还在惊涛骇浪里反击了出来,一双拳头上下翻飞,几次险些真的打到了大力王的鼻子。
  如果李亚峰单是招式精妙,倒也奈何不了大力王--大力王修行了多少年?哪儿可能在招式上被李亚峰这样一个小儿克制住了?但李亚峰的招式施展开了,周身竟有一股异样的真气围绕流动起来。大力王是识货的,李亚峰的这种“护身真气”,与打在自己肩头的那道气劲同出一源,绝不易对付。
  以大力王的修为,莫说是李亚峰这样初出茅庐的小辈发出的指风,就是元始天尊亲临,能不能上来第一招就让他受伤也还在两可之间……
  大力王的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一条左臂居然有些不听使唤了。
  大力王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可不要在阴沟里翻了船。
  原本大力王被李亚峰偷袭,尽管恼怒,却还没想把李亚峰如何,只是打算先看看李亚峰的本领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再定行止,最多把李亚峰擒回无定乡就是;这小子和无定乡之间有些说不清楚的联系,万一他真的是在为无定乡作内应,那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真杀了他――退一万步,就是要杀,也不能当众下手。
  但现在却不是杀不杀的问题,要再容让,大力王怕自己反倒要输在李亚峰的手上了!
  “嘿!”大力王吐气发声,跳开三步,望定了李亚峰,把浑铁棍一抖,缠在棍上的黑龙烟消云散。
  诛仙大阵中似乎突然变得静谧起来,连不远处轰向天兵阵势的万刃寒冰也蓦地不见了踪影。
  但气氛却丝毫没有缓和,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不化的玄冰,冲天的寒气和杀气从大力王所在的地方散射出来。
  大力王终于抛开了顾忌,要全力出手了。
  “那个……我有个建议……”李亚峰咽了一口唾沫,讪笑着说,“你看……今儿天也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先打到这儿?你……你也饿了吧?嗯……反正我饿了……回头见!”
  大力王一跳出圈子李亚峰就知道不对了,虽然刚才打的比较过瘾,可李亚峰绝不会自我陶醉到认为自己已经有了可以和大力王对等交手还能不败的本事,眼看大力王要玩真的,李亚峰的头皮直发乍。
  话一说完,李亚峰回身就走,干脆把一脸肃穆的大力王晾在那儿了。
  这一幕让旁边被大力王威势所慑心中为李亚峰哀叹着的十万天兵差点儿同时吐血。
  如果换了别人是李亚峰的对手,李亚峰的这种惫懒无赖的行径怕是真会气得人发了疯,但除了破口大骂一场之外,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李亚峰连身子都转过去了,一者毫无防备,二者是摆明了不想再打,要是真再动手,那天下人讥笑的可就不是李亚峰了。
  大力王却根本不在乎这一套,李亚峰回头走着,大力王倒从李亚峰的背后把浑铁棍直直地劈了下去!
  这一棍与大力王之前宛如暴风骤雨的棍法不同,去势似乎极慢,但棍势所到,笼罩了李亚峰的全身,看上去,李亚峰除了往前飞逃,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可真能逃得开?
  “我……靠!”李亚峰压根儿没逃,他虽然往前走着,可对大力王的反应比谁都清楚,大力王这至约至简的一棍还没真个击了下来,李亚峰就回身抽出了霜雪吴钩剑,一边准备着招架一边开骂:“你……背后伤人,你……算什么英雄?靠,还大力王呢!太没风度了!”
  只是,在一边惊魂稍定观战的天兵看来,李亚峰恼羞成怒的叫骂再配上他似乎早有准备的架势,实在是有些缺乏说服力。
  至于李亚峰本人,嘴上胡乱骂着,心里却一阵发凉:
  大力王是不是英雄自己说了是不算的,可眼前的棍子却一点儿不假……怪了,按以往的经验,对付妖精也好,对付神仙也好,只要自己耍赖,总能有点儿成效的,怎么到了牛魔王这儿就不灵了?
  耍赖虽然不管用,但李亚峰贼喊捉贼的叫骂却让大力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浑铁棍的去势也放缓了。
  “王信!你死到哪儿去了!”李亚峰不敢放松,紧盯着大力王的动向,大声咋呼--本来,李亚峰的耍赖也是有后着的,一开始李亚峰和大力王动手那一场算是他的心血来潮,矮胖老人嘱咐的“五鬼齐出”才是正事,耍赖就是为了要大力王错愕,错愕之下便给了李亚峰祭出五鬼的机会。现在虽说大力王没把机会给了李亚峰,但以王信和李亚峰之间的默契,王信早该在这时候蹦出来偷袭大力王了。
  反正,无论是李亚峰还是王信,再算上那个至今还没有音信的曹暮,都从来不把刚才口口声声叫着的“风度”放在心上……这三兄弟和“食古不化”这个词本来就完全没有一点儿缘分。
  可王信为什么还不出来解围?李亚峰纳闷死了--王信如果再不出来,恐怕真的“死了”也没准儿……
  “老大……我……出不去……老大……你确定这帮家伙真他妈的都是神仙?”王信哭丧着脸,哀叫回答。
  在天兵的圈子里,自孟章神君以下,天将们早把王信当成了要挟李亚峰回头的救命稻草,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不说,就是刚才战况紧急的时候,哪吒火尖枪的枪尖也没离开过王信的小肚子哪怕半寸。
  “李靖!”李亚峰的眼红了,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李靖派给他的这十万天兵差不多全是兵痞!
  紧接着是“当”的一声脆响。
  大力王的浑铁棍正打在李亚峰的霜雪吴钩剑上。
  “呵!”李亚峰一声“靠”只说了一半,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歪歪斜斜地朝一边飞去。
  霜雪吴钩剑碎了,化成了漫天的冰片。
  李亚峰来不及为自己手中所剩不多的法宝又少了一件而心痛,除了李靖,李亚峰连矮胖老人都暗地里骂上了--大力王这一棍,矮胖老人居然没有出手相助!
  李亚峰硬接了一个实在,浑身大震,从手指尖一直哆嗦到脚趾头,若不是早有准备,霜雪吴钩剑的碎片一准儿会被染成血红!
  “现在……是几月?满天飞雪……靠!我比窦娥冤枉多了!牛魔王,你让老子好看,老子也让你难受!”
  李亚峰看看空中下坠的冰片,咬了咬牙,把胸中鼓荡的真气强运起来,双手向外一撇,心中默念,“走!”
  反正已经露了底,李亚峰也不打算藏拙了--他要出气!
  然后,李亚峰脑袋一歪,人事不省。
  蓦地,五鬼齐出。
  李亚峰的确打不过大力王,但他的实力却比他自己估计的还高了三分。
  大力王近乎全力的一棍,其实只伤到了李亚峰的皮毛,虽然内腑也被震动,可拿华佗门灵药当糖豆吃所打下的根基却让李亚峰能够完全不去在乎。即便李亚峰受挫后含怒祭出五鬼,弄得自己伤上加伤昏迷不醒了,也只需要事后打坐调息几日,便应该能够回复如初。
  真正有些发蒙的是大力王。
  “嗯?”在浑铁棍与霜雪吴钩剑相交的同时,大力王就知道了李亚峰和矮胖老人的关系。
  当年大力王曾彻底败在化身书生的矮胖老人手中,那一战令大力王刻骨铭心--李亚峰的霜雪吴钩剑上传来的异样的真气与那时的书生竟有些相似!
  他是“那人”的传人!
  尽管这个答案大力王几乎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让大力王呆立当场,作声不得。
  这一呆,就错过了李亚峰祭出五鬼。
  诛仙大阵乱套了。
  李亚峰身上的五鬼是天地间最特殊的,原本那只是被华文昌收用的灵鬼,后来在秦王地宫中吞了华佗门过半灵药,灵鬼得以进窥天鬼大道,无巧无不巧,又被李亚峰身上的五根天刑金针克制,五鬼实际上是在李亚峰的体内修成了天鬼--结果就是:五只天鬼完全为李亚峰所用,但却失了神智。
  而在这五鬼之前,世间的天鬼只有一个,便是南海小虞山的鬼姑神。
  那可是在鸿蒙之初与儵忽二帝和浑沌同时代的人物!
  不用说,真正算起来,这五鬼的本领恐怕是大力王……甚至连元始天尊都未必可以相比的。
  所以,目睹了李亚峰“化掉”五鬼的李斯才会认定了他就是“翻天一星”。
  之前五鬼不能发挥出真正本领的原因在于相比之下李亚峰自身的道行太差,但刚才李亚峰被大力王一棍震得不轻,又强运真气祭出了五鬼,已经开始犯晕,于是,五鬼不再受限,可以自在发挥了。
  青、赤、白、黑、黄,五道光影一离了李亚峰的身侧就迅速在诛仙阵中打起了转儿。
  可怜布下诛仙阵的全都是阴山鬼国的“鬼”兵!
  “这是……怎么了?弟弟,你……你放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珊瑚集的法台前,南宫飞燕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四周十六面水晶大镜中映出的景象绝非人间所有!
  诛仙大阵的东面首当其冲,五道光影所到之处,隐在阵中的鬼兵纷纷现形,紧接着连一招也递不出去,只让光影绕了一下,便失了踪影,再也没有音讯。离得远些的鬼兵更仿佛见着了天敌一般,都弃了阵法,向四处逃窜,众鬼兵豕奔狼突,只恨少长了两条腿,哪儿还有一点儿阴山鬼国的精兵的样子?而光影的移动迅疾过于闪电,往往鬼兵刚动就被光影卷入,能逃开的十中无一。
  诛仙大阵东面阵法初乱,随着阵法而生的黑雾也逐渐变得清明,引得西、南、北三面也起了躁动,便有黑雾从他处涌来,忽明忽暗之中,反倒显得风驰电掣上下翻飞的五道光影格外清晰起来,只在一瞬之间,诛仙大阵东面的鬼兵折损大半。
  南宫飞燕在法台上看得心胆俱裂--耳边传来的鬼兵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再有一刻,诛仙大阵怕就要被破了!
  PS:根据计划来看的话,这一回小翠的更新稍微早了几天,没法子,太久不更新了怕朋友们把小翠和《邪樱》给忘掉,笑。放上半章来给朋友们解馋的说……
  等VIP那头的时间差不多了,更新就会快起来的,还请朋友们期待一下吧……说真的,就小翠自己来看,的确是越来越好看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五鬼暴走(下)
更新时间2004-12-24 23:52:00 字数:5507

 刚才大力王出全力击出的那一棍其实已经牵动了诛仙大阵的反噬之力,是南宫飞燕极力镇压,甚至把东面阵法中的变化全都撤去,这才没让诛仙大阵出了乱子,但她万万没有料到李亚峰会闹出这么一幕来,待再要整顿诛仙大阵对这五道莫名的光影反击,却来不及了。
  诛仙大阵的东面完全失了控制。
  最早出来阻止乱局的竟是枯木道人。
  说的更确切些,是五鬼中的黄鬼直接找上了枯木道人。
  黄鬼属戊己土,本性嗜酒,而枯木道人的原身在木本,几个大圈子兜下来,要说枯木道人和用来酿酒的五谷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五鬼在修成天鬼之时神智全失,本性却更加敏感起来,他们本来扫荡诛仙大阵中的鬼兵是为了借鬼兵同源的灵气回复本身智力,但对黄鬼来说,枯木道人等于一瓶开了封的五粮液,反比四下灵鬼们的吸引力大得多了。
  仿佛闻到了酒味的黄鬼化身的光影在空中转了个圈子,直奔在不远处观战的诛仙大阵东门阵胆之一:枯木道人。
  这一回,黄鬼的速度比刚才又快了几倍!明黄色的光影一闪即过,几乎不在人眼中停留似的,所经之处的黑雾像是猛然间被什么东西切成了两半!
  枯木道人的道行和鬼兵自然不可同日而语,黄鬼的来势虽快,却也并非他接不下来的,眼看黄鬼所化的光影堪堪及身,枯瘦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取出了木剑,“啪”地把黄鬼打了一溜跟头!
  枯木道人用木剑震开黄鬼的同时,大力王终于醒悟过来,也顾不上再去找李亚峰的晦气,纵身飞上,以浑铁棍缠住了黑鬼。
  剩下的青鬼、赤鬼和白鬼却丝毫没有停顿,三道光影分投三方,向诛仙大阵的西、南、北三处飞去。
  按说诛仙大阵东面的另一个阵胆腾蛟真人也有能力拦下五鬼中的一个,但被枯木道人击退的黄鬼已在空中显了形,腾蛟真人看定了,把脖子一缩,悄没声儿地站到了枯木道人的身后。
  “要是老道这一双眼睛还没花……”腾蛟真人满心全是后怕,“就是眼前这一个,也够整个无定乡喝上一壶了……居然有五个!诛仙大阵……完了!”
  一边和黑鬼打了几个回合的大力王也察觉了不对,跳出圈外,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
  枯木道人的神情还是死板如同枯木,但持剑的右手却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远处,诛仙大阵的其余六名阵胆:西门的猪三和刀四、南门的花七和萧有、北门的猴八和黑虎,也都分别对上了白鬼、赤鬼、青鬼;亏了他们事先得了来自总枢的南宫飞燕的讯息,一开始便分头拦住三鬼,布阵的鬼兵损失不大,只是在天鬼的威慑之下,刚刚大显神威的诛仙大阵实在已形同虚设。
  这是李亚峰身上的五只天鬼第一次正式出世,碰上的却是天地间顶尖儿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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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妖精怕鬼”,那也算是天下奇闻了,可天鬼究竟非比寻常!
  自古以来,天鬼二字代表的就是南海小虞山的鬼姑神,鬼姑神偏又不履凡尘,世上能知道“天鬼”的存在的就已经算是高人了……正在诛仙大阵东面的大力王、枯木道人和腾蛟真人心中的这份儿震惊实在已到了无法言喻的程度。
  大力王是阴山鬼国的国主,所辖尽多灵鬼,这才隐隐听过天鬼之说,只是从未亲见;枯木道人成道极早,还在大力王七兄弟和“海山八义”之前数千年,阅历之丰天下妖精无有出其右者,于天鬼所知却也不详;但这二人深深明白:越是不明底细的往往便越是可怕,更何况是这种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东西?
  至于腾蛟真人,他原与天庭颇有些渊源,听过西方佛国如来座下十大弟子拜上南海小虞山碰了一鼻子灰的故事,对天鬼的忌惮恐怕比大力王和枯木道人来得更深。
  据传天鬼以灵鬼为食,《述异记》中载鬼母“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虽然神异,但无论是大力王还是枯木道人和腾蛟真人,都知道这些神异的记载必有所宗,眼看着这五鬼所到之处,阴山鬼国的灵鬼大军为之一空,这不是天鬼又是什么了?
  更多的疑问则投向了李亚峰:
  --李亚峰不过是个少年,怎么来的这种本领?能收服五只天鬼为己用?
  --这也罢了,可天鬼是哪儿来的?居然还是五只?
  --天鬼既出,这场仗差不多已经没得打了!
  大力王向旁边望望,天兵阵中已经有人把昏迷的李亚峰抢了回去,身前的黑鬼却似瞄上了自己,恐怕自己一动,黑鬼便会扑了上来,实在是大敌当前,也不敢乱动,只好冲黑鬼深深施了一礼,开口搭话。
  “敢问阁下……”
  刚说出口,大力王一摇头,苦笑起来:
  自己只想着“天鬼”是千年难遇--倒不是“千载难逢”,要真说实话,自己一百二十个不想碰上--的对手,总得先通名报姓才好开打,但五鬼分明是李亚峰放出来的,这种寒暄岂不是找错了对象?
  再者,大力王的心中也有所知觉:李亚峰这会儿人事不省,五鬼却还活蹦乱跳,先不说李亚峰是怎么收服了五鬼,唯一的解释就是--五鬼没被李亚峰操控着,他们……正在暴走!
  这可比李亚峰更加难缠了。
  或许是已经从被吞噬的鬼兵身上吸取了不少灵气,黑鬼竟似在大力王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尴尬和讥讽的含义,乌溜溜的眼珠中闪过一道锐光,有些恼怒似地疾扑而上,漆黑的爪子伸得笔直,朝大力王的胸口招呼。
  大力王用浑铁棍一挡,封住黑鬼的来势,顺势反手一棍,黑鬼不躲,头顶被打个正着,身子猛地向下坠去。
  大力王吓了一跳--要是自己就这么把一只天鬼打到底下的无定乡里,他再大闹起来,那无定乡还不大乱?
  从刚才大力王截住黑鬼交手的几个回合之中大力王已经知道,黑鬼似乎对道法、招式一窍不通,只会直进直击,但尽管自己每一棍都打得结结实实,实际上却没有半点儿效用,转过头来,他又回来了。
  对付不明来历的天鬼,自己自是全力以赴,动手时比震伤李亚峰的那一棍还要重上三分,却不能伤及黑鬼分毫……要真这么一直打下去,黑鬼只是站着不动,怕就把自己累死了……
  大力王不敢再深想下去,身子一沉,赶上黑鬼,浑铁棍再挑,把黑鬼又打了上来。
  黑鬼晃了几晃,还是用那一招,继续扑向大力王。
  大力王长叹一声,索性甩开架势,把黑鬼当成了练招的沙包。
  另一头,和黄鬼对峙的枯木道人同样在叫苦连天。
  自打枯木道人认出了黄鬼是天鬼便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且不说枯木道人为了那句“天干五行,二气相冲;三合三会,翻天一星”对李亚峰和华文昌都还存着亲近的心思,天鬼本来就不是可以力敌的。但黄鬼却不知为了什么只绕着枯木道人打转,这份无妄之灾竟躲也躲不开了。
  万般无奈,枯木道人连着用出几种以“通幽”“驱鬼”为名的术法,走禹步,三步九迹,和黄鬼几个照面下来,一口木剑在空中光是符咒就虚画了数百,最后连“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去千里外”这样的三清符头都搬了出来,却依旧没半点儿效用。
  --原本天下就没有能制得住天鬼的道术。
  而且,黄鬼不同与黑鬼,虽然动作一般的毫无章法,但却灵动之极,再加上枯木道人主修种种法门,一身的本领原本就不在好勇斗狠,若不是旁边的腾蛟真人运起玄天清灵宝大法,一个个掌心雷击了出来帮忙,枯木道人手中的木剑早就不保了。
  但时候一长,黄鬼扑不到枯木道人,急得虎吼连连,竟也变了招数。
  黄鬼又围着枯木道人和腾蛟真人四周绕了一个圈子,身子突然定了下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指尖上蓦地亮起明黄光芒,黄鬼再把两手一交,上下四方竟凭空生出了六面土墙,把三人围在其中。
  紧接着,黄鬼留下一个诡秘的笑容,隐入土墙之中,踪影不见,土墙却迅速地向中间合拢,不到片刻,四面已经没了空隙--枯木道人和腾蛟真人被困在了“土牢”之中。
  “哼!”黄鬼突然用出法术让枯木道人和腾蛟真人都吃了一惊,但枯木道人接着就冷哼了出来--五行之中,木能克土,无论“天鬼”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在枯木道人跟前用这种法术,也实在把枯木道人看得太扁了。
  “开!”枯木道人收起木剑,双手急急向外一扬,被紧紧封死不见一丝光亮的土牢内闪出了青色玄光,光芒再涨,照在土牢墙上,向内快速收缩的土墙猛地一颤,定住了。
  “啊?”
  枯木道人的心里一紧。
  从枯木道人手上放出的光芒是他穷毕生之力修练的青木玄光,几乎可以称得上“乙木之精”,五行最纯,纵然是土地最尊之神后土圣母碰上了,也得避开青木玄光的锋芒,区区一座土牢,早该在玄光一出之时就分裂崩圻,哪儿可能只像现在这样停住了不动而已?
  “道长……这……这个天鬼怕是戊己土的……的……”腾蛟真人的眼光不差,见枯木道人的青木玄光不能奏功,赶紧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急得跺脚。
  --如果枯木道人都不能克制天鬼的话,腾蛟真人就更加不要想了。
  “天鬼?”枯木道人面无表情地自问了一句,轻声说,“腾蛟,你也知道,天下万物,莫不循五行之理。”
  青木玄光忽地又亮了几分,把两人的脸上身上都映得一片青碧,枯木道人又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片碧绿的玉牌。
  玉牌晶莹透亮,四周隐隐有青气流动,在青木玄光笼罩之下竟然还看得清楚。
  “这是……”腾蛟真人刚一开口,看见枯木道人脸色忽然变得无比郑重,便住口不问了。
  枯木道人与天下妖精的交往本就不多,除去他在草木之精中辈分最高以外,很少有人能知道他到底有多高的道行……不管这片玉牌究竟是什么法宝,想必和枯木道人自身都有极大的关联,要不是青木玄光都不能破开土牢,枯木道人肯定舍不得把它拿了出来。
  “清冷窈冥,流演元罡,仗我性命,万鬼伏藏。破!”
  枯木道人不理腾蛟真人,口中念了两句,把玉牌祭了起来。
  玉牌在空中略一停留,忽然飞快地射了出去,打在了二人头顶的土墙上,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土墙破了一个大洞!
  在土墙破开的地方,伴着一声惨叫,隐在土墙中的黄鬼露了出来,身子向后疾退,玉牌势头不停,附到了黄鬼的胸前,黄鬼闪避不开,一下子被玉牌打飞了三丈多远!
  紧接着,玉牌竟化作一张绿色的大网,把黄鬼罩了个严实,跟在玉牌后脱开土牢而出的枯木道人掌上青木玄光不散,紧随玉牌而进,一掌轻轻印在大网上,玄光猛涨之下,玉牌所化的大网上的网眼转瞬间全都不见,倒像是变成了一个绿色的蚕茧,把黄鬼封印住了。
  从枯木道人拿出玉牌开始,不过一瞬,枯木道人与黄鬼双方主客已经易位!
  但若是枯木道人可以选择的话,他却绝不想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玉牌本身并没有什么名称--事实上,枯木道人也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用上这块玉牌来与人争斗。
  青木玄光只是枯木道人依本身特性修练的法门,可这块玉牌却与他性命交关的内丹互为表里!
  枯木道人单掌抵在绿茧上,心中大恨:玉牌这一出手,实在已经演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自己全身的精力都被牵引在此,只要黄鬼不被困死,自己连半步也移动不得。
  交手时枯木道人察觉出了黄鬼似乎与传说中的天鬼有些不同,虽然逼得自己不得不拼命对敌,但豁出去了未必就不能取胜--可就算是把黄鬼困死了又能如何?
  枯木道人想得很多:就像玉牌与自己本身息息相关,恐怕李亚峰放出的这五鬼也是一样,换句话说,眼下形势无论胜败,自己都与李亚峰结下了深仇。
  这怎么能成?
  李亚峰要真的是“翻天一星”的话……
  枯木道人欲哭无泪。
  不过,比起与其它四只天鬼相斗的诸妖,枯木道人的境况已经好得让人羡慕了。
  单以道行而论,枯木道人在现下无定乡中稳居第一,这一点只是为了他的个性孤僻和无定乡里草木修成的妖精太少而被忽略了;而且,与黄鬼相斗时,枯木道人更在五行生克上占足了便宜。
  这样的条件,恰恰是其他人都不具备的。
  西门的猪三和刀四是诛仙大阵阵胆中的最强组合,兄弟同心不说,两人本身也是无定乡里顶尖儿的人物,但双斗白鬼也只能打个平手,这还是多亏了刀四宝剑的守招堪称天下第一,否则情势早已堪危。
  赤鬼是五鬼中唯一的女身,南门的萧有只一个照面便被魅惑,居然呆楞楞地回攻花七,一身本领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把花七逼得险象环生;花七无奈,发狠用出花情心法,这才扳成平手。但萧有经赤鬼和花七两方同时施用媚术,心智已然大乱,纵然事后被救,道行定会折损大半不说,九成会变了白痴。
  至于赤鬼,趁着花七和萧有相斗的功夫,早把诛仙大阵南面的鬼兵吞了大半。
  最倒霉的是守在诛仙大阵北面的黑虎,他在攻打玄武执明神君统领的太乙浑天象大阵的时候吐出内丹,被矮胖老人暗中震回,受伤不轻,偏又碰上了青鬼。五鬼中青鬼主杀,性情最是残暴,一上来便把两爪塞进了黑虎的胸膛,将黑虎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在猴八救助之下,黑虎的元神勉强逃回无定乡中,但本来伤势就未曾痊愈的猴八又陷入了苦战。
  事关性命,猴八也不再硬撑,边战边逃,引着青鬼在诛仙大阵里捉开了迷藏,“玲珑七海”放下面子真的“玲珑”起来,青鬼一时也奈何不得--可猴八自从成名以来,哪儿吃过这种暴亏?连肺也要被气炸了。
  转回诛仙大阵东面,大力王与黑鬼这一战也越来越是艰难。
  黑鬼的攻击之力越来越强,大力王的浑铁棍舞了成风车,却仅能护住自己不被黑鬼击中,攻招已完全递不出去,莫说一开始一棍就能震开黑鬼的情形不能复见,若是稍有懈怠露出破绽,被黑鬼近身,定然讨不了好。
  大力王智勇双全,一向不肯服人,像如今这样与人相斗全取守势,平生实所罕见,但眼前对手之强却逼得他不得不如此,大力王心中的滋味着实不怎么好受。
  天鬼之出,竟弄得堂堂一国之主、七圣之首的大力王有些灰心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收不得(上)
更新时间2004-12-26 23:52:00 字数:5396

 
  “徒弟!徒弟!”矮胖老人惶急的声音兀地在李亚峰的耳边响了起来。
  “啊……”
  李亚峰祭出五鬼后的昏迷出于用力太过,被矮胖老人一震,悠悠醒转。
  “老大!你可醒了!”王信高兴得差点儿蹦了起来,这就想往李亚峰的身边走,哪吒想了想,反正李亚峰都回来了,便把火尖枪收起,也若无其事地凑到了李亚峰旁边。
  “嘿……”王信横了哪吒一眼,来不及抱怨,三步并作两步,还没走到,又咋呼起来,“老大,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从李亚峰祭出五鬼到现在不过只过了一会儿,但场中情势已经大变,诛仙大阵居然似乎也给破了,只是五鬼的行为诡异得很,王信的心里实在没底。
  “我搞什么?”李亚峰还迷糊着,摇摇头,重复了一遍王信的问话,无限纳闷。
  “徒弟!你到底在搞什么!”
  矮胖老人没有现身,可他的声音差点儿把李亚峰的耳膜震破。
  矮胖老人也完全没有料到李亚峰让五鬼齐出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前几天教李亚峰逆天邪功的时候倒是曾经让他把五鬼放出来过,但那时的情形与现在根本两样:只要李亚峰不动念,五鬼便是泥雕木塑--就是李亚峰发令,五鬼也不可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现在这情势彻底成了五行天鬼大闹诛仙阵,再说明白点儿--失控了啊!
  纵然是矮胖老人,也没心情……或者说没把握去对付天鬼--还是五只。
  “啊!”李亚峰被矮胖老人的传音大叫吓得不轻。
  “老大……你……没事儿吧?怎么一惊一乍的?”王信脑子一阵糊涂。
  “怎么了?我干什么了?嗯?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亚峰这才开始观察战场:大力王正把浑铁棍搅成一张灰幕,黑鬼在灰幕前跃跃欲试;不远处有个从没见过的老道单手抵在一大团青绿色的东西上面,神情凝重之极;还有那个脸上已经没了伤疤的腾蛟真人在一边袖手旁观,不知为了什么,满头大汗。
  这是怎么了?五鬼只剩下一个了?
  嗯?这不是在诛仙阵里吗?黑雾呢?妖风呢?怎么跟没有了似的?抬头都快能看见李靖了……
  “怎么回事?”矮胖老人的传音简直有些咬牙切齿,“徒弟!你还不赶紧把你身上见鬼的五鬼收回来!再这么下去,无定乡可就完了!”
  “什么!”
  是五鬼惹的祸?不会吧?
  李亚峰一惊,别的还在次要,“无定乡可就完了”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
  “归!”李亚峰心中赶紧默念起来--自从秦王地宫事变之后,五鬼和李亚峰心灵相通,只要李亚峰心念动处,五鬼无不听命,比正统道法中的“五鬼搬运”还要灵得多了。
  事实证明:凡是法术,总有失灵的时候。
  --五鬼不听李亚峰的了。
  别说五鬼,就是离李亚峰最近的黑鬼也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大力王,神情专注,纹丝不动。
  “五鬼归来!”李亚峰的脑子“嗡”的一下,试探着小声开口叫。
  五鬼不听。
  “五鬼归来!”李亚峰扯着嗓子大喊。
  五鬼不听。
  “归来!归来!归!归!归!靠……他妈的,王八!”李亚峰慌了。
  五鬼可不能不回来啊……他们身上八成还带着那五根天刑金针呢!
  “文昌帝君!”
  李亚峰的大叫虽然没能叫回五鬼,但却招来了一个气哼哼的声音。
  是玄武执明神君。
  执明神君率领的十万天兵被困于诛仙大阵北门,猴八和黑虎挟诛仙大阵之力强攻之下,天兵败局已定,统兵的执明神君、三茅真君和水德真君连自爆元神的决心都下了,哪儿知道绝处逢生,有高人暗中相助,北路天兵竟苦苦支撑了下来。
  等到五鬼大乱诛仙阵,青鬼在北路和黑虎、猴八相争的时候,诛仙大阵加给天兵的压力也无影无踪了,但事态不明,执明神君还是不敢轻易深入,便带着天兵大队急行军,直接来投东路的李亚峰--毕竟有关“文昌帝君”的风言风语也早就灌到了执明神君的耳朵里,北路又都是执明神君自己的子弟兵,执明神君可不愿糊里糊涂地再犯险境,想要先找个护身符了。
  执明神君刚带着大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就听见了李亚峰在大叫“王八”,饶是执明神君涵养够好城府够深,也差点儿被气歪了鼻子。
  执明神君的原身是四灵中的玄武:龟蛇……
  李亚峰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吗?
  “嗯?”李亚峰顺着那声“文昌帝君”回头看看,发现本阵不远的地方又来了乌压压一片天兵,心里一惊,再细看,认出来了,是攻打诛仙阵的北路天兵,脱了大队往这儿飞的那个正是领头的执明神君。
  “徒弟!少管别的!快把五鬼给老夫叫回来!”矮胖老人隐身在旁,连声地催促李亚峰,到了现在,矮胖老人也有点儿怵头了。
  徒弟别不是真叫不回来五鬼了吧?
  “师父……惨了……叫不回来了啊……”李亚峰一着急,脱口而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亚峰的这一声“师父”让周围的紫阳真人、葛天师和哪吒等几名天将都沉默了,孟章神君悄悄一拉疾飞过来正想要冲李亚峰发火的执明神君,小声问讯并解释起来。
  李亚峰刚才和大力王的一战虽不见得多么惊险,但就单说与大力王斗上一场还能全身而退,在场的众天将里就绝找不出第二个来;而且,如今正在外面和无定乡中的大将们相斗的鬼物正是李亚峰放出的,孟章神君等人纵然对那是否就是“天鬼”还有所疑问,李亚峰的实力之强却已经不容置疑。
  徒弟尚且如此,那师父呢?
  “你给老夫闭嘴!别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老夫没收过这种徒弟!快想办法!”矮胖老人传音的语气慌张起来。
  这种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矮胖老人暗中造成李亚峰和大力王动手的局面的确是想要李亚峰放出五鬼,搅乱诛仙大阵。
  这一方面是为了令大力王少说几句和自己有关的废话--虽然说出来也无伤大雅,但矮胖老人并不想让李亚峰知道太多自己的事情。
  最主要的,矮胖老人要在这个时候给天庭一个挑起混战的机会,好让灵宝天尊派人把王怜怜送进无定乡。就算华文昌现在不在,可他从心魔界脱身之后早晚还要回到无定乡中--之前定下的计划还是要实行的,而且王怜怜早早进了无定乡,反倒会少些嫌疑,到时候偷取另两根天刑金针没准儿还方便些。
  局势不该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矮胖老人对自己的徒弟的本事了解得很清楚:自从李亚峰开始修练逆天邪功,修为长进确实很快,再加上他心思机敏,总爱留一手藏拙,要真碰上不得不与无定乡中的大将或者天庭中的神仙大战的场合,李亚峰不是没有出奇制胜的可能。
  但无论如何,李亚峰还没有到了能与大力王争一日之短长的地步,全身而退怕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五鬼,他们的本领与李亚峰本身的修为是相关的,或许随着李亚峰今后的成长五鬼也能有独当一面的本事,可现下却顶多算是李亚峰手中一件不是太差的法宝而已。
  真正的“天鬼”的威力可不是如今的五鬼就能发挥得出来的--往最夸张的方面去想,五鬼现在的本领也就是天鬼的特质能令诛仙大阵中的鬼兵望风而逃罢了,这对于原定计划来说倒正是天造地设。
  可就是在这五鬼上出了毛病!
  黄鬼逼得枯木道人陷入困境;黑鬼鏖战大力王还占了上风;白鬼同时缠住猪三、刀四,赤鬼媚笑几声就让萧有和南宫飞燕窝里反;青鬼连黑虎都宰了!
  这差不多已经完全是天鬼的实力!就是南海小虞山的鬼母亲临,想要一气做出这许多事来恐怕也还有不小的难度呢……
  要是让五鬼就这么一直折腾下去,不用天庭再发大军,无定乡也支撑不住!
  那华文昌身上的天刑金针怎么办?浑沌要是出来了,妖精们得躲到什么地方去?啊……收拾完了诛仙大阵的鬼兵后五鬼趁势杀进无定乡的话,到时候天下的妖精还能剩下多少都成问题……
  矮胖老人越想越急,几乎就要打算现身出来了。
  “啊!我知道了!”李亚峰突然高声叫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了?”矮胖老人赶紧迭声追问。
  “这个……”李亚峰不清楚矮胖老人隐身在什么地方,只好换了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五鬼差不多算是寄生在我身上,他们受我左右,本领也就和我的功力相仿……但我刚才一昏迷,五鬼无从借力,于是就……咳,反正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恢复了他们应有的修为,所以黑鬼才能跟大力王打个平手……嗯……可其它四个呢?跑哪儿去了”
  到现在为止,李亚峰只看见了一个黑鬼。
  “废话!”矮胖老人恶狠狠地传音,“这个不用你说!你想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吗?老夫告诉你!”
  “啊……这回玩儿大了……”矮胖老人没用三言两语就给李亚峰讲清了现在诛仙大阵中的局势,把李亚峰吓得不轻。
  “原来是文昌帝君施展神通为我北路大军解围!大恩不能言谢,自我以下,我执明宫中十万子弟,今后以帝君马首是瞻,赴汤蹈火,敢不从命!”
  在矮胖老人给李亚峰解说的同时,执明神君也从孟章神君那里问清了“五鬼”的来历,尽管执明神君对李亚峰“乍见自己”时脱口叫出的那一声“王八”还有些不忿,但他却是个耿耿君子,当下就冲李亚峰拜了下去。
  “别!别!我也不是故意让青鬼过去给你们解围的……不用这么谢我……”李亚峰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天庭中原来还是有好人的!哪儿像自己身边这一群东西!
  执明神君本来就不健谈,被李亚峰一扶,也就站到一边不再说话了。但执明神君心中的感激之情却又深了些,甚至更钦佩起李亚峰来:要是文昌帝君不是有心救人,怎么可能知道跑到诛仙阵北面的是五鬼中的青鬼?自己的一条命再加上执明宫的十万子弟兵等于全是让文昌帝君救下来的,他竟然毫不居功!
  而且,执明神君心中多少也有数,李亚峰刚才叫出来的那声“师父”,必定就是在自己自爆元神时出手相救的那个高人!
  这可是欠下了双份的救命之恩了!
  对执明神君心中转过的念头毫不知情,李亚峰正在积极用脑,想要找出收回五鬼的办法。
  事实上,在清楚了五鬼都在干些什么之后,李亚峰比矮胖老人还要着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眼前的局势绝不能再拖下去,否则,在上空望风的李靖一旦察觉了诛仙大阵差不多已经完蛋,肯定会派兵增援--到时候雪上加霜,无定乡危矣!
  “必须让五鬼回来……”李亚峰双手揉着太阳穴在原地转起了圈子。
  只是,说的轻巧,五鬼现在势如下山猛虎,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比李亚峰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主人”强了不知多少,想再收回来已是难于登天--要真是只要“登天”就行了,李亚峰倒早就做得到……
  “啊!”李亚峰脑中忽然一闪,大声叫了出来,“想要收回五鬼,必须得让我自己的修为强过五鬼才成!”
  李亚峰这句话说的其实不错,五鬼虽然本领通天,但毕竟与李亚峰息息相关,如果李亚峰的修为够深,强行收回五鬼应该也能做到。
  但……这个要求却实在太高了一点儿,李亚峰虽然已经十分了得,比起“天鬼”来却差了太多,别说以一敌五,就是一对一,也得要李亚峰突然福至心灵,把自身修为在瞬间涨上十倍,才算是有一战的资格。
  “师父……”李亚峰悄声嘟囔起来,“要不……你把你毕生修为都传给徒弟试试?”
  “老夫打你这个逆徒!”隐身在侧的矮胖老人差点儿吐血,终于没能忍住,倏忽现身,伸手打了李亚峰一个重重的耳光,“老夫收的这是徒弟?简直是根搅屎棍!”
  抛下一句怨言,矮胖老人身形疾闪,随着一道冲天金光,投向诛仙大阵之外,踪影不见。
  “哈!你打我?”李亚峰不知是让矮胖老人一巴掌打懵了还是被矮胖老人就这么甩手不管了给气懵了,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颊。
  “嗯,老大,你师父打你了。”王信肯定了李亚峰的说法,再看看李亚峰脸色不善,又赶紧跟了一句,“这……应该算‘恨铁不成钢’吧?基本上,他是你师父,打也白打……”
  “王信,我收你当徒弟怎么样?”
  “不要。”王信说话这么干脆简洁的时候还真不多。
  被王信插科打诨几句,李亚峰的心情沉定不少,摇摇头,转身冲周围大眼瞪小眼的孟章神君等天将开口,“几位也都看见了……”
  “老大,看见什么了?我可是什么也没看见,没人出来,也没人打老大的耳光。”王信拍着脑袋故作不解,“要说我看见的,那就是诛仙阵可真叫一个厉害!如果没有老大,大家全得完蛋。”
  说是“故作”,对眼下的情势王信也的确了解得不多,他只觉得矮胖老人刚才虽然现身,但矮胖老人无论身份还是行踪向来成迷,能少个人多嘴最好,就算瞒不住,也要提醒这些天将:他们还都离不开李亚峰。
  自然,王信也极为乐意顺口损上“老大”一句。
  若是平常,王信这个小小“管家”的话天将中没人会听在耳里,但李亚峰的本领却有目共睹;王信口口声声的“老大”虽然意味含糊,二人之间的交情不言而喻;再有刚才执明神君几乎是“宣誓效忠”了李亚峰的姿态,王信的份量在天将们看来便有些不同了。
  最主要的,不管王信前面胡说了什么,“没有李亚峰,诛仙阵就破不了”可是事实,而且尽管现下诛仙阵似乎已经名存实亡,但毕竟还在阵中,究竟还会出什么事情却是谁也说不准的。
  “帝君所见,即是哪吒所见……王……王管家的意思,哪吒也是明白的。这……哪吒愚钝,该怎么做,还要帝君示下。”众天将沉默了一会儿,倒是哪吒先开了口,虽说一会儿“明白”一会儿“愚钝”的,言下之意却很清楚。
  这无疑是让李亚峰做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收不得(下)
更新时间2004-12-29 8:39:00 字数:5260

 “三太子说的不错。帝君,是进,是退,还请帝君明示。”孟章神君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也点点头。
  “嗯?”李亚峰有些意外,他没能想到孟章神君竟会这么痛快。
  李亚峰原本只是东路十万天兵名义上的统领,真正做主的还是四灵之一的青龙:孟章神君,尽管最初东路天兵在诛仙大阵中吃亏以后李亚峰的本领已经凸显了出来,但有了孟章神君的这句话,这才算是真正的“将帅同心”了。
  不过,孟章神君的“是进是退”四字中也大有玄机。
  如今有五鬼出马,诛仙阵似乎已经被破,看情形,连大力王都算上,无定乡中的大将至少应该有一半以上自顾不暇,而东、北两路天兵也已合兵一处,若是“进”,继续强攻无定乡,应该是最好时机了。
  但天兵的折损却也极大:西、南两路天兵共二十万,早已全军覆没,东路天兵在初进诛仙阵时的伤亡更超过了三万,虽然执明神君统领的北路最是幸运,损失还不到一万,但也已经是惊弓之鸟。换言之,现下强攻无定乡的四十万天兵加起来只剩了不足十六万!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完全是惨败,连辩解的余地都丝毫没能留下一点儿--所以,在还有那个能力的情况下,逃命,恐怕也是一个极为明智的选择。
  “我想说的是……”李亚峰顿了顿,开口,“你们大家也都看见了……是不是也都认出来了?”
  “帝君,认出什么来了?”葛天师皱着眉问。
  “那五个……东西……”李亚峰摇摇头,叹口气,“你们别问我到底是怎么把那五个东西收了的,反正,他们都是天鬼,而且已经失控……哦,我得先说一句,除了眼前的黑鬼和黄鬼之外,其它三个差不多已经把诛仙阵搅了个底儿朝天。”
  天鬼!
  尽管众天将早有疑惑,但听李亚峰说得这么明白,心中都是一惊。
  “有天……天鬼为助,无定乡立等可破!”水德真君也从北路天兵的阵中来到了李亚峰的身边,有些兴奋地叫了出来。
  “帝君的意思是……现在正是攻打无定乡的时机?”执明神君虽然对水德真君的为人有些不屑,可“天鬼”的本领他是亲见了的,饶是他老成持重,也不由得大喜。
  “你有没有搞错?”王信懒洋洋地一句话就把执明神君堵了回去,“老大说的重点在于:五鬼失控了……”
  王信这句话说得众天将面面相觑:天鬼失控?
  孟章神君等亲眼目睹了李亚峰和大力王相斗,李亚峰败退时放出天鬼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且不说李亚峰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收服了五只天鬼,看情形天鬼可是站在天庭一方的;虽然事后李亚峰先是昏迷不醒,又莫名其妙地乱叫了一阵,甚至李亚峰的“师父”也气急败坏地现身出来打了李亚峰一个耳光后遁走,无论怎么看来都似乎天鬼是并没有在听李亚峰的使唤,但这却完全于事无损--只要天鬼找的是无定乡的麻烦不就够了?
  “帝君的意思是……”执明神君眼睁睁看着青鬼把一刻前还如同凶神恶煞的黑虎撕成了两半,对天鬼的杀伤力心有余悸,不由得暗中捏了一把冷汗,轻声发问。
  “很简单,五鬼现在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这会儿他们帮天庭--哦,我是说帮咱们--打无定乡,谁知道过一会儿会怎么样?”李亚峰苦笑着说。
  “什么?”众天将齐声惊呼。
  “明白了?”王信有些幸灾乐祸似地笑了起来--从发觉五鬼厉害得离谱开始,王信就想到了这一层,更别说矮胖老人的那一个耳光,早让王信知道:五鬼的失控让诛仙大阵中的情势完全不可测了。
  毕竟王信一直在李亚峰的身边,早清楚李亚峰就算是功力大进了,也不可能厉害到了这种近乎变态的地步。
  “这……帝君……”葛天师的道袍一下子就让冷汗给溻透了,结结巴巴地说,“帝君……就算……就算五鬼……失控,可那到底……到底也是帝君……帝君自身的法宝……不、不,是帝君拘来……按理……按理……按理……”
  葛天师“按理”了半天,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葛天师是天庭四大天师之一,对各种道法的了解自然极深,但他却从未听过有能令天鬼听命的法术--就算是有,也要先找出个天鬼来才行,可从来没人敢把主意打到南海小虞山的鬼母身上。
  神仙也有生死,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不成?
  若是把话说的再明白些……能操控天鬼的道法怕不会是什么“正道”。
  葛天师想到的,别的天将也想到了。
  “帝君……这……”哪吒的小脸发白,颤声问,“帝君刚才用的……难道是邪门妖术?”
  “术法本无正邪……但……这五鬼……竟是厉魄?”葛天师喃喃着向后倒退,“扑通”一声跌倒,要不是王信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葛天师差点儿直接摔落无定乡中。
  葛天师的见识比哪吒高得多了,他很清楚,术法其实并没有所谓的“正邪”之分,纵然是“紫焰邪雷”这样伤天害理的东西也是一样,唯一不同之处只在于风险的大小。
  威力越大的法术便要求越高的道行,越高的道行便要求越多的修练时间,这其中几乎没有半分折扣可打;若是道行不够却强行修练威力更大的法术,则必定要冒被法术反噬自身的风险,法术威力越大,反噬的威力也就越大。仅此而已。
  而通幽驱鬼的法术却是一个特例,几乎没有“反噬”一说,被役使的鬼物若是脱开了主人的控制,也不过凭着生前记忆行事,最多在凡间闹出些鬼故事来;只有那种被施术人强制失却记忆神智的鬼物才会反噬主人,又因为这类鬼物往往是为了杀人才被消去了记忆,除非再被高人收服,化去戾气,否则还会把杀戮无休止地重复下去。
  后一类鬼物就被称作“厉魄”。
  可天鬼成了厉魄还能有谁制得住?葛天师只恨自己不能晕了过去,却非要面对这个问题了。
  李亚峰看看葛天师,苦笑着雪上加霜火中送炭,“厉魄不厉魄的我不知道,不过……这五只天鬼的本事……这么说吧,天下灵药有一石,他们五个独占了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这话说得是夸张了些,可直到现在,李亚峰的确还在为了秦王地宫中五鬼偷吃华佗门灵药的事情心痛之极。
  “等五鬼在无定乡里折腾完了,接下来恐怕就轮到咱们了……只要他们还念着旧情,我八成是死不了的,只不过……”李亚峰斜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站了一圈的天将们,“你们就很难说了。”
  天将们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战场,大力王似乎已经支持不住了,倒真的应了那句“气喘如牛”,而枯木道人掌底的那只绿茧中也隐隐冒出明黄光芒,像是黄鬼马上就要破茧而出……
  李亚峰和天将们说话的声音不大,没被天兵听到,东路、北路的天兵还都维持太乙浑天象大阵的队形,勉强算得上整齐,但眼见黑鬼和大力王的争斗,天兵阵中窃窃私语的议论却多了起来。自然全都是对黑鬼越来越是犀利的攻击赞叹不已。
  --显而易见,要是天兵真对上了天鬼,天兵们的士气是甭想指望得上了。
  “那……”水德真君汗出如浆,迭声说,“快快退兵!快快退兵!”
  “兵是不能退的,”李亚峰乜了水德真君一眼,目光中全是鄙夷,“五鬼或许会先灭了无定乡,但跟着天庭也得遭殃,再说……嘿……反正,得想办法收了五鬼。”
  “但凭帝君吩咐!”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同时肃容拱手,倒让李亚峰吓了一跳。
  怪了?执明神君还好说,无论如何我算是救了他和他的子弟兵,可五鬼明明是我放出来的,怎么连孟章神君这条青龙都这么痛快?这可是要和天鬼为敌,比无定乡里的妖精还麻烦啊……
  李亚峰心里纳闷,转头打量一下周围的天将,除了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一脸“忠贞”之外,葛天师、紫阳真人、哪吒等人的神情或多或少都有些迟疑。
  “想要收回五鬼,我的修为必须超过五鬼才行……这个……”事情紧急,李亚峰不再多想,“所以我要借用大家的功力……嗯……把元神附到我的身上,然后……”
  李亚峰说了半天才算是解释清楚,他想到的这个办法就是刚才他那句要矮胖老人“把毕生功力都传给徒弟试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亚峰的意思是要众天将将元神遁出,附在他的身上合为一体,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是四灵之二,一身修为自然不俗,葛天师、三茅真君、紫阳真人、哪吒、水德真君等人也都是天庭中有数的人物,再加上剩余十数万天兵中的所有将官的合力,这样一来,或许就能让李亚峰的修为大增,以至于超过天鬼。
  但这却要求众人的元神完全听任李亚峰的摆布才行!
  如果李亚峰暗中存了坏心,用什么法术把上身的元神镇压或是干脆驱散,众天将全都丧命不说,东、北两路天兵顿失首脑,可就任人宰割了!
  纵然李亚峰一心想的是收回五鬼,没打算使坏,但以天鬼为对手,天知道这种手段会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没准儿五鬼收不成大伙儿反倒一块儿闹个形神俱灭--这且不说,众天将修行的法门各异,哪儿是说凑到一起就能凑到一起这么容易?真要这么做了,八成李亚峰会因为肉身撑不住第一个爆体而亡,到时候众天将徒然受了池鱼之殃,损伤也小不了。
  “不可!不可!断然不可!”第一个叫出来的还是水德真君,“帝君莫要说笑,这岂是行得的?”
  周围其它的天将也跟着连连摇头,只有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没什么不行的,我刚才不是说了?天下的灵药我自己也占了一斗,要说我这个肉身也算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应该能耐得住大伙儿的合力,就不用为我担心了。”李亚峰轻笑。
  不光水德真君,周围天将的脸色一下子都变得奇怪起来,心说:谁担心你了?
  天鬼的本领再大,到头来顶多是个天塌下来大家一起抗的局面,甚至还有那些“个子高”的得先顶缸,可李亚峰的这个主意却一上来就要众天将统统“送命”,众天将哪儿肯点头?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天将们都傻了眼。
  “奉令!”执明神君和孟章神君各自向前一步,这一回二人竟丝毫没有犹豫,斩钉截铁般地吐出两个字。
  “执明神君……你失心疯了?还有孟章神君也是……你们……”水德真君慌了,乍着两手大叫,“执明神君,你为了什么救命之恩就不要大伙儿的命了?孟章神君,你又凑什么热闹?你也不想想,元神合一?这岂是能说笑的?”
  “水德真君!军令如山!莫说我还是北路统领,你不奉令,十数万天兵人人都可诛你!”执明神君的语气可没有一点儿说笑的意思。
  “散阵!”孟章神君不去理会水德真君和执明神君那头,摆手一道道令传了下去,不到一刻,东路太乙浑天象大阵的阵形散开,各处的天将纷纷聚了过来。
  “东路天将共七十六名,听候调遣!”孟章神君扫视一眼,朗声冲李亚峰回报。
  “啊……好……”
  李亚峰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什么孟章神君如此配合自己,执明神君也把北路的天将都召集了过来:
  “北路天将共一百零四名,听候调遣!”
  “老大,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头呢……”王信悄悄一拉李亚峰的袖口,传音问。
  执明神君就算了,可孟章神君怎么也这么听话了?
  “哪儿管得了这么多?王信,你给我护法,我先冲黑鬼下手!”李亚峰也传音给王信,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一句,“这帮人是靠不住的,等会儿黑鬼要是被我的真气牵动,那个牛魔王肯定也会过来帮忙,你可别和他打。”
  “老大,你这是开玩笑,我哪儿敢和牛魔王动手?我又不是你?”王信笑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长进不小,看我和牛魔王打那一场,早就手痒了!”李亚峰没好气地传音说。
  “老大,我总比你知道个轻重缓急……咳,你搞的这一出算什么啊?整个儿七龙珠里的超级赛亚人合体加强版……”
  “靠!我有什么办法?连师父他都临阵脱逃了……天刑金针我还想要呢!”李亚峰叹了口气,不再理王信,转头冲已经聚齐的天将们布置起元神相合的事宜来,自然也没忘了顺便鼓舞一下军心。
  王信却在一边嘀咕:“老大,你可是睁眼说瞎话了,我怎么琢磨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这么乖的理由应该都是因为你那个师父,他那一巴掌是白打的?再说,你就知道你师父是临阵脱逃?李靖那小子到现在还没派兵增援,八成跟你师父也脱不了干系……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师父去?”
  在李亚峰的危机感驱使他拼命练功的日子里,王信对矮胖老人的好感也越来越高了,事实上,矮胖老人多少也给王信指点出了修练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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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道陵,你所言可是真的?”李靖的眉头皱紧了。
  “句句是实。”张天师哭丧着脸回禀。
  “你……”李靖实在不忍对这个拼死逃回的张天师再用什么军法处置--张天师头上的混元巾也掉了,道袍也破了,连脚上的云鞋也丢了一只,一脸血污,狼狈之极,哪儿还有一点儿“天师”的样子?
  “李天王,南路天兵已然全军覆没,那是火德真君受不得激,中了妖精奸计,又兼陵光神君等轻敌之故,张道陵能见机行事,赶回报讯……虽然有过,却也不无微功。眼下事急,我以为还是先调兵增援的好……李天王以为如何?”
  灵宝天尊笑眯眯地为张天师说起情来,只是望着张天师的目光中却隐藏深意,似乎看透了张天师的这一番装作。
  “这……也好。”李靖点点头,又狠狠扫了张天师一眼,挥手让亲兵把他带走,接着大喝:“众将,听令!”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家亲(上)
更新时间2004-12-30 10:10:00 字数:5490

 
  “众将听令?”张天师被天兵押着,一边走心中一边冷笑,“再到无定乡里送死?别看诛仙阵已经完了,可天鬼却更要命!”
  张天师在诛仙大阵发动之前丢下了南路十万天兵,一个人悄悄溜走,但诛仙大阵何等的威势?饶是张天师身为天庭四大天师之长,依然被冰雷漩风的变化困在了角落里;只是他早有防备,又精通五行阵图之学,虽免不了受些轻伤,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
  等到五鬼大闹诛仙阵,张天师便趁机逃回了天兵本阵,找元帅李靖报信。
  不过,张天师也亲眼目睹了赤鬼的厉害--以他的阅历,打眼就认出了那是天鬼,就算赤鬼不怎么厉害,一心只想明哲保身的张天师也打死都不敢再进诛仙阵了。
  所以张天师在归队之前把自己本就不怎么精神的模样故意弄得更加狼狈,甚至还运功自损道行,只为了能调回天庭养伤。
  但在对李靖的解说中,张天师倒是没敢信口胡诌。一者,这种局势不容张天师谎报军情;二者,张天师心中也明白,他临阵脱逃,先不说违犯军纪,和四方神更结下了深仇,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只要不死,一回天庭就会参他,倒不如早讲出来的好。
  这却让李靖迟疑了。
  张天师不知道天鬼是从哪里来的,也只见到了赤鬼,对李靖说的是“有赤鬼在诛仙阵中作乱,疑似天鬼,诸妖不能力敌,诛仙阵被破”。可诛仙阵的黑雾已散了大半,李靖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在诛仙阵里乱闯的分明是四只鬼物:青、黑、赤、白--还有一只黄鬼被枯木道人封禁在绿茧中的事情李靖就不知道了--这要都是天鬼那还得了?
  无论如何,李靖不以为天庭会有实力对付得了四只天鬼。现在看似天鬼在帮天庭诛杀妖孽,可谁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又会不会反过头来连天庭一勺烩了?
  叫出了“众将听令”之后,李靖不由得喟然长叹。
  四路天兵强攻无定乡已经彻底惨败,若不是突然冒出了天鬼助战,四十万天兵全军覆没便是定局,这时要再来上一次失误,恐怕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事实上,听到张天师说朱雀陵光神君惨死在诛仙阵中时李靖心中就是一沉,强攻无定乡是中计了!
  --李靖早打定了主意,若是四方神有所损伤便在无定乡一战了结之后自杀以谢,张天师的话等于判了李靖的死刑。
  但李靖是正人君子,绝没打起“反正老子快要自杀了,那就再找上几个人垫背”的主意,相反,李靖反倒更加慎重起来。
  眼下诛仙阵中--且不管那到底还成不成个阵法--东路、北路天兵已合兵一处,纵是疲兵,实力也不算弱了;四只天鬼还在阵中肆虐,倒是并没有把天兵也当成目标,按说是可以利用的--只是不知天鬼何来,让人心中惴惴。
  可另一方面,无定乡中竟似也没有出来和天鬼争斗的,难道这还是诱敌之计?
  沉吟许久,李靖终于还是决定令大军增援,诛仙阵被破的此时实在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是错过了,陵光神君等天将天兵可就等于白白阵亡了。
  天鬼差不多把诛仙阵中的鬼兵都吞了,天下不会有如此诱敌的--大力王毕竟是阴山鬼国的国主,第一个就不会愿意……最多……让增援天兵避开天鬼就是,看情形,天鬼对天兵并不感兴趣--李靖直觉中以为天鬼和那个莫名其妙的文昌帝君之间必有联系,想来他还不至于反戈。
  再说,灵宝天尊在一边微笑望着自己,而三官大帝中的洞阴大帝却不见踪影,应该是准备着混战一起就把那个什么“细作”送入无定乡中。李靖心知,这一战是必然要打的。
  “嘿……”李靖暗中冷笑起来,“这一战下来,无定乡怕是必定被攻破了,还要什么细作!”
  “众将听令!”李靖深吸了一口气,就要派出大军增援。
  就在此时,诛仙阵中突然腾起耀目神光!
  “嗯?”不光是李靖,自灵宝天尊以下,观战的紫微大帝、清虚大帝、七耀星君、二十八宿、河汉诸神……天将和天兵们都吃了一惊。
  “这是……”李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方东、北两路天兵合兵之处腾起的神光竟是数百天将的元神所化,一道道光华在空中盘旋一周,都投向一处,从那一处又射出五彩光芒来,直冲霄汉而上!
  五彩光芒之盛逼得无人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只除了一个灵宝天尊。
  “李亚峰!”灵宝天尊大喝出声,脸色一下变了。
  “紫微、清虚!去!”随着大喝,灵宝天尊一指光华最盛之处,自己也想要腾身而起。
  “什么人?”
  紫微大帝和清虚大帝闻声而走,可灵宝天尊还没动地方,忽然一道金光从远处疾射而来,正拦在灵宝天尊身前,灵宝天尊一抓,把金光握在手中,身子却没能动了,气得大声叱问出来。
  没人作声回答。
  灵宝天尊再低头看看手上的东西,刚变色的笑脸又阴沉了三分。
  “天尊……”李靖就在灵宝天尊的身边,看清了灵宝天尊抓住的金光似乎只是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还写着几个字,忍不住开口想要发问。
  “李靖,速速出兵!”灵宝天尊极快地把宣纸揣进怀里,连“李天王”也不叫了,冷冷地说。
  “天尊,这是为何?”眼见情势又有变化,李靖不敢轻易冒险,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无定乡来了强援……”灵宝天尊知道李靖的脾性,重重地哼了一声,接着说,“诛仙阵被天鬼所破,此时正好猛打落水狗,再等下去,连混战之机都要丟了!”
  “无定乡的强援?”李靖心头一惊,“要是……”
  “不必担心……”灵宝天尊总算镇定下来,强笑,“他们自矜身份,不会对天兵出手……倒是大力王要头疼了……嘿嘿,到头来果然还是僵持……”
  “自矜身份?那是何方神圣?”李靖追问。
  “李天王,诛仙阵中的东、北两路总要救出来才是,援兵定然是要发的……你……不必多问了。”灵宝天尊先是把话堵死了,似乎又觉得不好,轻声一叹,“你也知道……南海小虞山……”
  “什么?”李靖惊呼。
  灵宝天尊抓住的那张纸上极为潦草地写着四个字:“莫要多事”!
  @@@
  事情若是从头说起,则要追溯到李亚峰上天摊牌之前……
  太白长庚星到神农谷传玉帝旨意,要李亚峰回归仙班,受北斗挑拨的真武大帝跟了来,差点儿先一步要了李亚峰的命。后来矮胖老人把真武大帝逐走,李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缀在真武大帝的后面也出了神农谷,为的是找到化身赵高的北斗,了结两千年前的那桩恩怨。
  和李斯一起悄悄离开的还有一个鬼心狻猊狮龙子--马五。
  马五与真武大帝之间仇怨极深,当年在十万大山中就是真武大帝率天兵追杀海山八义,弄得海山八义在无定乡中隐忍了千载,所以马五是打算和真武大帝一决生死的。
  李斯拦住了马五。
  原因很简单,李斯要找赵高虽然也是私仇,但赵高却与幕后的浑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和现下的情势相关甚大。事有轻重,马五绝非那种莽撞汉子,欣然应允。
  可是这么一来,马五就有些丧气了。
  眼看着仇人就在不远处却不能上去厮杀还在其次,被华文昌所挟,无法回无定乡,这可实在憋气至极。再者,无定乡与天庭的大战在即,天庭势大,无定乡中除了一个“大敌”华文昌之外,心思机敏的人物又实在太少,马五不能亲往助战,自然心急如焚。
  又悄悄跟了真武大帝几天,无定乡中传出了“召集天下同道共御天庭”的消息,马五越发坐不住了。
  后来还是李斯给马五指了一条路,要马五去找南海小虞山的鬼母第三子,为无定乡求援。
  马五大喜,立马弃了真武大帝,去造访南海小虞山。
  南海小虞山的鬼母对于有“鬼心狻猊”之称的马五来说也只是听过,从没敢有和鬼母拉关系的念头。李斯则是因为和矮胖老人有旧交,又有机缘巧合,这才认得了鬼母的第三子;只是尽管李斯有时同样眼高于顶,但却也只与鬼母第三子平辈论交,从没有过跟着矮胖老人称呼“三公子”为“干儿”的胆子。
  话说回来,李斯是“一招鲜,吃遍天”,他的卜筮之术也很令“三公子”佩服,当马五报出李斯的名字后,便在小虞山上受到了三公子的盛情款待。
  之于天下大势,马五知道的虽不能算多,可也不少了,尤其是三公子久住小虞山,外界的事情差不多一概不知,几天下来,三公子让马五撺掇得满心痒痒,只想去帮无定乡的妖精打架,甚至还叫着自己的兄弟一起去找鬼母进言,正儿八经地打算出世。
  鬼母在上古浑沌和儵忽二帝相争的时候掺了一脚,落下病根,至今还未痊愈,虽不至于怕了外界的争斗,但早有过了逐鹿天下的经验,雄心壮志全都冷了,自然不肯答应三公子的请求,马五也就在小虞山赖了下来。
  原本求援不成马五就该离开,但三公子在请求鬼母一事上犹豫了几天,这倒让马五看出了些门道:
  李斯指点马五来找鬼母第三子为无定乡求援实在没安什么好心!
  鬼母的本领通天彻地这是不用说的,但鬼母的十个儿子的道行却与他们的辈分不太相称!自然,马五知道三公子或许比自己强些,可一旦牵扯进了现下这个旷古奇谋中去……怕是要和自己一样先弄个灰头土脸!
  马五智谋过人经验极丰,遇敌从不敢轻侮,这才能在如今的“乱世”中保住性命,而三公子未出过小虞山不说,还狂傲得没边儿,这种人物要是受挫,下场可想而知。
  换句话说,李斯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让马五请三公子出山,然后被人杀了,鬼母丧子,自然也会出来报仇!如果能引诱得三公子死在某个特定的人物手中--且不管是谁--那个人物就成了鬼母的仇人!
  一想明白了这一点,马五可就把脸皮厚下来了。
  直等到鬼母救下矮胖老人,在和矮胖老人谈话中提到了那个来请人的“小辈”。
  矮胖老人见到马五后当然是吃了一惊,要是他细想想,肯定也能明白李斯和马五请人的用意;但矮胖老人被暗算受伤,心中正憋着一团邪火,又惦记无定乡和天庭的大战,在小虞山压根儿坐不住;再想到反正华文昌去了心魔界,一时出不来,拉着马五就要走。
  而鬼母在与矮胖老人的话中听说了浑沌就快出世的消息,也有些乱了方寸,顺口就叫矮胖老人带上她的几个儿子一起,想要探探风声再定行止。
  鬼母自视极高,当然,她也有自视极高的资格,可这个资格却让鬼母忘了多思考一下自己这十个儿子的本领,就此埋下了祸根。
  最后,跟矮胖老人一起离开小虞山的除了马五之外,还有鬼母的十个儿子中的老三和老四。
  到了无定乡附近,矮胖老人要马五和三公子、四公子留在天兵阵外,自己先摸进了无定乡看看情况,正好赶上北路天兵被诛仙大阵压制得死死的,执明神君也要自爆元神,于是出手相救……
  再后来,李亚峰放出五鬼,五鬼却失控暴走,逼得矮胖老人毫无办法,只好现身,打了李亚峰一个耳光后又回身去找马五与三公子、四公子了。
  矮胖老人的现身和王信想到的一样别有深意: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是认得矮胖老人的,一旦明确了矮胖老人和李亚峰的关系,二人立刻就对李亚峰全面信任起来,否则李亚峰想要集数百天将元神于一身的打算绝不能成功;此外,矮胖老人也不是不想用自己的修为助李亚峰收回五鬼,实在是因为他刚遭了浑沌暗算,功力折损三成以上,以他一人之力已不能和五鬼抗衡了--李亚峰口无遮拦,其实是让矮胖老人出了一个丑,那一记耳光挨的倒也不冤。
  等李亚峰被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无条件支持,在诛仙大阵中开始聚集众天将的元神,矮胖老人也飞身出了天庭在无定乡外设下的百万大军的包围圈,对马五和三公子、四公子解释清楚了无定乡中的局势,几人正要进到无定乡中帮忙,却正巧赶上了灵宝天尊准备亲自出手。
  这险些气死了矮胖老人--灵宝天尊身为三清之一,差不多已经是天庭中最有份量的人物,眼下却还远不是“王见王”的时机!
  所以,矮胖老人用张字条拦下灵宝天尊,只是却借用了南海小虞山的名义--有三公子和四公子在场,这也算不得矮胖老人故弄玄虚。
  南海小虞山的鬼母算不上威名远震,但越是了得的人物就越知道厉害,灵宝天尊果然被吓住了。
  灵宝天尊图谋的自然是李亚峰身上的五根天刑金针。
  在李亚峰与天庭摊牌的时候,天刑金针被五鬼各占了一根的秘密已经被元始天尊等三清所知,天庭和无定乡的大战虽说实际上是为了从华文昌手中偷取天刑金针的阴阳二针,但李亚峰手中的天刑金针同样是天庭的目标。
  灵宝天尊对无定乡中的局势明白得清清楚楚,五鬼的失控暴走正是夺取天刑金针的良机,灵宝天尊之所以迟迟不肯出手,只是想让五鬼把无定乡的诛仙阵破得再干净些,正好省下天庭将来再费事--无定乡中有大力王和海山八妖在,灵宝天尊也不怕僵持的局面不能造成。
  出乎灵宝天尊意外的是李亚峰竟然想要借天将之力强行收回五鬼!若是李亚峰成功,再找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所以,灵宝天尊不仅令紫微大帝和清虚大帝出手,自己也想要亲自下场。
  但即便是三清,在惹上南海小虞山之前也要先掂掂自己的份量才行。
  尤其以五鬼自身的性质而言,正该归了南海小虞山上的鬼母所管--天鬼出世,怎么也算是鬼母多了亲戚了……
  ……
  @@@
  尽管灵宝天尊最终并没有真的出手,但这场以天庭四路大军强攻无定乡开始却被五鬼搅乱的大战还是被无限升级了。
  事后,李亚峰和王信曾谈起这场大战。
  李亚峰说,“全乱了,我别说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敌友都辨不明白……”
  “一下子蹦出了那么多人,还一个比一个厉害……不过……” 王信心有余悸地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反驳起李亚峰来,“老大,你被差不多两百来个天将的元神占了身子,神智不清,东南西北也好,是敌是友也好……好像就应该什么也不知道吧?”
  李亚峰看轻了天将的实力。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家亲 (下)
更新时间2005-1-1 10:49:00 字数:4907

 以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为首的数百名天将一起将元神遁出,这可不是简单的“众人合力”了,李亚峰差点儿就跟大伙儿所想的一样,因为承受不住当场爆体而亡。
  本来世间的修道法门无论如何变化都跑不到五行之外,这是李亚峰从神农谷的寒潭里泡出来的经验,秦王地宫中收服五鬼时除了天刑金针帮忙,靠的也还是他在华佗门中学会的五行真气;所以李亚峰才胆敢让天将在自己体内来个“万法归宗”。
  李亚峰忘了,天下修行法门多种多样,固然有殊途同归的说法,但五行调和岂是说说那么容易?
  首先投入李亚峰体中的是执明神君,因为执明神君的全心信任,李亚峰倒没觉得如何难受,但接下来的天将们心中不免存着疑惑,差不多是被留守在外的孟章神君强逼进来的,各路元神不由自主地在李亚峰体内东冲西突,不肯--也无法安宁下来,弄得盘膝打坐的李亚峰苦不堪言,心中大叫后悔。
  之所以不叫出声来,却是因为李亚峰自作自受,七窍被天将的元神堵死,出声自不待言,连动也动不得了。
  这让天将们以为可行,元神投入李亚峰体中的速度反而更快了,只一刻功夫,李亚峰所在的地方已完全看不清人影,只剩了一团耀目大亮的神光,天将们的元神就冲着神光一头扎进去,倒像是在“火上浇油”。
  幸亏李亚峰的打算只是先把和大力王打斗的黑鬼收回来再说,没想着是不是要从这次的“机缘”中顺便给自己捞点儿好处,否则那一丝贪婪的念头就算不弄一个以神仙元神为原料的大爆炸出来,李亚峰也会从此神智全失,成为一个跟“厉魄”差不多的怪东西。
  等到孟章神君最后也让元神附到了李亚峰的身上,李亚峰心头的仅剩的一点清明也彻底丢了……
  紫微大帝和清虚大帝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不用说,二人是要抢在李亚峰之前收服五鬼,拿到天刑金针。
  正与大力王争斗的黑鬼是绝好的靶子,紫微和清虚一左一右,同时出手偷袭,两道如虹神光电射而出,封住了黑鬼的后路,两人使个眼色,抬手向把浑铁棍舞成风车的大力王虚按一掌,又随着神光在空中一起转了半圈,已把黑鬼围了个严实。
  大力王和黑鬼鏖战取的是守势,无论是黑鬼还是三官大帝来攻都是一样的,紫微和清虚的两掌只是把他推开了几尺,并没让他受什么伤,可大力王却有些糊涂了:黑鬼明明是李亚峰放出来的,不管李亚峰是不是无定乡的细作,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帮着天庭,再打下去,自己八成会败在黑鬼手里,可天庭怎么突然窝里反了?
  --李亚峰又料错了一件事:大力王心中对五鬼的暴走虽然有所知觉,但还没聪明到会过来帮自己一起对付五鬼的地步。
  五鬼一出就在诛仙大阵中肆虐,吞噬鬼兵无数,黑鬼与大力王这一战又打得有声有色毫不掺假,就算大力王看到一边天兵阵中天将们的元神动作,也只会以为那是天庭在搞什么别的对付无定乡的把戏,不来捣乱就不错了,哪儿还有可能帮忙?
  大力王犹豫了一下,丢开黑鬼,也不管李亚峰那边,飞身去帮枯木道人。
  枯木道人早就困不住黄鬼了,加上了腾蛟真人的帮忙才勉强维持住绿茧不被涨破,但就是这样也还不成,尽管枯木道人脸色惨碧,腾蛟真人一身是汗,绿茧却依旧变得越来越大,明黄的光芒已经渐渐开始透茧而出--酒鬼的执著有时候是很可怕的。
  大力王在无定乡挂帅,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顾此失彼的大力王却完全不知道:万一让天庭收服了五鬼,李亚峰可就把所有的筹码都丢干净了,到时少了李亚峰从中斡旋,无定乡的境况也必定大变!
  好在李亚峰虽然心头灵台失守,已经神智不清,但也并不是毫无作为。
  凭着最初打算收回五鬼的念头,在李亚峰体内乱作一团的天将元神总算能有个共同的宣泄之处,黑鬼离得最近,先有了感应,在紫微和清虚的包围圈中像是忽然感到了一丝困惑,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朝向天兵阵中那片五彩的神光。
  可是,李亚峰不能调和五行,纵然在天将们的元神合体相助之下道行再涨上几倍,也无法让五鬼认出那就是他来了。
  王信一直守在李亚峰的身边,早被天将们的元神射出的神光映花了眼睛,但不知怎么,竟透过神光望见了黑鬼的目光,那目光中似乎有无尽的孤寂和无所依恋的苍凉,王信心头一颤,蓦然觉得怎么也不能相信五鬼是真的没有神智了。
  “快闪开!”王信猛地大喊起来--就在黑鬼犹疑的当口,紫微与清虚两人合围,同时逼近黑鬼,各出一掌,双双印向黑鬼的后心!
  五鬼虽是天鬼,但究竟得窥天鬼大道时日还浅,又一直受李亚峰的制约,如今虽已是脱了樊笼的猛虎,本身修为与南海小虞山的鬼母依然不可同日而语,而紫微和清虚却是三清天的天官,两人合力已在黑鬼之上,这两掌要是打实了,黑鬼怕是要吃大亏!
  如果灵宝天尊这时能及时赶到,黑鬼体内的那根天刑金针便稳稳地落在天庭手中了。
  但赶上这一出好戏的却不是灵宝天尊。
  “尔等胆敢伤我族人!”
  长笑声中,紫微与清虚合围的神光里突然多了一个身影,双掌分别接下了紫微和清虚的攻势,身子却只是微微一晃,似是游刃有余。
  “什么人?”紫微和清虚同声惊问。
  天下有谁能有这般本领?能这么轻松地接下上元一品赐福天官紫微大帝和中元二品赦罪地官清虚大帝的同时出手?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南海小虞山,你家三公子。”来人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背对紫微和清虚,哈哈一笑,朗声报出了名号。
  三公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不愧“公子”二字,身段高而挺拔,罩着一件纯紫的长袍,苍白的长手指托在下巴上,乌黑的软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
  “靠!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三公子转身后正对着王信,王信看着他浑然一幅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样子,尽管一出来就为黑鬼解了围,心里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嗯?有点儿不对……”王信为了心中的这份儿“不喜欢”,忍不住多打量了三公子几眼,发现有毛病了--三公子的脸上迅速地涌起了一阵潮红,接着马上褪了下去,嘴角边居然渗出血来!
  “哈!这小子在硬撑!”王信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不是硬撑暂且不管,“南海小虞山”的震撼力却已足够了。
  “三公子?阁下是……鬼姑神……第三子……”紫微大帝话说一半,声音越来越低。
  “嘿……”清虚大帝闷哼一声,什么也不说,转手把围住黑鬼的神光收了。
  五鬼未出之前,鬼母是世间唯一的一个天鬼,三公子口中把五鬼称作自己的“族人”是天经地义的,相反,偷袭黑鬼的紫微和清虚算是做贼的碰上了主人--这可就有点儿心虚外加理亏了。
  原本无所适从的黑鬼在三公子出现后倒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步就到了三公子的身边,一对眼珠滴溜溜乱转,上下打量三公子几眼,忽然手舞足蹈起来,指着李亚峰的所在,似乎想要表达什么。
  “……”三公子迟疑了一会儿,居然恭恭敬敬地冲黑鬼拜了下去!
  “小三子拜见……拜见叔叔!”
  “啊?”不止王信,旁边看着的紫微和清虚也傻了眼,几个人的嘴巴都张大了,足以放进去一个鸡蛋。
  黑鬼一把拉住了三公子,没让三公子真把头磕下来。
  “多谢叔叔。”
  “嗯?嗯?不对……不对……”王信苦恼地头大了三圈,一个劲儿地嘟囔--王信看得明明白白:黑鬼在拉起三公子的同时,手上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三公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好看多了,似乎是刚才硬接下紫微和清虚那两掌所受的伤在瞬间就痊愈了一样!
  “三哥,早给你说了别光顾面子,看看,让叔叔笑话了不是?”又一个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了起来,像是在嘲讽三公子。
  “又是谁?”王信转头再看,还是一个穿紫色长袍的“年轻人”,正在枯木道人弄出来的那个绿茧旁边微笑开口。
  年轻人的一条手臂完全伸进了绿茧里,像是在拉扯里面的黄鬼,枯木道人、腾蛟真人,还有刚赶过去帮手的大力王反倒站在一边,脸色都极为难看。
  “啊?”王信大声叫了起来,就在绿茧的另一边,矮胖老人正单掌抵紧了绿茧,嘿嘿冷笑。
  “阁下……”紫微大帝额头上直冒冷汗,涩声开口。
  “南海小虞山,你家四公子。”四公子没等紫微大帝问出来就先答了,还冲三公子挤了挤眼,“三哥,学的还像吧?”
  话音刚落,明黄光芒大涨,黄鬼竟硬生生让四公子从枯木道人以毕生修为所化的绿茧中拉了出来!
  “见过叔叔。”黄鬼一出来,四公子也是纳头就拜,三公子同样跟着拜倒。
  无论修为如何,天鬼究是天鬼,别人或许不知深浅,但南海小虞山上出来的与五鬼却正是一家。
  黄鬼却没有理四公子,有些困惑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还是把目光放到了枯木道人身上,又露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别!”矮胖老人单手一横,拦住了黄鬼,黄鬼猛然向后退了几步,似是怕了,跑到了四公子旁边,而四公子却还没起来。
  “糟了……”矮胖老人把手放下,再抬起来摸摸脑袋,“这辈分可就难算了……”
  说着,矮胖老人单掌一扬,枯木道人的绿茧光华一涨即敛,重又聚成了碧绿玉牌的形状,枯木道人招招手,玉牌飞回。
  “得罪,得罪。”矮胖老人冲枯木道人点点头,心中一寒:纵然是后来得了腾蛟真人和大力王的助力,枯木道人能困住天鬼这许多时候,已然是骇人听闻的实力了。
  “老三、老四!还不赶紧给老夫起来!”局势毕竟不容人等,矮胖老人放下心事,哈哈大笑,“还有事做呢!”
  “是,义父!”四公子点头,站起身来。
  三公子却还有些不忿似的,人虽然站起来了,可竟抬手指着紫微和清虚的鼻子叫起阵来,“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
  可怜紫微大帝与清虚大帝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当面羞辱过?
  “三公子,我敬你是小虞山上的人物,也不与你计较,我乃天官大帝紫微,这是地官大帝清虚。不知三公子和四公子到无定乡这险恶之地来作甚?令堂可安好?”
  紫微大帝这几句话说的倒没丟了身份,可听在三公子耳朵里就不是滋味了。
  “多蒙关心,母亲大人安好。”对鬼母的问候三公子是不敢怠慢的,但接下来的话可就变了味儿。
  “你家三公子是小虞山上的人物,无定乡果然又是险恶之地!”同样是话,夹在冷笑声中说出来,却叫人心寒。
  “三公子……”紫微大帝看情形不对,刚想弥补解释,但却已来不及了。
  “险恶是对谁险恶?我家叔叔的帐还没找你算呢,你倒劝起我来了?三公子谢了你这一片好心!”
  “啪!”三公子一甩手,一把折扇凭空打开,漆黑的扇面上画着个白色鬼头,形状可怖,这是要打算和紫微、清虚动手了。
  “老三!”矮胖老人心中大急,事到如今,早已逼得他不得不在天庭众神面前现身,但他心中想的只是收敛,可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先闹一场--三公子这句话放出来可是真要下手杀人了!
  “义父休要拦着孩儿,小虞山中人一出世就碰上这样的狂徒,若是孩儿不让他知道知道厉害,怕是天下从此就把小虞山给瞧扁了!”三公子理直气壮地把“狂徒”的名字安到了紫微大帝的头上。
  “老三!谁敢瞧扁了小虞山!你给老夫住口!”矮胖老人有点儿急了,他早知道三公子和四公子会跟天鬼认亲,这正好暂时降住五鬼的动作,好让自己找办法让五鬼归位,回到李亚峰身上;可到现在才收服了两个,其中黄鬼倒是借了自己的威势才降服的,而李亚峰那头至今还没有什么动静,纵然吓住了灵宝天尊不出手,局势可依然难办着呢,哪儿能再生枝节?
  “可是义父……”三公子刚想顶嘴,又住了口。
  --黑鬼忽然跳出来了。
  黑鬼指指紫微和清虚,回头看着三公子,咧开嘴“呼呼”笑了几声,身子忽然像是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义父……叔叔的意思是……他要替孩儿出气……”三公子好歹也知道矮胖老人是叫自己来制止五鬼暴走的,看见黑鬼再次发飙,也有点儿懵了,哭笑不得地冲矮胖老人解释。
  “他要替你出气?你……你才把老夫气死了!”矮胖老人仰天长啸。
  PS:
  嗯……过新年了,总要更新一点儿^_^
  哦,下一章中腾蛟真人现真身,喝退二十八宿,王信冷嘲热讽,大骂天师许旌阳,又揭破一段当年公案。敬请期待的说……笑。
  

第一百四十四章 腾蛟真人的真身(上)
更新时间2005-1-3 6:21:00 字数:6754

 
  一旦黑鬼和紫微大帝、清虚大帝缠斗起来,纵然是三公子和四公子齐上也无法把他们分开了。
  按理说,三公子和四公子也还都是灵鬼之身,之所以没像诛仙阵中的鬼兵一样让黑鬼、黄鬼给吞了的原因只在于他们是鬼母所生,又日日和鬼母相处,身上早有天鬼气息,再加上多年来在南海小虞山的潜心修行,他们离晋身天鬼只是一步之遥--这却不是靠什么灵药硬灌出来的,凭的全是地道的苦修。
  鬼母的这十个儿子若是修成了天鬼,本领定然都在现今的五鬼之上--世上若论修行,自然还是循序渐进水到渠成才算正道。
  这一点黑鬼和黄鬼靠本能便觉察出了,所以黄鬼在被矮胖老人一把拦住的时候会躲到四公子身边,而黑鬼也要为三公子“出气”。
  就这一口气,逼得紫微和清虚手忙脚乱。
  紫微的玉如意在前日大战中砸到猴八身上,丢在了无定乡中,现下和清虚一样,动手时凭的只是一双肉掌,黑鬼的所谓“兵刃”也只是一对鬼爪。
  不知是与大力王一战下来黑鬼学会了不少招数,还是和三公子一见之后黑鬼忽地福至心灵,黑鬼的动作居然迅捷无方起来,打法和刚才大开大阖的莽撞举措全然两样;一开始紫微还记着要有天官大帝的仪态、讲究,几招过后便受不了了,脚底也顾不得再踩七星步,手上也顾不得再捏天罡诀,直接硬碰硬地和黑鬼过起招来。
  至于清虚,最初就没在乎别的,趁着紫微吸引了黑鬼的注意,两掌神光湛然,只往黑鬼身上四处的要害拍去--若是天鬼也有要害的话,怕早让清虚都打了一个遍。
  一边的矮胖老人无奈之下只得叹着气抽身离开,带着三公子、四公子一起去找其它三鬼,黄鬼“思量”了好一会儿,也颇有些恋恋不舍地让目光离开了枯木道人,跟随而去。
  场中倒把大力王、枯木道人和腾蛟真人留下了,三人相顾无言。
  “道长……”良久,大力王涩声开口。
  “连小虞山上的也不甘寂寞了……不过,倒也难怪……”枯木道人不等大力王说完,垂头长叹。
  腾蛟真人干脆贴边一言不发,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腾蛟真人已不想再插嘴多说什么了。
  大力王和枯木道人是多高的辈分?多强横的修为?但面对这样战局,竟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腾蛟真人周身只是涌起一股无力感,弄不清下一步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啊,诛仙大阵成了这个样子,南宫侄女怎么毫无动作?本王还见她做法把一口宝剑投向北门……这……”大力王猛地醒起。
  “大力王,诛仙大阵应该是完全破了,北门……咳,四面只剩下了西门的猪城主和刀四爷在苦苦支撑,其它……怕是已……”
  腾蛟真人是阵胆之一,对诛仙阵中的变化有所感应,小声接过了话头。
  “那……”大力王脸上变色,又过了一会儿,惨笑起来,“要是五弟和七弟能在,必不致大败若此!”
  “大力王,你那两个兄弟……混天大圣行踪天下无人能知,欺天大圣也早已皈依佛门,这倒罢了,闻听海山八义中的苍梧泛天君和鬼心狻猊也都智谋机变举世罕有,却偏偏一个死了,一个又下落不明……”
  枯木道人和大力王倒有同感,眼下无定乡之败其实是败在料错了形势,大伙儿只想着对抗天庭,完全不知道会半道里杀出五只天鬼来,更别说“那人”和南海小虞山上的人物也会掺和进来了。尤其无定乡里唯一心思还算是细密的大力王却又离开了珊瑚集中的法台被五鬼缠住,根本无法应变,这才会让十万鬼兵损伤如此之惨。
  本来无定乡中群妖毕集,其中智谋过人的自然不少,可除去刚才大力王和枯木道人提起的这四人之外,又还有哪个能够服众?
  “道长,本王还是先回珊瑚集,想来这许久南宫侄女也定会有些动作,本王要……”大力王语塞--到底该“要”怎样才对?
  “如此最好。”枯木道人有过了一次施展玄功封死黄鬼的经历,在大力王面前也不再故弄玄虚,“贫道……要看看李亚峰到底想做些什么……”
  枯木道人望向天兵阵中丝毫不见收敛的神光,脸上深有忧色。
  “腾蛟真人,请代本王收拾诛仙大阵东门的部属。”大力王嘱咐了腾蛟真人一句,又摇摇头,东面的鬼兵应该已经剩不下几个了……
  腾蛟真人的运气显然不好,他根本没来得及点数诛仙阵东面的残兵--大力王刚刚回去无定乡,李靖派出的援兵也已到了。
  天庭讨伐无定乡共发兵一百五十万,另外还有两万名天尊随侍隐身在阵外,蓄势待发。
  但天庭和无定乡几度交战都落在了下风,损伤着实不小:先是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闻仲败在猴八手上,紫焰邪雷令五万五千余天兵尸骨无存,紧接着四十万天兵分四路强攻无定乡,到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这么一来,一百五十万天兵三停中差不多已去了一停。
  再加上天庭存心困死群妖,无定乡四面的包围有如铁桶,纵然增援,也不能把包围解了,能派出来的天兵其实也有限得很。
  --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有限”,竟也有二十万之众!
  如果依着李靖本身的想法,这还少了--诛仙大阵虽破,但无定乡中敌情依旧不能算是明朗,说是能摧枯拉朽,可也只有以绝对优势攻打才能操胜券,至于那什么包围圈,见鬼去才好。
  可李靖心中明白,天庭想要的是僵持,灵宝天尊绝不容自己令天兵倾巢而出,二十万已是极限,否则灵宝天尊真要撇开自己这个主帅做起主张来,天兵只会更加倒霉。
  所以,李靖狠狠心,派出了天兵中的精锐,灵宝天尊皱了皱眉,也默许下来。
  统兵的是二十八宿。
  二十八宿与四方神并称,是天庭正统的护教神祗,在天庭中,四方神各有职事,而二十八宿却是专门统兵的大将;由这二十八宿统领,天兵的气象便不同了。
  依着惯例,二十万天兵还是由东南西北四方列阵,四方神虽然不在,但东有角木蛟,南有井木犴,西有奎木狼,北有斗木獬,各有统领,也都是能征惯战的猛将,把阵势列开了,浩浩荡荡之中队队相连,左右相顾,丝毫不见乱相。
  诛仙大阵既然已经破了,李靖也没有再下令摆出太乙浑天象大阵来,他让二十八宿把天兵分为数百人一队,只等到了无定乡里就四散冲突,只管诛妖,把阵势搞得越乱越好,要是无定乡中再出了什么“异相”,各队也不用回请,更不用再聚成大队,自行撤退就可--这一场大战打到现在,李靖也想开了:
  反正只要开战,肯定会有意外!
  那倒不如从自己这头开始就直接乱来,还管什么兵书战策?
  这可惊坏了腾蛟真人。
  二十八宿统兵刚向无定乡一压,腾蛟真人就已知道不对,现在诛仙大阵被破,无定乡中情势不明,绝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道长……枯木道长……”腾蛟真人忙不迭叫了几声枯木道人,但枯木道人把目光投向一旁汇聚了几百名天将元神的李亚峰身上,竟似看出了神,对腾蛟真人的叫声充耳不闻。
  “这……这……罢了!”腾蛟真人顿足叹了一声。
  在无定乡中,腾蛟真人的名声并不算好,虽然后来李亚峰进无定乡解说了当年华二--许旌阳和腾蛟真人那一场恶斗的真相,也治好了腾蛟真人的旧伤,但上千年来给诸妖的印象却并不那么容易改变,还是有很多妖精只把腾蛟真人看成依靠着锦文宫佘太君的一个“吃软饭儿”的家伙,如果不是猪三等人力保,腾蛟真人怕完全没可能成为诛仙大阵的阵胆。
  腾蛟真人自身对别人的闲言碎语是绝不在意的,事实上,无定乡中群妖聚义以来,腾蛟真人几乎是刻意地把自己的本领隐瞒了起来。这一是为了腾蛟真人知道天下自有奇人异士,和大力王、猪三等人相比,自己这点儿能为也算不上多高;二来,腾蛟真人和天庭之间原来是有些渊源的,这让他很是有些难以自处。
  但事到如今,腾蛟真人瞒不下去了。
  迎上浩荡的天兵大队,腾蛟真人飞身而起!
  “南极应龙在此!退!退!退!”
  这三声“退”字,好似半空中突然炸响了三个霹雷!天兵阵列一阵骚动。
  可真将二十八宿震住的却是腾蛟真人口中吐出的名号:
  南极应龙!
  “应龙?”就连空中的李靖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以手抚额,惊问,“南极应龙?他……他怎么会在无定乡?”
  听到“南极应龙”四字,连灵宝天尊也为之动容,急忙拨开云头俯视观望,等确认了,也是一惊。
  “真是应龙……”
  底下,腾蛟真人的装束已经变了--道袍换了玄色兽面甲,头顶七宝紫金冠,手擎一口黑柄三尖刀,一人拦在二十万天兵阵前,面色不改,威风凛凛,俨然是大将风度。
  只是,腾蛟真人心里却不禁长叹起来。
  腾蛟真人的原身正是南极应龙。
  上古,黄帝战蚩尤时,应龙就是黄帝座前第一员大将,冲锋陷阵,奋勇当先,最后在擒杀蚩尤一役中更是立下大功,被黄帝许为“群仙表率”。
  黄帝即是“皇天上帝”,说穿了,便是如今的玉帝!如果应龙能随黄帝回转天庭,地位之高怕是会远在李靖等群仙之上。
  但正是在擒杀蚩尤的一战中,应龙身受重伤,与大军失散,不得已流落南方养伤,和天庭断绝了联系。之后应龙又几经转折,直到与许旌阳一战后彻底一蹶不振,堂堂的天庭上将就此沦为妖孽……
  虽然时日一长,腾蛟真人也发觉所谓的“妖精”与“神仙”之间并没什么不同,甚至做个妖精或许还更痛快些,可这依然是他数千年来心中最大的恨事;现在天兵大军压境,腾蛟真人实在顾不得了,只好现出当年的形貌来,胸中早已打翻了五味瓶。
  腾蛟真人的心事没人知道,但南极应龙却是鼎鼎大名,二十八宿不敢造次,急忙把大军停住,齐齐出阵。
  出是出来了,可二十八宿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相互对望几眼,都成了哑巴。
  腾蛟真人自然乐得就这么僵持着,反正拖的时间越久,大力王回到无定乡就越可以重新安排一切,也只是望着二十八宿,默不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二十八宿里的亢金龙终于忍不住了,沉声开口。
  “你……果然是应龙将军?”
  其实这是废话,腾蛟真人身上穿着的正是当年黄帝和蚩尤在涿鹿之野大战时的那一套行头,当时二十八宿还只是阵前的小卒。那一战蚩尤得了夸父族人相助,气焰大涨,黄帝大军陷入苦战,正是应龙大显神威才扭转了战局--战场上应龙的玄色兽面甲和黑柄三尖刀所到之处,直杀得蚩尤大军鬼哭神号人兵撩乱--凡经此一战的,无人会不记得“南极应龙”这四个字。
  更不会有人把应龙给认错了。
  尤其是亢金龙,他与应龙份属同族,天生便有感应,这一问,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应龙将军为何……会在这里?”有人先把话说了出来,再往下接就容易得多了,东方七宿之首角木蛟究竟不像亢金龙那样莽撞,问到了点子上。
  腾蛟真人黑着脸不说话,只重重哼了一声。
  当年的小兵碰上当年的将军,气势上先就怯了三分,角木蛟登时一缩脖子,朝旁边的奎木狼一挤眼,那意思说的是,“我不成,该你说话了。”
  “应龙将军,”奎木狼颇有些城府,有了这些时间已想好了怎么开口,干咳一声,抱拳施礼,“应龙将军数千年行踪不明,天庭上下一直忧心不已,今日应龙将军重回仙班,实在可喜可贺……这……末将等有军令在身,不便多待,等得胜而回后再到将军处登门贺喜。失……”
  “慢着。”腾蛟真人不等奎木狼把“失礼了”三字说出来,手一乍,把人拦住了,心里颇不是滋味。
  到底不是从前了啊……连这么一个小辈也敢冲自己耍心眼儿了……
  腾蛟真人的感慨还没来得及涌上来,空中灵宝天尊却先发话了。
  “应龙将军,你若还记得当年君臣之情,同僚之义,还是速速回转天庭的好。涿鹿一战至今,玉帝一向念你甚深,以往纵有过失也必不问。你若不信,我来为你担保如何?”
  灵宝天尊的声音立时传遍了整个战场,天将们本来在听到腾蛟真人报出“南极应龙”的名号来的时候多有窃窃私语,这时也都暗暗点头。
  但灵宝天尊却是不得不开口。
  且不管究竟应龙在数千年中经历过什么,现下这副架势却是明显站在了无定乡一边。应龙在天庭素有威名,这和大力王等妖精还不一样,要是真让天兵和他厮杀起来,就算是胜了,也难免让天将们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无定乡一战是要僵持很久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天尊。”腾蛟真人面颊的肌肉抽搐几下,又像是要把心情沉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忽然浮现了怪异的笑容,淡淡地说,“天尊,应龙已不是应龙了。做了几千年妖怪,还有什么看不清楚?如今……天尊还是叫应龙为腾蛟真人吧。”
  腾蛟真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战场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天将个个愕然。
  明明有灵宝天尊亲口做保,当年的南极应龙竟然还是亲口说出了宁可不做神仙?
  “就是!就是!当什么神仙啊!”突然,又有人大声叫了起来,“你们说他叫什么?应龙?以前也是天庭的人吧?靠!黑吃黑啊!还不是你们天庭的人把人家的翅膀给砍了?没事儿的时候让他当妖精,现在用得着了,就再叫人回来?嘿……你们可是把什么便宜都占足了!”
  怪叫起来说出这一番话的是王信,他听李亚峰讲过腾蛟真人和许旌阳之间的往事,心里早就为腾蛟真人不值,忍不住出头了。
  倒也不是王信只顾着感慨而忘了自己的立场--这时李亚峰差不多已经将数百天将元神聚集到了身上,但除了五色神光乱冒之外毫无动静,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成了不会动的泥雕木塑。王信一直在李亚峰身边护法,眼看着这副情景心里发慌,顺带着就把天庭给恨上了。
  而且,王信也有他自己的主意:要说李亚峰现在是在“练功”也不是不成,可练功最怕的就是周围环境出了问题,天庭增兵攻打无定乡,一个弄不好就会演成混战,到时候乱军之中自己还怎么“护法”?李亚峰非走火入魔不可!
  所以,王信和腾蛟真人的心思一样--拖。
  “王信,你说什么?”李靖一惊,把云头压低了不少,几乎就到了原本诛仙大阵的边上,低头追问王信。
  “我没说什么。”王信一扑棱脑袋,“李靖,你是好人,我也是好人,好人总容易上当。”
  “你这是何意?”李靖隐隐有点儿后悔了--自己是一军主帅,怎么就这么莽撞?居然跑到阵前和一个浑人说上话了?
  王信一向口无遮拦,这在天庭中已经有了定评。
  “我也没什么意思。”王信看着李靖,故意慢悠悠地问,“元帅,这一次打无定乡出了四十万天兵,分了四路,应该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什么来着?哦,四方神,应该是四方神加上四大天师一块儿出来对吧?嗯……我算算啊,青龙孟章神君是我和老大这头,有葛天师跟着;白虎监兵神君是西路,邱天师跟着;朱雀陵光神君是南路,张天师跟着;玄武执明神君是北路,嗯?不对了,是三茅真君跟着的,怎么四大天师就少一个呢?”
  这真的把李靖给问住了,一时竟忘了琢磨王信要真是个“浑人”怎么能如数家珍似地把四路天兵的统领都说了出来。
  天庭中本有四大天师:张道陵、葛洪、邱弘济和许逊许旌阳,这一次都随军而行,李靖也是打算要这四大天师配合四方神一起出战的。但灵宝天尊却事先打了招呼,不许李靖派出许旌阳,李靖无奈下才令三茅真君随在了执明神君的北路天兵中。
  但为什么灵宝天尊要把许旌阳留在本阵,李靖是不知道的。
  由“不知”中便会产生疑惑,更何况这时又被王信煞有介事地问了出来,李靖不由自主地抬头向灵宝天尊望去。
  李靖这在众目睽睽下的一望可就坏了事。
  谁都知道,名义上李靖是一百五十万天兵的主帅,但实际上却是灵宝天尊做主--要不然堂堂的三清之一跟着大军来干什么?难道是来玩儿吗?
  天兵们想到的是“将帅离心”,士气不免大坠;天将们却立刻就把王信刚才说的应龙将军曾被天庭暗算和许天师不曾出战联系到了一起--这里面要是和灵宝天尊再有什么联系,那……
  天将们的脑子都不算笨,一瞬之间,大家都想到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明摆着,南极应龙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那无定乡之战后呢?谁又是良弓和走狗了?
  “这……这……”灵宝天尊也懵了,他原本只以为许旌阳曾是华佗门的华二,而华佗门的内情天庭中向来少有人知,为了不旁生枝节才给李靖说了一句,哪儿想到会在这儿被王信给堵住了?
  “许旌阳!你给我出来!”灵宝天尊有点儿急了。
  PS:
  嗯……小翠问一下,有没有济南的朋友?小翠在找villiger雪茄(好像是叫“威利”吧),1号的那种,似乎属于水货,一直找不到……55 有济南的朋友知道哪里有卖的话,短信或者书评告诉小翠一声好吗?谢了的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腾蛟真人的真身(下)
更新时间2005-1-7 11:01:00 字数:4889

 说起来灵宝天尊也是冤枉,许旌阳虽然是天庭的“许天师”不假,但许旌阳与腾蛟真人的一战还在他成道上天之前--要不是华佗收了许旌阳当徒弟,许旌阳恐怕还没机会这么快就成了天师--灵宝天尊怎么会知道许旌阳曾经把南极应龙的一对翅膀给砍下来了?
  “天尊……我……”不用许旌阳自己出来,站在他身边的天兵天将们潮水般退开了,把许旌阳一个人晾了出来。
  许旌阳结结巴巴地想说话辩解,可他从听见腾蛟真人自称南极应龙的时候就傻了,哪儿还说得出?
  “我问你,你是不是伤过应龙将军?”灵宝天尊脸上的微笑竟透出了寒气。
  “我……我……不知道……”虽然日后也曾觉得不对,可许旌阳是真不知道当年被他一剑斩断双翼的“孽龙”就是应龙。
  “你不知道?”灵宝天尊心里这个骂:哪怕是胡诌,你说一句“没有”不就完了?至于真相,到时候怎么算不是算?当着满天将士,你这不等于不打自招了?
  灵宝天尊想差了:正是因为当着满天数以百万的天兵天将,许旌阳才不敢胡说……
  “天尊明鉴啊!”许旌阳双腿一软,跪下了,满脸涕泪交流,“我……我真的不知道……”
  许旌阳的意思是说他不知道腾蛟真人就是应龙,但跟着前面灵宝天尊的问话下来,谁都会以为许旌阳在推卸责任了。
  再配上灵宝天尊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和举起来的手掌,这活脱脱是一副即将“杀人灭口”的戏码。
  底下王信没琢磨着自己几句话能营造出这种效果来,忍不住一摇头,“靠,这就是华佗门?算了吧……老大,你可算入错门派了……你看看你这几个开山祖师,一个赛一个的不是东西……”
  一边,李靖可不想让灵宝天尊这就先把许旌阳给杀了,深深地望了腾蛟真人几眼,飞身而起,又回了天兵本阵,临了,还丢下一句:“二十八宿还不奉令诛妖?”
  和李靖料想的不符,灵宝天尊虽然生气,但完全没有要杀许旌阳灭口的意思。且不说灵宝天尊对许旌阳和腾蛟真人之间的过节并不清楚,涿鹿之野一战后应龙下落不明的疑案也的确令玉帝一直悬心不下,如今应龙重现,足称得上是天庭的一件大事了,灵宝天尊老谋深算,自然不会造次。
  李靖是天庭的老臣了,心中对应龙也崇敬万分,所谓关心则乱,不免失了风度。
  此外,李靖也料对了些事情:
  应龙是天庭中少有的铁汉,他如果不现身也就罢了,一旦现身报出了旧日的名号,心中必定有了决断,单凭战场上某人的几句话就想让他回归天庭仙班是不可能的。
  可就是因为应龙自己也应该知道这些,他的现身就无疑说明了无定乡现在已陷入了十分的窘境!
  既然如此,趁势强攻绝不会错!
  被李靖一催,二十八宿不敢不动,立时率二十万天兵向无定乡强逼而进,倒不管腾蛟真人了。
  “退!”腾蛟真人眼见不好,猛地现出丈二法身,手中的黑柄三尖刀也见风猛涨,霎时就有数斗粗细,三丈多长。腾蛟真人把黑柄三尖刀往前一递,在空中画了半个圈子,刀风大响,逼得天兵前阵队形一滞。
  “有我在此!谁敢上前来?”腾蛟真人这声断喝声传千里,震得仿佛天都要开了窟窿。
  “应龙将军,人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你的‘关’在哪里?我们敬应龙将军为英雄,但应龙将军想要以一人之力挡下二十万天兵,是否也有些不自量力了?”
  二十八宿毕竟是天庭中的强将,对敌的态度一明,虽然大多心中还有些疑虑,也都不再顾及;尤其是奎木狼,看腾蛟真人只摆了一个式子就差点儿弄得自己手下的天兵乱阵,心中更是不忿,恶声问了一句,接着仰头长啸,角木蛟、斗木獬、井木犴三名头领一怔,随即会意,也跟着长啸下令,天兵应声四散!
  这原本就是李靖定下的策略,二十万天兵或是三五百人一队,或是一两千人一队,像是在无定乡上空撒开了一张大网,分头朝无定乡的腹地杀去。
  与此同时,李靖也已经回归本阵,叫亲兵把天师许旌阳押了下去,并下令本阵擂鼓助威,顿时战鼓喧天;又命雷公电母炸响霹雷,连珠炮似地把天兵的声势衬得高涨起来。
  大军一旦四散掩杀,腾蛟真人再凭着昔日余威可就震不住了,只是一愣之间,天兵已纷纷越过腾蛟真人所在的地方,投入了无定乡中,只在原地留下了两个万人队。
  “应龙将军,如何?”奎木狼倒没有也跟着散开杀进无定乡,而是带着西方七宿的一个万人队,单独对上了腾蛟真人。
  “小辈!”除去上次在无定乡中和李亚峰会面之外,腾蛟真人怕是已经有一千年没像现在这样生气了,更别提这一次腾蛟真人是报出了本身名号,几乎算是把一张老脸都豁了出去,却落了这么一个结果……
  腾蛟真人狠狠骂了一声,摆开黑柄三尖刀,照奎木狼的心窝就刺!
  奎木狼自然不敢和当年威名赫赫的南极应龙单打,侧身让过腾蛟真人的来势,和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六宿一起围成个圈子,困住了腾蛟真人,天兵的万人队在旁压阵。
  另一边,北方七宿由斗木獬率领,也是一个万人队,朝李亚峰所在的天兵处飞了过去。
  “你们别过来!”不等北方七宿的万人队飞到,王信就赶紧迎了上去。
  “王……管家。”斗木獬在二十八宿中算是一名“儒将”,向来有礼,可对着王信这个不伦不类的“神仙”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犹豫了一会儿,问,“王管家有什么事情?”
  “你们想干什么?”
  王信偷眼朝底下望望,天兵四散的各队大半已经下到了无定乡中,耳中听到的喊杀声也越来越大,只是无定乡全域都是灰尘大作,看不清具体的情况,正应了那句“征尘四起”,心里更有些慌了。
  “奉元帅令,我北方七宿接引四方神残部回归本阵。”斗木獬一边回答王信一边向王信身后的天兵残部直望,心里纳闷之极--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个活宝出来了?难道就没有别人了?
  “噢,是这么回事儿啊!”王信挠挠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你们回去吧,和李靖……噢,不是,那什么……和元帅说一声,就说等会儿我们就回去。”
  王信心里嘀咕着:“这就回去?开玩笑了,老大那头怎么办?我还指着周围这帮天兵到时候当盾牌呢……”
  “王管家休要说笑。”斗木獬脸色一整,“军令如山,岂可不遵?执明神君和孟章神君可在?还是请他们二人来答话吧。”
  “他们要是来得了我出来干什么?”王信傻笑几声,往身后一指,“他们的元神现在都在老大身子里,你有什么话找我说就行--嗯……基本上,就在我后面那一群里,你也找不着别人了。”
  “什么?”斗木獬吓了一跳。
  “这……”斗木獬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明明……明明是在敌阵之中,身处险地,诸天神将竟然把元神都遁了出来?不……就算不在也不能……”
  斗木獬早看着那一团五色神光有些异样,可没想到那竟然是众天将的元神都集于一人身上了。
  这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早听说新任的文昌帝君来历颇有些不对,难道……
  一片疑云笼上了斗木獬的心头。
  是了!斗木獬忽地想起了临出阵前李靖的嘱托:“若是文昌帝君和那个王信不肯奉令,你只管以军令把四方神残部强接过来,天兵有十数万之众,谅他们不敢附逆!”
  “附逆”!
  这是说文昌帝君是“逆”了?
  斗木獬沉吟着,面上阴晴不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强行接管四方神残部!
  “靠!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好人!找打!”王信先发制人了。
  一声巨响,斗木獬让王信的掌心雷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斗木獬身子一侧,王信发出的掌心雷擦着他的鼻子飞了过去,在万人队前炸开,要不是虚日鼠和危月燕机灵,及时出兵刃挡开雷火,北方七宿的万人队怕会一上来就被炸个人仰马翻。
  不等斗木獬再行喝问,王信在空中把马步一扎,双掌连连向前击出,口中大喝,“我轰你们这一群禽兽!”
  二十八宿非禽即兽,北方七宿分别是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和壁水貐,正让王信骂到了点子上。
  “我……”斗木獬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儿背过气去,再看其他北方六宿,脸色也都难看极了--向来二十八宿就是诛杀妖精,也从来没被这么骂过。
  自然,严格说起来,妖精们也都是“禽兽”,没人会自己揭短。
  生气归生气,王信可不怎么好对付。
  自打把“五雷天心正法”当“天雷掌”给练成了以来,王信日日精进,又被矮胖老人点拨过几次,早在“由武入道”的路上走得顺顺当当,最初发一记天雷就把自己全身骨骼震碎的窘态是再也不会有了。
  风雷滚滚。
  王信连着数十掌击出,每一掌都有风雷之威,竟然把斗木獬硬硬迫开了数尺,逼得北方七宿人人手忙脚乱,只顾了把青色雷火挡到一边,免得波及自身的万人队--这样的天雷一般的天兵可是挨不起的。
  “嗯?”王信打着打着眼前一亮,刻意地把掌中发出的天雷向前方乱打起来。北方七宿挡开雷火成了习惯,竟然见雷就接,尽管后来王信越打越偏,和北方七宿带领的万人队已毫不相干,北方七宿还是上蹿下跳,只知道去接天雷。
  “喂!”过了一会儿,王信忽然停手了,指着面前不远处的万人队,好笑地冲北方七宿发问,“要是我现在再打几雷,你们谁还能挡住?”
  北方七宿愕然,相互看看,七人的脸一下子都变得通红。
  原来,在王信的一顿“狂轰滥炸”之下,北方七宿早都离开了原本所在的地方,最近的也离万人队有数十丈远,王信要是趁机再打,天兵必定要遭殃了。
  “这应该是打架……嗯……要不然就叫斗法?怎么这帮家伙倒像是在打沙滩排球?”王信在心里笑翻了天。
  “是不是神仙都像你们这么笨的?”王信打量着北方七宿尴尬的样子,故意发坏,嘀咕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北方七宿人人都听得清楚。
  北方七宿的脸红得发了紫,但也都气得冒了烟,反正越描越黑,七人不再多说,飞身回来,把王信团团围住了,一起出手!
  “靠!群殴啊?”王信眉毛一挑,就差叫一声“来得好”了,迫步埋身,把从华佗门学来的震天十七式展开了,凭着一双肉掌和北方七宿斗在一处。
  这一回可就不好办了。
  尽管是在盛怒之中,北方七宿毕竟也是天庭的大将,七人和王信缠斗一会儿就都逐渐冷静下来,眼看着王信双掌翻飞,招招式式精妙之极,甚至在掌力中不时轰出天雷,在围攻之下居然不露败相,竟是个正儿八经的高手,都不由得暗叫了一声惭愧。
  一旦真让人当成了对手,受到的待遇也自然不同,北方七宿立刻想到了一个高手要是“装疯卖傻”则必定另有所图,再一琢磨王信背后的天兵大队和李亚峰,七人心中立时了然。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管家!”斗木獬长笑一声,第一个跳出了圈子,接着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和壁水貐也虚晃一招,飞身到了斗木獬的左右,只留下牛金牛和室火猪与王信大战。
  “靠!你们别走啊!”王信慌了,费了半天功夫总算把北方七宿都缠住了,可只这么一会儿管什么用?
  跳出圈子的五宿不理王信,牛金牛和室火猪的攻势却突然猛了三分,王信刚才狂轰了一阵天雷,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虽不至于落败,但再想把北方七宿全都缠住是不可能了。
  斗木獬向王信拱拱手,袖子一挥,这就要带天兵闯进四方神的残部中传令撤军。
  “我说你们别走!”王信一边和牛金牛、室火猪大战一边咋呼,“你们这几个禽兽!那个老鼠,还有那个偷吃了盐变成蝙蝠的老鼠,对了,你们里边不是还有个狗头来着?过来和老子打啊!”
  王信的确是急了,二十八宿他本来就没认全,这会儿把西方七宿中的“娄金狗”也给叫了出来。
  可斗木獬等五宿充耳不闻,竟完全不管了--上当只有一次,王信不要他的高手风度是王信的事情。
  “我……靠!”
  “且住!”就在王信急得连连大骂的时候,突然有人拦住了北方五宿的去路。
  PS:今晚八点,天气预报没有流星雨,所以……请大家去三江阁看小翠吧。笑。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混战(上)
更新时间2005-1-8 13:22:00 字数:5399

 
  妖精和神仙势不两立是天经地义的,但枯木道人拦住斗木獬等北方五宿却不仅仅是为了一个这么单纯的原因。
  论辈分,枯木道人是天下草木精怪之祖,三次天劫什么时候经历的连他自己都忘了。
  论修为,枯木道人几乎能以一人之力困住天鬼,这一手怕是已经可以与三清比肩。
  论心性,以“枯木”为号,世间万事,有常无常,那是和他都不相干。
  枯木道人之所以来到无定乡,只是为了那四句莫名其妙的偈子:“天干五行,二气相冲;三合三会,翻天一星。”
  和李斯在秦王地宫里认定了李亚峰就是“翻天一星”不同,枯木道人一开始看准的是华文昌。等到后来华文昌脱走无定乡,南宫飞燕把华文昌和李亚峰之间的渊源和盘托出之后,枯木道人心中的震惊可就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了。
  及至李亚峰的身上突然跑出来五鬼,把诛仙大阵搅成一团糟后,枯木道人已经在心中有了计较。
  至少,枯木道人不想让任何外来的势力对李亚峰有所危害。
  刚才王信嬉笑怒骂装腔作势自然是瞒不过枯木道人的一双眼睛,北方七宿被王信耍得团团乱转也让枯木道人感叹着“强将手下无弱兵”,可现在枯木道人却也知道,只看王信急得口不择言的行状,如果自己再只是作壁上观,那李亚峰应该就有难了。
  所以,枯木道人上前拦住了五宿。
  二十八宿虽然是有名有姓的猛将,但在枯木道人眼里还实在算不得什么,连法宝都用不着,枯木道人只是随手挥着一根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的枯枝,就逼住了北方五宿,天兵的万人队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只是……在一边和牛金牛、室火猪打斗的王信却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起来。
  “怎么说我和老大现在也是天庭一头的,我倒和天庭的神仙打起来了,这会儿又出来个老妖怪帮忙……这算是打的什么糊涂架?”
  枯木道人对付五宿自有余裕,心中也不免琢磨起别的事情,“李亚峰到底是用的什么道法?以‘那人’弟子的身份,四方神自然听令,可他把近二百天将的元神聚于一身,这不是明摆着想要走火入魔?”
  事实上,不用枯木道人担心,李亚峰早就进入了“走火入魔”这个阶段,要不是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两人的元神拼死护住了李亚峰的心脉,李亚峰已经自爆变了飞灰。而且,事到如今,李亚峰体内的元神搅作一团,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要再分离开来也不可得……
  但众天将的元神究竟是汇集到了一处,李亚峰修习的五行真气又早就大成,在混乱之中竟逐渐有了秩序,而诛仙大阵中的五鬼也开始有了感应。
  虽然李亚峰神智全失,五鬼也根本认不出自己应该归去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但李亚峰收回五鬼的念头却让矮胖老人和三公子、四公子省了很大的力气--除去那个还在和紫微、清虚拼斗的黑鬼之外,其他四鬼都已经到了矮胖老人的身侧,总算是安静下来。
  这正赶上了二十八宿所率的天兵四散攻入无定乡的当口,矮胖老人不想多事,让三公子和四公子与自己一起,连同四鬼都隐了身子,悄悄赶回了李亚峰的身边--这就是枯木道人也没能察觉,否则枯木道人也不会出手了。
  更不用提王信,他的一番做为险些让矮胖老人和三公子、四公子一块儿把嘴笑歪。
  可是,无定乡中的战局早已混乱不堪,哪儿还经得起矮胖老人从中再插一杠?
  本来李靖派二十八宿统兵增援,就是因为听张天师回报说五鬼在诛仙大阵中肆虐,把无定乡里的大将都缠住了,否则,李靖可不会把天兵轻易送进虎口。
  矮胖老人把五鬼聚在一起,猪三、刀四、花七、猴八就闲下来了,这几位刚和五鬼打了一场,不光折损了萧有和黑虎,自己也都落在下风,一肚子的气正愁没有地方出,再碰上天兵增援,那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另一面,大力王赶回了珊瑚集的法台才知道,在诛仙大阵被五鬼搅乱的时候,南宫飞燕并没有闲着。
  南宫飞燕并不知道五鬼的来历,但她身边还有一个见多识广的“天狐夫人”--狐六。
  南宫飞燕由狐六的讲解立刻就知道了五鬼不能力敌,但诛仙大阵已经来不及救,虽说是出于无奈,却也当机立断,决定弃了诛仙大阵不管,反倒把无定乡中群妖聚到了法台前。
  狐六以天狐千变化身千万的召集固然是首功,可早就知道了诛仙大阵的厉害的群妖闻听阵法被破,也都万分震惊,一得了消息便都飞快地赶了过来,这竟没花什么时间。
  按理说,南宫飞燕接掌诛仙大阵首次对敌就遭了大败,群妖也应该有些怨言,但群妖中不乏见识广博的,在听到“天鬼”二字之后也都叹息起“非战之罪”来了,这些妖精大多是一方豪杰,有他们说话,也没谁敢怪罪南宫飞燕。
  另外,大力王还在诛仙阵里,“海山八义”中在场的又只有一个狐六,有狐六极力站在南宫飞燕一边,本就同仇敌忾的群妖也就都心甘情愿地听起南宫飞燕的调遣来了。
  说是调遣,其实早在大力王让华文昌用十万鬼兵接手诛仙大阵的时候,无定乡中就有了应急的方案--那也是由华文昌提出来的,大力王和王琦声等人也早都一起参详过--在华文昌脱走无定乡之前,也把这个方案交到了南宫飞燕的手上。
  南宫飞燕只把原本的方案变了一点儿:除了把妇孺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以各处的豪强为首分散群妖以备巷战之外,还有两支队伍隐藏在了暗处。
  等到大力王赶回珊瑚集,差不多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
  接下来,任凭无定乡外天兵助威的杀声震天,冒冒失失闯进无定乡的天兵小队却都遇到了极为强力的抵抗!
  第一场遭遇战发生在随缘城外的太白居。
  二十八宿中的尾火虎率领的两千天兵碰上了如意尊者和他门下的九十八名弟子。
  这是硬碰硬的一仗--至少在如意尊者用“自在如意圈”收了尾火虎的三昧真火之前是这样的。
  如意尊者的弟子虽然不弱,但究竟比不得训练有素的天兵,虽然占了偷袭的便宜,还是损失惨重,等如意尊者红着眼杀光了天兵回来清点的时候,九十八名弟子中只剩下了三十来个还会喘气。
  太白居也被付之一炬,顺带着,还有半亩松林被烧成灰烬。
  但尾火虎也让如意尊者打得形神俱灭,两千天兵无一得脱。
  相比之下,佘太君和她的灵蛇八卫也不算轻松。
  埋伏在自家的锦文宫门口,灵蛇八卫只管守株待兔,接连三队天兵闯了过来,都在天狐媚功之下做了风流鬼。
  只是第四次,佘太君不得不亲自出手--无巧无不巧,东方七宿中的心月狐带一千亲兵杀了过来。
  天狐媚功魅惑不了心月狐,对心月狐的亲兵也没有多大作用,亏得佘太君功力不弱,在百招之内用一双水袖缠飞了心月狐的双剑,这才免了灵蛇八卫被天兵围歼的命运。
  如果佘太君能杀了心月狐,到头来还会是一场胜仗,可心月狐谨记着李靖的军令,见势不妙随即就撤,一千天兵并没有折损多少,倒是灵蛇八卫中的若紫和媚柔受了重伤--这么一来,心月狐不过是丟了一对宝剑,但佘太君的霓裳羽衣舞阵可就摆不出了。
  ……
  天兵分了数百队,撒网似的扑了进来,一时间,无定乡处处燃起战火,随缘城内,沧浪江边,甚至于千里乾稷山中,几乎寸土不得安生。
  这就看出了乌合之众的短处,像如意尊者和佘太君手下带领着自己的门人的,对上天兵还能一战,但被临时聚合在一起的妖精却没有这么幸运,要不是南宫飞燕布置下去的方案中差不多每一队中都有那么一到两名道行不低的,怕是群妖在进退有致的天兵的攻势下会不堪一击。
  更何况在数量上天兵占了绝对的优势?
  天衣居士之死就是为的这个--他被南方七宿中的张月鹿和星日马各带一千天兵夹攻,连同自己的四十六名弟子一起罹难,天衣一门几乎就此中绝。
  这或许可以说是天衣居士自己造孽:
  天衣居士最早曾逃离无定乡,在天下群妖聚义时又厚着脸皮回来了,被群妖轻蔑,谁也不肯与天衣居士一伙结伴抗敌……
  但无定乡中也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战火蔓延,无处不至,这让某些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隐藏了自己实力的妖精无法藏私,不得不大显神威;还有一些原本不太出名的“年轻”妖精也站到了第一线上。
  首先是百禽仙子,有“无定乡第一美女”之称的百禽仙子的道行水准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她力拼翼火蛇,重创房日兔,于沧浪江碧波之中独自杀灭天兵小队十二股,沙场上倩影留香,杀手无情,让有心护花的妖精为之瞠目。
  还有曾在珊瑚集赛珍大会中站到李亚峰一方的“三山十八友”中人,至少有十二人一战成名,他们只找不被二十八宿统领的天兵小队下手,最终虽有四人躯壳受重伤不治,但也都保住了元神,而天兵却为此付出了千倍以上的代价。
  这还算是有来历的人物,恨情崖头,一个无名头陀发威,一禅杖打杀鬼金羊;迷花谷外,两个童子放火,前后烧死五千天兵……类似的战况不胜枚举。
  无定乡内,同一时间有上百场大小混战上演,虽然互有胜败,甚至没准儿还是天庭占的优势大些,但天兵却不由自主地都有些胆怯了--这种胆怯在大力王、猪三、刀四等也放下身段开始大杀一气之后变成了绝望。
  最初是心月狐。
  心月狐和她的亲兵是最早觉得不对,向无定乡外撤走的一批。在锦文宫前和佘太君一战没能占到多少便宜,心月狐就下令撤军,却迎头碰上了刚摆脱了青鬼追杀,憋了一肚子气的猴八。
  连招呼也不打,猴八只是一棍横扫,心月狐的一千亲兵就少了三分之一。
  心月狐吓得魂飞天外,也不管亲兵了,隐身贴边儿就溜,多亏了狐性百变,猴八又早就气晕了头,只顾着对眼前的天兵大开杀戒,这才没死在猴八手里。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便宜了。
  猴八杀得痛快,直接落到无定乡中,甩开大棍乱砸;刀四也仗剑从随缘城一直杀到乾稷山中,这两个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留情”,凡是碰上天兵,只有“斩尽杀绝”四字!
  猴八的伤势虽未痊愈,但余威却也不是二十八宿和普通天兵所能抵挡的,至于刀四,他曾放言一剑在手,纵是对上如来和元始天尊也可不败,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时便看出了李靖定下的策略的好处--天兵分散成数百个小队,无定乡又方圆千里,完全避免了像前日普化天尊闻仲部下五万天兵被一举而诛的局面,再加上各处都在混战,纵然有什么厉害法宝能跟紫焰邪雷一样,在敌友相杂之下也根本没有施放的余地。所以,尽管猴八和刀四成了不留活口的煞神,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把天兵都收拾了。
  另一方面,从珊瑚集杀出来的大力王却补足了刀四和猴八留出来的缺口。
  大力王威名在外,二十八宿和天兵中没有谁敢真想和他放对--说到底,天下也只有一个李亚峰--所以,大力王所到之处,天兵只是遵照着李靖的军令,打也不打,直接掉头就逃。
  虽已放下了架子,但大力王究竟是一国之主,天兵没有战意倒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于是,大力王只管拖着一条浑铁棍,在无定乡四处乱碰,与其说是打仗,倒不如说是在赶人--这个速度就比刀四和猴八要快得多了。
  无定乡中的群妖依着南宫飞燕的命令,并没有趁势追击。
  --南宫飞燕在心中相信李亚峰决不会任凭五鬼肆虐,可这种信任毫无依据,所以,即便刀四、猴八等已经回转来杀敌,悬在无定乡上空的诛仙大阵也不是什么善地了,群妖和天兵混战一场,损失不小,更再经不起任何挫折。
  如果大力王、刀四、猴八三人参战后及时回撤的天兵能安然返回上空的大队,那天庭在这一战中也说不上吃亏--虽然二十八宿并不都像心月狐那么聪明,可二十万天兵中至少有三分之二以上撤退得还算是及时。
  但在诛仙大阵中还有两个煞星:猪三和花七。
  回撤的天兵虽然后无追兵,在前头却碰上了堵截。
  眼看着从无定乡中数百队天兵撤了出来,猪三端平了大刀舞了两圈,自知杀不胜杀,索性长吼了几声,摇身现了原形!
  厘山犀渠,阔口吞天!
  “我……靠!”王信正和室火猪、牛金牛打得痛快,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什么声音,偷眼一看,当场惊呆了,张大了嘴吐出舌头,就是收不回来。
  室火猪和牛金牛也没趁机攻向王信--他们也被吓住了。
  旁边,枯木道人手上的枯枝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和腾蛟真人翻滚相斗的西方七宿一伙同样在空中站住了,冷汗立刻溻透了铠甲。
  “阔口吞天”四字,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好一头苍身犀渠!
  单是一个牛头就像是百丈高的峻岭,两只尖角如同铁塔,从头望不到尾,身长怕是足有千丈!
  诛仙大阵中的黑雾早就散尽了,但让苍身犀渠阔大的背部一遮,半边天竟似看不清日月!
  一条毛森森筋暴暴的硬尾左右敲摇,像是一甩便能掀翻一座高山,四只铁蹄踏下来,千里无定乡恐怕还不如一个院子大……
  和猪三化成的这头苍身犀渠相比,天兵都变了蚂蚁,哪儿还有不怕的?胆大的还知道发一声喊抱头就逃,胆小的干脆直接昏了过去,重又坠入无定乡。
  猪三刚现形苍身犀渠,正碰上刚撤出无定乡的柳土獐一行千人,头一摆,大口一张,就把天兵的一个千人队吞在口中。柳土獐好歹是个天将,虽然吓得亡魂皆冒,却也及时现了法身,一边把手中的纯钢银枣搠变得粗长,一边冲天兵大喝快逃,可还没等纯钢银枣搠能大到撑起苍身犀渠血池一般的大口,两排比城门只大不小的板牙就合了起来,一下咬断纯钢银枣搠,一千天兵加上柳土獐,连一个也没能逃了出来……
  “不行了……靠……”王信手心里全是冷汗,两眼无神,喃喃地说,“这……这玩意儿……超过我的想像力……”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混战(下)
更新时间2005-1-9 23:53:00 字数:4437

 这一幕被上空的李靖等天将天兵全都收在眼底,李靖的神情也比王信强不了多少,只是低语,“万兽无缰……万兽无缰……果然不可轻侮……”
  “李天王,海山八妖里的这头厘山犀渠一千七百年前曾一口吞了十万天兵,这……也算不得什么。”
  灵宝天尊脸上笑容不减,只看着猪三化成的苍身犀渠在半空中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成队成队地吞着仓皇逃命的天兵,语气轻描淡写。
  “天尊!”李靖强自把心情沉定下来,毫不客气地说,“天尊,不管天尊究竟怎么想的,如今受难的是我天庭将士!无论如何,李靖还是统兵元帅,恕李靖不听调派擅自出手了!”
  说着,李靖擎起手中托着的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这就要祭了出去。
  “慢着!”灵宝天尊拉住了李靖,脸色沉了下来,“李天王,你是一军主帅,若是胜了,那理所当然,可要是败了……天庭军威何在?你可曾想过?”
  “李靖知道!”李靖直接顶了回去。
  李靖早就快要气炸了:再没有像自己这么憋气的元帅了,凡是调兵遣将,必须要向灵宝天尊事先备案,甚至还得按着灵宝天尊的意思出战--不管有没有胜算都一样。如果不能随意调兵增援,那还不如自己直接出手!
  逼到现在,李靖自己已经存了将来杀身以谢阵亡将士的心思,也不怕对灵宝天尊有所不敬了。
  “李天王,”灵宝天尊顿了顿,像是在给李靖宽心,开口说,“二十八宿是天庭的猛将,虽然厘山犀渠凶狠,但未必就束手无策……再者,井木犴是犀渠的天敌,纵然修为不及,也应能抵挡……”
  灵宝天尊的话刚说出口,底下花七就一剑削下了井木犴的脑袋!
  花七并没跟着刀四和猴八杀回无定乡,反而和猪三一起在诛仙大阵中布下了杀局。猪三现出苍身犀渠的原形发威,花七则舞着双剑把四散的天兵一一逼回,天兵虽多,但只要被花七阻上一阻,苍身犀渠便能赶上,张口就吞!
  被花七和猪三这么两头一堵,能生出无定乡的天兵十停中连一停也达不到了。
  灵宝天尊原本说的不错,四木禽星中的井木犴是狴犴化身,要是井木犴现出原身来和猪三相斗,尽管绝不能胜,可缠上一刻总能做到,足以给天兵留出回撤的时间。但同样的道理花七也明白得很,她把身法施展开了,在无定乡上空趋退如电,几乎同时可以逼退数股天兵,又是有心算计,慌慌张张的井木犴怎么能躲得过去了?
  不过,这可让灵宝天尊的面子过不去了。
  “李靖,”灵宝天尊动气了,“适才洞阴回报,细作已在混战中送进无定乡,纵然二十八宿全军覆没,你也已立下大功!但无定乡未免欺人太甚,看我再送你一个前程!”
  话音未落,灵宝天尊向无定乡中一指,轻声念道,“清风,明月。”
  “谨遵法旨!”两个清亮的童音应声答应,接着,笼在无定乡上空的天罗忽地开了。
  从李靖下令四路天兵强攻无定乡至今,由黑至白又由白至黑,已过了整整一天一夜。只是无定乡被八十一架天罗地网夹在中间,仰头虽还能看见星月,日夜之分却不明显。这时天罗忽开,黄风顿敛,极为强烈的日光射了进来,无论是外围的天兵天将还是正在无定乡中混战的群妖都是一惊。
  在天罗开处,两个俊美道童为首,一队身穿月白色道袍的道士飘飘然落了下来。
  “天尊,这是……”李靖心中隐隐想到了什么,又惊又喜,颤声问。
  灵宝天尊傲然一笑,“李靖,五千天尊随侍助战可够了?”
  @@@
  雷州。
  “无聊啊!”
  钱强半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叫。
  “钱强!”
  俞思思从厨房跳了出来,一手挥舞着炒菜的铲子,一手叉腰,冲钱强发火,“你能不能来帮帮忙!”
  “不帮。”钱强答得极快,“为什么我这个高级工程师要帮你做饭?”
  “哈!”俞思思夸张地笑了一声,“那为什么我这个超级名模要为你做饭?”
  “你喜欢。”钱强毫不让步,“我早说了,要吃就出去下馆子。”
  “那……那怎么成?”俞思思很理直气壮地反问,“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倒霉的日子!”钱强一骨碌爬起来,斩钉截铁地说,“要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杨睿那个老狐狸就是打死我……不,就是让老狐狸真把我送进疯人院,我也不会接这个倒霉任务!”
  “你以为本小姐就乐意?要不是你没用,本小姐怎么会一直呆在这个见鬼的时代回不去了?”
  ……
  今天是2月4日,也是“时空捕手”钱强和“中国玄学院”院长俞清泉的孙女俞思思来到二十一世纪初整一年的……“落难纪念日”。
  不过按照钱强的说法也没什么错误--对于他们来说,这的确是个倒霉的日子。
  一年前的今天,钱强和俞思思,还有“管思音”,从二十五世纪乘时间机器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初,目的是为了找到并消灭“一个不借助任何机器力量进行了时间跳跃”的时空偷渡者,阻止他搅乱历史,并且……保护“新中医”的创始者李亚峰。
  任务没能完成--或者说,任务还在进行当中?
  反正,不管是钱强还是俞思思,早就在实质上放弃了这个任务的执行。
  二十五世纪的机械天才、大名鼎鼎的时空捕手钱强现在已经是德国某公司F1车队的高级工程师,而俞思思也从“发车女郎”做到了世界名模--不管两人嘴上怎么说,今天聚在雷州倒的确是为了“纪念”这个倒霉的日子。
  “该……怎么说?”俞思思举起酒杯,望着杯中琥珀色的香槟,眼神有些迷离。
  “说什么?”钱强也举起了酒杯,没好气地说,“思思,饭我也帮你做了,菜我也帮你炒了,你能不能把你那点儿少女的浪漫情怀收起来?先不说你是中玄院俞老院长的孙女,就是这半年模特做下来,总该学会现实一点儿了吧?”
  “现实?什么是现实?”俞思思站起来,走到窗前,指着下面的街道大喊,“你看看,污染的空气!落后的城市!这就是现实?我……我……”
  说着说着,俞思思的眼圈红了。
  “好了好了。”钱强摇摇头,走上几步,轻轻拍拍俞思思的肩膀,“思思,事情总会变好的……”
  “变好?”俞思思索性丟了酒杯,扑到钱强的怀里大哭起来,“回不去了……管姐也失踪了……我……我怕……”
  钱强颓然无语。
  钱强自己何尝不怕?
  说到底,要不是还有俞思思,要不是还有几件从二十五世纪带来的仪器,钱强也要开始怀疑是不是根本没有过什么时空偷渡者,是不是自己也根本不是什么时空捕手……
  可这一切终究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啊……
  钱强已经在脑中整理过无数次以往发生过的事情了。
  对于历史,钱强自知不像管思音那样了解,但在执行任务之前总要对自己所去的时代有些了解,而去年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和历史严重偏离了。
  李亚峰的出现和新中医的振兴和史书上写的的确相差无几,但之后世界各地频发的神秘失踪却丝毫不见记载,更不用说由此引起的世界性恐慌和国际社会的高度紧张了,虽然最终神秘失踪事件不了了之,可后遗症却依旧存在--最简单的例子,中国至今仍在坚持中医药出口的严厉管制,这让全世界在抗议不断的同时兴起了大学东方的热潮,否则,俞思思也完全没有可能成为什么“世界名模”。
  尽管俞思思已经年满二十一岁,但在钱强看来,还只是个不怎么懂事的小姑娘。
  钱强想得很开,他不像俞思思那样还一直念着想办法返回未来世界,自从在仪器上确认了无法找到回程的坐标,钱强就放弃了“时空捕手”应该遵循的一切准则,开始积极适应起二十一世纪来了,无论是F1车队的工程师也好,还是安排俞思思的模特之路也好,与时空捕手不得干预历史的规矩都背道而驰。
  话说回来,钱强从来也没打算遵守过那些规矩,只是这一次他在这个时代呆的时间够长,足够他干出这些事情来罢了。
  有时钱强也想过要把最初的任务继续下去,但安在李亚峰身上的DNA调查窃听装置早已失灵,想要调查也无从查起--摆在“新中医研究院”的那个李亚峰别人看不出什么,可曾把李亚峰的一举一动都分析过一个遍的钱强清楚得很:那分明是个假货!
  与史书不同的历史,消失了的未来时空坐标,管思音的失踪,足以乱真的“假人”……这一切都让钱强的好奇心涨到了顶点,但同时也让钱强知道,这已不是他可以插得进手去的事情。
  所以,钱强一直在等,他每个月都要有几天回到现在这间他最早在雷州租下的写字间里住上几天,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收获--因为自己是从未来闯进这个时代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把这历史搅乱的人物中也有自己一份,那么,自己就不可能一直这么“闲”下去!
  “钱强……对不起……”从钱强的怀里哭了一阵,俞思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
  “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钱强笑笑,“你是女孩子,本来就有撒娇不讲理的权利。”
  “去你的!本小姐什么时候撒娇,什么时候不讲理了?”俞思思耸耸鼻子,带着泪眼笑骂,同时心中升起感激:要不是还有一个钱强,恐怕自己真不可能撑到现在呢……
  “哦,对了,钱强,其实这一次把你从伦敦叫回来我还有别的事情。”俞思思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脖子上摘下项链,递给了钱强。
  “嗯?什么事情?”钱强有些纳闷。
  “你看。”俞思思指着钱强手中的项链说,“三天前开始,这块牌子……出问题了。”
  “什么叫出问题了?怎么说?”
  钱强知道,俞思思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并不一般,在项链的底部拴着的那块铜牌是中国玄学院院长俞清泉送给俞思思的东西,恐怕全世界也只有这么一块,赶紧仔细观察起来。
  “啊!”打眼一看,钱强就大吃一惊。
  这块铜牌钱强早就见过,虽然看得出肯定是了不得的古物,铜牌上刻着的孤峰流泉也的确生动,但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可现在,铜牌上刻着的景物竟然“活”了!
  孤峰不动,泉水从孤峰顶潺潺流出,从崖头直落而下,半空中画出一道银线,在孤峰底下的深潭溅起无数水花,孤峰四周的云烟缓缓飘飞,遮得银线忽隐忽现--钱强揉了揉眼,再仔细看看,还是一样:明明是刻上去的静物,现在居然变成了灵动的风景!
  “这、这是怎么回事?思思,你快说,这是怎么回事?天!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钱强一把抓住了俞思思的肩膀连连晃起来。
  “我……我……”俞思思看着钱强变得狂热起来的眼睛,有些慌张,“我……我是想今天这个日子比较特别……”
  “比较特别?我……我真服了你……”钱强松开抓住俞思思的手,紧紧盯着铜牌,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俞老院长的铜牌怎么会……啊!”
  “思思!”钱强差点儿跳了起来,“你说,是不是俞老院长来了?是不是你爷爷来了?”
  “我不知道……爷爷从来没说过……”俞思思摇摇头,又补充说,“不过……我和你想的一样……”
  “是的!一定是的!”钱强大笑起来,“思思,俞老院长来了!”
  突然,有人敲门。
  钱强和俞思思顿时愣住了,两人对望,仿佛能听得见彼此心脏狂跳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访客、绑架与暗杀(上)
更新时间2005-1-10 23:55:00 字数:5660

 
  “钱强……你……你去开。”俞思思努力了好久才说了出来。
  “可能是……是你爷爷……”钱强咽了口唾沫,“我……我去开门。”
  敲门的声音继续响着。
  “实在也太巧了吧?”钱强伸向门把的手有些哆嗦,心里一个劲儿地在安慰自己,“对,就是因为这么巧,一定是俞老院长!”
  一块突然“活了”的铜牌让堂堂的时空捕手发慌了。
  门开了。
  “你找哪位?”要不是当着人面,钱强差点儿给自己一个耳光。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性,看上去比俞思思大些,但也不超过二十五岁,穿一身白色西装,显得很是干练。
  “您就是钱强钱先生吧?”年轻女性鞠了一躬,微笑着说,“您好。我叫清水好子。”
  没等钱强回答,年轻女性往门内看了一眼,又微笑着问,“这一位就是俞思思小姐了?我有点儿事情想请教两位。”
  “对不起,我和思思在私人时间从来不接受采访。”钱强把脸板了起来。
  钱强把“清水好子”当成了哪个小报或是周刊的记者了--因为钱强和俞思思一直走得很近,“F1的高级工程师和世界名模的恋情”也就成了记者追逐的话题,虽然钱强本人对这个说法没有什么反感,但“这个记者”未免来得太不是时候。
  “钱先生,我想您误会了。”清水好子又是一笑,“我虽然是想问钱先生和俞小姐几个问题,但我不是记者。”
  “都一样。私人时间,请勿打扰。”钱强把门重重地关上了,转身冲俞思思苦笑起来。
  俞思思却仿佛没看见钱强尴尬的样子,抬手指着钱强的旁边,张大了嘴,眼睛里写满了惊叹号。
  “思思?你怎么了?”钱强奇怪地问,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哐当!”
  一声巨响,钱强向后猛跳的动作把门旁的落地衣架撞倒了。
  “钱先生请小心。”
  清水好子就站在门上--是的,门上。
  钱强的确关紧了房门,但清水好子并没有被关在门外--她整个身子嵌在了门上,脸上还挂着微笑。
  满桌的菜肴,开了瓶的香槟,倒地的衣架,惊骇的表情,一个嵌在房门上的美女……时间仿佛凝固了。
  “对不起,开个玩笑。我是觉得,在这个玩笑之后,有些话就好说一些了。”清水好子轻盈地迈步,从门上走了下来,房门丝毫无损。
  “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穿墙术。”俞思思强笑着说。
  虽然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但俞思思可是中玄院的高材生,在她的记忆里,“穿墙术”这种东西在中玄院这种专门研究邪门东西的地方可也只是传说。
  “你是谁?”
  几口大喘气镇定下来后,钱强反倒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连李亚峰的定身法和读心术都见识过了,“小小的”穿墙术实在不值得惊讶。
  “不是刚说了?我是清水好子。”清水好子反倒有些讶异了,“我只是想问两位几个问题。哦,对了,两位是从未来乘时间机器来的钱先生和俞思思吧?我没找错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钱强的脑袋“嗡”的一声:她居然知道!
  虽然在使自己融入这个时代的时候也曾闹过几次笑话,但钱强深信,自己和俞思思的身份绝不可能泄露,怎么就让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人随口就说出来了?
  “呼……”清水好子点点头,“还好没找错。”
  “你……”钱强一下警惕起来,明明自己和俞思思两个人还没说话,她又是怎么知道“没找错人”的?
  是读心术!
  钱强猛地想了起来,当初自己在追踪李亚峰的时候被人抓住,曾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过同样的事情!当时自己被李亚峰和他的什么“五叔”威胁,把自己来自未来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这个女的是李亚峰一伙的?
  钱强开始冒冷汗了。
  “钱强?”俞思思看着钱强脸色不对,走上几步,拉住了钱强的胳膊,望向清水好子的眼神中有了敌意。
  “思思,这家伙会读心术!什么也别想!”钱强话刚出口就知道不对了--又不是心如止水的老和尚,哪儿能什么都不想?
  “她会读心术?”俞思思睁大了眼睛。
  “两位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两位几个问题……这句话我至少已经说了三遍了……”清水好子微微叹了口气,走到沙发前,自己坐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钱强把俞思思拉到自己的身后,如临大敌地看着清水好子。
  钱强还记得,当初一个和李亚峰有点儿关系的小姑娘就能把自己打得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之力,眼前这个人如果真像自己想的那样和李亚峰有关系的话,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碴儿。
  “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清水好子不理钱强的问题,伸手从沙发前的茶几上拿起香槟,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呷了一口,慢慢地说,“我本来以为我知道的事情不算少了,可直到昨天才听说了两位……哦,不,应该是三位,来到我们这个……这个令人心烦的时代,这不?就把手头的事情全都放下,特地来上门拜访了?”
  “不过……我也真是吃了一惊呢。”清水好子打量着钱强和俞思思,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那一位身份如此特殊,害得我以为两位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哪儿知道一见……居然都是凡人,这可让我有点儿意外了。”
  “凡人?凡人怎么了?啊!你……”钱强头上的冷汗还在冒着,但心里却又惊又喜,守株待兔差不多一年了,总算是抓住了一个线头。
  “等等!”俞思思注意到的事情和钱强有些不同,她从钱强背后走出来,跟钱强并肩站着,大声问,“你刚才说‘那个人’……你……你认识管姐?她现在在哪儿?”
  “别着急,”清水好子笑了,“你一口一个‘管姐’地叫着,可你知不知道你哪个‘管姐’是什么人?”
  说着,清水好子又转头对钱强一笑,“你猜对了,我应该不算是‘凡人’。”
  钱强暗叫了一声惭愧。
  自从遭遇过一次读心术后,钱强想过很多办法,虽然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那绝非自己能对付得了的,但也早打定了主意:真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人物,至少也要努力应对自如,好歹自己还有个“亚洲苍雷”的称号,用这个时代的话说,绝不能“跌份儿”。
  而且,钱强自信不管这个“清水好子”是什么人,既然她找到自己,肯定也有所求,只是单纯依赖读心术也未必会在自己这里讨到多少便宜。
  “你……”
  “你很特别,”似乎对钱强的心事了如指掌,清水好子抢在钱强的前面开口,“资质也不错。不愧是亚洲苍雷。”
  “谢谢夸奖。”钱强点头致意,拉着俞思思坐到了清水好子的对面,“你刚才提到了管姐,要是我没猜错,一定是有些事情你在管姐那里得不到答案,这才来找我们的吧?”
  “我和你打赌,如果你知道了你们那个‘管姐’到底是谁,今后就再也不敢这么叫她了。”清水好子又一次答非所问。
  “你想问什么?”清水好子软硬不吃,钱强只好妥协了。
  “本来只有一个问题,而且我现在也知道答案了。”清水好子轻笑,“历史已经改变了是吗?”
  “你可不可以教我读心术?”钱强苦笑着问,“似乎真的很方便。”
  “对重新变得不确定的未来我没有兴趣,”清水好子摇摇头,“而且你们也没有让未来重现的能力,所以我其实可以不露面的。但是……”
  清水好子把目光投向俞思思,接着说,“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和无敌子是什么关系?哦,对了,我说的无敌子就是你那个叫‘俞清泉’的爷爷--他当然不会是你的亲生爷爷。”
  “你胡说!”俞思思急了,跳起来就要冲上去打清水好子,钱强眼疾手快,一把抱住。
  “奇怪了……”知道俞思思没有作伪,清水好子有些纳闷,轻声自问,“无敌子这是闹的什么玄虚?”
  “好子小姐,”钱强总算是认下了“清水好子”这个明显的假名,“你想知道的现在已经都知道了,可不可以也解释一下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比如……管思音到底是什么人物?你又是什么人物?还有……李亚峰他……”
  “别问了!”一提到“李亚峰”的名字,刚才还带着笑容的清水好子一下子变了颜色。
  “世上总有个公平吧?”钱强心里暗骂,脸上却作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神情。
  钱强自知现在处在绝对的劣势,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只要从这个人口中多套出一句话来,就离他所想了解的“真相”近了一步。
  事实上,由清水好子对管思音的重视就已经让钱强想到很多了。
  但清水好子完全不上钱强的当,反倒冷笑起来,“公平?这世界上什么时候有过公平?就比如你,你心里喜欢俞思思,可我现在却要把她带走,还要把你杀了灭口。你倒是说说看,这里面有哪里公平了?”
  “杀人可不是一个好习惯。”钱强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忽然身子往前一扑,迅如猛虎般的一拳击向清水好子的面门,同时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了匕首,朝清水好子的心脏就扎!
  钱强可不以为清水好子是在开玩笑,虽然明知自己绝不会是她的对手,但亚洲苍雷不管遇上什么样的绝境,可从来都没有束手待毙过。
  有一点可以肯定:钱强遇上的这个对手根本就是他无法力敌的。
  就算不管清水好子背后隐藏着的那些隐秘,一个毫无神通的凡人用什么办法能斗得过天庭的北斗星君?
  清水好子连姿势都没变一下--只要钱强碰到清水好子的身子,立刻就会被护身神光震成齑粉!
  但钱强的运气并没有坏到了家。
  钱强的拳头刚碰上清水好子的鼻子,从清水好子身上陡然现出神光,钱强只觉得眼前一花,浑身一震,直接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嘿……到底还是不行……”钱强嘟囔一句,翻身爬了起来,再抬头时,正看见清水好子一脸震惊的神情。
  “清泉令……怎么会?”清水好子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
  在钱强面前的地上,端端正正放着那块“活了”的铜牌--海山八义之首、清泉君俞曼、无敌子的清泉令。
  钱强的“眼前一花”,其实是清水好子的护身神光和清泉令上炸裂的光芒相冲,清水好子想要杀人,清泉令却是救人,两力相抵,钱强除了脑袋在墙上撞起一个大包之外,竟然毫发无伤。
  “清泉令?俞老院长?”钱强不用细想已经明白,自己刚才恐怕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要不是这块什么“清泉令”的铜牌帮忙,没准儿现在自己已经死翘翘了。
  钱强赶紧一个翻滚,极快地清泉令从地上捡了起来,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刚才清水好子来得突然,没来得及把它还给俞思思,否则……
  “清泉令再现……怎么会?无敌子不是还在闭关?难道说……他已经出关了?”清水好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惧意,身形一闪,从墙壁间直蹿了出去,不见了人影。
  “怎么这就走了?”钱强摸摸头上的包,冲一直没说话的俞思思苦笑,“思思,这应该算是你救了我一命。钱强谢了。”
  “钱强!”俞思思还在愣着,忽然大叫一声。
  “思思,你怎么了?”钱强心中一紧:是刚才那个什么清水好子对俞思思做了什么?
  “钱强,她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俞思思紧紧抓住钱强的手乱摇,一连声地追问。
  “俞大小姐……我刚才差点儿死掉……”
  “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钱小哥儿,还记得我吗?”钱强正胡乱搪塞俞思思,身边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
  “谁……”钱强冒了一身白毛汗。
  “钱小哥儿,我也是来找你问几件事情的。”
  “是你!”钱强刚转过身来就看见了旁边站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儒生,正含笑看着自己。
  不用仔细打量,这个中年儒生的模样钱强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当初和李亚峰一块儿逼自己把来历全都说出来的那个李亚峰的“五叔”!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诸事不吉?怎么什么人都找上门来了?钱强头皮一阵发乍。
  “钱小哥儿……”
  “你别过来!”钱强迅速地把俞思思拉到身后,另一只手举着清泉令大喝。
  可怜钱强已成了惊弓之鸟了。
  “钱小哥儿把心放宽,我和刚才那人不是一家……或许,和钱小哥儿倒是一家。”马五对钱强知道护着俞思思倒是十分赞许,尽量把语气放得缓和了。
  “和你一家?开玩笑!”钱强对马五的话很有些嗤之以鼻,“阁下是忘了当初怎么对付钱强的了吧?”
  马五一笑,“钱小哥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钱小哥儿和思思随我一行,倒是有很多事情该好好说上一说的。”
  “又是一个要绑票的!”钱强强自镇定下来,“阁下连我也要一块儿绑走?那我是不是该先谢谢你不杀之恩?再说,看你也不小了,别一口一个‘思思’的乱叫!”
  嘴上调侃着,钱强把手里的清泉令抓得更紧了。
  “钱小哥儿,你手上的这个东西……”马五有些好笑地招了招手,清泉令忽地从钱强的手中跳了出来,被马五一把抓住了,马五把清泉令在空中抛了几抛,接着说,“……是我大哥的信物。至于思思……按辈分算,她该叫我一声‘五爷爷’。”
  钱强傻眼了。
  @@@
  “呼……”
  在神农谷寒竹林中的空地上行功三遍,马五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是钱强和俞思思来到神农谷的第三天了。
  “哈哈,马五兄修为又深一层,华八佩服。”华八哈哈笑着走了过来,和马五打个招呼。
  “华兄这是怎么说?倒是华兄和李兄终日守着丹炉,难得一见才是真的。”马五也是一笑。
  “华八是出来见了见马五兄那两个晚辈,心有所感,再者与马五兄差不多一年未见,诸事悬心,这才过来想和马五兄叙叙。”华八很是爽快地说。
  “钱强和思思啊……”马五摇头苦笑,“这两个小辈也让我头疼得很,真不知将来要怎么对大哥交待才好……”
  “小辈的事情自有他们自己操心,马五兄也是多虑了。”华八像是在安慰马五,但却叹口气,似是深有同感。
  三天前,马五半是劝诱,半是强逼,把钱强和俞思思带回了神农谷,但接下来的事情却十分地不好办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访客、绑架与暗杀(下)
更新时间2005-1-11 23:52:00 字数:5679

 自从天庭和无定乡的那一战以来,马五遍访天下,终于找到了北斗。为了搞清北斗的图谋,马五隐身暗处,一直缀着北斗不放,但却少有收获,直到北斗找上了钱强和俞思思,海山八义之首无敌子的清泉令出世。
  权衡利弊,马五决定把钱强和俞思思带走,免得再出什么事情。马五想来想去,天下虽大,能避开北斗的地方却实在不多,本来无定乡是首选,可偏偏与天庭还在僵持之中,于是只好来了神农谷。
  今日的神农谷和以往已不一样了,除了华八和“华四”李淳风之外,还有李白的整个太白剑派差不多两百人入住,甚至还有一个算起来应该是“华佗门第十代传人”的小女孩张甜--人多自然嘴杂,要不是实在无处可去,马五是不想来神农谷的。
  更要命的是,马五算漏了“凡人”见到“妖精”后的震撼。
  俞思思还好些,总算是清泉君的“孙女”,可钱强却一连三天都处在恍惚状态,好容易接受了神农谷中这一群“妖精”的存在,又死活不肯答应跟着马五修练什么道法,居然还振振有词。
  眼看着钱强和俞思思走成了一对,马五怎么能让自己大哥的孙女嫁给个活不过一百五十年的凡人?
  饶是“鬼心狻猊”智计百出,碰到了小儿女的情事也只有束手无策。
  “啊,马五兄,华八那个徒弟……”华八跟着马五叹了一会儿气,突然转过了话头。
  “怎么?”马五一惊。
  事实上,让华八问出这句话来颇不容易,马五来到神农谷三天,华八也踌躇了三天。
  华八只知道李亚峰“上天”已有将近一年的光景,也从李白那里隐约听说了天庭和无定乡要有一场大战,但这期间李亚峰都做了些什么却一概不知,华八对李亚峰这个弟子关爱有加,有心找马五打听,但又患得患失,到现在才问出了口。
  “华兄何必多虑?贤侄为人精明,又深受华兄熏陶,纵是事局纷乱,在惊涛骇浪中也必定安若泰山的……”
  马五实在不想多说--因为在那场混战之中,马五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
  …………
  混战中,南海小虞山的四公子用了鬼母亲传的“鬼遁”把马五和自己的身形隐住,任凭四周一片混乱,却能保住清静,丝毫不被干扰。
  “四公子怎么不与三公子一起去?”在迷天的黑雾和喊杀声里,马五笑问南海小虞山来的四公子。
  “有义父亲自出马,天尊随侍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其实已定,三哥也不过是去凑个热闹……我的修为和脾性都不及三哥,就只想找个地方观战。怎么?马兄是怪罪小弟不为无定乡出力?”
  四公子微笑起来--他嘴上虽然谦逊,实际上却对三公子也杀入战场颇有些不满。
  “哪里哪里,这一战我无定乡虽然损失不小,但天庭却也没沾什么光,现在战局已定……哦,四公子是知道的,马五身上还有和华文昌的一个不回无定乡的约定,别说出手,就是连露面也是不该。”马五摇摇头,接着说,“四公子为人宽厚谦和,和三公子的豪情逸致大是不同,马五也佩服得紧。”
  顺着四公子的话走下来,有意无意间,马五极为含蓄地捧了四公子一道。
  “马兄太客气了。我早听说马兄不仅智计过人,一身修为也是极高的,今日不能得见马兄英姿,倒是有些遗憾了。”四公子虽然不像三公子那样眼高于顶,但能得“鬼心狻猊”称赞,心里也觉得高兴,不由得说起了客套话。
  “智计过人?”马五惨然一笑,“四公子这是在骂马五了。”
  “怎么?”四公子诧异。
  “马五一生自负,但事到如今却有两大深仇自知无望亲手得报,还说什么智计修为,只剩下自责自愧罢了……”
  马五悠悠长叹。
  四公子犹豫了一下,没有往下问--他人是极机灵极稳重的,马五摸上南海小虞山求三公子下山援救无定乡的时候曾与鬼母十子中的多人相交,唯独四公子没怎么掺和,这也是鬼母把他和三公子一起派出来的原因。
  四公子可不想“交浅言深”:如果马五的仇人让自己问出来了,又求自己帮忙,那是帮还是不帮?
  “一处是天庭。”四公子不接马五的话茬儿,马五却自顾自说了下去,“天庭害我兄弟在无定乡中隐身千年不出,此仇不可不报!只是天庭势大,想要报仇,却只能依靠众家兄弟和天下同道戮力同心……啊,单看今日的战事,想来也是不易……”
  四公子默然。
  “另一处……是个小辈!”马五的语气里带出了恨意,“华文昌若只是斩了马五的一条膀子,说不得,看在他为无定乡如此尽心的份上,马五忍下这口气就是!”
  “哦?”四公子有些意外了。
  华文昌其人的来历早些时候矮胖老人已经给四公子说过,但四公子却不知道马五断臂也是拜华文昌之赐,又听说马五竟然肯把断臂之仇放下,更是吃了一惊。
  “可华文昌还杀了二哥!”马五眼中落下泪来,“他竟把二哥的一双天鹰神目嵌在剑柄上,公然闯进无定乡,用花言巧语迷惑我天下同道,这实是无定乡的奇耻大辱!这实是我海山八义的奇耻大辱!”
  “马兄……”看着马五动情落泪,四公子心中隐隐内疚,忍不住想要安慰马五,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有点儿手足无措了。
  “马五失态,让四公子见笑了。”马五背过身去,擦干泪水。
  “马兄是性情中人,我怎么会笑马兄?若是……若是马兄不弃,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小弟自当禀明母亲。”四公子轻声叹了口气,心说,既然已经下了小虞山,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
  “四公子请看。”马五一指战场,“虽然无定乡中上下同心,但天庭究竟不可轻侮,今日的战事,若没有李家贤侄和四公子的义父大人出手相助,无定乡想要取胜实在不易。”
  “马兄此言差矣。”四公子正色说,“现下无定乡中藏龙卧虎,海山八义更是天下闻名,再加上大力王从中主持,这份实力,已足以与天争锋!何况由这一战始,小虞山也必定……”
  “四公子,依四公子看,令堂是否会出山与无定乡同抗天庭?”趁四公子犹豫着没有说下去,马五轻声问。
  “这……”四公子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四公子心下明白,马五关心的是天庭和无定乡之间的争斗,但鬼母在意的却是浑沌,纵然鬼母出山,和天庭之间会如何实在难说得很--以鬼母的名头,说不得,天庭恐怕会处处让步,要不然四公子也不会任三公子出去胡乱动手了。
  “四公子何必踌躇,马五理会得。”马五笑笑,“马五现下只想把全副精神用在对付华文昌上,天庭……自会有人为马五出头。”
  “哦?”四公子纳闷了,无论如何,天庭还有三清在,就是大力王七兄弟重又聚齐,胜负之数也不能明朗,可马五的口气却笃定泰山,像是有十二分的把握。
  “四公子不必奇怪,有小虞山的鬼母出手,天庭怕也不算什么……”
  “啊!”
  突然,四公子心口剧痛,低头看时,一段短棍竟从自己胸前透出!
  不知什么时候,和四公子并肩站在一起的马五已转到了四公子的身后,用狻猊角刺穿了四公子的后心!
  “你……”四公子心胆俱裂。
  “四公子,对不住了……”马五从后面伸出手来,掩住了四公子的嘴,在四公子耳边轻声说,“如果四公子死在天庭三官大帝的围攻之下,令堂怕是也会与天庭誓不两立的吧?刚才四公子也说了,若是马五有用得着四公子的地方只管开口,马五就借四公子的性命一用如何?”
  说着,马五把狻猊角在四公子体内狠狠一搅,又轻轻抽了出来。
  “鬼遁”渐渐失效,四公子的身形也变得透明起来……
  “四公子,只怪你太聪明,而跟你出来的三公子又太笨,要不然,马五还真不敢冒险……”
  四公子已死,马五呆立当场,喃喃自语。
  …………
  “马五兄?”华八心怯了,自己只是问了马五一句,怎么马五的神情就恍惚起来了?难道是徒弟他有了什么不测?
  “啊,华兄。”马五从回忆中猛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华八笑笑,心中不由得自责,“鬼心狻猊狮龙子杀人何止千万,怎么就是对一个鬼母第四子念念不忘起来?”
  “如果马五兄有闲,华八想请马五兄把无定乡与天庭一战的情形细讲一遍。”华八心里实在忐忑,干脆直接挑明了。
  “这个……华兄……”马五苦笑,“马五半年来一直缀着北斗,无定乡是没有回去过的,听闻传言,说天庭数次增兵,但似乎并不想再次强攻,只是围困不放,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原来如此。”华八失望了--因为马五最初离开神农谷时就是跟在了真武大帝的后面,华八以为马五是由真武大帝找到了北斗,之间并没有回无定乡一次。
  华八哪里会想到这本来就是马五故意要自己错觉的?
  “不对!”突然在寒竹林中有人大声说话,随着话音,那人身形一闪,已到了华八和马五的身边。
  “师祖,他说的是‘半年来’,可我师父是去年五月离开神农谷的,到现在已经有十个月了!”
  来人是李亚峰的同学--或者该说是李亚峰在雷州一不留神收下的徒弟:张甜。
  张甜其实等于是强行拜师的,李亚峰除了为此头疼之外,并没有真拿这个“徒弟”当回事儿,但张甜在去年五月认定了那个去了“新中医研究院”的李亚峰是冒牌货之后,竟然离家出走,到李亚峰无意间提过的长白山来找“神农谷”了。
  凭着一股倔劲儿和只修练了个把月的“玉真诀”,张甜居然自己一个人在偌大的长白山中转了一个多月!
  最初张甜只是为了学校中孙逍等同学的怪话要争一口气,可一个女孩子在荒山中闯荡得吃多大的苦头?尤其是张甜也明明知道李亚峰对自己这个徒弟并不上心,这份委屈可就大得很了。
  亏了张甜本来就是百折不挠的性格,既然已经努力了,也不打算放弃,另一方面又担心“师父”到底有没有出事,这才坚持了下来,还找到了神农谷外的迷天花阵。
  虽然张甜不可能闯进迷天花阵中去,但有人在神农谷外乱转却也瞒不过华八等人,华八早就暗中见过张甜,知道那是李亚峰的“徒弟”,便把张甜引进了神农谷,认下了这个徒孙。
  张甜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在神农谷中住了将近一年,和华八、李淳风,还有李白的太白剑派上下每个人都处得极好--尤其是华八对张甜的“千里寻师”称赞有加,华佗门虽然已经成了笑话,可华八还是借着“代师传艺”的名义毫不吝惜地把自己的本事一点儿点儿灌输给了张甜;甚至华八还特地跑了一趟雷州,以“李亚峰的师父”的身份对张甜的父母做了应有的交代,让张甜能安心地在神农谷住下来。
  时间一长,有关李亚峰的事情张甜自然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除了惊叹之外,张甜对李亚峰这个师父更是打心眼儿里佩服。
  但张甜不认识马五,几次想要从马五那里问问李亚峰的情况都让马五推脱开了,本来她刚才是想再来缠着问问的,却正碰上马五和华八交谈,偷听到一半,就忍不住跳了出来。
  “甜儿,不可对你……靠!”华八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让张甜怎么称呼马五,忍不住把李亚峰表达复杂感情时用的口头禅搬了出来。
  “师祖说话难听死了!”张甜一吐舌头。
  “华兄,江湖乱辈,从贤侄那头算起,你这个徒孙还是该叫马五为师伯祖的吧?”马五一笑。
  “是了,是了。甜儿,还不拜见你马师伯祖?”华八尴尬地冲张甜说。
  “嗯嗯,早知道他是什么师伯祖。”张甜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拳行了一礼,接着就追问,“马师伯祖,你真没见我师父?就是十个月以前也没见?总不能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吧?”
  “这个……”马五总归算是张甜的长辈,不好当面说谎,倒让张甜给问住了。
  在那一场混战当中,马五自然是见过李亚峰的,但在那之后,马五却是真的不知道李亚峰的下落了……
  “莫非马五兄有难言之隐?”用李亚峰的话说,华八也算是“老油条”了,看马五沉吟不答,心中也知道有些不对,跟着一问,却是要逼马五说出来了。
  “不是马五要瞒着华兄,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马五一叹,“半年来马五一直缀着北斗是不假的,但在那之前,无定乡和天庭的一场混战却是马五亲眼所见。哦,当时是贤侄的另一位师父带着马五还有南海小虞山上的三公子、四公子一起闯进了战场……”
  “南海小虞山?是……鬼姑神的那个……”华八声音发颤了。
  “华兄是知道贤侄身上有五只天鬼的,”马五索性和盘托出了,“天庭强攻无定乡,却不知为了什么,贤侄也在天庭队中,于混战间五鬼竟然失控,破了无定乡的诛仙大阵!后来三公子和四公子出手,算是一时稳住了五鬼,无定乡也得以喘息,反攻出来。但灵宝天尊竟在天庭即将落败之际派了数千天尊随侍加入战局!”
  “是……李斯曾经提起的天尊随侍?当年杀灭秦始皇三千术士的天尊随侍?”华八实在没能料到,无定乡和天庭的大战竟激烈到了这种地步。
  “就是两千年前杀灭了秦始皇三千术士的天尊随侍。”马五苦笑起来,“李斯说的不错,天尊随侍……名不虚传……”
  “那……”华八混乱起来,不知道是接着询问战局还是先问清了李亚峰的下落,有南海小虞山的三公子和四公子,再加上数千名天尊随侍,这一场大战可算是旷绝古今了。
  “华兄休急,马五一一说了就是。”察觉了华八的心事,马五继续苦笑着说,“不过,那一战到底该算是个什么结果……马五也不知道。”
  “天尊随侍出战之后,战局立转,本来胜败乃兵家常事,那也算不了什么……可让马五最为心惊的是,领头的那两个道童双战我家四哥,竟然不落下风!”
  马五的确是心有余悸,要不是亲眼看见天尊随侍的实力,他也不会想到要暗杀了南海小虞山的四公子。
  “那无定乡是输了?”张甜忍不住插口问。
  “输了?却也未必。”马五长笑,“天尊随侍虽然厉害,但也不是人人都能与我家兄弟和大力王相比,只是无定乡中的众位同道却无法占到上风……好在亚峰贤侄的师父亲自下场出手,还有小虞山的三公子帮忙,本来混战就此也该就了结了的。”
  马五在心中暗叹,正是因为自己暗杀了四公子,那一战才发展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个盒子(上)
更新时间2005-1-14 23:56:00 字数:5373

 
  战局变乱时,往往会有人用“惨烈”来形容,但十个月前无定乡和天庭那场大战却因为种种原因,到头来只剩了一个“惨”字。
  混战之中,或许没有人能看清那一战的真相,只有一直没有参战的马五才多少知道那与自己极不光彩的作为有莫大的干系。
  “有句话叫‘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一战正是如此。”神农谷寒竹林中,马五继续给华八和张甜讲述着,“本来大战到了贤侄的那个师父和三公子加入战局,天庭也就该撤兵了,混战中虽然各有伤亡,却也算是不分胜负。”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只说半句?哦,我是说马师伯祖……”张甜吐吐舌头,望了华八一眼。
  “这却怪不得马五。”马五仰头望天,慢慢地说,“谁能想到?到最后竟然是天庭和无定乡都输了!”
  “等等,不对了吧?”张甜又插嘴问,“明明是天庭和无定乡打架,怎么能都输了?总该有个赢的啊。”
  “那一战中没有赢家。”马五叹口气,说,“混战中,不知道是谁--啊,照三公子的说法应该是天庭的三官大帝同时围攻--把四公子暗害了,大约是这个惹出了大乱。”
  “什么?小虞山的四公子死了?”华八接连倒退了两步,惊呼出声。
  华八是从华佗门的典籍中知道了有关南海小虞山上的鬼姑神的传说--天庭组建华佗门是为的在找机会让华佗门中人暗中投向逆天邪功的创始者,对于鬼姑神这一类的人物自然要讲个清楚。
  “是,四公子死了,灵鬼无所谓元神躯壳,死了就是死了……”马五心头乱跳,语气却是淡淡的,“只是谁也没料到,四公子一死,五只天鬼就立刻发了疯。”
  这倒也怪不得马五,从古至今,天鬼便只有南海小虞山的鬼姑神一个,而且鬼母从未出世,又有谁能预料得出天鬼的动向脾性来了?
  “天鬼再次失控,三公子又心痛四公子之死乱了方寸,无暇出手……”马五接着说,“结果天鬼不分敌我,大开杀戒,无定乡上下只看见了青、赤、白、黑、黄五色光团上下翻飞,跟着就是血肉四溅,除了我家兄弟、大力王等有数几个之外,无论是谁,沾着就死,碰上就亡……只是一刻之间,战场中差不多就少了一半人……”
  “之后呢?”马五说得平淡,但想着当时的惨景,张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地跑到华八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马五。
  “之后……大约是贤侄的那个师父和贤侄合力压制了五鬼……咳,具体如何我又怎么知道?五鬼失控后我和三公子首先离了战场,之后的情形也都是听人说的了。”
  马五长叹一声,“无定乡被天兵围困,损伤多少是探听不到的,只是听说了天庭最早派出的四方神死了一半,二十八宿中只剩下了六个活人,除去天尊随侍,天庭前后共派了六十万天兵出来,结果能活着回去的大约是十八万,三停中还不到一停。”
  “哦,据传闻,天尊随侍一共派出了五千,悉数阵亡,到头只有两名道童逃回……要真是那样,想来无定乡也必定大伤元气……”马五顿了顿,补充说。
  “华八那个徒弟呢?”
  “我师父呢?”
  华八和张甜沉默半晌,同时问了出来。
  “不知道……”马五苦笑,“马五只是混到天兵队中打听,听说的只有‘文昌帝君’在那一战中下落不明……哦,贤侄就是那什么文昌帝君。”
  “什么?我师父又下落不明了?”张甜跳起来大叫,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嗯?为什么要说‘又’呢?”
  @@@
  与马五的预想一样,无定乡虽然经过了将近十个月的修整,但在那一战中留下的创伤却再也无法抹平了。
  无定乡。珊瑚集。
  “燕子,诛仙大阵中各处巡查已毕,你也该休息了。”狐六柔声说。
  “姑姑,我不累。”南宫飞燕的眉毛轻轻一挑,摇摇头。
  “不累也要歇着。”狐六拍拍南宫飞燕的肩膀,说,“你不用这么尽心竭力的,现在咱们无定乡上上下下谁不服你?你这是何苦?”
  “姑姑……”南宫飞燕把头低了下来,“我……”
  “半年多了,我从你脸上就没再见着过笑模样……燕子,那一战怪不得你,你这样天天自责,实在惹人心疼……”
  “姑姑,要是当初那一群道士杀入无定乡的时候我不派出那两支伏兵,他们就不会被五鬼杀了……他们等于是死在我手上的啊!”
  南宫飞燕坐在法台上抬起俏脸看着抚住自己肩膀的狐六,眼中已含满泪水。
  “我说了多少次了,这怎么能怪你?”狐六大是不以为然,“要不是你当初指挥得当,无定乡的损伤可就不只是这些了。天鬼之威,又怎么是普通可以抵挡得了的?再说,这半年来你操演诛仙大阵对抗天庭,累得整个人都消瘦了……姑姑说了多少遍?你不心疼你自己,你姑姑可心疼。”
  “姑姑……”
  “唉……真是苦了你。”狐六叹口气,“依着我的意思,当初那个华文昌根本就不该把诛仙大阵交给你!看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等他回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姑姑,这不能怪他的!”南宫飞燕立刻反驳。
  “不怪他怪谁?”狐六笑了,“你们小儿女之间的事情姑姑不会去管,可华文昌骗得整个无定乡都听他使唤,这笔帐又怎么算?”
  “他也是为了无定乡,要是没有诛仙大阵,天兵早就攻进来了!姑姑,你也不想,他要是一开始就说是我弟弟,那还会有谁听他的?”南宫飞燕不服气地说。
  “哈哈,姑姑早就知道,华文昌骗走的还有我家燕子的一颗心呢!这笔帐就更要算了!燕子,你说怎么算才好?”狐六眼中带着笑意。
  “姑姑!”南宫飞燕赌气转头。
  “好了好了,燕子,姑姑也不笑你了,你还是快点儿去休息。”狐六拉着南宫飞燕站起来,又推了一把。
  “姑姑,一个时辰以后诛仙大阵四门例行变队,拜托姑姑盯着了。我去看看……她。”南宫飞燕无奈,对狐六交代起来。
  “好吧。”狐六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南宫飞燕说,“她应该还在老地方。”
  “我知道。”
  说着,南宫飞燕飞身走了,留下狐六守在珊瑚集的法台上。
  “她……”狐六望着南宫飞燕的背影,轻声叹气,“燕子,你可要小心,她……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狐六至今还记得当初在那场混战之中那个人来到珊瑚集法台前的情景,那个人脖子上架着自己的宝剑,却还能从容答对,那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凡间女子可以做得到的了……
  “王怜怜!”还离着恨情崖老远,南宫飞燕就叫了起来。
  “南宫老师。”斧削般的恨情崖崖顶有一座孤零零的茅屋,王怜怜从茅屋中走出来,给南宫飞燕打起了招呼。
  “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南宫飞燕落在崖顶,皱了皱眉,“不是给你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庭就会发难,恨情崖顶和诛仙大阵离得太近,容易出事吗?”
  “南宫老师,我……”王怜怜欲言又止。
  “是,我知道,你觉得在这里似乎能听见华文昌的声音……”南宫飞燕叹着气说,“放着随缘城里好好的房子不住,倒从这儿自己盖了间小屋……让我说你什么好?”
  在十个月前天庭和无定乡的那场混战中,王怜怜来到了无定乡--确切点儿说,是被天庭三官大帝中的洞阴大帝和观音菩萨一起护送着偷入了无定乡。
  按照设计好了的说法,王怜怜应该对无定乡中的群妖有这样一番说辞:自从知道了华文昌和李亚峰同为一人,又听说了华文昌在五百年中的种种经历之后,原本在观音座前学佛的王怜怜便对华文昌“心生爱慕”;于是,王怜怜趁着和观音一起来到战场观战的时候找个空档,偷入无定乡来找华文昌了。
  天庭虽然对“情爱”二字向来不怎么在意,但能利用一下的时候却也没忘了。
  这个说法看似漏洞百出,可实际上却难以反驳。
  一者,无定乡的南宫飞燕曾经在雷州的“外国语学校”任教,对王怜怜和李亚峰之间的关系应该略有察觉,层层推导下来,王怜怜爱上华文昌的说法并非不能取信。
  二者,混战之中无定乡各处自顾不暇,不会有人注意到王怜怜是否真的是独个儿混进了无定乡,王怜怜又的确在观音座前学了些佛法,用来混淆视听没什么问题。
  三者,纵然有人会以为王怜怜是天庭派出的奸细,但王怜怜的目的只是在华文昌身边呆着,趁机偷取天刑金针和泰山无字碑,成功之前绝不会与天庭联系,成功之后更是直接就走,即便无定乡中群妖心有疑虑,暗中监视王怜怜,王怜怜也完全没有马脚可以外露。
  另外,华文昌当下并不在无定乡中,这正好能让王怜怜在无定乡里多呆些日子,时间一长,群妖的戒心自然也就少了。
  天庭漏算了两点。
  第一,这套说辞是以华文昌和李亚峰同为一人的事实已经被无定乡中群妖所知的前提下预备出来的,但这一点在天庭虽然是半公开的事实,可无定乡群妖却并不知道--尽管天庭在无定乡中也有些细作,怎奈这些细作都是早几百年就派出去的,对现今天庭的事情根本没有了解,又接触不到这么机密的计划,结果该报的不报,乱七八糟的事情倒是说了不少,把事情整个儿耽误了。
  第二,不管准备得多么充分,计划的实施却只靠在了王怜怜一个人身上--换句话说,王怜怜不合作,全都白搭。
  王怜怜果然没有合作。
  --在珊瑚集被狐六用宝剑比着脖子的时候,王怜怜直接就说了把自己是天庭偷送进无定乡来的奸细。
  王怜怜有她自己的想法。
  有关天刑金针和泰山无字碑的事情王怜怜也知道太过要紧,没有说穿,只是自承是天庭送进无定乡的奸细,因为未来她和华文昌有过五百年的夫妻之情,天庭便以她的家人为质,强令她来刺杀华文昌。
  王怜怜把天庭的用心说得险恶无比:如果王怜怜刺杀华文昌成功,天庭就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如果不成功,王怜怜则必然被处以极刑,可王怜怜毕竟和华文昌之间有很深的渊源,王怜怜一死,华文昌的心神也会大乱--反正不管怎么算,天庭都不吃亏。
  本来对天庭就恨之入骨的群妖除去对华文昌的身份惊讶无比之外当然更容易接受这个说法,大家对天庭破口痛骂的同时倒也很快就接受了前来“投诚”的王怜怜;大力王甚至当众许下诺言,在无定乡反攻天庭的时候一定先要救出王怜怜的家人--王怜怜私下里猜测,天庭之所以没能想到这样的点子大概是下意识里不愿意挨妖精的骂。
  结果,王怜怜成了无定乡里公认的“苦人儿”--就连天庭暗派在无定乡中的奸细也都被感动了。
  自然也有些精明的妖精--包括大力王本人在内--对王怜怜的话不肯尽信,但在无定乡上下都对王怜怜信任有加的大环境中,暗地里的监视持续的时间甚至比王怜怜预计的都短了很多。
  说实话,王怜怜在无定乡中住得很舒服。
  唯一让王怜怜烦恼的是自己的心情。
  在观音带着王怜怜来到天庭军中的那段时间里,王怜怜曾经想过要见李亚峰一面,但观音却以种种理由拒绝了王怜怜的要求--王怜怜知道,那无非是怕自己和李亚峰见面后多说些什么,最后影响了自己到无定乡中卧底的决定。
  这同样令王怜怜心情烦躁,虽然明知自己在军中的事情李亚峰可能并不知情,可王怜怜还是顺带着对李亚峰也埋怨起来了。
  另一方面,对于天庭交代下来的任务,王怜怜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该不该做--姜冉出于自愧给王怜怜交心的时候曾提到过如果王怜怜偷出了天刑金针和泰山无字碑,结果能够成功阻止了浑沌的话,王怜怜就会成为幕后的英雄,没准儿会让李亚峰不得不对王怜怜“承担责任”。这一度让王怜怜很是心动。
  但王怜怜毕竟是现实社会中的高中生,完全明白这和所谓的“爱情”根本两样,自己的一厢情愿是不会有用的。
  所以,王怜怜还在犹豫。
  就是为了这个,尽管王怜怜一早就知道华文昌现在不在无定乡中,但她进了无定乡之后发现华文昌真的不在,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只是后来就渐渐变了……
  天庭、或者说得道之人,都是不怎么在乎时间的,矮胖老人就曾经对李亚峰说过,“别想在百年之内把事情了了”--天刑金针和泰山无字碑如此重要,天庭一开口就给了王怜怜五十年的时间,权当是完成任务的“期限”。
  可尽管王怜怜从观音那边开始修习了佛法,也算是个“有道”的了,时间观念却还是“凡人”的……再说她毕竟身上带着天庭的任务,一连半年多都见不到华文昌让她不得不着急起来。
  最后王怜怜似乎想明白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份“着急”意味着“思念”。
  在无定乡中呆久了,王怜怜也从南宫飞燕口中听说了不少有关李亚峰和华文昌来到无定乡后做的事情,但王怜怜几乎下意识地把这些都归到了华文昌的头上--事实上,李亚峰初入无定乡在思恩堂的宴席上摆出越王八剑图也好,在赛珍大会上以天妒丹夺得头名也好,甚至是后来华文昌自称“华佗门护法之人”骗过整个无定乡也好,这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任一件都足以让王怜怜听得眉飞色舞,禁不住心中神往。
  王怜怜渐渐地把姜冉对自己说过的“华文昌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他在秦王地宫中亲口说过你不算什么”给忘记了,反倒开始向姜冉最担心的那个方向--站到华文昌一边--倾斜过去。
  尽管这也许同样是姜冉在私心中偷偷希望出现的一个结果。
  最大的一个证据就是王怜怜把越来越多的时间放在了观察“恨情崖”上,她从南宫飞燕的口中听说过:李亚峰、哦,不,华文昌对恨情崖很感兴趣。
  王怜怜甚至在恨情崖崖顶造起了一间茅屋--虽然王怜怜学会的佛法还算不得什么,可这么点儿事情对她来说倒是已经很容易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个盒子(下)
更新时间2005-1-16 23:54:00 字数:4788

 “南宫老师,”王怜怜微笑着回答南宫飞燕的抱怨,“这座恨情崖真的很有点儿意思,怪不得你说他也对这儿情有独钟。”
  “有什么意思?”南宫飞燕反问。
  “这个……南宫老师,难道从来没人发现过?”王怜怜轻笑--来到无定乡后不久王怜怜就看出了南宫飞燕对华文昌似乎也有好感,所以尽管南宫飞燕对自己一向很不错,王怜怜还是一直把“南宫老师”这个称谓沿用了下来,也算是在暗地里提醒南宫飞燕别忘了她到底都是“老师”。
  “发现什么?”对于王怜怜的这份儿心思南宫飞燕早就明白,但一来南宫飞燕从来也没掩饰过自己的感情,二来,在南宫飞燕看来,王怜怜真的还只是个不怎么懂事的孩子。
  “难道从来没人发现过恨情崖会说话?”王怜怜倒诧异了,她以为这是无定乡中人人都知道的。
  “什么?”
  南宫飞燕也吃了一惊。
  “恨情崖会说话的。”王怜怜很肯定地点点头,“虽然大多数时间听不到,而且就算听到了也听不清,但的确是说话的声音。”
  “你说的是真的?”南宫飞燕又追问了一遍,王怜怜点头。
  “这不可能……”南宫飞燕喃喃地说,“恨情崖下就是迷花谷,刀伯伯一家差不多自从有了无定乡就住在这里,可我从来没听他们提起过……”
  “南宫老师,我可没骗你。”王怜怜有点儿不高兴了,“一开始我也没注意,但这几个月以来我听到好几次了,从恨情崖里确实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你等等……”
  南宫飞燕沉思起来。
  恨情崖是海山八义开辟无定乡之前就存在着的;海山八义之首的清泉君又在恨情崖底闭关修练,至今已有六百年之久,可以说恨情崖既是无定乡最早的基础所在,也是最重要的一处枢纽。
  南宫飞燕现在总掌诛仙大阵,可以说对无定乡中的一草一木都必须熟悉,这时骤然听到恨情崖似乎有什么问题,细想下来,可就不是仅仅“吃惊”这么简单了。
  “王怜怜,从今天起,我和你一起住在恨情崖崖顶,我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良久,南宫飞燕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吧。”王怜怜被南宫飞燕的语气吓了一跳,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本来,王怜怜想说她听着恨情崖“说话”的声音和华文昌的似乎有一点儿像……
  @@@
  心魔界中。
  “天下有情皆成恨……天下有情皆成恨……天下有情皆成恨……”华文昌盘膝坐在地上,不住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空洞。
  “贤王,有半年多了吧?”
  问石子的元神在空中飘来飘去,旁边坐着“贤王”王琦声。
  “老财迷,你着急了?”
  王琦声朝不远处的华文昌望望,慢悠悠地向问石子发问。
  “贤王,你不着急?”问石子的元神转了一个圈子,语气有点儿无奈,“外面无定乡和天庭早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子了!可怜我的知古斋啊……”
  王琦声轻声笑笑,“老财迷,你到底还是个老财迷,难道只念着你的知古斋?”
  “贤王,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问石子一生收敛天下宝物,还不是想让那些宝贝都有个配得上它们的主人?要是碰对了人,我问石子什么时候吝啬过?”问石子很是不满地反问王琦声。
  “可你把天下最好的宝贝都留给自己了,所以我才说你是老财迷。”王琦声站起身来,又是一笑,“别以为华先生和老夫不知道,你自从进了心魔界,就一直念着心魔泪呢。”
  “没有!没有!没有!绝不敢有了!”问石子的元神急速地转着圈子,连声否认,“我只是觉得既然进了心魔界,就该找找心魔泪,哪怕找不到呢?也不损失什么不是?总比华先生这样一直窝在这个山洞里强……”
  “笑话!”贤王冷笑,“问石子,你懂什么!这个山洞可不简单!”
  “我懂什么?”被人这么褒贬一句,问石子的声音似乎是怒极反笑,“贤王,要论修为道行,我拍马也追不上你和华先生,可要是论找宝贝,天下还有谁能比我问石子强了?”
  “嗯?”王琦声眯起了眼。
  华文昌、王琦声,再加上问石子的元神,在这个山洞里已经呆了将近十个月--确切一点儿说,从进了心魔界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在这个山洞里长住了下来。
  山洞在心魔界中的有情林外,乾稷山的山顶。
  华文昌一行人初入心魔界的时候,曾经听到过如来的传音劝阻,可华文昌进心魔界为的就是找如来,自然是不会放弃;只是他在听问石子和王琦声谈起了传说中的“心魔泪”能令人得到与上古盘古大神比肩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心动了。
  接下来华文昌徒步登上乾稷山也是因为在山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他--直觉中,华文昌以为那就是来自心魔泪的。
  心魔界中的乾稷山虽然也连绵起伏,但和无定乡中的却完全两样,这让华文昌很是疑惑。
  华文昌一行登上的是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
  令华文昌欣喜的是:在山顶果然有所发现!
  一个似乎是人工挖出的极大极深的山洞--说是山洞或许也不太合适,除去四周和地面平滑如镜之外,洞顶露天,又在山顶正中,如果有岩浆和烟气,活脱脱就是一个特大号的火山口。
  山洞的东面洞壁上刻着一行大字:天下有情皆成恨。
  根本用不着联想,华文昌和王琦声一起脱口而出:“恨情崖!”
  然后,华文昌一行就在山洞中住下了。
  华文昌想要参透这其中的秘密--这其中一定是有秘密的!华文昌暗暗告诉自己。
  在无定乡的时候华文昌对恨情崖就很感兴趣。虽然按说以恨情崖为基础开辟出来的无定乡在根儿上也是天庭早早布置下的,但无定乡不在天地之中却是事实;尤其是恨情崖,以“海山八义”的能为都不能在崖上凿出半点儿痕迹,随便拿出一个就能“挟泰山而超北海”的人物还得数人合力才能把它抬了起来--这已用不着再要什么证据就很能说明恨情崖绝非一般的山崖可比。
  尽管华文昌一开始就觉得无定乡的恨情崖和神农谷中的凝翠崖怕是有相同的来历,但在无定乡时,他用尽了办法都没能想通恨情崖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乾稷山顶的这个山洞让华文昌开窍了。
  这个山洞和恨情崖、凝翠崖的质地是完全一样的!连华文昌的诛仙剑都不能在山洞的洞壁上弄出哪怕是一道划痕!
  对恨情崖观察过很久的华文昌心中明白:把无定乡的恨情崖搬过来,刚好能填满这个山洞!
  这依旧说明不了什么--或者,最多能证明无定乡曾经和心魔界有所联系,但究竟是什么联系却不可考。
  华文昌打算好好琢磨一下,他想要效仿当年观音发现凝翠崖时闭关思索逆天邪功功法的做法,只是闭关的时间最多也不要超过一个月。
  虽然在心魔界中有过一进一出的经历,可华文昌也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的运气会永远那么好:明明过了几年,出去时却发现只隔了不到一天。华文昌在外面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这一闭关闭出了毛病。
  原本山洞上只是刻着一行字而已,和凝翠崖上刻着逆天邪功的功法口诀完全不能相比,说是闭关,华文昌也只是想对着这行字认真思索一下罢了,就是无定乡中的恨情崖上的“恨”“情”两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是?
  但当华文昌沉静心神,把目光投向这行字的时候却仿佛一下子被字吸到了洞壁之中,整个人对外界完全没了感应,甚至连思考都不可能,只有自己平生经历的所有事情像是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飞快地掠过。
  等华文昌回复神智时问起王琦声才知道,这一次就过去了至少两个半月的时间--不仅超过了华文昌预计的时间,在这两个半月中,无论王琦声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自己清醒。
  华文昌有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好像是洞壁用了两个半月的时间把自己的一生“看”了一遍……
  同样的事情,华文昌已经重复了三次--现在是第四次。
  “老财迷,”王琦声沉声向问石子发问,“你知道这个山洞的来历?”
  “不知道。”问石子的元神在空中又兜了个圈子,“贤王,有关宝物,我问石子从来没说过谎话,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刚才的话?”王琦声脸色严肃,“问石子,别告诉老夫你真的一无所知。”
  “我只是猜想。”问石子的语气有些慌张了,“只是猜想罢了!华先生没问过我,你也没问过我……”
  “老夫现在问你了!”
  “这个……”问石子轻声反问,“贤王,华先生在没闭关的时候说过,这个山洞应该是咱们无定乡的恨情崖本来所在的地方……你信不信?”
  “华先生说得不错。老夫也看出来了。这又怎么样?”王琦声淡淡地说。
  “这就对了!”问石子接着又问,“贤王,我看洞壁上这几个字的时候并没有和华先生一样的感应,好像你也没有吧?”
  “那又怎么样?”王琦声听出了问石子似乎是真的有什么发现了,语气缓和下来。
  “天下宝物,唯有缘者得之。”如果问石子还有肉身的话,说这句话的时候必定是摇头晃脑了。
  “换言之,贤王,你和我问石子都没这个缘分。”问石子似乎是在笑,“我想通了,就算这里和心魔泪真有什么关联,那也是华先生的。”
  “真是心魔泪?”就算是王琦声,在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语调也有点儿发颤。
  “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什么宝贝。”问石子答得极快。
  “你!”
  “贤王莫急,我话还没说完。”问石子的元神快速地飞离了王琦声的身边,马上又飞了回来,压低了声音,“宝物不在这里,在无定乡的恨情崖里。”
  “什么?”王琦声大吃一惊。
  “华先生和宝物有缘,所以才对这句不通的话有了感应。”问石子醉心于宝物,对“情”字大是过敏,随口就说了一句“不通”,接着发觉不对,讪讪地笑了起来。
  “往下说!”王琦声没去琢磨问石子的语病实际上等于在骂华文昌就是,反而急急追问了下去。
  “还不够明白?”问石子苦笑一声,解释起来,“其实简单得很,贤王,你也知道,凡是天下至宝,要么隐藏在极秘密的地方,要么旁边就有灵物守护;但更为珍贵的宝物则不仅如此--它往往是就放在那里,而你要是与它无缘就怎么也拿不到……恨情崖何止刀斧不能伤啊,就是猪城主兄弟尽出八宝也动不了分毫,不正是最好的例子?”
  “你是说……”王琦声恍然大悟,“要是到不了心魔界,见不到这行字,和这行字起不了感应,那就不能从恨情崖中拿到宝物?”
  “没错。三者缺一不可。”问石子很肯定地说,“这还只是你我碰上的条件,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什么要求?没准儿华先生回到无定乡到恨情崖寻宝的时候还会碰上什么守护宝物的东西也说不定……嘿嘿,和心魔界有关联的至宝,九成就是心魔泪!要是我问石子没有猜错的话……”
  “怎么样?”
  “取宝的时候恐怕还得把这个盒子带在身上!”
  “盒子?”
  “贤王,这几个月下来,你早试过了,这座见鬼的乾稷山的质地跟这个山洞完全是两回事,随便用什么东西都能从山上开出个大洞来……换句话说,这个山洞本来就是个装宝贝的盒子!”
  问石子的这句话刚刚出口,一直盘膝打坐的华文昌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冲王琦声大喝,“快走!”
  顷刻间,山摇地动。
  “华先生,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急急冲上高空,王琦声迭声问了出来。
  “你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华文昌沉着脸,用手往下一指。
  山洞--盒子--所在的山峰从山腰处冒出了滚滚烟尘,整座山峰摇摇晃晃,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倒了下去。
  但“山洞”却冲天而起!
  “走!”华文昌一把抓住王琦声,避开“山洞”,朝远处疾飞。
  “这是……”王琦声被华文昌拉着飞了很远才停住,回身再望时,呆了。
  和问石子说的一样,的确是个“盒子”。
  一个晶莹透亮的长方体在空中悬停住了,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把整个心魔界照得一片光明!
  问石子的元神一早就藏到了王琦声的袖子里,这时也飞了出来,喃喃道,“这回可真的要命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魔之女
更新时间2005-1-25 17:18:00 字数:10380

 
  心魔界。乾稷山山巅。
  尘雾腾天。
  山峰在轰鸣声中倒塌,巨大的碎石抢在下陷的地盘之前向四面纷纷滚落,伴着可怕的声响。
  山崩了,地表像是沸腾的开水一般,上下翻滚着;除去倾颓的主峰,四下连绵的山脉也都不安地震动起来……整座乾稷山在悲鸣。
  惟独高空中的那个巨大的长方体傲然独立,耀眼的光芒一射即敛,反倒把水晶似的清辉洒落下来,在周围的嘈杂中静悄悄地悬空不动。
  “这回可真要命了……”
  问石子在乾稷山上这个奇异的“山洞”破空而起的时候就惊得喃喃自语,这时更是只顾了凝望空中高有千丈的长方体,浑身不自主地发抖。
  一侧,王琦声看着问石子的神情也奇怪起来,能令问石子在只剩元神的时候还惊讶到“面如土色”的地步,这已不是说笑就可以搪塞得过去的了:山崩地裂的场面固然不算太小,可问石子为求奇珍异宝曾遍游天下,却也不至于从来没有见过--换句话说,关于这个所谓的“装恨情崖的盒子”,问石子必定隐瞒了些什么!
  王琦声暗暗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至于华文昌,“盒子”突然间腾空而起的异像对他来说并不算多么意外,早在几天之前,心神俱都沉浸其中的他就发觉了似乎有些不对。
  在某个与这个盒子息息相关的地方--华文昌以为那一定是恨情崖--仿佛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否则就是盒子已经“看腻了”自己的生平?华文昌猜测着。
  原本被盒子牢牢系紧的神念早有了些松动,华文昌在反复喃喃那句“天下有情皆成恨”的时候竟可以心存物外,对外界有所感应了;同时,毫无理由地,华文昌还感到了盒子在莫名地躁动,似乎是一池平静的湖水中被投入了一块大石,溅起的巨浪纵然转瞬不见,却留下了向四面散去的涟漪,久久不能停歇。
  直到盒子破空飞出的那一刻。
  “是了!”华文昌突然恍然大悟般地、像是在欣赏一朵忽然盛开的花朵的花蕊似地,轻声叹息着,望向高空中巨大的长方体的目光中竟透出些许温柔的神采。
  就在华文昌情不自禁叹息出声时,被收好的诛仙剑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心事,脱鞘飞出,围着华文昌打起转儿来,倒让华文昌吃了一惊。
  “华先生?这是……”王琦声又瞟了空中的盒子一眼,把注意力转到了诛仙剑上。在心魔界中的这些时间里,王琦声曾反复思量过,在他看来,比起虚无缥缈的什么“心魔泪”,没准儿还是诛仙剑更有些令人疑惑的地方:即便是被人暗算,可诛仙剑的的确确是刺到过矮胖老人的身上,这其中的意义,王琦声清楚得很。
  华文昌招招手,想要把无故出鞘的诛仙剑收回,但诛仙剑却在空中盘旋不下,竟似不听。
  “嗯?这……”华文昌心中一寒。
  不等华文昌再有所动作,诛仙剑的剑势蓦地一变,化作一道寒光,直向空中的盒子射去!
  “啊!”华文昌和王琦声同声惊呼。
  两人看得清楚,就在诛仙剑剑势变化之前的一瞬,那盒子居然动了!清辉不减,但势头却有若电闪,划出一道惊天长虹,朝心魔界的正西疾飞而去,只是一闪,就几乎已看不见了。
  与那个盒子在空中足有千丈长短、宛若龙神急行而逝的声势不同,紧随其后的诛仙剑只是一条白线,可速度丝毫不差,转瞬间,天际只剩寒星一点。
  诛仙剑的反应竟然比华文昌和王琦声都快了一步!
  “追!”华文昌眼看几乎已追不及,低喝一声,脚下一前一后画个太极图,身侧光华暴涨,以大衍天遁的道法,缀着诛仙剑追去。
  “嘿!”王琦声在空中把脚一跺,用袖子卷起问石子的元神,身子急化神光,紧紧跟在了华文昌的后面,口中却还没忘了提醒问石子:“老财迷,你要是再不把实话都倒出来,可别怪老夫要跟你翻脸了!”
  @@@
  “姐姐!他们来了!”
  小女孩紧紧抓住姜冉的手,声音发颤,但眼神里却似乎有几分期待。
  “你……确定?”姜冉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
  不知道当初矮胖老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在他把华文昌送进心魔界的同时,姜冉也被卷了进来,居然还在心魔界中遇到了一个天真可爱却又极为诡异的小女孩。
  在小女孩住的竹楼里,姜冉发现:这个小女孩“应该”是华文昌和自己的女儿!
  只是“应该”。
  天下“应该”的事情多了,可真的一旦碰上,姜冉却无论如何都不敢、也不肯接受。
  是的,无论如何,自己有没有生过孩子这种事情没理由自己完全不知道--单是脑中冒出这样的念头,都足够让姜冉脸红心跳的了。
  姜冉也设想过小女孩或许和华文昌同样来自五百年后的未来,但这依然说不通。且不说从观音口中早就得知了五百年来华文昌和自己的经历中根本就没有这一出,姜冉更不认为自己身在天庭时会暗中和主掌无定乡的华文昌私通。
  姜冉对自己的脾气多少算是了解,便是“私通”这两个字中隐含的暧昧,已经可以构成自己敬而远之的理由。
  退一万步,如果小女孩真的是从五百年后回来的,也的确就是自己和华文昌的女儿,那观音说过的王怜怜嫉妒成恨,错手杀了自己又算是什么?那自己岂不是真正该死了?
  事关重大,姜冉几次狠下心追问,偏偏小女孩再怎么努力也说不清个子丑寅卯,只是一口咬定自己无父无母,这可把姜冉彻底绕进了迷魂阵。
  姜冉的苦恼还不仅只是这么一件事情--先不管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甚至也把小女孩的来历放到一边……可华文昌怎么也来了?
  在这十个月中一直闷闷不乐的姜冉在心中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冤孽啊……”
  此外,姜冉逐渐发现,这个一见面自己就知道她绝非一般的小女孩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绝非一般”……
  在有情林外正西两千八百里--这个数字是从小女孩口中知道的,姜冉也习惯了小女孩常常说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平地深陷,成一山谷,谷中巨木成林,密茂参天。
  依旧是“据小女孩说”,在山谷中心,有一株菩提树,那个“叫‘如来’的老和尚”就在树下打坐。
  为了避开华文昌,姜冉和小女孩离开有情林,一起到了山谷,原本姜冉还存着让如来庇护的心思:自己好歹也算是在观音座前学过佛法的,要真是如来佛祖就在这里,哪怕华文昌找过来,凭着这点儿缘分,如来佛祖他老人家总不好意思袖手旁观吧?
  姜冉没有想到,山谷竟然被佛法层层禁制,就自己前些日子在南海紫竹林学的那点儿本事,别说进谷,还隔着半里路就被佛光拦住去路,无法越雷池一步。
  接下来,就是姜冉睁大眼睛看着小女孩了。
  姜冉心知,把话说得糙些,自己的本领不够,可没吃过猪肉,起码也是见过猪跑的;尤其在观音跟前呆过一阵子,什么叫“无上佛法”还算是明白。山谷四周的佛法禁制恐怕真的是如来佛祖亲自布下的,虽然温润平和,不会反击伤人,但正所谓“佛光普照,只渡有缘”,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得进去。
  可小女孩竟然没把如来佛祖设下的禁制当回事儿!
  虽然花了些时间,姜冉却是眼睁睁看着小女孩用黑色的火焰把笼住山谷的佛光一点儿点儿炼化,一步步地逼进了山谷之中。
  小女孩还在谷外建起了一座跟有情林中一模一样的竹楼,与姜冉住在一起,和佛光中的菩提树遥遥相对--在小女孩用黑色火焰开始炼化佛光的第三个月,姜冉已经可以看到跌坐在山谷中菩提树下的人影了。
  但小女孩终究没能把佛光彻底破开,事实上,姜冉宁愿相信菩提树下的那个人影并不是如来佛祖,否则,小女孩将佛光的范围逼得只剩了不到百步就显得太过匪夷所思了。
  试想如来是何等人物?天下又有谁能斗得过他?如果是观音私下对自己说过的哪个幕后的浑沌或许另当别论,可小女孩就算真的是自己和华文昌的女儿,也不该有这样的本领。
  姜冉的这份希望没能持续太久。
  显得有些恼羞成怒的小女孩嘟着嘴放弃了用黑色火焰炼化佛光,却布下了让姜冉险些晕倒的阵势:也不知小女孩是从什么地方唤了出来,佛光外竟凭空冒出了三个妖冶媚人的女子翩然起舞……
  姜冉在南海时的佛经没有白读,她在被小女孩拉着跑回竹楼之前就意识到--这是天魔女!
  小女孩竟然重现了当年天魔女蛊惑如来佛祖在菩提树下欲证无上大觉时的旧事!
  纵然如来能再发大神通令天魔女自惭形秽退走,这也已不是姜冉所能够接受的了--小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
  姜冉吓白了脸,追问起小女孩来几乎有些死乞白赖,但这只是让她对一直苦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说“对不起”小女孩抱有越来越多的歉意,却依旧得不到任何答案。这让姜冉在心里开始检讨自己的童年了:如果小女孩真的和自己有某种“血缘上的”关系的话,那自己在小时候恐怕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另一方面,小女孩却暗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意:“姐姐有好多事情要问我,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太笨了……反正只要老和尚涅槃,我就会变得聪明,我一定要让老和尚快点儿涅槃!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好!”
  在飞逝的时间中,姜冉只顾了自己苦恼的思绪,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女孩紧紧抿着的嘴角--在心魔界中自由成长,原本如同白纸一张的小女孩为了讨好姜冉不仅慢慢养成了坚毅的性格,甚至很自然地学会了“不择手段”。
  或者说,小女孩虽然并没有经历什么伤心变故,但却与华文昌的脾性越来越是接近了……
  很快,小女孩的“办法”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长虹经天。
  从乾稷山巅飞来的“盒子”到了山谷的上空,诛仙剑的寒光紧随其后,天边远处,华文昌、王琦声也风驰电掣而来。
  “姐姐别怕!”小女孩的语气中有点儿紧张。
  “姐姐不怕……”姜冉无力地开口,任凭小女孩把自己拉到了她的身后。
  “嗯?不对?老和尚……”小女孩突然把姜冉的手抓紧了,姜冉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大力传来,身不由己地向佛光中跌去。
  “啊……”姜冉用手掩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刚才姜冉和小女孩还在山谷外面仰望空中飞驰而来的事物,现在却已到了佛光之中了!
  姜冉禁不住惊惶四顾。
  小女孩花了差不多十个月的时间,先是用黑色火焰炼化佛光,再以天魔女起舞蛊惑,说是已把山谷中的禁制破了,佛光的范围也还一直保持在百步上下不得而入。但这会儿被从天而降的那个硕大的长方体一压,佛光疾闪后缩,四下里却最多只剩了三丈方圆,头顶已完全让那个无以名状的东西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而如来佛祖,也已经近在眼前。
  “你……就是如来佛祖?”姜冉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山谷中的古木原本葱郁,老和尚背依打坐的那株菩提树更加青翠欲滴,前一阵小女孩放出的黑色火焰也没损及它分毫。但这时佛光内敛,范围已不及三丈,菩提树竟只剩下来小半截树干,虽还有数人合抱的粗细,却歪歪斜斜,高耸在佛光之外的树冠被头顶的那个硕大的长方体压断了,顺着佛光倒了下来。
  仅存的树干之前跌坐着一个面貌慈和的老和尚,身上披着一袭破旧的袈裟,一手撑地,另一手竖二指指天,眉目间深有忧色,只是骨瘦如柴,离“宝相庄严”四字差得实在太远。
  要说这就是统领西方极乐世界三千诸佛的如来佛祖,姜冉是死活也不敢相信的。
  老和尚没有回答姜冉,却深深叹了口气,姜冉听了,不知怎么,心中忽然涌起悲苦之感,怔怔地就落下泪来。
  “姐姐,别上当。”小女孩又拉拉姜冉的手,绷紧了脸,冷冷地说,“老和尚,你比你告诉我的还厉害。”
  “汝……何苦如此着急?”老和尚睁开眼睛,又是一声叹息。
  和十个月前正告华文昌那一声“无缘人速离此地”的声势相比,老和尚的语调竟低沉之极,叹息中更满是悲天悯人的无奈,让姜冉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犯下了什么大错。
  “我要变聪明,所以你该涅槃了。”小女孩却不为所动,狠狠望着老和尚,蓦地,身子向前猛冲,出拳便打!
  “汝何苦如此着急?”
  老和尚端坐不动,撑地的左手抬了起来,正好抵住小女孩打过来的拳头,只是重复发问。
  小女孩身子悬在半空之中,粉雕玉琢般的小拳头被老和尚枯瘦的手掌拦住了,不能前进一寸,小脸儿在一瞬间涨得通红。
  “妹妹!你说什么?你要让如来佛祖涅槃?”
  姜冉吓着了--小女孩有自己的打算,是想“事后表功”,虽然连日来一直为破开佛光禁制不遗余力,但从来没对姜冉提起过“要老和尚涅槃”的事情,这会儿真动起手来,姜冉可就怕了。
  --眼前的这个老和尚要真是如来佛祖的话……姜冉不敢再想下去了。
  “姐姐……”被姜冉一叫,小女孩很听话地转回姜冉身边,用手指着老和尚,有些委屈地说,“只要他涅槃了,我就能变聪明……姐姐不知道的事情我就能都告诉姐姐了!可是……他比我厉害……”
  “妹妹……”
  姜冉忍住了没让自己晕倒,拉住小女孩的手,颤声说,“妹妹……别着急,姐姐就是有事情不知道也没什么的……”
  话虽然这么说,姜冉却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跌坐树下的老和尚,困在这个不明所以的地方大半年,满心的疑惑不能得到解释不说,每天还要忙着哄孩子--就算小女孩真是自己的孩子,姜冉也有点儿受不了了。
  “……姜冉!你……怎么会在这里?”没等老和尚说话,在身侧不远处的惊呼把姜冉先吓了一跳。
  华文昌到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佛光禁制,华文昌和姜冉相对而立,两人都呆住了。
  “你……”良久,姜冉用尽了浑身的气力,却只说出了一个字,低若蚊鸣,话音刚一落地,姜冉立刻把头转开了。
  这场早在意料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的相逢,让姜冉手足无措。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不是早就决定不把他放在心上了?怎么一见面,心会跳得这么厉害?”
  姜冉不住地暗问自己,可已经转开的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着,又悄悄转到了华文昌的身上。
  “他……好像很累?”
  姜冉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与上次在秦王地宫中和华文昌相遇时不同,姜冉已经知道了华文昌的本来身份,和记忆中李亚峰的相貌比较着,姜冉马上就发觉了在华文昌的眉目之中有一抹抹不去的疲倦。
  “或许……真的是难为他了呢……”
  姜冉望着一身黑衣长衫的华文昌,就像是望着一座亘古刀劈斧凿出的山峰,虽然经历了无数的风霜,却依然傲立于世,不动分毫。
  “他……是真的……”
  姜冉看着这个像山峰一样坚硬的男子身体微微发颤,而那似乎只是为了这次重逢,心中恍然的同时眼里不由得泛了泪花……
  紧缀着诛仙剑而来的华文昌一样乱了方寸,只觉得浑身仿佛都变成了心脏,不争气地乱跳个不停。
  虽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姜冉为什么在这里,但从华文昌的心里,姜冉是怎么到了心魔界,来做什么,甚至头顶的那个“装恨情崖的盒子”还有突然间失了掌控的诛仙剑……所有的一切都加到一起,根本全无足轻重。
  要紧的只有一件事情:自己又见到姜冉了!
  天底下还能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华文昌又一次确认了,不管是那五百年中统领无定乡和天庭对峙,还是自己上溯五百年回来种种苦心谋划,最终,为的还是要和姜冉再续前缘……又或许,单单只是为了能和姜冉再见一面……
  华文昌和姜冉两人的目光相交只在一刻之间,但仿佛有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刻之间说尽了……
  只是一刻之间。
  过了这一刻,不管是华文昌还是姜冉,都猛地省起:事局和自己心中的念头完全无法契合,眼下的情势扑朔迷离,却不是该发呆的时候。
  “你已经都知道了?”
  华文昌把手一招,空中的诛仙剑很不情愿似地兜了半个圈,飞回华文昌手中,华文昌极潇洒地还剑入鞘,对着佛光中的姜冉哈哈一笑。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华文昌,你来这里干什么?”姜冉把思绪一整,语气却不怎么客气。
  “是,不能上当……我这是怎么了?在这里呆久了的原因?我知道华文昌不是好人的……而且……要是我遇上的是李亚峰,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迷惘,也不用摆出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来了……华文昌是华文昌,李亚峰是李亚峰,我可不能把他们两个人搞混了……”
  姜冉在心里一个劲儿地提醒着自己,但隐然间也发觉:就算爱与不爱还不是什么问题,可“感动”二字自己恐怕已在不经意间给了华文昌了……
  所以,姜冉又刻意地让语气冰冷起来。
  “你来干什么?你这个坏人!”仿佛给姜冉助威似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姜冉的身前,冲华文昌大喊。
  “我这个坏人?”华文昌不禁失笑,上下打量起小女孩来。
  “姐姐说了,你是坏人!”小女孩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华文昌,气鼓鼓地大喊,摆出了一副要不是隔着一层佛光,没准儿就要冲上去收拾华文昌的表情。
  “嗯?姐姐?姜冉,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华文昌蹲下身子,似乎是在和姜冉扯闲,暗中却仔细察看着四下的形势。
  华文昌第一次入心魔界时,受人暗中指点才得脱身,他早想通那人应该就是早在数千年前失踪不见的如来佛祖,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先入为主,很容易就想到了依着半截老树的那个老和尚恐怕正是如来。
  那不用说,挡住“盒子”不能落地,并把姜冉等人也笼在其中的便是如来的佛光禁制了--至于如来为什么如此,在华文昌的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
  就凭着心里还不敢确定的猜想,华文昌已经打算要和如来斗上一斗了。
  华文昌又四处望了望,山谷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异样。王琦声应该早就到了,只是还隐身在一边;另一方面,诛仙剑有时会自作主张,虽然未必是什么坏事,可毕竟也有些不便,说不得,或许逆天邪功到了不得不用的时候了。
  至于姜冉身边称姜冉为“姐姐”的那个小女孩的来历华文昌全然无从考究,可看着小女孩,在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涌了出来,华文昌倒并没有把小女孩也放到可能的“敌手”当中。
  “是如来佛祖?无缘人华文昌,有礼了。”辨清了形势,华文昌双掌合十,冲着老和尚行了一礼。
  按照早先在心魔界中的一番遭遇算起,华文昌身受如来的指点,学会了半截佛门六字真言,这合十一礼倒也有模有样,可摆明了口称“无缘人”,语气中多少带着点儿不屑。
  “汝既知无缘,何必再来?”
  老和尚把华文昌话中的“如来佛祖”默认了下来,低沉的声音透出不悦。
  “华某平生不信缘分。自然要来。”华文昌站直身子,冷冷一笑。
  如来默然。
  “果然有佛祖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华文昌看如来不肯答话,嘿嘿冷笑起来,绕着佛光转了一圈,蓦地长声笑问,“如来,时至今日,你总该把心魔泪交出来了吧?”
  据传心魔泪是开天辟地时盘古大神的心泪化成,得之者以元神依附修练,可修成与盘古大神比肩的神通,干系何等重大?但华文昌一口叫破,却没能让如来动一下眼眉。
  “四千七百年前……”华文昌面色一整,语气肃穆起来,“观音菩萨在凝翠崖下参悟逆天邪功不果,回报大雷音寺,如来你亲至凝翠崖,记下逆天邪功,闭门苦思千载,之后留下佛旨,就此下落不明。这是华某从观音口中得知的。”
  “但观音不曾知道--要不是华某前次被困心魔界,恐怕也无从知道--你,数千年来竟然一直藏身心魔界中!”
  “你为的就是心魔泪吧?”华文昌低头思忖片刻,接着说,“你身为西方佛国领袖,只怕天下还没有什么秘密是你不知道的,你当日一见逆天邪功的功诀就已然明白那是什么东西,所以才留书出走!与事后天庭大张旗鼓地弄出什么‘华佗门’来的鬼蜮伎俩相对,你虽然同样是未雨绸缪,却是把天下兴亡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单是为了这份磊落光明,华某还是要写一个‘服’字给你。”
  “接下来就是问题了,你为什么在佛旨中写明要西方极乐世界奉练成七层逆天邪功之人为首?那是你早就知道,若有人真精通了逆天邪功,倾西方佛土全力也绝非其人对手,与其以卵击石弄得玉石俱焚,倒不如早早束手就擒的好。而你藏身心魔界,早晚凭着心魔泪修出安定乾坤的本领,到时就算练成逆天邪功之人……又或是创下逆天邪功之人已经出世,你也能降服了他!不知道华某猜对了没有?”
  如来面色直似古井不波,任凭华文昌把千古而来的密辛剥茧抽丝,一点儿点儿地说了个明白,只是不答。
  “自然,这其中关节极多,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华文昌长长叹了一声,接着说,“但华某所言纵然不能全中,总是八九不离十。如来,心魔泪就算是再大的奇宝,你数千年来的参详也该够了……你恐怕也还记得,天地间有一奇人,你把进出心魔界之法教了给他,为何他就能对心魔泪全不在乎?”
  “华某刚听人说过一句:天下宝物,惟有缘者得之……华某虽然不信缘法,但你是佛门之宗,却不该不信啊……”
  最后一句话话音刚一落地,华文昌把右手食中二指一并,默念一声“疾”字,放出本身三昧真火,朝身前的佛光禁制烧去!
  华文昌这是摆明要从如来手中强夺心魔泪了!
  “呀!”姜冉惊呼出声。
  听着华文昌把如来隐居心魔界的缘故娓娓道来,姜冉心中的震惊越来越甚--华文昌还不知道儵忽二帝和浑沌之争的旧事,但观音从天庭折回南海带王怜怜前往无定乡的战场之前却早把这些事情都对姜冉和王怜怜和盘托出了。在观音看来,这除去令二人多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之外,王怜怜是要打入无定乡的,事关重大,个中关节自然要讲清楚;而姜冉的身份虽然敏感,可是她被困于南海,远离纷争,都知道了也没有什么。
  这会儿再加上华文昌无意间把他所知的事情说了一个大概,姜冉反而捡了个便宜。不管该不该知道,姜冉已在心里把这亘古奇谋的全貌拼得差不多了……
  只是对于姜冉来说,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其实并不重要,该注意的倒是现下自己的处境。听华文昌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心魔界”和“心魔泪”,那换言之,自己正在心魔界中!
  从“心魔”两个字想开去,姜冉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事实,一个很要命的事实……
  “姐姐,你放心了。”华文昌的三昧真火还没烧到如来的佛光禁制,小女孩就拉着姜冉的手,很不以为然地说,“就这点儿火,根本烧不进来的。”
  说着,小女孩耸耸鼻子,冲佛光外的华文昌嚷嚷起来,“坏人!你装什么?你明明知道火烧不进来的!你有本事,就都拿出来吧!”
  华文昌被小女孩骂得一愣,随即不禁啼笑皆非。
  如来就是如来,用不着再加任何头衔也不会被谁轻视。华文昌久经风浪,在如来面前也不敢妄自尊大;他刚才侃侃而谈,如来却只是一言不发,就是在华文昌自己看来,这也自然得很。
  为了心魔泪,华文昌的确不惜与如来一战。但华文昌心里同样清楚,单凭三昧真火想要破开如来的佛光绝不可能,这顶多是做个姿态,试探一下罢了。真打起来,不说诛仙剑,就连逆天邪功都算上,早在数千年前,如来就能留下佛宝抗拒逆天邪功停顿时间的功用,恐怕自己没有什么胜算。
  只是眼前的情势却不由得华文昌不心动--这倒不完全是为了心魔泪。“装恨情崖的盒子”破空飞来必有缘故!“盒子”与心魔泪之间未必有什么牵连,但八成和如来脱不了干系。华文昌心知:若是自己推测对了,现下实是和如来动手的最好时机!到时不光心魔泪,连无定乡的恨情崖中隐藏的宝物怕是也等于拿到手里了!
  华文昌的三昧真火只为了表明态度,让如来开口--只要如来多说几句,华文昌就有把握从他的话中套出虚实!
  但华文昌没料到,如来还未说话,倒有个小小的女孩儿先跳出来和自己叫板了--且不管她是什么来头,单凭她当着如来佛祖和自己的面还能不怕,小女孩的这份胆气,华文昌却是欣赏的。
  “小姑娘,你是谁?”华文昌甚至俯下身子,和颜悦色地冲小女孩发问了。
  “坏人!你管我是谁?”小女孩把姜冉说过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对华文昌一口一个“坏人”地叫着,很有点儿不服气地反问,“你要找老和尚要东西,那先进来啊?”
  “小姑娘,华某的确不能算是好人,可你要老把‘坏人’挂在口头,那可别怪华某真当个坏人了。”
  华文昌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这份儿童心,笑吟吟地打趣。
  可与此同时,华文昌眼观六路,没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华文昌可不以为在心魔界中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小女孩会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乖宝宝--或许是隔着佛光的缘故,华文昌没能看出小女孩的道行高低,但他却发现姜冉虽然被小女孩亲亲热热地拉着手,在姜冉望着小女孩的目光中却是十二万分的惊恐!
  这可让华文昌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了……
  旁边,姜冉的一张俏脸已变得煞白!
  托华文昌的福,姜冉终于想通了小女孩的来历--原来是真的!小女孩果然就是自己和华文昌的女儿!
  从华文昌刚才讲到他曾经到过心魔界中一次开始,姜冉就仿佛想到了什么,等华文昌和小女孩说上话,姜冉脑中已完全明白了:
  此地既然是心魔界,魔由心生,那自己十个月前邂逅小女孩的时候遇到的李亚峰、华文昌还有王怜怜就应该都是自己的心魔所化了;心魔若盛,便会反扑自身,当时心魔化生的王怜怜那一剑要是刺了下来,自己恐怕就真的死于自己的心魔了……如今再想这些倒是没什么用处,但华文昌若是曾到过心魔界,同样也会被自己的心魔所困!
  姜冉想起来,自己在秦王地宫中第一次见到华文昌的时候,华文昌与观音对峙,曾说过一句“在心魔界中娶了个老婆”!那……应该是华文昌和他自己的心魔成亲了……
  华文昌的心魔会是什么?只凭刚才华文昌乍见自己的神情,姜冉哪里还能猜不出来?
  这个念头太过匪夷所思,但又别无解释,这层不该被捅破的窗户纸在姜冉的脑子里一下破了一个大洞!
  姜冉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脱力,听着华文昌和小女孩有一句没一句地打趣,却又全然听不清楚,只在耳边、心中、像是有雷鸣般的声音反复在喊:
  她竟然是心魔之女!
  这喊声,似笑,似哭。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个盒盖
更新时间2005-1-25 17:18:00 字数:10961

 
  姜冉突然哭了。
  试想,一个人为了心中所爱上溯五百年历史回头,与天,与神佛,与世外妖精,与创世的浑沌,甚至还要与五百年前的自己斗智斗勇,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只是要以一己之力挽回乾坤!可到头来,这个人什么都还没能办成,却先和化成自己心中爱人的心魔生下一个女儿!他自己竟然还毫不知情!
  这算什么?百般求不得,干脆自己来个无性繁殖掉头再忘了?
  这怕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了!
  要让这个人的对头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这个人的对头是谁?是整个天下!
  这个人--他华文昌--是整个天下最大的笑柄!
  这个笑柄中最妙的是:他的女儿还一口一个“坏人”地叫他!
  姜冉不得不哭。
  姜冉知道,纵然天下人都笑华文昌,但只有一个人不能笑他。这个人就是自己,就是自己这个名叫“姜冉”的女子。
  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就是在这一刻,姜冉忽然明白了,老天--如果在所谓的“天庭”之外还有一个“老天”的话--原来是给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注定了,自己的选择,根本别无选择。
  @@@
  华文昌没漏掉姜冉的眼泪,一下就没了和小女孩斗嘴的心思,但华文昌也知道无论如何在眼下这个时候姜冉是不会对自己说明什么的--不说别人,佛光中可还有个如来!
  暗叹一声,伴着华文昌的长啸,诛仙剑出鞘了。
  “叮”的一声轻响,诛仙剑磕在了佛光禁制上。
  如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山谷中的佛光禁制现下已成了姜冉和小女孩的庇护所,华文昌更早就摆出了和如来一战的架势,但佛光禁制有形无质,摒除一切邪魔,这声轻响本是不该有的。
  就连华文昌自己也“咦”了一声,心下无限纳闷--前次在心魔界中和如来有过一段缘法,华文昌半只脚是踏在佛门中的,眼见情形好像不对,马上收回了诛仙剑,仔细观察起来。
  诛仙剑是华文昌为诛灭神仙亲手打造出的法宝,专在一个“狠”字上下了功夫,矮胖老人评点它是天下第一凶剑,可说是实至名归;要是不算逆天邪功,诛仙剑几乎可以说是华文昌最后一道杀手锏,而诛仙剑上凶气之盛也多少影响了华文昌自身--华文昌一剑在手,便有杀佛的胆识!
  这会儿诛仙剑却出了毛病。
  和如来的佛光禁制一触,诛仙剑并没有伤损,但不知怎么,剑锋上凶戾之气大减,原本令人不敢逼视的白惨惨的剑光竟似变成了一泓平静的湖水,水汽朦胧中隐隐有绿色光华透了出来。
  “啊!”华文昌一下子精神大振。
  华文昌把诛仙剑横在胸前,左手食指往剑身一弹,诛仙剑作龙吟之声,剑锋上寒光猛涨,与一圈淡淡的绿色光华一起笼住了华文昌。
  “看剑!”低喝声中,华文昌二次摆开剑势,身随剑走,直刺佛光!
  这一回却不一样,诛仙剑剑尖刚刚及到佛光,佛光忽然没了踪影,华文昌剑上丝毫没有受力,竟扑了一个空。
  华文昌虽有和如来一战的念头,但要向如来求证的事情同样不少,原本只是想破开佛光禁制,逼如来再次开口,这时佛光乍开,如来已在眼前,他心中一紧,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华文昌微一犹豫,如来却先动了。
  如来把左掌往身前一立,华文昌忽然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传来,推得诛仙剑竟想脱手而飞!
  华文昌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调匀真气,向回收力,但如来又将左掌一翻,大力却改了方向,顺着诛仙剑朝如来的面前而去,华文昌收力太过,身不由己,猛地向前跌出三步,诛仙剑的剑尖已到了如来身前不足一尺之处。
  “这就是如来佛祖的法力?”华文昌心中骇然,反应丝毫不慢,“嘿”地一声吐气开声,已把身子稳稳定住。
  华文昌这一次用出了全力,从如来处传来的大力一瞬间又将诛仙剑向内收了三次,华文昌却稳如泰山,丝毫不动,只是手上已暴起青筋。
  如来夺诛仙剑不成,眼皮一抬,扫了华文昌一眼,目光定在诛仙剑上,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小女孩把手背在身后,悄没声息地放出了一道黑色火焰。
  这倒没瞒过了华文昌。
  华文昌稳住诛仙剑,左手一比,将本身三昧真火祭出迎战,两道火焰在空中相遇。但出乎华文昌的意料,三昧真火完全被压在下风,黑色火焰毫无滞涩,倒卷而上,竟要把华文昌圈住!
  “好本事!”华文昌赞了一声,右手向下一压诛仙剑,从如来的佛法中硬撤了出来,剑尖迎上了黑色火焰。
  眼见华文昌的诛仙剑要和小女孩放出的黑色火焰相接,如来却把手掌伸出,狂风激荡处,诛仙剑和黑色火焰都被顶了开去。
  “罢了……”如来长叹。
  华文昌身子一晃,已站到了数丈开外,颇为赞许地瞟了小女孩一眼,转头望定了如来,不再说话;小女孩看如来说话,吐吐舌头,又拉住了姜冉的手--姜冉手心出汗,全身冰凉。
  “这口宝剑,从何而来?”如来抬眼,目光与华文昌相交,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发问。
  “此剑名为诛仙,是华某亲手所铸。”华文昌答得爽快。
  如来是金口难开,可只要开口,华文昌就不怕他不把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汝亲手所铸?”如来的语气中有些不信。四下的佛光禁制在华文昌运诛仙剑刺来的时候已经收了,但那个“盒子”却是“乌云罩顶”,如来头顶放出的佛光也一直没有别的动静,把“盒子”挡在半空,这时如来心神微分,佛光竟有些松动。
  “正是华某亲手所铸。”华文昌把如来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由疑惑。
  另外,华文昌也知道如来为何不信,紧接着反问了回去,“佛祖慧眼,可看出华某这口诛仙剑有什么异处了?”
  “汝……”如来点点头,刚说了一个字,又把话题岔开了,“我那老友可还安好?”
  “生死不明。”华文昌吐出四个字,心中已经了然:
  诛仙剑上的毛病是要归到矮胖老人头上了。
  华文昌二入心魔界前与矮胖老人“假打”一场,双方同时受人暗算,诛仙剑刺到了矮胖老人身上,就在那一瞬,诛仙剑怕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华文昌回想当日情形:诛仙剑把矮胖老人刺了个对穿,自己也被打落南海,然后矮胖老人似是在散功的同时把自己送入了心魔界里……矮胖老人一身本领通天彻地,纵然是被人所算,也绝不至于没了翻本的余地,想必当时他肯定是在诛仙剑上动了什么手脚!
  矮胖老人原是说过的:诛仙剑很有几分邪门,只是凶戾之气太盛,抹煞了灵性。大概就在那个当口,矮胖老人令诛仙剑有了灵性!
  --华文昌的推测和事实多少有些差距。
  当日矮胖老人被迫散功,那是打着宁肯功力全失也要保命的算盘,却没想着要在“临死之前”成全了华文昌。但诛仙剑无坚不摧,就是遇到了矮胖老人这样的绝世人物也能侵蚀他的本命灵光,如果是平日的矮胖老人,这自然奈何不了他,但正赶上矮胖老人散功,机缘巧合之下可就便宜了诛仙剑。
  经此一番风波,矮胖老人虽被鬼母救下,浑身功力却至少减了三成,这三成当中倒有一半被诛仙剑吸走,一去一来,诛仙剑上的戾气被矮胖老人的灵气压灭不少,天下第一凶剑变成了天下第一灵剑!
  矮胖老人是世间独一份儿的人物,如来与他相交,当然能认得出诛仙剑上有他的气息,这时追问之下听见华文昌口中迸出“生死不明”四个字,脸色登时变了。
  “他怎会生死不明?汝休要……”如来心下也知道华文昌并没说谎,话说一半,闷闷地住了口,脸上忧色更浓。
  “汝既找我要心魔泪,那是已有人练成了逆天邪功?”沉吟良久,如来又问。
  如来这一问其实大有文章。进出心魔界的法子除了如来之外,就只有矮胖老人一人知道,那眼前这个自称叫什么“华文昌”的定是矮胖老人拼死送进了心魔界,虽然他看似为人狂悖,却应该正合矮胖老人的胃口--这要真是矮胖老人在生死之际托付给自己的事情,如来倒也不敢怠慢。
  可华文昌的答复却让如来大吃一惊。
  “逆天邪功何等博大精深?还没人能练成了它。”华文昌白眼一翻,冷冷地说。
  “可要不是有人练成了逆天邪功,天下有谁能奈何得了我那老友?”如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摇,惊问,“难道……是他?”
  “敢问佛祖,‘他’到底是谁?”华文昌紧跟着反问了回去。
  “他是……”如来迟疑了一下。
  “他是浑沌。是浑沌创下了逆天邪功。”不等如来再说,姜冉接口。
  “浑沌?”华文昌糊涂了,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浑沌--居然还是在姜冉的口中。
  “怎么?我还以为你早就都知道了?”姜冉显然是有点儿讶异,“怪不得哑谜打起来没完……”
  “你……姜冉……你都知道什么?”华文昌瞪大了眼睛,一头全是糊涂。
  “怎么说的来着?哦,鸿蒙之初,盘古开天地,之后……”
  在如来和华文昌语焉不详,两人各自揣摩思索的时候,姜冉已把该想通的都想通了,心中也做了决定,这时泪水一收,语气轻松起来,把上古儵忽二帝和浑沌争斗,浑沌留下逆天邪功的“故”事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华文昌听得瞠目结舌。
  逆天邪功与华文昌一生命运相关,他重返五百年前,原本几次有机会知道其中的因缘,连李亚峰都曾要把自己所知对华文昌和盘托出,但都被华文昌婉言推辞了。这一方面的确是为了华文昌有心自己查证,最后再来个多方对照;而这却未必不是华文昌本心有些犹豫--华文昌深知:若是多了解一分,自己身上的担子就加重一分,而且,那个隐在暗处的逆天邪功创始之人怕也会出手对付自己了。
  及至在无定乡中计划受挫,和矮胖老人同受暗算,又到了心魔界,华文昌也有了要把呼之欲出的隐秘先行探明的意思--可华文昌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竟是从姜冉的口中知道了一切!
  一方面震撼于逆天邪功的来头之大--这倒是多少有些心理准备的;另一方面,却是被姜冉给惊得呆了。
  所以华文昌没能注意到,姜冉的眼神多少有些凄凉,而她的如释重负的微笑里,也隐含着过于沉重的无奈。
  “果然是浑沌重现人间……”姜冉说完,山谷中的几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沉默不语,最先打破沉默的倒是如来。
  如来并不知道姜冉是谁,但要是连法力如此低微的都能把隐世的密辛说破,那所谓的密辛也早就和那个“密”字没了干系。
  “佛祖。”华文昌整整思绪,冲如来一礼,接过话头,“无论创下逆天邪功的究是何人,他与华某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华某既然已经知道仇人是谁,那还要佛祖成全。”
  话说到底,华文昌还是要如来把心魔泪交给自己。
  姜冉对“浑沌”没什么概念,可华文昌依着对逆天邪功的了解却知道他绝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对付得了的,除非自己的本领能脱胎换骨似地突飞猛进--心魔泪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了。
  “成全?不该是汝,汝与我佛门无缘。”如来直接把门堵死了。
  “佛祖,华某别无选择。”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复,华文昌的反应更为干脆,他斜眼看着如来,又用食指弹起诛仙剑来了。
  如来却只是悠悠叹了口气,跌坐的姿势不变,在胸前竖起左掌。
  旁边的姜冉不再插话,而小女孩从刚才一直歪着头思索,大概是完全没有听懂姜冉刚才说的事情,这时看到华文昌和如来要起冲突,她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嘴,睁大了眼睛,很是兴奋地望着二人,要坐收渔人之利的姿态活灵活现。
  山谷正中,半截歪歪斜斜的菩提树下,华文昌和如来剑拔弩张,恶战一触即发!
  “看剑!”
  面对着如来佛祖,华文昌说不怕也是假的,手中的招数自然慎之又慎,低喝声中,诛仙剑一颤,挽起半天剑花,看似凶狠,寒光下的剑势却全是虚着。
  如来不动如山,任凭诛仙剑的剑光在身周呼啸而过,连眼皮也不曾抬起半分;可只要华文昌的剑招化虚为实,朝自己身上招呼了,便会打出手印,用佛法牵引开诛仙剑的剑势。
  华文昌与如来翻转相斗,渐渐打发了性,身法施展开来,剑招也越来越是凶狠,围着如来竟像是起了一座剑山!
  但如来的佛法也非等闲。
  如来右手一直指天不动,以大法力控住佛光护定,不让空中的“盒子”压下,竖在胸前的左手变幻手印,迅捷无伦,不管华文昌的剑招再快,总是不等及身就被手印配合的力量牵引开来,伤不了如来的半根毫毛。
  华文昌自从出道以来,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打法。
  华文昌自小习武,但入主无定乡之前与人过招的经验却很少;后来,凝翠崖被毁,和天庭撷颃的五百年中,他与天兵天将的大战虽然也有过几场,战场上也是杀人无算了,只是那时他已有了诛仙剑,又倚仗着逆天邪功的锋芒,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将,与人在招数变化上的争斗就更不用说了--本来不管是与神仙还是妖精就都是“斗法”,沾了一个“法”字就是道术之争,比的是道行高低,跟招式的好坏完全无关。
  可现在如来就是坐在那里,双目低垂,除去左手打出手印,一动不动,说白了就是一个练招用的活靶子,却偏偏无论什么招数都不能奏效,华文昌不由得急躁起来。
  这一急,让华文昌把数百年间练就的剑招都用上了。
  华文昌围着如来游走起来,不到一刻,身形已快得模糊不可辨认,一身黑色长衫带起狂风,先还是猎猎作响,到后来竟成了尖啸,无数精妙无比的招式在尖啸声中递了出去。
  五百年,纵然不专心一处,也足以成就一个剑术大家了。
  姜冉在一边看着,一开始还能看清华文昌倏进倏退的身影,越到后来就越是眼花缭乱,也是她心情有了变化,胸中满是对华文昌的赞叹,但正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小女孩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这个坏人好傻……”
  “啊?”
  姜冉没明白小女孩的意思,华文昌却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糊涂!”华文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昏头了,怎么能这么个打法?
  如来既然能够用佛法牵引自己的剑势,那不管用什么招数都是一样的!自己这是在过什么瘾?
  可华文昌转念一想,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如来为什么至今还没有还击?按理说自己这一轮急攻从根儿上就不能奏效的话,早留出了数不清的破绽,如来要是趁势反击出来,可就轮不到自己在这里犯傻了啊?
  突然,华文昌把剑势一敛,跳出圈外。
  “是了!那创下逆天邪功之人……浑沌他既有无上神通,在心魔界中也应布下了机关!”华文昌一下想通了,失声叫道,“如来,你必定是被他所算,早已油尽灯枯,只是在苟延残喘!”
  “怪不得……”华文昌恍然大悟,“前次华某被困心魔界,你暗中以佛门心法相传,原是想让华某承你衣钵!”
  “我看错了汝,汝既染心魔,便与我佛门无缘。”华文昌不再进击,如来也住了手,话中却没否认华文昌的推测。
  “老和尚,反正你也要涅槃的了,快点儿好不好?”小女孩看华文昌和如来不打了,怯生生地插话。
  “浑沌留下逆天邪功,实是在天地间留下了一个最大的祸根……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言诚不我欺!”
  事到如今,如来已瞒不下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是看轻了他……”
  要不是华文昌前次在心魔界中不听如来劝阻,结果受心魔所欺,恐怕如来真的会把心魔泪再加上佛门权柄都一股脑儿地给了华文昌。
  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事实上,在四千七百年前,如来为寻心魔泪踏入心魔界时就已经后悔不迭了。
  华文昌料想的不错,如来正是在心魔界中遇到了浑沌!
  当初,浑沌与儵忽二帝一战之后,为图东山再起,也到了心魔界中。只是浑沌虽然逃开了儵忽二帝的合力封印,但受创之重无以复加,尽管岁月荏苒,复原却几乎无望,只能把希望寄于留在凡间的逆天邪功。
  浑沌和如来的狭路相逢是他们二人谁也没想到的。
  但既然相遇,便不可避免地有了一战--虽然这一战二人都很不情愿。
  如来自有无边佛法,但于浑沌却只能算是小儿科;浑沌不把如来放在眼里,可他当时的状况只怕还不如一个小儿。
  结果又是一次两败俱伤。
  浑沌被如来打出心魔界,不仅伤上加伤,连千辛万苦觅得的心魔泪也被如来夺走;而如来更惨--肉身、元神,俱都毁于一旦,化为寸寸劫灰。
  换句话说,如来早在四千七百年前和浑沌相遇之时,就已经涅槃了。
  他只是凭着心魔泪的功用,保住了一个还未曾消散的躯壳!
  数千年来,如来虽然以心魔泪和佛法镇住了无数魔头,但他本身却不能行动,连从当日的战场挪开一步也做不到,更不要说什么离开心魔界了。
  如来只是盼着能在心魔界中等到一个可以让他托付衣钵的传人--这希望太过渺茫:当初如来之所以把心魔界的出入之法教给了矮胖老人,这不仅是因为矮胖老人的本领通天彻地可以信赖,更是为了矮胖老人限于本身体质,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进到心魔界中;纵然是自己得到了心魔泪,矮胖老人见猎心喜了,也不会到心魔界中动手强夺。
  按照如来最初的盘算,等自己将心魔泪收了,就在心魔界中修到功德圆满,到时就毫无顾忌了。
  如来万万没有想到,心魔泪虽然到手,但自己却已无法修习,就连从心魔界中脱身也不可得。
  所以,在华文昌初次来到心魔界的时候,如来大喜,只以为等到了希望,于是在暗中点拨,想让华文昌继承佛门。
  可华文昌太不争气,到头来还是被心魔迷乱神智,嚷嚷什么“遇佛杀佛,遇祖灭祖”,竟入了魔道。
  别说如来一个人就把“佛”“祖”两个字都占全了,就单为了自己是佛门领袖,也不能收华文昌作传人。
  更不用说如来也看得出来,华文昌身负逆天邪功,更已修到深处,假以时日,华文昌自己没准儿就成了第二个浑沌,只凭佛门的渡化是绝难让他回头了。
  而且,华文昌二次出现在心魔界中,把如来的另一个希望也差不多抹煞了。
  如来的这一声叹息里,恐怕是包含了太多的无奈……
  佛祖的叹息打动不了心坚如铁的华文昌。
  “佛祖,”华文昌又瞥了一眼要如来“快点儿涅槃”的小女孩,转回头来,尽力把语气放得恭敬,“佛祖心怀天下,华某感佩万分!但华某有血海深仇在身,非得以心魔泪不能建功,佛祖如肯成全,华某感激!”
  说着,华文昌的语调一变,“若是佛祖不肯成全,华某一剑在手,便敢杀佛!”
  从如来称自己已被心魔沾染,华文昌就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这么说话,也只是把自己的心意再行强调罢了。
  可以保证,华文昌不会再犯刚才的那样的错误,只要他再次出手,必是雷霆万钧!
  之于如来,这又将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若是如来输了,心魔泪为华文昌所夺,如来就没了护身的基本,早已成了劫灰的躯壳便将随风而逝……
  看似万万输不起,但如来本心并不怎么反对这样的结果--如果华文昌没有入魔,如来本就会把衣钵传他,除了心魔泪外,甚至还有别的大礼相送。
  怎奈偏偏华文昌不但入魔已深,居然还是逆天邪功的传人?
  “缘法不到,我怎能把心魔泪交予你手?”如来的声音不大,听在耳中却极清晰。
  华文昌一声长啸,震得半空中的那个“盒子”也微微晃动起来。
  如来丝毫不为华文昌的长啸所动,只望定了一旁的小女孩,心中颇为后悔--早知如此,就该把后事早早托付给她了……
  在华文昌二入心魔界之前,如来是打算将衣钵传给小女孩的。
  话说从头,心魔界中岁月无定,华文昌被矮胖老人困在心魔界的第三年头上,与自己的心魔幻化成的姜冉生下一个女儿,但华文昌过早地仗剑闯出了心魔界,本身并不知情,反倒是如来看着华文昌之女在心魔界中独个儿长大。
  这个小女孩的身世可说是是天下间一件离奇怪事。按理小女孩算是秉承心魔一脉,应该同样也是魔头之属,可她却似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莲,周身竟毫无一丝魔气!
  更怪的是小女孩的本领,诸多道法她都无师自通,倒像是与生俱来就有的本能;这还不算,或许是因为出身心魔界的缘故,小女孩不但能运使魔火,被如来勉力镇住的心魔界中的魔头也一个个地强行冒出头来,都听小女孩的号令!
  要不是小女孩心地单纯天真,便俨然是一副“心魔界女主”的模样!
  所以如来一直有些犹豫,一方面观察着小女孩的动向,一方面又等了下去,等想明白了自己别无他法,刚对小女孩说了要她等自己涅磐后就能“变得聪明”,心魔界中却又闯入了华文昌、姜冉等不速之客。
  有一个身怀逆天邪功的华文昌在心魔界中窥测,如来也只好先求自保了。
  但眼下这“自保”眼看也要成了泥菩萨过江。
  如来深知,自己肉身、元神俱废,全凭着心魔泪和要留下佛门火种的一念才苟延残喘了数千载,原来无边的佛法差不多已丢了一个干净,与身负逆天邪功、手里拿着诛仙剑的华文昌相斗,怕是非输不可。
  虽然听姜冉讲述了上古的往事,华文昌也在话里话外说出了些外界的消息,如来对心魔界外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还不怎么了解--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浑沌怕是已经重现人间了!而心魔泪大约会成为与浑沌之战的最后一个筹码。既然如此,与其等到一番恶斗之后被华文昌抢走,倒不如让谁也拿不走它!
  如来终于横下了一条心。
  如来的思绪虽然繁杂,却只是在电光火石的一瞬,就在华文昌的长啸还未曾收敛之前,如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下事,无非缘法……”
  这是如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刚落,轰然巨响中,上空被如来用佛光顶住的“盒子”突然掉了下来!
  “不好!”华文昌的全部心力都用在了和如来对峙上,根本没料到如来竟然用出了这样“阴损”的招数,不由得脱口惊呼。
  悬在半空的“盒子”从乾稷山飞来,正是开口冲下,这时突然下落,恰好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扣在其中,“盒子”早被验证了刀斧、法术都不能伤损,如果真的被扣住了,恐怕绝难逃出生天!
  “王琦声!”伴着一声大喝,华文昌的身形快如闪电,一步迈出,急急扑住了不远处的姜冉,紧紧贴着地面向外疾飞!
  这一瞬间,什么心魔泪、恨情崖、浑沌……全都让华文昌抛到了九霄云外--天大地大,他要保护的,本来就只有姜冉一个人。
  “啊……”姜冉的惊呼只叫出了半声,就被华文昌紧紧抱住了,这样的情形与在秦王地宫中初见华文昌的场面如出一辙,但姜冉的心情却已大不一样……
  “是他!真的是他!在他的心里真的把我……”
  情急下的这一抱,让姜冉几乎祈望刹那成为永恒。
  “扑通!”
  华文昌抱紧姜冉贴地低飞,因为事急,根本来不及辨认路线,只揣摩着大约已出了“盒子”扣下的范围,这才低头向怀里望去,却正好与姜冉的目光相交。
  华文昌的身子一颤,摔倒在地。
  “华文昌……你……为什么?”姜冉的目光中似乎在问。
  “因为是你。”华文昌的目光清澈得几乎透明。
  ……
  “华先生……”
  不远处王琦声的声音大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这倒不能怪王琦声。
  王琦声是心甘情愿地奉华文昌为主,并以华文昌的“军师”自居,多少也知道华文昌和姜冉之间的纠葛,这会儿自己的“主君”和心上人抱在一块儿,按理那是最该优先的事项,自己只要把交代下来的事情办好就是了,绝不该、也不能打扰。
  但是,如果再不打扰一声,王琦声怕自己这条老命就先要葬送了--这才刚过了多长时间?这就要完!
  如来的佛光收敛,半空中“盒子”下压,华文昌拉上姜冉躲了开去,却叫一直隐身在侧的王琦声出来顶缸;王琦声知道事关重大,也顾不得自己曾经受过如来恩惠,挺身而出,双手撑起了往下落的“盒子”。
  王琦声撑是撑起来了,可是还有点儿“撑不住”。
  “华先生……这个……这个‘恨情匣’很有点儿古怪……”
  王琦声满头大汗地哀叫华文昌,顺口还给“盒子”起了个外号,不过也对,“装恨情崖的盒子”叫成“恨情匣”,恐怕没人能挑出毛病。
  王琦声的声音传入耳中,华文昌先是一惊,接着脸上不由得泛红,很是狼狈地从地上起来,也拉起了姜冉,这才转头向王琦声望去。
  华文昌差点儿没笑了出来。
  王琦声半跪在地上,两臂下垂,并在一起,紧紧地挨着小腹,手上抓着“恨情匣”的边缘,或许是因为使不上力,脸颊已涨得通红,浑身汗如雨下,却还努力地把小腹往前挺着……
  堂堂的“贤王”王琦声,平日里的仪表一丝不乱,说不上倜傥风流,却也潇洒,纵然是在向华文昌惶恐地表示忠心的时候也没怎么坠了风度,他居然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这恐怕比杀了他还让他难过吧?
  好在华文昌还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毫无办法,王琦声也不会让自己出丑--“贤王莫急,华某这就来了。”华文昌三步并作两步,朝王琦声的身边赶去。
  说到底,王琦声的这副样子要比他宣誓效忠什么的更让华文昌感动。
  但华文昌还没走出三步,忽然停住了,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如来!
  刚才被王琦声的身子挡住,华文昌没能看到,现在却看了个清楚:在王琦声硬撑着顶起的恨情匣的中心,收起佛光的如来的身形竟变得透明了!
  如来盘膝打坐,双目低垂,两手也收起作莲花状,竟似封闭六识,对外物不闻不问!
  “难道……这个如来居然只是一个幻像?不……不会,如来这是自知有伤不敌,要借恨情匣把自己封在其中?”华文昌心头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顺着这个念头想开去,华文昌突然发现,关于王琦声勉力撑着的这个“恨情匣”,自己知道得还是太少,而如来在心魔界中有数千年的光景,恐怕早已知道了它的来历。
  仿佛是在给华文昌的想法作注脚,地面蓦地震动起来!
  “华先生……”王琦声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哭腔。
  饶是王琦声大风大浪都经得多了,这会儿腿肚子也不由得有点儿转筋,华文昌等人离得稍远些,还不觉得什么,王琦声被恨情匣死死压住,正是首当其冲,他心里明白得很:那地面的震动是以如来所在的地方--换句话说,是以自己所在之地--为中心向四面扩展的……
  地底下是有什么东西要拱上来了!
  “果然!果然!”问石子的元神忽然从王琦声的袖管中露出了头,围着王琦声上下翻飞,像是完全明白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语气中满是惊喜。
  “老财迷……你‘果然’……什么?”王琦声动不了,只把眼睛瞪得溜圆,心里早不知把幸灾乐祸的问石子给挫骨扬灰了多少次了。
  “我猜的果然不错!贤王,你我今日可算开了眼了!”爱宝如命的问石子过于惊喜,完全没听出王琦声语气中的冰茬,连声叫道,“我早就想,这个‘盒子’、这个恨情匣不该是这个样子!凡天下至宝,必定大小遂心方能称‘如意’二字,但恨情匣怎会高有千丈?纵然是为了装下无定乡中的恨情崖,所谓‘纳须弥入芥子’才为正道!”
  “老财迷……你是说……”王琦声猛地想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可能性。
  “不错!定然不错!”问石子连连点头,一脸的严肃,“贤王,要说这恨情匣是个盒子,那……地底下的,必定就是盒盖!”
  “啥?”
  “盒盖儿?”
  华文昌正为地震的异像惊异不已,可听了问石子这句话,一肚子的惊讶一下子都变了无名歪火,王琦声更是眼前发黑,这就想扑倒在地,大哭一场。
  如来端坐,面露微笑,宝相庄严。
  

第一百五十章 涅磐
更新时间2005-1-25 17:19:00 字数:10627

 
  恨情匣也好,盒子也好,甚至盒盖儿也好,在华文昌的心里,总算是把线头又串起来了一根:
  如来在心魔界中呆了这么久,为的果然不止是心魔泪……
  或者说,如来在这里弄到手的宝贝绝不止心魔泪这一件。
  显而易见,如来的确是因为和浑沌的冲突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他竟然连和自己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这不得不让华文昌深思起来。
  恨情匣--更大的可能是无定乡的恨情崖--和如来之间恐怕是有脱不开的重大干系!
  原先华文昌的设想和问石子有些相通之处:有了恨情匣就可以到无定乡收取藏在恨情崖中的宝物!不过……现在华文昌变了想法。
  华文昌毫不怀疑,无定乡的恨情崖和神农谷的凝翠崖应该都出自浑沌之手,而如来隐身心魔界不出,怕有相当的理由是为了守住与恨情崖息息相关的这个“盒子”!
  所以,如来才会在必败无疑的情况下放弃和自己一战,反倒在恨情匣上下了功夫--要是恨情匣中封住了如来,天知道还能不能用在无定乡的恨情崖上?
  绝不能让如来称心!
  “喝!”
  华文昌脑中诸般念头一闪而过,脚下却不肯稍有停留,转眼就到了当空下压的恨情匣的另一侧,单手攀住恨情匣的下缘,闷声作喝,与王琦声合力把恨情匣向上抬了起来。
  早有王琦声的教训在前,旁边又有姜冉,华文昌自然选了个不让自己出丑、或者说,尽量玉树临风的姿势--他单手背在身后,身板儿挺得笔直……
  结果,华文昌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一上手,华文昌才知道王琦声刚才真的不是故意做作,这个恨情匣,的确难缠!
  脚下传来的震动越来越猛,手上下压的力道更是大的异乎寻常!刚搭上一个边儿,华文昌的半边身子就有点儿不听使唤了。
  “好你个王琦声!”华文昌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你藏拙也藏得够了!”
  华文昌自知,以现下从恨情匣凌空压下的力道而论,要让自己像王琦声刚才那样只搭住一边就平衡整个恨情匣,恐怕是力不从心……
  “这个见鬼的恨情匣究竟是什么来路?”华文昌又在心里打起了鼓。他得天独厚,道行渊深,按说排山倒海也算轻松,这会儿竟让一个空心的大号盒子给压住了!
  华文昌朝对面望了一眼,恨情匣晶莹透明,正好望见王琦声。得到华文昌的助力,王琦声显然轻松不少,脸上的潮红正迅速地褪下,姿势虽然还不怎么雅观,但胸口起伏有度,似乎是正在调息。
  “接下来该怎么办?”华文昌心中苦笑着:可不能忘了,在恨情匣的中间还有一个如来呢!
  现在自己和王琦声两个人等于是让恨情匣给困住了,就算如来佛祖他老人家大发慈悲,光在里面打坐,不会趁机出手,这样下去也撑不了太长时间的……
  尤其是,脚下的震动已经变了规律,那个同样见鬼的“盒盖儿”就要破土而出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华文昌彻底傻了眼。
  猛然间,华文昌手上一沉,再也没法维持站着的姿势,“扑通”一声,跪下了。
  恨情匣的“盒盖儿”带着华文昌和王琦声,冲天而起!
  自从华文昌学会了御风术以来,还没想到过会有一天“飞”起来也能让人如此痛苦。
  恨情匣下压的力道一瞬间比先前大了至少一倍有余,脚下同时传来更大的力道,上下同时受力,华文昌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挤扁了!
  另一侧,王琦声的脸庞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半张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这不成!”在自己被挤扁,或者是被撕下一条胳膊之前,华文昌下了决心。
  心念动处,诛仙剑出鞘。
  “顶上!”手上、肩膀上、甚至全身传来的被撕裂的痛苦让华文昌的脑袋里轰轰乱响,就只剩了这一个念头。
  诛仙剑是华文昌从不离身的最后法宝,要说真的,华文昌宁肯用出逆天邪功,也不愿让诛仙剑有所损伤,但现在身在心魔界中,又有种种迹象说明创下逆天邪功的浑沌和心魔界有极深的渊源,非到万不得已,华文昌不敢冒险。
  不过,诛仙剑果然没让华文昌失望。
  诛仙剑离鞘之后,似乎也知道事情紧急,在空中连个圈子也没兜,直接没入地下--那个“盒盖儿”显然是深埋地底,冲天飞起的时候还带起了数十丈深的土地--等诛仙剑再从地下冒出头来,寒光闪闪的剑身居然变成了一根顶上带着双叉的棍子!
  “叮!”诛仙剑--现在没准儿该叫“诛仙棍”或者“诛仙叉”之类的名字了--正卡在了恨情匣的边缘!
  华文昌只觉得手上一轻,当即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诛仙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功能了?”来不及调匀乱作一团的真气,华文昌的眉头皱了起来。
  “难道……就是为了那一剑?”回想起自从在南海上空刺了矮胖老人一下之后,诛仙剑上就开始出现种种异像,刚刚得脱的华文昌打算认真检讨一下将来怎么才能劝得矮胖老人同意,让自己没事儿的时候多刺他几下的可能性了。
  有诛仙剑帮忙,华文昌可以胡思乱想松口气,但王琦声就倒霉到家了。
  华文昌心里曾以为王琦声藏拙,倒真是冤枉了他。
  王琦声的道行的确不低,但要说和海山八义中的猪三、刀四,乃至大力王相比,却也未必能高出一筹,更不用说王琦声擅长的多是潜踪隐形的道术,深含不露的心机,现在这种力气活儿,可真有点儿难为了他。
  脚下要做法把地面弄得比坚刚还硬--否则恨情匣下压的力道足以让人陷到地底,手上还要运足真气与恨情匣抗衡,人卡在中间,一点儿巧也没法取;从一开始,王琦声就是靠着自己深厚的修为在硬撑……说白了,连“打肿脸充胖子”的可能也没有,否则王琦声也不至于摆出那副可笑的样子来。
  但这还不算完……
  “佛祖!”
  另一侧有诛仙剑变化的棍子帮忙,王琦声手上的压力刚减轻了几分,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心胆俱裂!
  早先如来盘膝打坐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王琦声的想法与华文昌一样,先是以为那是如来设下的幻像,又觉得可能是如来催动恨情匣的佛法,可谁也没能想到,如来竟在微风中化作了飞灰!
  “佛祖!”王琦声又嘶声叫了出来,一口鲜血吐在了身前的恨情匣上。
  前一刻如来还在恨情匣下压覆盖的地面中间打坐,后一刻却踪迹不见!只有微微凉风吹拂,带起一阵轻灰。
  凡间死个将星还要大雨倾盆下上三日,可现在,毫无预兆,毫无声息,领袖西方佛土三千诸佛的如来佛祖竟就这么没了!
  竟然就这么尘归了尘,土归了土……
  王琦声早年曾受过如来的恩惠,更知道如来的佛法无边,心中死活不敢接受这个现实,整个人都呆住了。
  “扑”的一声响,失神的王琦声被恨情匣硬生生砸进了土中。
  紧接着又是一声轰然巨响,在被王琦声撑起的一面,恨情匣破开已腾在半空的地面,与“盒盖”扣到了一起,紧紧相连。
  亏了还有诛仙剑在另一侧撑住张开半边,否则,王琦声怕要被恨情匣给封死了!
  “我说过……这回玩笑开大了……可……可也不能……到底是什么宝贝……竟然一出世就让佛祖涅磐?”问石子的元神也傻了,眼睁睁看着王琦声失手却浑不知事,只知道呆呆地嘟囔,头一回发觉识遍天下奇珍异宝的自己原来只是个井底之蛙。
  “啊!”华文昌的惊呼声最晚--他刚和如来交过手,心里对如来的油尽灯枯最是有数,所以如来身化飞灰只是让他吃了一惊,倒还不至于不信,他的惊呼是因为如来涅磐后留下的东西。
  王琦声和问石子都没心观察,就在如来原本打坐的地方,悬空三尺,有两粒拇指盖大小的珠子在滴溜溜转个不停。
  一粒呈七彩,另一粒却是赤红色。两粒珠子都玲珑剔透,虽然不见刺目的光华,但各有一圈柔和的光晕,也不知怎么,光晕居然给人一种深邃如海的感觉,明明看得清楚,却又不可捉摸。
  华文昌只看了这两粒珠子一眼,就飞身扑进了让诛仙剑撑住半边的恨情匣中,伸手就夺!
  一弹指为二十瞬,一瞬为二十念,一念为九十刹那。
  华文昌这一扑竟是下意识的,身法快到了极限,十余丈的远近,怕是连一个刹那都没有用足!
  眼看华文昌的手指距两粒珠子只有不到三寸,蓦地,一团黑色火焰平空冒了出来,直奔华文昌的面门!
  “咦?”
  华文昌轻声叫了一声,一点儿也没犹豫,前扑的势头不变,对黑色火焰更不闪不避,拼着被烧上一下,也要把这两粒珠子抢在手里!
  华文昌的面颊接触到黑色火焰的同时,指尖碰上了一只小小的拳头。
  “啪!”交手的双方都被震退了三步。
  “那是老和尚留给我的!坏人!你不要抢!”小女孩的声音稚气很浓,但听在华文昌耳中,这浓浓的稚气里倒透着无限的诡异。
  这个小女孩是什么人?
  华文昌吃了暗亏。呃……或许不能算是“暗”亏,华文昌的两条白眉被小女孩施放的黑色火焰烧了一个干净。
  自华文昌入华佗门以来,早已水火不侵,后修习逆天邪功有成,就是神仙的三昧真火也奈何不得,自然敢于托大,可华文昌不知道,小女孩的黑色火焰却是魔火!凭道法是灭不了的。
  好在华文昌还曾从如来那里学过半截佛门六字真言,刚一察觉不对就在心中默念了一个“唵”字,扑灭魔火,阻止了魔火直侵入脑,但两条眉毛却没能保住。
  这一分心,原本道行胜出小女孩多多的华文昌也就和小女孩的一拳打成了平手。
  “坏人!大坏人!这是老和尚留给我的,我要用它变聪明!不许你抢!”小女孩气鼓鼓地指着华文昌的鼻子,大声说。
  华文昌并不答话,沉着脸,一拳捣向小女孩的面门。
  “大坏人!”小女孩退后两步,架开华文昌的拳头,反手冲华文昌的小腹招呼,有模有样地拉开架势,两人打在一处。
  姜冉在一旁看得呆了。
  姜冉早知道小女孩对自己颇为依恋,刚才华文昌飞身扑出,将自己带出这个什么“恨情匣”的时候小女孩也跟着跑了出来,但姜冉的心思多用在了华文昌的身上,竟没察觉小女孩是什么时候离开了自己的身边,还和华文昌打了起来。
  他们要抢的是什么东西?
  且不管小女孩声称那是“能让她变聪明”的物件,这两粒珠子,大概一粒是刚才华文昌挂在口头的“心魔泪”,另一粒……姜冉的脑筋再不灵光也能想得出:如来佛祖涅磐,定然是要留下舍利子的!
  这也就怪不得华文昌红了眼、拼了命、势若疯虎、不顾身份地和一个小女孩大打出手了。
  “住手!你们两个别打了!”姜冉一想明白,立刻叫了起来,并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朝恨情匣中走去--姜冉倒不是对这两粒珠子起了贪心,她想先把华文昌和小女孩分开。
  好歹华文昌和小女孩是“父女”,这场架根本就不该打的!
  从姜冉想通了小女孩的身世,又当面见到了华文昌,她的心意已有了巨变,可这会儿她倒忘了,向小女孩灌输了“华文昌是坏人”的概念的恰恰正是她自己,而小女孩因为华文昌要强抢如来留下的舍利子和心魔泪,已经把“坏人”升级成了“大坏人”。
  姜冉这一声“住手”是没有用的……
  “姜冉!你别进来!”
  “姐姐!大坏人好厉害,你别过来!”
  华文昌和小女孩同声大喊,然后同时一愣。
  这该怎么算?
  事实上,如果华文昌能更聪明一点儿--只需要聪明到能发现小女孩是他自己的女儿的地步就够了--他就可以静下心来并发现在他和小女孩之间并没有存在什么矛盾:华文昌想要的是心魔泪,而让小女孩“变聪明”的东西,应该只是如来涅磐后留下的舍利子。
  但尽管华文昌觉得小女孩的来历十分可疑,脑子里却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要华文昌以为小女孩是心魔界中的哪个大魔头幻化出来的还更加容易些。
  至于小女孩,她一开始就把姜冉的话当成了金科玉律--连姜冉要他们“住手”的喊声都联系到姜冉说过的“打不过坏人就要远远躲开坏人”上头去了。
  同时,小女孩不愿意放弃如来留下的东西。
  哪怕是暂时不听“姐姐”的话,也要让自己变得聪明!这样就可以为姐姐解决问题了!小女孩这样想。
  两个人各自误会着各自的误会。
  “嘿!走!”华文昌先一步回过神来,情知小女孩并不是自己的对手,可眼前的形式却容不得自己和小女孩慢慢动手了--诛仙剑与华文昌心意相通,华文昌发现,在恨情匣合上一边之后,下压的力道更大了几分,诛仙剑快要撑不住了!
  怕小女孩过来阻拦,再弄成缠斗的局面,华文昌闷哼一声,单脚一扫,竟把一直悬在空中的两粒珠子踢出了恨情匣!
  --华文昌想得明白:要打到外面去打,在恨情匣中有个万一,可就被困死了!
  只是小女孩也没闲着,趁着华文昌扫腿的空档,双手一分,一圈魔火已把华文昌围了个严实,本人却弃了华文昌,往恨情匣外疾飞,却是打算抢在华文昌前面先拿到那两粒珠子。
  “唵!”
  华文昌一声佛门狮子吼,不顾魔火,也向外急冲,他的道行原就高出小女孩不少,这时用出全力,速度比小女孩更快了三分!
  “大坏人!”
  在恨情匣的边上,华文昌和小女孩赶了一个头对脚,小女孩又破口骂了一句,身子突然一顿。
  “嗯?”华文昌刚一犹疑,忽觉一阵凉风从脚下传来,低头看去,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小女孩足尖带着黑色魔火,在空中横着身子朝华文昌的下身踢来!
  撩阴腿!
  “我……靠!”华文昌没能忍住,气急败坏地骂了出来。
  姜冉也看见了,哀哀叹了口气,立刻打消了把事实说破的念头。
  “那个冲你用撩阴腿的其实就是你女儿。”--天下怕是没有哪个父亲会乐意听到这样的消息。
  骂归骂,华文昌可不想真捱上这么一下,虽说小女孩人小腿短,但她足尖上含而未发的魔火却没有距离这么一说,华文昌身子在空中一滚,飞出了恨情匣,也避过了小女孩的撩阴腿,可眼神只看准了已掉出恨情匣外的两粒珠子。
  小女孩这么做无非是想逼开自己,自己只要确保能在小女孩拿到那两粒珠子之前赶过去就是了。华文昌暗中盘算。
  小女孩又让华文昌吃了一惊。
  她居然没急着去拿那两粒珠子!
  小女孩逼开了华文昌,本身也到了恨情匣的边上,但她却把手搭在了诛仙剑变化的棍子上,狠狠向外一拉!
  “吱呀……轰!”
  “恨情匣”合上了!
  这一声巨响仿佛震得整个心魔界都晃了三晃,尘土飞扬。
  “大坏人!你的宝剑归我了!”尘雾中响起了小女孩得意的笑声。
  “只怕不见得!”华文昌沉声喝道。
  “怎么不见得了?就是归我了嘛!”小女孩还在笑着。
  “嗯?”华文昌大惊。
  尘雾遮蔽了视线,但那两粒珠子--心魔泪和如来的舍利子--都有光晕围绕,大家都看得清楚,华文昌也知道小女孩没有趁机进逼去拿--要是小女孩敢去拿,华文昌也有把握拦在前面。
  可另一方面,华文昌竟然不能让诛仙剑飞回自己的手中了!
  诛仙剑丟了!怎么可能!
  华文昌的脑袋立刻就大了三圈。
  诛仙剑是自己精心铸造,如今又深有灵性,几乎与自己算是一体,怎么可能不听自己的使唤?
  绝不可能!
  这份儿震惊让华文昌差点儿忘了去抢那两粒珠子。
  紧接着,突然光华大作!
  恨情匣闭合之前是正好能装下无定乡中恨情崖的尺寸,高有千丈,方圆也有数十丈,但闭合之后竟伴着七彩的光华蓦地缩小了!
  原本恨情匣中还有数丈深的土地,被如来背靠着打坐的那半截菩提树也在其中,可现在却随着恨情匣的缩小一起变小,说是“恨情匣”,与华文昌身上的“乾坤袋”倒有了异曲同工的妙处。
  “王琦声!”华文昌脱口叫了出来。
  先不管诛仙剑,还有堂堂一个“贤王”在恨情匣里呢!
  没有人回答。
  “他……竟然被恨情匣封在里面了?”华文昌心底暗自琢磨着,把目光投向恨情匣,这会儿,恨情匣已缩得极小,变成了能够托在手上的一根“牙签”,也在空中悬停不动,和不远处的那两粒珠子一样。
  “这可不成啊……”华文昌的心猛往下沉:自己还指望要用恨情匣取出藏在无定乡恨情崖中的秘宝,要是恨情匣中封死了一个妖精,鬼知道还能不能用?再者,王琦声身份虽然神秘暧昧,却是自己现在能调动的不多的人手当中最好用的一个,如果他被封死,那自己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就是在入心魔界之前暂定下的去什么“大夏山”,那也非得有王琦声随行不可,且不说自己压根儿就不知道大夏山的所在,即便是摸上门去,也不好冲着人家的儿子和手下说他们的父亲、老大在一根牙签里安家了啊……
  不过,对于王琦声的生死华文昌倒没怎么担心,王琦声精擅潜踪隐形的术法,变化的本领也自了得,只要恨情匣--要不然就叫“恨情牙签”?华文昌有点儿头晕--不是实心的,王琦声应该就没什么大碍。
  华文昌光顾了思量,却没能注意到,就在他喊出“王琦声”的名字后不过一瞬,一股凉风从弥天的尘雾中悄悄向那两粒珠子卷了过去……
  “大坏人的跟班儿也是坏人!不要跟我抢!”
  小女孩倒早发觉了不对,诛仙剑在手中一摆,寒光去处,先一步拦在了凉风的前头--不知什么时候,诛仙剑又变回了宝剑的模样。
  “噗!”尘雾里腾起一团白烟,“贤王”王琦声有点儿狼狈地现身了,目中尽是不信之色。
  王琦声仗着《化经》上的本领潜行天下,无处不可去得,除了曾被如来的慧眼看穿过一次之外,这竟是他第一次失手!
  “贤王无恙,华某也放心了……”华文昌的眼中瞬间射出一道寒光,随即收敛,语气平淡。
  “华先生……”王琦声站在空中,苦笑起来,“老夫本想暗中把心魔泪和佛心舍利收了献给华先生,却没想到让这个……这个小家伙给看破了真身……老夫真是老了……”
  “贤王不必在意,区区一个小女孩,还难为不了华某,再有贤王相助,那就更不用说了。”华文昌心中有些拿不准了--王琦声真是这么打算的?他化身清风,如果真拿到了这两粒珠子,难道还会真的再交到自己手上?
  “在华先生面前,老夫可当不起‘贤王’二字。”王琦声听出了华文昌的弦外之音,刚辩解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像是苦瓜,涩声道,“华先生……老夫见佛祖涅磐,心中急躁,被恨情匣砸伤,虽然侥幸得脱,但……”
  “怎么?你受伤了?”华文昌不由得关切起来,毕竟,王琦声和自己算是一头的,而且,华文昌亲身体验过恨情匣的份量,就算王琦声捱得起,怕是也要受点儿内伤。
  “伤势倒是不碍的……”王琦声吞吞吐吐地说,“可老夫在恨情匣闭合之前……忘了把老财迷从里面也拉出来……”
  “什么!”华文昌脑子一晕,他早把问石子的元神给忘了……
  “算了,先把现在的事儿了了再说……”华文昌轻声说,一指旁边气鼓鼓地看着两人的小女孩,说,“她倒并非你我对手,但来历却古怪得很……诛仙剑与华某心灵相通,她倒能运使自如,还是小心为上。”
  小女孩把诛仙剑摆在手上,冷冷一笑--华文昌暗中几次令诛仙剑回头,却都没能奏效。
  姜冉在地上站着,凝望空中对峙的三人,听见华文昌对王琦声的解说,不禁苦笑,心说,诛仙剑和你心灵相通又怎么样?拿着它的是你自己的女儿,你还想指望它不认她?
  但事情的发展让姜冉无所适从,小女孩的来历更不能向华文昌交代,姜冉只好眼睁睁地干看着,完全插不上手。
  令姜冉最揪心的是:华文昌的眼神狠辣之极,如果小女孩和华文昌的冲突再激烈些,说不准华文昌会下杀手--姜冉暗中打算:真要到了那时,恐怕也就顾不得别的,只好把事实说破了。
  “老夫晓得了。”王琦声答应一声,已把双掌竖了起来。
  蓦地,悬在空中的两粒珠子自己动了!
  它们在空中划出两道明亮的轨迹,一下子到了恨情匣的旁边,围着恨情匣急速地转动起来,而恨情匣悬住了,一动不动。
  “华先生,怕是不能再拖了。”王琦声先是一惊,又忧心忡忡地望着这番异像,尘雾差不多已经散尽。
  “不错。”华文昌点点头,“世间最珍异的宝物就在眼前,可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回。”
  心魔泪,“佛心舍利”,恨情匣,天底下想要找到比这三样东西更了得的宝物恐怕是不可能了--更不用说这三物现下聚于一处,这应该也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
  “大坏人!还有大坏人的跟班儿!告诉你们,这是老和尚给我留下的,你们要抢,我绝不答应!”
  小女孩举着诛仙剑就往前冲,她身高才只有华文昌的一半,宝剑和身高的比例明显失调,看似有些可笑。
  华文昌却笑不出来--往日都是他拿着诛仙剑杀人,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拿着诛仙剑反过来对付自己。
  “你们几个小辈慢着!要抢东西?那得算上老夫一号!”正赶在华文昌心中对小女孩的忌惮愈发深沉起来的时候,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怪笑。
  “是你?”
  华文昌的脑袋立时从“大了三圈”变成了“大了三倍”。
  怪笑声中,天下令华文昌最为头疼的人物--矮胖老人竟从虚空中跳了出来!
  “哈哈!”矮胖老人旁若无人地大笑,“都说人不能闲,此言诚不我欺!看看,老夫这才闲了几天?怎么什么牛黄狗宝都出世了?”
  “原来前辈安然无恙,倒让华某白白伤心了几日。”情知矮胖老人是来搅局的,华文昌的语气怎么也恭敬不起来,只是看到矮胖老人没在之前的暗算中送了性命,华文昌的心中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老夫是死不得的,自然不会死!”矮胖老人话里有话,却也掩藏不住尴尬。
  但紧接着,矮胖老人就冲华文昌兴师问罪起来,“华文昌,老夫当初怎么对你说的?老夫送你进心魔界,那是要你把如来拉出来,好了结那番前尘旧事!你怎么反逼他涅磐了?老夫要你给个交代出来!”
  这几句话矮胖老人没放高声量,只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华文昌,目光中寒光闪动,威逼之意明显得很。
  “前辈何出此言?”华文昌诧异了,“华某何能?逼佛祖涅磐?前辈可把华某抬得太高了些。”
  “你……”矮胖老人将目光放到一旁围住恨情匣滴溜乱转的佛心舍利上,似乎语塞,半晌,长叹一声,“华文昌,老夫自然知道,若是如来不愿,天下自无人能强逼他涅磐,但如来在心魔界中数千载,一息不灭,却等到你来这才涅磐身死,要说和你没有半点儿干系,老夫不信。”
  “前辈的意思是……”华文昌的脑子忽然变得十分清醒,冷冷地反问矮胖老人,“前辈与如来有旧,所以要杀华某为如来报仇?”
  “华文昌,你真是做惯了小人了!”矮胖老人脸色一整,“你是以为现下天下三大异宝同现一处,老夫为了独占,就随便给你安上个罪名,杀人灭口?”
  “哦?”华文昌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不是?”
  “屁话!”矮胖老人嘿嘿冷笑,“华文昌,老夫要开杀戒还用得着找什么借口?”
  “那倒是华某错怪前辈了。”华文昌的眉头皱了起来,“可是前辈,华某倒是盼着前辈就用这个借口把华某杀了!”
  “华文昌,你别怪老夫。”矮胖老人语气严峻,“如来身为佛门领袖,却求仁而死,老夫非得成全了他的心愿不可。”
  “那华某恐怕得先留下前辈了。”华文昌叹了口气,苦笑道,“前辈,华某倒不是有心羞辱前辈,但前辈可真是古往今来第一根特大号的搅屎棍!”
  华文昌和矮胖老人都算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彼此不用多说,几句话便讲明了各自的立场,旁边的王琦声也自明白,可小女孩却怎么努力也搞不懂,看看场中众人神色古怪,一时又没有要动手的迹象,一转身,飞下地面,询问起一样神色古怪的姜冉来了。
  “姐姐,又来了一个好厉害的……”小女孩的声音怯怯的,“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是不是要帮着我打大坏人?”
  “这个……”姜冉把自己的立场放到了华文昌一边,对华文昌和矮胖老人话中的意思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心中只是惊惧和担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小女孩解释。
  “姐姐……都是妹妹不好……老和尚留给我的东西我还没抢过来……”小女孩看姜冉不答话,以为自己问错了,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啊,不是的!妹妹……姐姐是想告诉你……”
  姜冉也只剩下了苦笑--明了了华文昌的坚持,更兼想通了小女孩的身世,姜冉不得不决定让自己心灵的天平偏向了华文昌的一方,在南海时打定的主意已全然行不通了。这其中,除去了一分心痛、一分无奈之外,在这个“不得不”里,却也有一分对华文昌的怜惜。
  可姜冉实在没办法告诉小女孩她一直口口声声叫着的“大坏人”并不是什么坏人,而是天下最可怜的人,更是小女孩最应该亲近的父亲……
  “妹妹,你听姐姐跟你说……”姜冉为了避开这个话题,有些语无伦次地给小女孩解释起刚才华文昌和矮胖老人的对话来了。
  “那个涅磐的老和尚,啊,就是如来佛祖,他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领袖,所以,他不能白白地死了……矮胖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矮胖子要把如来的死讯告诉西方极乐世界的人,让他们找华文昌报仇!也就是说,如果华文昌不能把矮胖子杀了的话,那他将来就要倒大霉了……”
  “可是,如来他恐怕是早就该涅磐了,这和华文昌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来之所以要华文昌背这个黑锅,为的就是华文昌是逆天邪功的传人,想让西方极乐世界赶在浑沌出世和华文昌把逆天邪功练到顶峰之前,先把华文昌给杀了……矮胖子他倒不一定是这么想的,可是如来涅磐对外面肯定有什么影响,所以矮胖子才能及时赶过来,而且非得把这个假消息传到外面去不可……”
  “姐姐,你说的我听不懂……”小女孩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怎么也听不明白。
  其实姜冉倒是把情势解说清楚了,可这明显超过了小女孩的理解能力。
  “姐姐,你就告诉我这个矮胖子是好人还是坏人就好了,我……我一定把老和尚留给我的东西拿回来,那我就能听懂姐姐的话了!”小女孩睁圆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可是……”姜冉悠悠地叹气,对矮胖老人接触不多,姜冉除了知道他身份成迷,道行高深之外,实在无从判断矮胖老人是好还是坏这个难题。在姜冉的心里,没准儿更倾向于华文昌说的,“矮胖老人是古往今来第一根特大号的搅屎棍”!
  “妹妹,他也是来抢老和尚留给你的东西的,可他还要和华文昌……和那个‘大坏人’打架,你……明白了?”
  姜冉只好让小女孩自己去想了。
  “嗯!我明白了!”小女孩重重地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小女孩已经在姜冉的指导下学会了“坐山观虎斗”,还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口诛仙剑
更新时间2005-1-25 17:19:00 字数:10789

 
  空中。
  围着恨情匣、心魔泪、佛心舍利,矮胖老人、华文昌和王琦声三人呈三角状分列三边。
  与姜冉想的一样,矮胖老人为了把如来已死的消息告知西方,必须要有佛心舍利为证--矮胖老人自己对如来设计给华文昌这个罪名几乎有些反感,但如来以一死来求矮胖老人帮忙,矮胖老人也无法拒绝。
  事实上,矮胖老人虽然功参造化,但限于本身体质,心魔界是他最不愿来的地方,可如来涅磐,代如来掌管心魔界出入的矮胖老人立时就有感应,等他前来察看了,摆明的事实也就再也不能推脱了。
  所以,和华文昌的这一战让矮胖老人很有些不情不愿。
  另一方面,华文昌同样不想和矮胖老人打架。
  --连诛仙剑都不在自己手里,还要对上矮胖老人这样的敌手,华文昌可不是傻子。
  但华文昌也不能不打。
  这一架要是不打,甚至不打赢了,一旦从心魔界脱身,可就要对上整个西方极乐世界的追杀!
  这且不说,就是恨情匣、心魔泪和佛心舍利这三件宝贝,华文昌也不能放手。
  --要不然辛辛苦苦跑这一趟心魔界是干什么来了?
  “前辈。”华文昌深吸一口气,“华某真真低估了如来佛祖,他这一死是要逼得华某万劫不复!事出无奈,华某不得不全力以赴,怕是不能听前辈先前的劝告了。”
  “你……”矮胖老人心头一凛。
  “得罪!”
  自秦王地宫诛杀二郎神杨戬,为驱山铎与矮胖老人对峙以来,华文昌又一次用出了逆天邪功!
  物外,忘情。
  纵使华文昌如今已不能忘情,逆天邪功却还是好用的。
  时间在华文昌话音刚落的时候停滞了。
  “前辈,”华文昌依旧行动自如,但他并没有马上对矮胖老人出手,反而说起了话,似乎想要辩驳什么。
  “前辈,我本来不想杀你。”华文昌在空中踱了几步,轻声叹息着,“前辈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再深,可在我的面前出现的次数也太多了些,我……已经知道了前辈的真身。说真话,我和前辈还是有点儿缘分的……你说你不能死,这也不假。”
  “可是我不能不杀你!”华文昌的语气在阴冷中带着些许哀伤,“如来虽死,但当年那道佛旨还是在的,凭着那份佛旨,就算西方极乐世界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至于和我撕破脸皮啊……前辈,你知道,我到了今天,已经是众叛亲离了……”
  “是,或许总有一天,我会不惜与整个天下为敌!但、不能在今日!前辈不能死,我又何尝能死!”
  在凝固的时间中,华文昌大声嘶吼。
  华文昌飞身向下,第一步,要从小女孩的手中夺回诛仙剑,第二步,华文昌要把诛仙剑再次刺进矮胖老人的胸膛!
  这一回,在确认了矮胖老人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之前,华文昌绝不会罢休!
  “去你的!大坏人!你死了才好!”
  “什么!”
  华文昌差点儿让小女孩手中的诛仙剑扎着!
  连逆天邪功也不管用了?
  华文昌立刻回头向矮胖老人望去,正好看见矮胖老人的身子一耸,朝恨情匣飞快地掠了过去!
  “休走!”华文昌立刻弃了小女孩,遥遥一掌,劈向矮胖老人。
  “华文昌!你快收了逆天邪功!”矮胖老人转身避开华文昌的掌风,怪叫起来。
  “这可由不得前辈!”华文昌冷哼一声,心下登时了然--逆天邪功还是有用的,否则矮胖老人刚才已拿到了恨情匣等三件宝贝。
  就算矮胖老人能在停滞的时间中行动,也必定受了影响!
  “华文昌!”矮胖老人的动作的确有些笨拙,但嘶声叫出的句子却不掩惶急,“难道你真要惹出大祸来才肯甘心吗?”
  “前辈!华某本身就是大祸!”话音未落,华文昌已拦在了矮胖老人的身前,轻飘飘一掌递了出去。
  矮胖老人急急架开了华文昌的攻势,只是在逆天邪功的笼罩之下力不从心,不过三招,已被华文昌逼得手忙脚乱。
  “前辈,华某说是看破了前辈的真身,但直到现在才算真的确认了,原来你就是……”华文昌八面威风,哈哈大笑。
  “住口!”矮胖老人动了真怒,“小辈!老夫这就叫你知道,逆天邪功可不是天下无敌!”
  矮胖老人的身上砰然腾起一团绿光!
  这团绿光在碧绿中渗了墨色出来,浓得有点儿吓人,可矮胖老人的动作却一下子灵动起来,接连封死了华文昌的招数,暴风般反击回来,情势一下逆转!
  “好说,好说!华某从来也不以为自己就天下无敌了!”华文昌虽处劣势却丝毫不乱,长笑发问,“前辈这是不顾忌了?不过,照华某看,心魔界可不是前辈来的地方!前辈不妨扪心自问,如此打法前辈还能坚持多久?”
  矮胖老人气得暴叫连连,竟真的连身份也放下了,又把攻势加急了三分,招招带着排山倒海之力,直往华文昌的要害招呼,周身的绿色神光愈发浓了起来,自外面看来,矮胖老人的身子、眉目已不可辨。
  “前辈怎么连性命也豁出来了?何苦?”华文昌嘴上不肯饶人,心中却开始叫苦:矮胖老人这一认真起来,自己可真有点儿招架不住--逆天邪功对矮胖老人竟似毫无影响,想要四下游走避开锋芒,却被完全缠住了,接连封住了矮胖老人几下重击,华文昌的两条胳膊已疼得几乎抬不起来,怕是再捱上几下就要断了……
  就在此时,站在地上的小女孩悄悄飞身而起,倒拎着诛仙剑,又把手伸向了半空中的三件异宝。
  “回去!”百忙之中,华文昌反手击出一掌,想要逼回小女孩,但掌风虽发了出去,自身却露出了破绽,矮胖老人趁机欺进身来,狠狠一拳击在华文昌肚脐旁边二寸的“天枢穴”上!
  “哎……”华文昌只惨叫出了半声。
  华文昌硬受矮胖老人实打实的一击,满口鲜血狂喷,身子如同断线风筝般地下坠,却正好落到了姜冉的身边。
  这一击捱得实在,华文昌浑身真气都被打散,“物外忘情”的逆天邪功也自失了效力,时间重又开始流转。
  矮胖老人与小女孩没怎么受逆天邪功的影响,但姜冉却只知道前一刻华文昌还在空中和矮胖老人对峙,下一刻就瘫倒在了自己的身边,哪里还顾得上多想……
  “华文昌!”姜冉抱起了华文昌,泪水滴落下来。
  “姜冉……我……输了?”华文昌脸色惨白,每说一个字就有一口血吐了出来,目中的神光也已散乱,整个世界似乎都模糊了,但被姜冉拥入怀中的感觉却异样的清晰。
  “我……早给你说过……”华文昌的脸上露出苦笑,“我穿黑色的衣服……是为了让溅到身上的血……看上去别太显眼……可我没告诉你,那……不一定都是别人的血……”
  姜冉紧紧咬住嘴唇,拼命地摇头,眼里泪水不住地流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华文昌忘了那是他运转逆天邪功第五层时在姜冉的梦中说过的话,并不在姜冉的记忆当中;而姜冉,也好像记起了那片梦中的草原,还有那个梦中伤心的黑衣人……
  “华文昌!啊?你怎么把姜冉这小姑娘弄哭了?也算是大好男儿,怎么能让美女伤心?你羞不羞?”矮胖老人收了绿色神光,只留下淡淡的一层笼在周身,大约是爱好美女的脾性发作了,连声责备起华文昌来。
  “姜冉啊,你放心就是,老夫不开杀戒,华文昌他又皮厚得紧,那一拳还打不死他!再说了,姜冉,你这算怎么回事?又改主意了?你这个样子,那老夫的徒弟那头怎么办?他可是还等着你呢!”矮胖老人转开话头,刚安慰了姜冉一句,又想起了自己的徒弟李亚峰,吹胡子瞪眼地咋呼起来。
  “前辈好手段!”眼见情势已被控制住了,矮胖老人还想指手画脚地埋怨下去,旁边却有人冷声插口。
  “啊,是你?王次仲,你也要凑这个热闹?”矮胖老人眯起眼睛,歪着脑袋问。
  “老夫是华先生座下的军师,人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前辈倚老卖老,欺我主君,那是要老夫的命,老夫可不是要凑热闹!”
  王琦声在空中两步迈到矮胖老人身前,神色冷然。
  “王次仲,你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矮胖老人把眉头皱了起来。
  华文昌第三层逆天邪功被矮胖老人一拳打破,王琦声也能行动自如了,可矮胖老人看王琦声赶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心中却也有所忌惮。
  按理,矮胖老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但心魔界这个地方对他却太特殊,要不是万不得已,矮胖老人一不会来,二,也不会只为了制住一个华文昌就轻易地用出全力--矮胖老人心中有数,刚才那一拳是没把人打死,但华文昌就是把整个华佗门的灵药都拿出来吞了,也别想在短时间内尽复旧观。
  不过,要和王琦声再斗上一场却得另说。
  矮胖老人的功力已不如以前,和华文昌的一战虽然时间不长却也有损耗,即便硬拼起来还能稳胜王琦声,可王琦声一向智计百出,又有《化经》千变,矮胖老人也不敢说能胜券在握。
  再者,夜长梦多……矮胖老人只想早点儿离开心魔界。
  “前辈,”被矮胖老人质问,王琦声只是微微一笑,“老夫自知不是前辈对手,但现下形势却也未必就是前辈说了算……老夫想和前辈做个交易。”
  王琦声不等矮胖老人答话,接着说,“前辈是要拿走佛心舍利好陷害华先生,华先生自然不许,老夫也不以为然。如若前辈能对如来佛祖涅磐一事守口如瓶,那老夫就代华先生做主,让前辈把佛心舍利拿走,如何?”
  “王次仲,你可别自作聪明。”矮胖老人又眯起了眼睛,“你真以为老夫没打把这三件异宝都据为己有的算盘?”
  “华先生已被前辈打伤,势比人强,前辈要都拿走,现下倒也没人拦得住。”王琦声面上微笑不变,“但老夫拼上一条性命,却能让前辈在心魔界中再耽搁上些时候。前辈在心魔界中多待一刻,修为就减上一分,到时纵然将这三件异宝都拿走了……前辈怕也是得不偿失吧?”
  继华文昌声称看穿了矮胖老人的真身之后,王琦声也捏住了矮胖老人的痛脚不放。只是事到临头,王琦声迫不得已,不打自招--他早就知道矮胖老人的底细!
  而在矮胖老人的眼里,王琦声的微笑越来越是讨厌了。
  王琦声一半提议一半威胁,矮胖老人却没能来得及说出反对意见。
  “老和尚留给我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想抢走!”小女孩看到自己被矮胖老人和王琦声彻底忽略,气得什么都忘了,鼓着腮跳到空中,用诛仙剑指点着两个人的鼻子,气呼呼地开口。
  矮胖老人和王琦声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不认识小女孩。
  “还有华某!”不知道是在姜冉怀中知道了心上人的心意而让华文昌勇气大增还是父女之间互有感应令他福至心灵,华文昌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贤王,华某这个‘谢’字就留在心里了……”身受重伤,华文昌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但语气却诚恳得很,显然是王琦声那句“老夫拼上一条性命”使华文昌有几分惭愧。
  只是华文昌对王琦声的提议也不怎么赞成。
  “华某自负以天为敌,这……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哪儿有不要的道理?”华文昌浑身像是被火在烧,每挪动一步都要费尽全身的气力,话还没说完,又咳出一口血沫。
  “前辈,”华文昌的笑容很有点儿古怪,虽然凄凉万分,却又似乎有无限满足,他看看一旁眼中尽是担心的姜冉,把胸膛挺了起来,“刚才……有人对华某说……‘世人……世人皆欲杀,我独……怜汝才’……有了她这一句,华某今日就算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世人皆欲杀,我独怜汝才!
  华文昌的全部努力,都在姜冉这一句话中被报答了!
  “华文昌,你……”矮胖老人皱紧了眉头,心里这叫一个骂:有那一句话垫底儿,见鬼的华文昌,居然强逞起英雄来了!
  “老夫恭听华先生差遣。”王琦声哈哈一笑,退到了华文昌的身后。
  “大坏人……你……”小女孩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完全搞不懂状况。
  场上的气氛忽然凝重起来--杀气,冲天而起!
  华文昌身受重伤,满身血污,就那样赤手空拳地站住了,摇摇欲坠。任谁也看得出,不要说和矮胖老人这样的绝世人物交手,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随便给他一拳,华文昌只怕就会再也压制不住伤势,落得个气血逆行,倒地身亡。
  但偏偏就有无尽的杀气从华文昌的身上散发了出来,他缓缓向上升起的身子虽然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却就这样摇摇晃晃地飞到了矮胖老人的面前!
  “华文昌……”矮胖老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华文昌的样子太过怕人了--披散着长发,两条白眉被烧尽了不见踪影,眼底却射出狂热的光芒,惨白的脸颊上竟腾起了层层黑气!
  哪怕是地狱中的恶鬼突然现世,也赶不上一个原本自己熟悉的人骤然巨变更让矮胖老人吃惊--或者,还有几分“惊惧”。
  紧接着,华文昌的变化更让矮胖老人心丧欲死……
  华文昌面颊上腾起的黑气刚刚飘过头顶,被小女孩的魔火烧光了的白眉居然又长了出来!不止是眉毛,华文昌的脸色也渐渐由惨白变得有如润玉,乱作一团的长发自动理顺了,在空中随风长长飘洒,甚至华文昌那一袭黑衫上的血污也不见了,光洁如新。
  “你……竟然悟了!”矮胖老人忍不住惊呼。
  “早该悟了!”华文昌的笑声中气十足,哪儿还有受伤的样子?
  华文昌终于将逆天邪功突破到了第六层!
  这就连华文昌自己也没能料到。
  在秦王地宫一战中,华文昌隐隐察觉了自己所练的逆天邪功中有个极大的--很可能是致命的--漏洞,华文昌数次深思,权衡利弊,终于决定将逆天邪功封印起来不再施用。这原本是对的。
  正如矮胖老人之前所说,华文昌所练的逆天邪功的功法的确不对,浑沌为了自己出世,在其中留下了一个破绽。
  但逆天邪功究竟是逆天邪功,那是上古浑沌的道法,纵然是错了,同样错有错着。浑沌本身也自希望让练成逆天邪功之人能有些本领威望,这样,在自己出世之后,行事也方便得多。
  秦王地宫中,华文昌已隐隐悟通了逆天邪功的第六层,虽然他心有顾忌,一直未曾应用,可逆天邪功却是他道术的根基,在体内运转不休--逆天邪功以情为本,等到华文昌身陷绝境,姜冉又当面吐露心意,心情激荡之下,华文昌竟将逆天邪功的第六层一举练成!
  无心为道。
  逆天邪功修到了这一层,已超脱三界!
  “华文昌!”矮胖老人再也顾不得什么,跳着脚大骂起来,“你小子就不知道学好,这回可真闯下大祸来了!”
  骂是要骂的,但矮胖老人也知道厉害,骂声还未出口,早放出了护身灵光,将整个身子都藏到了绿色神光中,这一回,光芒已成了墨绿色。
  “嗯?”华文昌神功初成,瞬间伤势尽复,只觉得浑身舒畅,三万六千个毛孔中无一不透了大欢喜出来,心头更是一片清明,随着矮胖老人的叫骂,在空中稳稳踏出一步。
  “剑来!”
  很自然地,华文昌将手在空中一抓,一口宝剑平空现出,俨然正是他的诛仙剑!
  华文昌仗剑,面上浮出微笑。
  “乖乖!”矮胖老人一摇脑袋,“上次一口剑就要了老夫半条命去,如今倒成了两口,还要不要老夫活了?”
  一旁,小女孩呆楞楞地看看自己手上的诛仙剑,再看看华文昌手上的,也有点儿傻眼。
  五百年中杀得鬼见鬼哭、神见神愁的诛仙剑,华文昌赖以立身的最后法宝诛仙剑,竟然多了一口!
  “这回完了,这回完了!”矮胖老人藏在自己的护身灵光中,双手摊了开来,脑门上冷汗涔涔,哀叫道,“华文昌这个大小萝卜头,他真悟了!”
  “罢了!”矮胖老人一跺脚,当机立断,回身就走,口中还没忘了大叫,“华文昌,老夫什么都不要了,你赶紧收了逆天邪功!莫要惹祸上身!”
  “前辈,别走得这么匆忙。”华文昌几乎是赶在矮胖老人萌生退意之前就拦住了他--用刚刚出现的诛仙剑。
  华文昌的四周有丝状的黑色云彩飘绕。
  “华文昌,你总有一天要为了今日之事后悔。或许,那个日子近在眼前。”矮胖老人被诛仙剑拦住去路,脸色一窘,语气中却大有沉痛之意。
  “那是以后的事情。”华文昌哈哈一笑,眼里突然射出精光,“前辈,本来华某不想拦下前辈,可华某发现……眼下好像是华某杀死前辈你的最好时机。”
  矮胖老人默然不语--华文昌真的把事局看透了。
  “不过华某还是打算要前辈欠下华某一个人情就算了。前辈请便。”华文昌抬头望天,打个哈哈。
  这倒让矮胖老人意外了。
  “好!老夫记着了!”矮胖老人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
  一场风波,眼看就此消弭--矮胖老人要是抽身走了,单凭小女孩一个人,是怎么也斗不过已悟通了第六层逆天邪功的华文昌的。心魔泪、佛心舍利、恨情匣,天地间三大异宝,将被华文昌一人独得!
  异变陡生!
  华文昌手中的诛仙剑突然动了!
  剑尖指向矮胖老人的咽喉!
  与此同时,小女孩手里的那口诛仙剑也悄没声息地朝矮胖老人的后背射去!
  华文昌和小女孩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是,二人的面上一起现出了诧异的神色……
  怎么回事?
  但矮胖老人却像是早有准备,两口诛仙剑刚有了异动,矮胖老人的身子猛然旋转起来!墨绿的护身灵光搅动狂风,以矮胖老人为中心,一个硕大的气旋--一个硕大的龙卷风扶摇而上!
  “浑沌!”龙卷风中传出矮胖老人暴叫的声音,“被你暗算一次,那是你了得,可要是再着了你的道儿,老夫就不要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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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定乡。
  随缘城。猪三府邸。
  华灯初上。
  自从十个月前“五鬼变乱诛仙大阵”以来,无定乡中还没有像今日这样喜气洋洋过。
  海山八义之首、无定乡八老的大哥,清泉君、无敌子、俞曼出关了!
  一千七百年前,海山八义中的嗜血狂刀走火入魔,天庭趁人之危,遣真武大帝率百万天兵下界,于十万大山中追杀海山八义,海山八义大败,虽然逃得性命,却受上清天清虚大帝化身的华三蛊惑,定居无定乡。
  海山八义隐忍无定乡中,无日无夜不思报仇,其后一千一百年,海山八义之首无敌子静中生慧,悟出一套惊世功法,于乾稷山恨情崖下闭关,六百载不出。
  无敌子闭关前留话,愿用两千年时间修成神功,但时移世易,天地间竟出了一个李亚峰,又平空蹦出一个华文昌来,这二人借着“华佗门”的名头,一点儿点儿地把事情闹大,到头,居然演了一场妖精与神仙的大战出来--战场正是无定乡。
  或许是因为无敌子在闭关修练的时候察觉了外界的变化,又或许是因为无敌子早早地把神功修练成了,他竟提早了一千四百年出关!
  无定乡上下欢呼雀跃。
  无敌子本名俞曼,自号清泉君,“无敌子”的称号却是别人送的,他出道以来历经大小千余战,未尝一败,就连海山八义的结拜,也是他一手促成--至今,无敌子力降阔口吞天,计败鬼心狻猊,又在绣山万藤相思子、峨嵋一圣和嗜血狂刀手上连胜三场等等往事,还在老一辈的妖精中间传为佳话。
  俞曼以“无敌”为号,可说天上地下几乎无人不服。
  这一回俞曼出关,更是把“无敌”二字重新验证了一番!
  俞曼竟然破开了恨情崖,从中施施然走了出来!
  无论神兵利器还是道术佛法,更无论修为高低,天下无人能伤及恨情崖一分一毫!这已是无定乡中的共识。当年海山八义一起出尽全力,也只是能抬起恨情崖微不足道的三尺而已。
  但俞曼居然硬是只用一双肉掌就将恨情崖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在一千七百年前无定乡落成之前就不知屹立了多少岁月的恨情崖现在就像个被人切开了的西瓜……
  俞曼出关当日,猪三兄弟聚于一堂,设家宴为俞曼接风,因为天庭依旧大军压境,大力王作陪,是为了解说当下事局。
  “大哥!干了!”猪三哈哈大笑的一张嘴这几个时辰差不多就没有合上过,窖藏的好酒也不知干了多少坛,吞天的阔口名不虚传。
  “这数百年真难为三弟了。”俞曼含笑开口,将手上碧玉酒杯中的好酒一饮而尽。
  “有大哥坐镇无定乡,天庭那帮龟儿子再也占不了便宜!什么‘天尊随侍’?让他们都去见鬼!大哥可要为我出气!”猴八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恨声说--当初五千天尊随侍杀入无定乡,正赶上猴八苦战之后,伤势未愈,吃亏不小。
  “天尊随侍?”俞曼早听大力王说过了之前的战况,这时听猴八再提了起来,只是轻笑一声,“我原来倒不知道天庭中还有这么一支奇兵……八弟,你吃的亏,大哥必定给你找回来就是。”
  俞曼说得轻描淡写,但既是出自“无敌子”口中,却也没人会以为那是狂言--尤其是猴八,立时喜形于色,把酒满上,冲俞曼一举,大口干了。
  “大哥,别听八弟胡说,要不是八弟曾被紫微所伤,一般的天尊随侍也奈何不了他。”刀四还是穿着那身月白色的僧袍,但上面已满是酒渍,显然心情极好。
  “一般的?怎么?四弟,你是说……”俞曼接口发问。
  “啊,是这样……”
  “大哥,你不知道,我家四哥也差点儿在天尊随侍手里出了洋相呢。”没等刀四开口,花七笑吟吟地接过了话头,还轻轻瞪了刀四一眼。
  “哦?经此一战,你们夫妻倒真像对夫妻了。”俞曼点点头。
  众人一愣,随即大笑。
  当年刀四和花七虽是夫妻,但中间还隔着一个“华三哥”,大是心病;如今天庭强攻无定乡,华三现身出来,虽是经过了一番挣扎,二人之间的那块心病却已消解,夫妻之间日益默契起来。这些大伙儿都看在眼中,此时听到俞曼打趣,哪儿还有不借机取笑的道理?
  “四哥,七姐,要是让你们夫妻说起天庭来,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干吧?”猴八笑得打跌。
  “老八,你是不是要七姐给你松松筋骨?”花七脸上飞起一片红云,笑骂猴八。
  “老八自然是不敢的。不过……七妹啊,你的性子可真是改了不少,就是要俺说,那也得谢谢天庭不是?”猪三也上来趁火打劫了。
  “大哥!现在你看到了?你一闭关就是六百年,你的这几个兄弟没了管束,都成什么样子了?”花七没有办法,转而向俞曼求援。
  “好了,好了。”俞曼把笑容一敛,转头对刀四问,“四弟,你想说的是……”
  “大哥。”刀四苦笑一声,开口,“那一日有五鬼搅局,数千天尊随侍都葬身在无定乡中,却还有两个逃了回去……他们曾和我交手。”
  “哦?”
  “那两个道童自称是清风、明月……”刀四缓缓地说,“大哥,你是知道的,我为了自身杀气过盛,修为难得寸进,一直苦恼。大哥闭关之后,我便弃刀用剑,一心在迷花谷中参禅养性,六百年下来,也算有成。若是单打独斗……我自信可与三清一搏。”
  “四弟,你还在为了那两个道童忧心?”猪三也正经起来。
  “清风、明月两个道童虽是二人合力,但与我交手却能保住不败,这不能不让我忧心。天尊随侍是天庭中最后一股奇兵怕是不错的了,可谁知道这天尊随侍共有多少?与清风、明月修为在伯仲之间的又有几人?现下天兵围困无定乡,我怕天尊随侍会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在海山八义中,嗜血狂刀刀四本来不以智计见长,可这几句话却让众人刮目相看了。
  “不错。老四说的是。”猪三皱眉道,“那日若没有李家贤侄的五鬼,无定乡必遭涂炭……大哥,咱们兄弟肯定是不会有事,可无定乡中的老弱妇孺……”
  “老猪,”眼见总算谈到了正事,大力王干咳一声,插口,“那一日五鬼却未必是帮了咱们无定乡。”
  “怎么说?”俞曼问。
  “那一战中,无定乡中同道的损伤约有万余。”大力王扳着指头算了起来,“虽是混战,但我事后思量,这其中真个伤在天庭手下的……最多不过八千,自然,保住了元神或是重伤的也算在内了。而其余两千同道应该是被五鬼所杀--形神俱灭。虽然差不多可以确定这并非李亚峰有意而为,而且天庭在五鬼手上的损伤要比无定乡多出数十倍甚至百倍以上……”
  “大哥,探子曾经回报,天庭在那一战中除去五千天尊随侍全军覆没之外,天兵的折损超过三十万。”猪三插口,又对大力王一笑,示意大力王继续向下说。
  大力王点点头,接着说,“天庭的伤亡固然比无定乡大了许多,但除去了折在诛仙阵中的,大多是我等几人所为;单以道行修为论,或许有些胜之不武……这且不算,胜负与伤亡的人数是无关的。”
  “牛兄的意思是?”
  “还是把话转回来,”大力王苦笑一声,“众位莫要忘了,在那一战中,我阴山鬼国的十万兵士只剩了不到两万!这可全是拜李亚峰的五鬼所赐!”
  “这……”俞曼沉吟半晌,说,“牛兄与我兄弟相交也不是一日了,我知道牛兄这时说话不是为了心疼兵士……牛兄是想说……无定乡已失屏障?”
  “无定乡里的同道究竟不是训练有素的兵士,要他们排演诛仙阵实是下策……累得南宫侄女日夜操劳,我看在眼里也心疼得很。”大力王顿了顿,又说,“再者,探子回报李亚峰在那一战后下落不明,至今毫无消息,这也令人疑惑。我把伤亡重算,也是想问问几位,你们这个‘贤侄’,究竟是敌是友?”
  大力王说得隐讳,可猪三等人心下却都明白:现在主掌诛仙大阵的南宫飞燕是李亚峰的结拜义姐,在李亚峰其人不明敌友的前提下,那南宫飞燕的位置可就有点儿尴尬了。
  可是,纵然大力王说得不错,南宫飞燕却已经在无定乡中树起权威,诛仙大阵离了她,也难以应用。
  宴席上一片沉默。
  良久,猪三第一个开口,“牛兄顾虑得对,可俺敢说,俺家贤侄不是吃里扒外的人!”
  “小妹也说几句吧。”花七眉头微蹙,语气却有点儿不好听了,“这话要不是牛兄说的,小妹肯定一巴掌打了过去!是,说起来,贤侄初来无定乡那一次,赶上了华文昌捣乱,我家兄弟受了蒙蔽,是有些对不住贤侄。可贤侄的为人小妹却是信得过的。”
  “牛老哥,”猴八叹了口气,说,“这也不是我家兄弟护犊,当*****也看到了,贤侄他分明是走火入魔,五鬼失了掌控,这才闹出事来。再说,纵然贤侄之前在天庭军中现身,不也是为了无定乡当细作?真要算起来,那一战中,五鬼还是帮咱们无定乡的多--且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
  --让只知嬉笑怒骂的猴八说出这番入情入理的话来真是颇为不易。
  李亚峰在无定乡中没过呆太长时间,但表现上佳,早让猪三等“无定乡八老”极为认同,后来华文昌逐李亚峰出了无定乡,猪三等又顾忌着华文昌的那个“清理门户”的借口没有真个阻拦,在心里对李亚峰或多或少都还有些歉疚。
  “也罢,那我就不再说什么了。”李亚峰已经失踪,大力王也没打算强说他的不是--这都是为了引出大力王的下一句话。
  “可是……”大力王准备要把“是敌是友”这个问题套到华文昌的头上了。
  大力王的话还没出口,海青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神色古怪。
  “禀报师父、众位师伯、师叔,华文昌……啊,华先生回来了!”
  “小侄迟归,前来请罪!”随着海青的禀告,一身黑衫的华文昌也转了进来,纳头便拜。
  众人愕然。
  然后,华文昌看到了清泉君、无敌子、俞曼。
  

第一百五十二章 疑云
更新时间2005-1-25 17:20:00 字数:11402

 
  一股凉气从华文昌的脖颈后面升了起来。
  天兵的围困大军和无定乡中的诛仙阵自然拦不住华文昌,到猪三府邸之前,华文昌也变幻形貌,在群妖中间听说了“无敌子出关”的消息,但等华文昌下拜后微微抬头,和俞曼的目光相对,华文昌的心突然猛地跳了几下。
  俞曼的相貌很平常,脸膛白净,细眉无须,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自自然然地垂在肩旁,单从外表看不出有多大年纪,要是他走在无定乡的万余妖精中间,怕没人会发现他就是名满天下的无敌子。
  但俞曼的那双眼睛却让华文昌一下子绷紧了身体--事实上,华文昌也只来得及看清了俞曼的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黑洞似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大,完全看不到眼白,但在黑洞中却放射出黑色异芒!整个厅堂都笼罩在异芒下了!
  “是……我见过这样的眼睛……是他……是他……”华文昌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被针扎似的刺痛,明明有一身冷汗却流不出来,顿时口干舌燥,六神无主。
  “贤侄?”
  “贤侄?”
  猪三和猴八各叫了华文昌一声,却发现华文昌身子微微颤抖,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不由得大是奇怪。
  “贤侄请起,本来就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俞曼微笑着开口。
  俞曼的话音刚落,华文昌就恢复了清醒,身子一动,站起来了。
  “贤侄啊,这就是你……咳,该怎么算?这样,俺做主,你就叫‘俞伯伯’好了。”猪三挠挠头,先把俞曼介绍给了华文昌。
  “见过俞伯伯。”华文昌心脏狂跳,面上却忍住了不露声色,冲俞曼抱拳作揖,深躬到地。
  “贤侄不必多礼,我闭关日久,一直无暇顾及无定乡中事务,贤侄设诛仙阵力抗强敌,倒是我这个不成器的伯伯该好好谢谢你才是。”俞曼含笑还了半礼。
  华文昌再抬起头来,又愣住了--俞曼的一双眼睛根本没有什么异样,眼白是眼白,眼球是眼球。
  “贤侄,你俞伯伯终于出关,无定乡大局这就算是定了!你还不赶紧过来敬你俞伯伯一杯?话先说下,贤侄,你把俺们兄弟骗得好苦,今日要是不挨个儿地敬酒赔罪,俺可不依!”猪三拉着华文昌入了宴席,豪爽大笑。
  “猪三叔说得是。”华文昌这次回来原本就是要借李亚峰对海山八义的称呼来“认亲”,却先一步被俞曼的眼睛吓了一跳,准备好的说辞差不多忘了一个干净,只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猪三等人虽也觉得华文昌的态度有些异样,但俞曼出关是一大喜事,也无人深思,只当华文昌年轻脸嫩,便都不去在意,惟独只有大力王暗暗皱起了眉头。
  “贤侄,你也坑了本王,这一杯酒却是要罚的。”等华文昌给海山八义敬酒敬完一圈,大力王也端起了酒杯。
  “是。”华文昌心中的疑云还未解开,心情却已经沉定,面上也带起了微笑,“小侄见识浅薄,做出一些荒唐事来,还要长辈恕罪。”
  “罢了,罢了。”大力王脸上带笑,心中暗骂--他刚才打算趁着俞曼出关之时让海山八义再次检讨华文昌其人,至少要在俞曼心中留下“华文昌未必安着好心”的印象,哪成想华文昌竟在这个时候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么一闹,根本就没了开口的机会。
  “贤侄哪儿是见识浅薄,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不中用啊……这个……无定乡总还要贤侄设法周全,我还是先敬贤侄好了。”大力王还是轻轻讥刺了华文昌一下。
  “这……”华文昌一愣,很快接上了大力王的话茬,“牛伯伯何苦开小侄的玩笑?小侄无德无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还是小侄先干为敬!”
  说着,华文昌仰头,一饮而尽。
  “嗯?”大力王心中一凛,听出了华文昌的弦外之音,打个哈哈,也干了杯中美酒,心下思量起来。
  俞曼看看华文昌,再望望大力王,微笑不语。
  ……
  这一回家宴直喝到了深夜才算散席,不过,除了猪三兄弟之外,华文昌、大力王、再加上一个无敌子俞曼,这三人心里各有各的算盘……
  “大哥。”刀四轻轻扣响了房门。
  “是四弟吗?进来。”
  席散之后,俞曼和刀四一家折回了迷花谷,本来猪三要把随缘城城主的府邸交还俞曼,俞曼却坚持要住到迷花谷中,说的是为了离珊瑚集中诛仙大阵的法台近些,也好防备着天庭的偷袭,众人都是兄弟,无须推让,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虽然乾稷山中的迷花谷离随缘城颇有一段距离,但在这几个人眼中也根本不在话下。
  “大哥。”刀四把房门掩死,快步走到在云床上打坐的俞曼面前。
  “大哥怎么这就出关了?”刀四不等俞曼说话,急急发问。
  “怎么?四弟,你……”俞曼眉毛一扬。
  “大哥,你破开恨情崖出关,声势太大,不到迷花谷中,我实在不敢细问……”刀四的声音惶急,“大哥,你提早出关,难道是浑沌要重现世间了?”
  “四弟,你先坐下,听为兄说。”
  “是。”
  就在刀四回身坐下的时候,俞曼垂下的双目抬起,一丝寒光一闪即逝。
  “四弟,你怎么说浑沌的事?”看刀四坐好,俞曼又回复了若无其事的神态,随口发问。
  “大哥,你闭关之前把大事托付给我,就算天庭真打到了无定乡,以小弟这一口宝剑也必能替大哥护法到底……所以我思量再三,定然是大哥察觉了浑沌现世的确证,否则大哥也不会出关。”
  刀四愣了一愣,回答俞曼。
  俞曼轻声叹了口气,“四弟,在席上你也说了,天庭的天尊随侍不可轻侮,你又怎么能护法到底?”
  “大哥,我……”刀四的脸红了。
  “四弟,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兄弟为我护法战死啊。”俞曼微笑,“你尽管放心就是。”
  “可是……大哥……”刀四还想说什么,却被俞曼抬手止住了。
  “四弟,现下最紧要的,还是无定乡与天庭之争,我既然出关,总要先打上天庭再说。浑沌应该还未现世,眼下也不是为此焦心之时,你明白了?”
  “这……听从大哥安排。”刀四无奈,点头答允。
  “好。你先回去歇息,明*****我兄弟还要和大力王、枯木道人等商讨反攻大计。”俞曼竟下了逐客令。
  “是。”
  刀四起身,走出房间,等再掩上房门,刀四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只觉得与俞曼六百年未见,兄弟之间竟像是陌生了许多。
  “唉……我还以为大哥是为了和我商量这才回了迷花谷……”
  房内,俞曼的轻声笑了。
  “海山八义……”俞曼抬起手来,仔细端详着手掌,喃喃地说,“有谁知道,无敌子俞曼闭关不是为的要对天庭报仇雪恨,而是要在浑沌现世之后,为自家兄弟留下一条生路……”
  @@@
  就在俞曼喃喃自语的时候,猪三府邸,华文昌的居所中,华文昌也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问石子,你还是都告诉华某好了……”
  要说在心魔界中都发生了什么,华文昌自己也讲不清楚,他只知道,能在浑沌的暗算下毫发无伤地脱走心魔界,这其中刚练成的逆天邪功第六层和事先早有防备的矮胖老人恐怕各占了一半功劳。
  但华文昌完全不承矮胖老人的情--就算不管事前矮胖老人早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自己也不该从心魔界空手而返。
  最可气的,在那股无可抵御的沛然大力传来之时,矮胖老人分明是趁机把自己从姜冉的身边推开了!
  这让终于从姜冉口中听到一句好话的华文昌差点儿把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在混乱中华文昌总算是把恨情匣抢到了手里,也没有和王琦声失散--到处都找不到姜冉,华文昌也无计可施,只好让王琦声到大夏山去整顿队伍,并定下了联络的暗记,自己转回了无定乡。
  可华文昌更没想到的是,恨情崖竟然被什么见了鬼的无敌子从里面给劈开了!
  那要“恨情匣”还管什么用?
  拿着恨情匣偷偷地冲已经变成两半的恨情崖使了半天劲,华文昌终于确认了自己是到心魔界白忙了一趟,这才心灰意冷地进了猪三的府邸。
  好容易应酬完了,华文昌重新开始了思考。
  凭良心说,到了心魔界一趟,华文昌还是有收获的……
  首先就是恨情匣了,恨情崖虽然被毁,但恨情匣未必就真的没了用处,至少里面还封着一个问石子的元神。
  元神无所谓大小,问石子算是安然无恙,透过恨情匣,华文昌竟然还能与问石子交谈,这不得不让华文昌感到了几分惊喜。
  另外,华文昌还在心魔界见到了心魔泪!
  这一下,华文昌终于知道自己手里的那粒“无名金丹”是什么东西了!
  神农谷的凝翠崖中一直安放着一口宝鼎,鼎中一粒金丹也不知道炼了多少年,当年丹成,华八和李淳风甘受天雷一万六千八百二十一击轰顶,将无名金丹交到了华文昌的手上;但华文昌用尽千方百计都无法将金丹化为己用,很是着急了一段时候。后来,诸事繁杂,华文昌又把无名金丹抛到了脑后。
  原来无名金丹就是心魔泪!
  华文昌不由得庆幸极了--最重要的是,天下根本无人知道自己手中就有心魔泪!而且,恨情匣中封住的那个问石子就知道心魔泪的用法!
  华文昌几乎有点儿后悔:要不是他贪心不足,想要见证恨情匣能不能与恨情崖发生什么作用,会不会从里面找出什么异宝,早就避开王琦声,找个地方让问石子说出心魔泪的用法,闭关练功了。
  但现在,华文昌已经不能离开无定乡了。
  --哪怕只是为了一个俞曼!
  无定乡中的群妖,自大力王、猪三等人以下,没人知道心魔界中还有个“恨情匣”,也就都不知道恨情崖中必定隐藏了什么秘密,但华文昌却很清楚:俞曼既然破开了恨情崖,那他就应该知道些什么!
  而且,在俞曼的眼神中,华文昌还看到了一个令人心寒的秘密……
  华文昌自信自己的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那就更不能离开无定乡了!
  华文昌要亲眼见证俞曼的真身!
  为了这个,华文昌自知必须得先让心魔泪--无名金丹为己所用才行。
  所以,宴席刚散,华文昌就在自己的房间中悄悄逼问起问石子来了。
  “华先生,心魔……我是说,那东西又不在你的手上,你就是知道它的用法,也没什么用处啊……”
  隔着恨情匣,问石子的声音很微弱。
  “问石子,你先把那东西的用法告诉华某,华某绝亏待不了你就是。”华文昌面如寒冰,一边留神着四下的动静,一边对恨情匣中的问石子发话。
  “华先生,老夫这条性命算得了什么?华先生想,老夫一生寻宝,到头来却被封进了天下第一奇宝中间,细想来,老夫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华先生说句亏待不了老夫,老夫却不知道,如何才算是不被亏待?”
  早在心魔界中失口说破自己知道心魔泪的用法之后,问石子就知道自己早晚要落得个受人逼问的下场,只是现在身在恨情匣中,外力根本奈何不得,胆小如鼠的他也就乐得硬气起来了。
  “问石子,”华文昌真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感觉,“你告诉了华某那东西的用法,华某依法修成了,自然就能把你从恨情匣中放出……再说,华某曾承诺为你再造躯壳,难道你不要了?你就甘心在恨情匣中呆上一生?”
  “那也没什么不好。”问石子嘟囔着,“我还没经过三次天劫呢,在这里面呆着,天雷什么的根本不怕,我老老实实修练就是了,就算只有元神,也一样修练的……要是真出去了,还不知道有谁会把我问石子这个老财迷严刑拷打,就为了逼出那东西的用法来……啊,华先生,我倒不是说你。”
  华文昌险些让问石子给气死。
  “问石子,华某待你可算不错。在心魔界你说破隐秘,让华某知道了那东西……你想想,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当场就把你拿下逼问,虽不让你死,几层皮总是要脱的。可华某却全然只当不知,直到现在,也还是好言相劝,可没想把你怎么样。”
  华文昌耐下性子,接着劝说。
  “我怎么知道华先生是不是以为我就在华先生的掌心里,跑也跑不了?”问石子接着嘟囔,“反正我问石子是个可怜人,前次天兵攻进无定乡,也不知道我那知古斋里的宝贝丟了多少……呜呜呜……”
  说着说着,问石子竟然哭起来了。
  “老财迷,你……嗯?”
  华文昌拿问石子无计可施,还想再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立刻警觉,住口不说了。
  “咚咚。”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
  “是谁?”华文昌听得清楚,来人在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敲门,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
  “可以进来吗?”怯生生的女声。
  “请进。”华文昌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在无定乡中,华文昌可没认识几个“女妖精”。
  “吱呀”一声,门开了。
  “是你?”华文昌小声惊呼。
  “是……是我。”答话的人是王怜怜。
  夜已深了,王怜怜穿着一身古装,站在门前,眼神中无限幽怨。
  华文昌的头有点儿晕。
  “你来这里干什么?”华文昌镇定了一下心情,尽力把语气放得冰冷些。
  “我……不知道。”
  这是真话,王怜怜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深夜跑到这里来了。
  本来,华文昌重返无定乡的消息还没太多人知道,更轮不到王怜怜知道;但猪三的徒弟海青却多事,悄悄跑去告诉了王怜怜--不管怎么说,王怜怜在无定乡中树立起的“苦人儿”的形像还是很成功的。
  “那等你知道了再来吧。”华文昌冷冷地说着,心里却连连叫苦:我的大小姐,你跑到无定乡来干什么?这里可是妖精窝,真是不知死了!
  虽然事前还没人来得及向华文昌提起有个来“千里寻夫”找他的,但华文昌何等聪明,一看到王怜怜就已明白:不用说,这是观音挑头,天庭安排,把王怜怜送进无定乡当奸细来了。
  “你……”王怜怜哭了。
  “你要哭也别在这里哭!看着心烦!”华文昌袖子一摆,关上了房门,把王怜怜挡在外面。
  “华文昌……”王怜怜扶住房门,蹲下来,泪水落下来打湿了地面。
  华文昌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尽管华文昌的心里还是只有一个姜冉,尽管在心魔界中姜冉也对自己吐露了真心,但五百年的夫妻之情却假不了;华文昌纵然冷酷、纵然已经入了魔道、纵然为了达成目的能不择手段,却依旧无法放下一个“情”字……
  尤其,当年王怜怜自刎时那决绝的眼神,至今还是华文昌心上的一个难解的结。
  华文昌和王怜怜之间隔着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房门那么简单……
  “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我……华某说过了,你让人心烦!”华文昌脸色一寒,心中却又一叹,自己看来是并不怎么习惯冲着王怜怜自称一声“华某”啊。
  “弟弟,你……说姐姐让你心烦?”门直接被推开了,但走进来的却不是王怜怜,而是华文昌的义姐:南宫飞燕。
  “啊?姐姐,我不知道是你……”华文昌手足无措--冷言冷语可以给不知底细的王怜怜,可南宫飞燕却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在这个“姐姐”面前,华文昌怕还一直是当年那个心虚的孩子。
  “我就知道,你是埋怨姐姐把你就是李亚峰的事情给牛伯伯他们说穿了,可是姐姐早就道过歉了啊,人家是不小心嘛……”
  南宫飞燕也是一脸要哭的表情。
  “行了,姐,你既然没有眼泪就别装了好不好?”华文昌无奈地站起来,把房门关上了--门外没人,王怜怜应该已经走了。
  要不是华文昌被突然出现的王怜怜弄得心如乱麻,本来早就能注意到来人是南宫飞燕的。
  “弟弟,你总算回来了!”南宫飞燕先白了华文昌一眼,这才把笑容挂到了脸上。
  “一言难尽……”华文昌苦笑一声,“姐,先别说我这头了,王怜怜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南宫飞燕做到床上,叹口气,“她是来找一个负心汉--别说你不知道那是谁。”
  “就算我负心,负的也是那个死了的……”华文昌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南宫飞燕提高了声量。
  “我没说什么。”华文昌极快地接口,“姐,你就不该让她留下来。我听说了,你现在统领诛仙阵,说话也有份量,总不至于连一个奸细也赶不走吧?”
  “弟弟,你说的轻巧,你让姐姐把她赶到哪儿去?”南宫飞燕走到华文昌身边,伸出手指点着华文昌的脑袋,说,“你又不是想不明白,她既然是奸细,我就该把她杀了,可我真要杀了她,你肯定找我算帐--这先不说了。就算是赶,她还能就这么回了天庭?天庭也会把她当成奸细的!她真死了,你能乐意?”
  “我……”华文昌语塞。
  “再说,我要是杀了她,我背上的名声可不止是‘辣手摧花’这么简单……”南宫飞燕又叹了一声,“我在珊瑚集抽不开身去赴俞大伯的接风宴,你回来的事情也不知道,还是我那个多事的姑姑让我赶紧来找你--说的是‘抢在王怜怜的前头’。你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我……”华文昌尴尬地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啦,要让人看见冷酷无情的‘华先生’在这儿傻笑,怕是连下巴也会掉下来的。”南宫飞燕拍拍华文昌的肩膀说。
  “姐,你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回事儿……”华文昌真有点儿傻了。
  “姐姐过来找你本来是为了王怜怜的事情,不过……看你刚才那副恶狠狠凶巴巴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有了决定了?”
  “嗯,算是吧。”华文昌总算把脸色整了整,说,“当年要不是我优柔寡断……哦,也不是优柔寡断……咳,管它是什么!反正,王怜怜是因我而死,我总不能让她再为我死上一回。而且,我也有了姜冉。”
  提到姜冉,华文昌心头掠过一丝喜意。
  “好吧。这事儿总归还是你说了算。让她就这么在无定乡里住下,至少安全还不成问题。”南宫飞燕点点头,又觉得似乎意犹未尽,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这个王怜怜也真挺可怜的,你还是多想想……姐姐早跟你说了,大丈夫三妻四妾那也算平常……”
  “姐,你说是说过,可我什么时候松过口?”华文昌赶紧把门堵死,“我没那个福分。”
  “那……”南宫飞燕转了转眼珠,拉起华文昌的手,嫣然一笑,“这夜深人静的,姐姐我可走了……”
  “姐,你先别走!”华文昌把南宫飞燕一把拉了回来。
  “弟弟!”南宫飞燕的心一跳。
  “我有正事。”华文昌轻声说。
  “什么正事?”
  “姐,别闹了!真是正事!”华文昌的声音很低,语气却很硬。
  “嗯?”南宫飞燕有些纳闷,“弟弟,你这次出去是去哪儿了?难道遇到了什么事?”
  “是遇到了些事情,不过,最重要的事情可是我回来了才发现的!”华文昌用上了传音入密,“姐,你这个‘俞伯伯’出关后你也见过吧?你有没有发现他跟以前相比有什么不同?”
  “什么?”南宫飞燕这才当真起来,“弟弟,俞伯伯的本事可是现在无定乡里最高的,你想干什么?”
  “能一举破开恨情崖,这本事恐怕连如来佛祖都没有!当然是无定乡里最高的!”华文昌沉声回答,“姐,我是觉得,他的本事未免也太高了点儿!”
  南宫飞燕还是没怎么明白,低下头,仔细琢磨着华文昌话中的意思。
  “好吧,比起一个藏在暗处的未知的恐惧来说,我宁肯面对一个不可战胜的对手……”华文昌的眸子更加深沉了几分,低声自言自语起来。
  南宫飞燕、还有一直提高警觉注意着房外动静的华文昌都没有发现,就在窗外,俞曼正站在一棵梧桐树的树梢上,一会儿打量着华文昌,一会儿注视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
  ……
  第二天,在大力王和群妖的其他几个代表,还有海山八义--主要是刚出关的俞曼--商讨反攻天庭的大计之前,南宫飞燕代华文昌传出消息:华文昌要闭关八十一天。
  没有谁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奇怪之处,即便是无定乡真的反攻出去,与天庭的决胜也不会在短短的八十一天内结束,如果华文昌能将自身的修为再精进几分,那也是无定乡之福。
  自然,也有以为华文昌是不想因为自己回到了无定乡就将南宫飞燕主掌诛仙大阵的权柄夺走的,不免有些议论,只是,这更加与华文昌无关了。
  唯一满腹抱怨的只是被封在恨情匣中的问石子--他到底还是把心魔泪的施用之法教给了华文昌,因为华文昌放下身段,威胁着要把恨情匣扔进茅坑……
  @@@
  华文昌将闭关的地方选在了已裂成两半的恨情崖的中间,并请南宫飞燕拜托大力王以阴山鬼国的鬼兵在外护法。出乎南宫飞燕的预料,大力王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甚至还出面请枯木道人有闲时代为照管,而枯木道人同样欣然允诺。
  对于华文昌来说,在无定乡中闭关,尤其是在有了一个出了关的俞曼的无定乡中闭关,实在是下策中的下策--这与把他手中持有心魔泪的消息摆明了告诉俞曼、或者是前来窥伺的任何人没什么两样,但华文昌也是出于无奈,别人他是不怕的,至于俞曼那头,华文昌只盼着自己没有想错。
  毕竟,华文昌一定要精进修为,这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俞曼,在他的心里,“失踪”了的李亚峰,还有在心魔界中遇到那个小女孩也让他很有些惦记--至于失散了的姜冉,那更是无时无刻不挂在心中的。
  华文昌不知道的是,在一个他绝想不到的地方,“另一个他”,李亚峰,同样也在为了自身的修为大操其心,只是表现出来的方式有些令人不敢苟同罢了……
  那是在三十六天第一高位:玉清天的碧霞城,紫云阁中。
  “元始天尊!元始天尊!”李亚峰又大声咋呼了起来。
  “李亚峰,你大呼小叫什么!”
  紫云阁的房门开了,一个面目清秀的道童走了进来,手中拂尘一摆,很是不以为然。
  “喂,我叫的是元始,没你什么事儿。”李亚峰一撇嘴,同样不以为然。
  “我叫清风!”道童的脸一下黑了--在上清天修行万年,就连元始天尊也还没直接叫他一声“喂”过,偏偏这个李亚峰,开口闭口都是这么一句,在这十个月里,清风简直把一万年的气都生出来了。
  “喂,你就没有觉得你这个名字很没有创意?”李亚峰屡教不改,“要知道,天底下是个道童就叫清风。”
  “此地是三十三天以上!不是你那什么‘天底下’!”清风几乎是吼了出来。
  “唉……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死板呢?”李亚峰挠挠头,嘟囔着,“我跟你说,我刚才那个‘天底下’是个泛指,并不是说真正的‘天底下’……哦,你明不明白什么叫‘泛指’?嗯……怎么给你解释呢?等等?我是不是上个月已经给你解释过一遍了?那你的记性也太差了点儿吧?我说,你还是……”
  “你给我住口!”
  “为什么住口?”李亚峰没好气地反驳,“我不是给你说过了?我在这儿出不去,自然要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你要不乐意可以不听啊?我又没逼着你听,更没逼着你生气。看看,你这小孩本来挺帅的,这一生气可就不帅了不是?喂,我告诉你啊,这个气不能乱生,否则对皮肤不好的……”
  “你……”
  “清风,别乱了道心。”又一个道童走进来,一把拉住了眼看就要暴走的清风。
  “明月,你不知道,这小子太气人了!”清风甩开道童明月的手,气呼呼地说。
  明月无奈地摇摇头--李亚峰被禁锢在紫云阁中这十个月以来,清风实在受了不少影响,搁在以前,清风绝说不出“这小子”三个字来。
  “好啦,清风,”明月安慰起清风来,“天尊吩咐过,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你我照办就是,你何苦跟他生气?”
  “这就对了!喂,你看看明月,这才像话嘛!不过……我说明月啊,你有没有考虑过改名?”李亚峰板起脸来,又招惹上了明月。
  “……清风,他要什么?”明月皱着眉、低着头,忍住了不去看李亚峰,向清风发问。
  只是,明月身上道袍的袖子微微颤抖着,显见也让李亚峰气得不轻。
  “我……还没问。”清风话音刚落,一下子跳起来,指着李亚峰大叫,“姓李的,你要什么?赶紧告诉你家道爷!”
  “喂,让你这么一闹,我哪儿还记着我要干什么?忘了。”李亚峰哼了一声,转身留给清风一个后脑勺。
  “你……”清风这一回是动了真火,咬牙切齿地说,“李亚峰,我拼着让天尊责罚,今天也要让你吃点儿苦头!”
  说着,清风手中的拂尘上亮起了白色的异芒。
  “喂,你倒试试?”李亚峰把身子转回来,双臂抱在胸前,根本没当回事儿,“就你那点儿道行,能破开元始的这个笼子?”
  若说实话,李亚峰心里的火气,怕是比清风还要大得多了。
  十个月前,李亚峰带东路十万天兵强攻诛仙阵,他本来只是想见机行事,走个过场也就算了,就算是有借机偷入无定乡的念头,也没打算要帮着天庭。
  但事到临头却由不得他,几方面的巧合弄得他身上的五鬼暴走,不仅把无定乡的诛仙大阵弄了个稀里哗啦,带给天庭的损失更是惨重;尤其等到五千天尊随侍出战之后,刚和天鬼认了亲的鬼母四公子又被马五暗算身死,五鬼就彻底发起了疯。
  这场混战逼得矮胖老人没了办法,只得豁出去潜进李亚峰的体内,一方面把那些天将的元神归拢,一方面借李亚峰的躯体以自己的毕生修为强行压制五鬼--原本五鬼暴走的事情也就可以这么了结了的。
  哪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矮胖老人刚把五鬼制住了收回李亚峰的体内,元始天尊就赶到了,与灵宝天尊一起出手,想要把矮胖老人和李亚峰同时制住!
  结果,为收服五鬼差点儿累死的矮胖老人见势不妙,远遁而走,却把李亚峰留了下来。
  当时李亚峰的神智还未复原,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元始天尊的阶下之囚,被带回了玉清天的紫云阁。
  因为李亚峰身上的秘密太过重要,也因为元始天尊亲临战阵的消息不能走漏,对外,李亚峰就成了“失踪人口”。
  就连观音和西方佛国也不知道原来带着五根天刑金针的李亚峰是被元始天尊禁锢起来了。
  在李亚峰清醒之后曾经思考过很长时间,作出了种种猜测,想弄明白为什么元始天尊不在自己第一次来到天庭时就禁锢自己--如果那样的话,天庭、或者说元始天尊,同样可以达到和现在完全一致的效果。
  后来李亚峰明白了:这除了能对外造成自己失踪的假象之外,元始天尊显然是早就知道了矮胖老人的存在,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把矮胖老人也制住的机会;即便是现在,虽然矮胖老人没有被天庭擒拿住,但也已经走到了前台,无法继续隐身在暗处了--而且,自己这个徒弟既然在天庭手中,矮胖老人就不得不站出来与天庭对话了。
  李亚峰的这个猜测在后来得到了元始天尊的亲口证实。
  但对于李亚峰来说,最要紧的却是其他两件事情。
  第一,不知道在玉清天中有什么机关设计还是玉清天本身的缘故,李亚峰无法在玉清天中召唤五鬼出来--别的道法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李亚峰的修为并不能让他破开禁锢。
  第二,王信。
  元始天尊出手的时候那场混战已到了无法再乱的地步,但王信在混乱中却一直没有离开李亚峰的身边。所以,尽管元始天尊是暗中作法,还是被王信发觉了--李亚峰以为那一定是王信的直觉判断,否则,王信绝没有这份本领。
  但王信找到玉清天上却是托了矮胖老人的福。
  矮胖老人为了李亚峰这个徒弟曾上玉清天来与元始天尊密谈,当时他把王信也带上了,并让王信留在了玉清天上。
  李亚峰并不知道矮胖老人与元始天尊谈了什么,但显然元始天尊没能驳了矮胖老人的面子,尽管他不愿王信与李亚峰见面,还是答应只要王信能在明月的守护下冲进紫云阁来,就对此不闻不问。
  就像李亚峰没事儿就招惹清风一样,王信也没让明月怎么好过。
  只是现在,清风的状态恐怕比明月差得多,他已经气得把嘴唇都咬出血来了。
  和李亚峰刚说的一样,清风的确拿元始天尊设下的禁锢没有办法:在紫云阁中,李亚峰虽然行动自如,但他周身三尺都被一层无形的笼子罩住了,在里面的李亚峰出不去,在外面的清风也进不来。
  “你……我……”清风气得浑身哆嗦着,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都有点儿困难。
  “哆嗦?哆嗦也不管用啊……喂,我说,看着你在这儿哆嗦我实在心烦。那什么,这么着,你再给我拿本书来,然后就给我出去!哦,对了,别拿什么破烂儿来滥竽充数啊。就说上次,你居然给我一本《五雷天心正法》,你知不知道,我兄弟王信一年前就把它练得熟熟的了,你以为我就不会了?唉呀,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我是说……”
  “你等着!”清风头也不回,狠狠地一跺脚,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咳……又生气了……你哪儿来的那么多气好生啊……”李亚峰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不过老这样也不成啊……”过了一会儿,李亚峰挠着头自言自语起来,“再这么下去,早晚我会变得比王信还要罗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矮胖老人的合纵之计
更新时间2005-1-25 17:21:00 字数:9908

 
  “给你!”清风抬手,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扔给了李亚峰。
  “哦,谢了。”李亚峰接住小册子,还没看是什么内容就嘟囔了起来,“真是怪了,这些东西都没事儿,为什么道法就不行?这个元始……那什么,天尊,还真有几把刷子……”
  被禁锢在紫云阁的这些日子里,李亚峰用了不少办法想要破开周身三尺的禁制,均告失败--最倒霉的一次,李亚峰用全身真气放出了掌心雷,结果被弹了回来打在自己身上,差点儿被烤成熟的……
  “李亚峰,拿来了你也不看,你到底要怎么样?”清风没好气地开口问。
  “喂,我让你拿,你拿来了,那是你的事;至于我看不看,那是我的事。你少管我的闲事,你就能少生点儿闲气。要不然,那就是你……咳,算了。”
  话说一半,李亚峰不说了。
  “你怎么回事?”李亚峰这一住嘴,清风反倒觉得不适应了。
  “不愿逗你了行不行?”李亚峰伸个懒腰,转身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明月,王信最近怎么样?”过了一会儿,李亚峰突然抬头,向明月问。
  “一刻之前,他再次败在我的手上……”明月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会儿,正在用餐。”
  “哦?”李亚峰一笑,耸耸鼻子,似乎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在玉清天上,王信的破坏力比困在紫云阁中的李亚峰要大得多了。
  李亚峰只不过没事儿就惹得清风气个半死,但王信却做起了“焚琴煮鹤”的勾当。
  清风和明月正是当初在无定乡中双战刀四的那一对道童,依王信的现下的修为自然远不是明月的对手,但王信却也想得开,在手头上讨不得便宜,那就在口头上讨了--每败在明月手中一次,已有了能“不食人间烟火”的本事的王信就杀一只仙鹤来吃,要是败得惨了点儿,就用梅花鹿加餐。
  或许是元始天尊无心管这些闲事,也或许是他与矮胖老人之间早说下了什么所以不便阻拦,王信在玉清天上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清风、明月二人当然一万个看不过去,可元始天尊曾有话在先,李亚峰固然是予取予求,王信的行动差不多也是百无禁忌。
  “明月,依你看,王信的修为如何?”明月比清风老成稳重得多,李亚峰和他说话的时候向来也相对“正经”一些,这时他心中思量正事,问起话来更加严肃了三分。
  “这个……不太好说。”看惯了李亚峰有点儿“无赖”的一面,这乍一严肃倒使得明月一愣,偏又赶上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明月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
  “怎么个不好说法?”李亚峰来了兴趣。
  “我与清风长住三清天,等闲不与人交手,自然难以议论旁人修为深浅。”明月回答。
  “那至少也能说说他比你如何吧?就算现在他不如你,可差了多少你心中总该有数。”李亚峰追问。
  “这便更不好说了。”明月的眼神里也有些困惑,“这半年多来,为进紫云阁,王信与我大小争斗数百场,三清天中的道书也差不多让他翻了个遍,修为增进之快,是我前所未见。虽还不能胜我,但要说将他击败却越来越难……”
  “李亚峰,你当我玉清天的仙鹤是白吃的?”清风恨恨地插话,“要是王信再在玉清天住上两年,我怕它们就绝种了!”
  “嗯。”李亚峰不理清风,欣慰地点了点头,“明月,你是天尊随侍的统领,能令你感觉吃力,那王信的修为应该是涨了不少了……”
  “却也不见得。”难得见到李亚峰正经起来,明月也认真地说,“纵然王信能胜过我,那也算不了什么。”
  “哦?”
  “前次我与清风下界,双战无定乡中一名妖首尚占不得半分便宜……”想起与刀四的一战来,明月还是心有余悸,“更不用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就阁下而言,真要动手,我是必败无疑。”
  “明月!”清风不依了,指着李亚峰大叫,“你说你打不过他?笑话!他一个……一个……一个无赖!怎么会是你的对手?要我看,外面那个王信比他就强得多了!”
  “清风,”明月摇摇头,说,“你就是性子太暴,你想想看,李亚峰要真是你看上去的这副样子,哪儿用得着天尊如此的手段?就是这半年来你给他拿来的这些道书,你当他就真的没看?那是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清风还是不信,仔细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和李亚峰相处的情景,却只记得除了斗嘴还是斗嘴,每一次自己都是被李亚峰的几句话就挑起了怒火,不由得越想越是生气,脸色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
  “清风!”明月看着清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说,“你反着想想如何?就是你不把李亚峰放在眼里,也该想想他的师父是谁。”
  对啊!明月这一句像是当头淋了清风一盆凉水,清风本就不笨,只是在三清天上呆的时间太久,对人情世故一概不知而已,这时被明月提醒,一下明白了。
  “明月,你是说……李亚峰他都是故意的?”
  “喂,什么故意不故意?你们两个就算要议论我,也该在我听不见的地方好不好?”李亚峰不满地插口。
  不过,这一回清风却没再上当,只是瞥了李亚峰一眼,目光中的怒火更盛了几分。
  “好了,好了,真没意思。不管你们怎么想,想什么,那都与我无关……啊,对了,我倒是刚想起来,我是要见元始天尊,你们给我通报一声。”
  “天尊正在会客,无暇抽身。再说,就算有闲,天尊也未必肯见你。”不知是为清风出气还是别的什么,明月把李亚峰顶了回去。
  “会客?会什么客?这儿明明有我这个客人,他还不够吗?”李亚峰嘟囔了一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越来越不好玩了……”
  之于被困在樊笼中的李亚峰,事情的确不怎么“好玩”。
  在清风面前摆出的这副惫懒无赖的样子已经不再是李亚峰的本性……众多的隐秘慢慢地都被揭了开来,李亚峰正处在事局漩涡的中心,更不必说他身上还放着五根天刑金针,这让他早成了“人见人爱”的香饽饽--而李亚峰本身又还没有能守护住自己的本领,这就让他更加“难为”了。
  这一点,李亚峰自己也清楚得很。
  所以,李亚峰在被困的这些日子里,每天都在暗中精进练功--只不过他练的并不是让清风拿来的道书。
  李亚峰只是把每本道书都翻了一遍而已,他本来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却犯不上在这里先行苦练。
  真正让他上心的,是矮胖老人早就教了给他的逆天邪功!
  李亚峰并不知道自己的进境如何,但他却坚信,华文昌能用“练错了”的逆天邪功与天庭撷颃五百年,那他也一样可以!
  若真是猛虎,绝不会永困于樊笼!李亚峰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不过……这一天的到来似乎比李亚峰想像中的还要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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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够资格成为元始天尊的客人的,实在没有几个,但自从李亚峰占住了会客的紫云阁后,一千年中怕也没有一个客人造访的玉清天却接连有客了--这个客人从来也没给元始天尊带来过好消息。
  “天尊,老夫那个徒弟怎么样了?”碧霞城的偏殿中,矮胖老人喝了口茶,望定元始天尊,开口问。
  “一如往常。”元始天尊微笑作答。
  “一如往常?嗯,好一个一如往常。”矮胖老人哈哈一笑,“天尊,老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来了,却还要看你皱眉。”
  “哦?”没等矮胖老人再往下说,元始天尊就敛了笑容,眉头也已经皱紧了。
  “喏,这是鬼母给你的第三封信。”矮胖老人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往桌上一丢。
  “这信上是说……”元始天尊面有难色,不去看信,直接向矮胖老人发问。
  “还是老一套,叫你少送点儿礼,要真送礼,把你那个什么三官大帝绑了送上小虞山,也就够了。她从此就不再烦你。天尊,叫老夫来回跑腿,你的面子可也够大了啊。”矮胖老人嘴上发着牢骚,眼里却尽是幸灾乐祸。
  “这……这是说哪里话?以你宗主的身份……哦,我也只是相请……虽是事关重大,天庭中只有我三清知晓,但数度劳烦宗主,三清确是同感大德。”
  元始天尊急忙向矮胖老人拱手相谢,态度诚恳得很。
  “少来!”矮胖老人脸色一沉,“天尊,老夫那个徒弟的事情且先不说,当*****想连老夫一勺烩了的这笔帐,老夫早晚也是要与你算个清楚的!”
  “宗主……”元始天尊尴尬之极,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天尊,你这是何苦?”矮胖老人乐了,“你早知道奈何不了老夫,又何苦千方百计逼老夫出来?要真把老夫惹恼了,你就不怕?嘿嘿,就算你自己不怕,天庭还能不怕?”
  “宗主明鉴,”这个话头元始天尊倒是接得起来,正色道,“天刑金针现世,浑沌也必将重现世间,以天庭之力绝不能挡其锋芒,我总要未雨绸缪。”
  “屁的未雨绸缪!”矮胖老人一拍桌子,大骂,“浑沌已经出世!你还在这里未雨绸缪?奶奶的,未雨绸缪了几千年,你都绸出什么来了?告诉你,别以为老夫就能有什么办法!”
  “浑沌已经出世!”元始天尊猛地站了起来,身子晃了一晃,重又坐下,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是,浑沌已经出世。”矮胖老人晒笑,“再告诉你一件事,老夫两次险些死在浑沌手上!你还以为老夫对付得了他?”
  元始天尊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好了,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你也不必吓成这个样子。”矮胖老人似乎在给元始天尊宽心,“浑沌即便出世,他究竟要做些什么,要如何做法,天下也无人知道,虽然照说他必定会找上儵忽二帝的传人,但也未必第一个就来你的天庭。要知道,世间万事万物,那都算是浑沌的仇人。”
  “宗主……不知……不知浑沌现下何处?”元始天尊涩声问。
  “老夫怎么知道?”矮胖老人眼皮一翻,“真要知道了,老夫躲还来不及,哪儿会巴巴地跑过来告诉你?”
  “这……”元始天尊的心乱了。
  “唉……”矮胖老人看着元始天尊,叹了口气,“天尊,老夫知道,你三清是秉承儵忽二帝一脉,说起来,浑沌这个中央天帝那也算是你们三人的天敌了,可你一个堂堂天尊,三清之首,实在不必吓成这个样子……照老夫说,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别还没等浑沌找上门来,天庭就先毁了!”
  说着,矮胖老人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的那张信笺,缓缓道,“当年西方佛土十大弟子拜上小虞山,鬼母只给了一张字条;现下你坐在碧霞城里不动,却已经收了她三封信……你是不是还嫌不够?”
  “这……唉……”元始天尊终于沉静下来,却忍不住一声长叹,“我还要多谢宗主为天庭在鬼母面前周旋,否则,小虞山中人怕是早就打上天庭来了……”
  “你既然拿住了老夫的徒弟,那老夫为你跑跑腿,也算是天经地义。”矮胖老人哼了一声,“不过,鬼母说得明白,这可是最后一封信了。你再不作个交代,她就要亲自出山--你不用心存侥幸,赶在浑沌现世这个当口,鬼母早晚也会出山,就看她是否要真来天庭了!”
  “宗主,”元始天尊苦笑起来,“宗主自然知道,小虞山四公子之死与三官大帝毫无干系,我怎么能把他们绑了送给鬼母?”
  “光是老夫知道有什么用处?老三一口咬定是三官大帝联手围攻杀了老四,你要喊冤,那该去找老三。”
  “宗主是鬼母公子的义父,说起话来自然比我有用得多,还是请宗主说明实情,也好还我天庭一个清白。何况当此乱世,哪怕只是为了浑沌,天庭也愿与小虞山鬼母一脉戮力同心,共抗强敌啊!”
  “算了吧,你天庭怎么清白了?什么时候又真打算过要戮力同心?”元始天尊言情恳切,矮胖老人却全然不管,冷冷地说,“老三的脾气老夫明白得很,他虽然志大才疏,但认准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松口,老夫这张老脸还要呢,不想从晚辈那里碰钉子!”
  “可……”
  “再者,”矮胖老人不听元始天尊的辩解,自顾自地往下说,“当日老夫附在徒弟身上收服五鬼,哪里还顾得上察看混战中的什么‘实情’?老夫只是推测天庭绝没有这个胆子……要真查出来是你天庭做下的好事,嘿嘿,老夫也不管什么浑沌不浑沌了,先把天庭灭了再说!”
  “宗主,我是不想多生事端,可不是天庭真个怕了宗主!”矮胖老人不松口,惹得元始天尊也有些恼了,语气当即严峻起来,“宗主要是明知其中有诈却故意与天庭为敌,那天庭何惜一战?”
  “好说,好说。”矮胖老人向来是软硬不吃,根本不在乎,怪眼一翻,“那老夫就这么给鬼母传话就是,少陪!”
  话音未落,矮胖老人站起来就向外走
  “宗主请留步!”元始天尊吓了一跳,一把拉住了矮胖老人,“宗主,有话好说!”
  “怎么说?”矮胖老人本就没打算走,冷哼一声,又坐下了。
  “这……”元始天尊是从来没受过这份儿气,但人在矮檐下,没法不低头,只好陪着笑脸打起了哈哈。
  “天尊,依老夫看,你不如这样,”矮胖老人端足了架子,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为元始天尊出起了主意,“你就让你那什么三官大帝和老夫一起到小虞山上走一趟,鬼母毕竟不糊涂,见了他们问清楚,也不会真就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了他们的性命。”
  “宗主……”元始天尊苦笑着,“不是我护定了三官大帝,实在是他们无法脱身啊。如今天庭大军与无定乡对峙,若是少了他们三人坐镇,恐怕会出事端……”
  “噢,这倒难了。”矮胖老人点点头。
  “所以还是请宗主对鬼母讲明的好,”元始天尊苦劝矮胖老人,“宗主只需将实情说明,鬼母怎会不听?”
  “实情?哼!”矮胖老人冷笑,“天尊,关于杀了老四的那人,老夫心中隐约有数,迟早要杀他为老四报仇……不过,老夫的性子长得很,现下也还有用他之处,却也不急。你要我早早说了出来,让老夫怎么用他?”
  “宗主啊……”元始天尊从来没遇到过像矮胖老人这样不讲道理的人物,不由得连连长吁短叹,不知如何是好了。
  “罢了,此事暂且放下不谈,老夫此次来,还有事情要与你商议。”矮胖老人把话题岔开了。
  “宗主有话请讲。”元始天尊心头一跳,苦着脸说。
  “前几日老夫到心魔界中走了一遭,遇到两件怪事。细想来,也该与你说说。”这一回,矮胖老人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那是……”
  “一件事情与那个大小萝卜头……哦,就是华文昌,与他有关,你听过也就算了。”矮胖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在心魔界中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很有点儿奇怪的女娃娃。”
  “能令宗主疑惑,想来定然是那女童有些特别之处了?”元始天尊满头雾水,只顺着矮胖老人的话头走,却没怎么很在意。
  “嗯……是很特别。”矮胖老人点头,“那个女娃娃似乎就是出身心魔界,而且……她竟然不怕逆天邪功!”
  “哦……嗯?”元始天尊猛然间来了精神,“此话当真?”
  “老夫骗你作甚?”矮胖老人一瞪眼,接着说,“当时事急,老夫没能详察,事后又与那女娃娃失散了,现下细想想,那或许是上次老夫将华文昌困在心魔界时,华文昌留下的女儿也说不准……毕竟天下身负逆天邪功的,除了浑沌之外,练错了功夫的华文昌也算是一号。咳,不管怎么说,和自己的心魔生出女儿来,这倒是千古未有的奇闻,险些让老夫笑破了肚皮。”
  “宗主……这可不能算是笑话……”元始天尊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若是那女童先天不惧逆天邪功的话,怕是在与浑沌的一战中占尽了便宜!她现下人在何处?”
  “老夫刚说了,老夫与那女娃娃失散了,接连找了几日,也没见她的踪影……不过,你想的倒也对头。”矮胖老人神色一整,“且不论那女娃娃的来历身世,她既然在现下这个乱世中出来了,自然脱不了要在其中搅上一搅!老夫想通了此点之后,也就宽心了。更何况,为了这个,老夫还特意成全了她一把……”
  突然想了起来,矮胖老人一笑,“老夫听那女娃娃把姜冉叫成‘姐姐’,似乎言听计从,可当真是吓了一跳!”
  “原来如此……”元始天尊也陪着矮胖老人笑了几声,但后背刷地流下了冷汗,暗地里庆幸不已。
  “嗯?你怎么了?”矮胖老人发觉元始天尊的笑声中似乎藏着点儿什么,随口发问。
  “没什么,没什么……关于这个女童,我留心就是,若是寻到她的下落,必定告知宗主。哦,对了,不是还有一事?宗主请讲。”元始天尊迭声催促矮胖老人。
  “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捣鬼!”矮胖老人笑骂一声,自知无法强逼出元始天尊的实话来,便接着说了下去。
  “天尊,老夫问你,你禁锢老夫徒弟一事,观音是否并不知情?”
  “宗主,宗主的高徒我自然待为上宾,哪里有‘禁锢’一说?就连那个愣头青王信,在我这玉清天也是为所欲为,这宗主也自看在眼中了吧?”
  元始天尊答非所问,倒把王信抬出来顶缸了。
  “都说灵宝天尊老奸巨猾,他如今不在三清天,却轮到你把他的话都说了个干净!”矮胖老人嘿嘿冷笑,“你天庭再怎么倒灶老夫也是不管的,但浑沌现世,天下再无一人可独善其身,你要是不与旁人齐心,到头来只怕最早倒霉!”
  “宗主说的在理,我理会得。”元始天尊面上微红,虽然还不肯将事实说出,却也算是默认了下来。
  “老夫可没心思故意揭你的短,我有此一问,还是为的在心魔界中所见的事实。”矮胖老人一叹,“此事实在事关重大,你应该也有所感应才对。”
  “数日之前,我是有些心神不宁,却又掐算不出,只隐隐觉得,有事应在西方佛土……宗主莫不是说的这个?”元始天尊反问。
  “只是心神不宁?老夫告诉你,如来涅磐了!”
  “果然!”元始天尊大惊失声。
  “数千年来,如来不在大雷音寺,下落不明一事,瞒得过整个天庭和西方三千诸佛,可瞒不过你,更不要说为了逆天邪功一事你曾亲自拜上灵山了!当着老夫,你不必装样!”
  “西方痛失如来,怕是难以度过此次劫数啊……”元始天尊的感慨却不是装的了。
  “西方如来涅磐,算来天庭实力已占到了上风,你何苦再执著一念不休?便把老夫徒弟的下落告诉了观音也无伤大雅,你说要与南海小虞山戮力同心,那又怎么看西方佛土呢?观音百般奔忙,到头来要是还换不到天庭的合作,就连老夫也有些看不过去了。”矮胖老人反过头来劝解起了元始天尊。
  “这……这件事情,我听宗主的就是。”元始天尊沉思片刻,点头应承了下来。
  “好。那就该再说说小虞山这头了。”矮胖老人突然来了精神,“你既有心,老夫便为你指点一条明路,包管鬼母对天庭不再计较如何?”
  “宗主请明示。”元始天尊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被矮胖老人绕了进来,却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求教。
  “说来倒也好办,老夫的徒弟在你玉清天呆的也够久了,是不是该让他出来活动活动?”矮胖老人的笑容看上去狡黠之极。
  “宗主,李亚峰身上一有五根天刑金针,二有五行天鬼,与浑沌之战怕是最终要着落到他的头上,依我看来,还是让他在玉清天中潜心修行,以备来日之战才是上策。”
  为了李亚峰一事,元始天尊算尽机关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就算不为天刑金针,也还靠他让矮胖老人投鼠忌器,自然是说什么也不愿放手。
  “哈哈,”矮胖老人笑了,“天尊,你莫忘了,李亚峰可还是你天庭的文昌帝君,既然三官大帝在前敌无法脱身,让他作为天庭使节往小虞山走上一趟也算合适,再加上他与老夫又是师徒,鬼母自然不会难为于他,这么一来,天庭与小虞山之间再无嫌隙,岂不两全其美?”
  元始天尊登时语塞。
  “天尊可知道?鬼母最是护犊,你若是令旁人前去,说不得,鬼母盛怒之下必定出手杀人,就算是道德天尊,怕也……但若是你再拖着不给鬼母一个交代,那更加说不过去……老夫想来想去,还是李亚峰最为合用。至于天刑金针,原本就没有几人知道其中关窍,你也不必忧心--纵然碰上什么,有老夫在旁,那也都不碍的。”
  矮胖老人摆明了是在奸笑了。
  “宗主手段高明,我……甘拜下风就是。”元始天尊权衡良久,终于像个泻了气的皮球似的,身子一塌,应承了下来。
  --浑沌已然现世,元始天尊绝不能让天庭再添上小虞山鬼母这个强敌了。
  “来人,请李亚峰。”
  元始天尊输得也还痛快,立时就吩咐了下去。
  “宗主,我还有一事不明,请教宗主。”在等着李亚峰前来的这段时间中,元始天尊没能忍住,开口询问矮胖老人,“今日之事,难道是宗主一早就料定了?”
  “哪里,老夫只是想到现下这个情势,随手拿来用用罢了,在你玉清天上抢人的事情,老夫虽未必做不出来,但有力气还是应该省着。天尊以为如何?”矮胖老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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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英明!师父英明!师父就是师父!真是盖世的聪明!”
  “没错!老大说得太对了!老大,我看你办了这么多的事情,到头来最对的一件就是找了个好师父!好嘛,我把元始天尊的玉清天搞了个底儿朝天,居然什么事儿都没有!这凭的是什么?还不是你师父他老人家这个靠山?”
  脚踩祥云,飞在前往南海小虞山的路上,李亚峰和王信连声拍着矮胖老人的马屁,两人都是打心眼儿里佩服了出来。矮胖老人也自觉把三清之首的元始天尊玩弄于鼓掌之间,事情办得实在漂亮,不由得哈哈大笑,声传天外。
  “徒弟,废话少说,”马屁受用够了,矮胖老人正经起来,“老夫问你,你逆天邪功练得如何了?”
  “回师父的话,徒弟不知道。”李亚峰一愣,实话实说。
  “什么叫不知道?”矮胖老人气得差点儿从云彩上掉了下去,“徒弟,你也不傻,在玉清天呆了这些时候肯定没忘了正事,怎么到头来混了个不知道?你看看王信,他和那个什么明月这半年的架打下来,修为可是长进了不少。”
  “我说……”王信笑嘻嘻地插口,“您老人家既然看得出我这么用功来,那……是不是再收个徒弟玩玩?”
  “去!”矮胖老人笑骂王信,“老夫早给你说过了,老夫教不了你!你走的路子别出心裁,天底下无人能作你的师父!就是老夫,顶多也只能像这次一样给你找个练招的对手。你的成就高低,早晚只在你自己身上,少来麻烦老夫!”
  “嗯,要是我没理解错误,您老人家这是在夸我。那成,我就接着自己瞎练就是。”王信心满意足,很是得意地看了李亚峰一眼。
  在“由武入道”的这条路上,王信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了……
  “师父,是这么回事。”李亚峰没理王信,向矮胖老人解释起来,“功夫我是一直在练,但总觉得有点儿不对……这个逆天邪功应该是分七层没错吧?就是从我家传的那个只有两层的‘通慧功’开始算,那也是分层的啊。换句话说了,每练成一层总得有所感应才对……”
  “嗯,你接着往下说。”矮胖老人控住云头,让速度放慢了些。
  “就说华文昌吧,你说他把逆天邪功练错了?那好,他当初……哦,要不然就是以后?总归他是凭着第三层的‘物外忘情’把时间静止,这才和天庭对抗了五百年;接着他上溯历史回来,那就是第四层的功法了……可到了我这头,练了这么长的时间,别说上溯历史了,就连让时间静止也根本做不到。”
  “老大,不会吧?”王信一脸的惊讶,“大半年耶,你总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所以我说事情有点儿不对……”李亚峰困惑地摇摇头,“自己有没有长进自己清楚,我敢说我现在比以前厉害了很多了,以前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到,惟独就是挖掘不出逆天邪功该有的现象出来……王信,你别不信,你不是会引天雷?你看我给你引一个,保证和你不是一个规模,比当初那个倒霉死鬼闻仲的还厉害几分。”
  说着,李亚峰把手一比就要发威,万里晴空中立刻云聚风起……
  “徒弟,你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本事大了是不是?”矮胖老人瞪起眼来,在李亚峰的后脑勺上轻轻打了一掌,没让李亚峰乱动。
  “早给你说了,华文昌那是把逆天邪功练错了!你怎么还和华文昌比?”矮胖老人吹胡子瞪眼,“老夫知道你一直用着功,那就行了!”
  “可是……”李亚峰还想说什么。
  “非要老夫给你解释清楚是不是?”矮胖老人很不情愿地嘟囔起来,“麻烦!真是麻烦!老夫最不愿意的就是教徒弟!居然还是个……”
  看看李亚峰,矮胖老人实在没法子把“笨徒弟”三个字说出来--如果李亚峰的资质也算是笨的话,那矮胖老人真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聪明人。
  “不对啊!”矮胖老人还没再往下说,王信忽然想明白了,“你刚才夸我的那些话是不是就是为了不收我这个徒弟?”
  “你……”矮胖老人仰天长叹。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谦虚的大哥哥
更新时间2005-1-25 17:22:00 字数:9469

 
  “徒弟,你要知道,逆天邪功是浑沌自己的功法。浑沌是何许人?就连儵忽二帝也绝非其敌啊……逆天邪功若是练到顶峰,那又何止能毁天灭地?”
  被李亚峰问得急了,矮胖老人索性住了云头,再扯过一片云彩,坐稳了,给李亚峰好生解说起来。
  “华文昌是依着秦王地宫中的抄本练就了逆天邪功,可那个抄本原是浑沌预备好了给人去练的东西,照着那个练了下去,那还能有个好?到头来不让浑沌找上门来就谢天谢地了!华文昌以此为能,那是平白授人以柄。”
  “再者,秦王地宫中的那份抄本与真正的逆天邪功之间的出入还在于那根本无法练到顶峰--说白了,七层功法里练到第六层,那就到头了!再练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至于前面那些什么静止时间也好,上溯历史也好,都是扯蛋!逆天邪功真正的威力,非练到第六层的‘无心为道’,就不能算是发挥得出来!”
  说到这里,矮胖老人苦笑一声,“华文昌他……嘿嘿,徒弟,老夫可真的有点儿猜不透你的资质究竟高到了什么地步……只怕就连浑沌自己也没能料到居然会有人凭着一份漏洞百出的抄本就把逆天邪功练到第六层上了!”
  “师父,你是说华文昌把逆天邪功练到第六层了?那会怎么样?”李亚峰追问一句。
  “不错。”矮胖老人点点头,说,“在秦王地宫中老夫就觉得有些不对,这次强入心魔界,老夫亲眼见到华文昌用出了逆天邪功第六层的本事!徒弟,他平空造出了一口诛仙剑啊!”
  “诛仙剑好像本来就是华文昌的吧?您老人家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王信插嘴。
  “哦,老夫还没对你们提及心魔界中的事情……算了,这先不谈为好。”矮胖老人想起心魔界里姜冉的那一句“世人皆欲杀,我独怜汝才”来,把话题岔开,说,“逆天邪功第六层,无心为道。什么叫‘无心为道’?那是无中生有的本事!”
  “无中生有啊……”李亚峰和王信对视一眼,依旧糊涂。
  “哈!”矮胖老人怪叫一声,“你们两个小毛头真是不知利害!要知道,天地万物,日月星辰,那都有伦理纲常,‘有’则‘有’,‘无’则‘无’,‘有’者不能‘无’,‘无’者不会‘有’……”
  “嗯……徒弟我差不多明白了,”李亚峰没让矮胖老人继续摇头晃脑下去,冲王信点了点头,“王信,我觉得师父想说的大概应该就是逆天邪功练到第六层就可以无视‘能量守恒定律’……”
  “徒弟,你……”矮胖老人一直在现实社会中厮混,自然知道“能量守恒定律”是什么东西,心里虽然赞同,但也不禁大是泄气,“你懂了就好……”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王信努力想了想,问,“华文昌他现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然。”矮胖老人只说了一个字。
  “靠!”李亚峰和王信异口同声。
  “哪儿有这种事?”王信真的急了,跳起来大叫,“这怎么行!这纯粹属于犯规嘛!好家伙,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合着他都随便?不劳而获也得有个底线是吧?这……”
  “王信,你先省省。”李亚峰的眉头皱得平生未有之紧,有些迟疑地说,“听师父的意思,恐怕,还不止这些……”
  “还是老夫的徒弟聪明。”矮胖老人先赞了一声,问,“徒弟,你想到什么了?”
  “师父说无心为道,无中生有;换成王信的白话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再换个说法……是不是……随心所欲?”李亚峰满头都是冷汗,“不光是东西……打个比方,比如华文昌想要我死,是不是……”
  “动念即能杀人,这也算不了什么。”矮胖老人冷笑,“逆天邪功练到了这个地步,万里之外,手不抬,眉不扬,可教百万天兵瞬间灰飞烟灭!可教高山立成深海!”
  这一回,李亚峰和王信连一个“靠”字也说不出来了。
  “自然,也不能一概而论。”矮胖老人看把二人吓得也够了,这才把话转了回来,“华文昌把逆天邪功第六层练成,固然是超脱三界,不犯五行,但逆天邪功也不是不能力敌--更何况,他还没有练到顶峰,就是这第六层,他也未必真就能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师父,有什么可以克制逆天邪功的?”李亚峰这声问可真是问得急切之极了。
  “上古,浑沌本身早将逆天邪功练成,不还是与儵忽二帝两败俱伤?”矮胖老人哈哈一笑,“盘古开天斧、天刑金针……世上总有几件异宝能与逆天邪功撷颃。”
  “您老人家是开玩笑吧?”王信差点儿没哭出来,“盘古开天斧封在泰山无字碑里,可泰山无字碑就在华文昌自己的手里啊!再说了,老大他身上是有几根那什么天刑金针……我呢?我可是什么都没有……”
  “听老夫往下说!”矮胖老人瞪了王信一眼,“除去这几件异宝,自然还有对抗逆天邪功的办法。王信,你能打赢元始天尊吗?”
  “打不赢。”王信一扑棱脑袋,老老实实地说,“您就不能给我找根好啃点儿的骨头?”
  “那你以为,华文昌用逆天邪功第六层的功法对付元始天尊和对付你,结果是否会一样?”
  “应该不一样吧?”王信连想也没想,“不管用什么办法,显然宰了我比较容易……在和元始天尊相比的前提下。”
  “那就是说……”李亚峰若有所悟。
  “不错。这其中还有一个修为高低与否的问题!”矮胖老人哈哈一笑,“单以修为而论,华文昌虽然得天独厚,但与三清、鬼母、还有老夫相比,实在还差得太远!以老夫而论,华文昌尽可以用逆天邪功变出数十口诛仙剑来,也还不能直接就伤了先一步以本命灵光护住全身的老夫!他要强行运功,到时被反震回去,结果定然难看得很!”
  “还是说了等于没说……”王信接茬嘟囔,“三清?鬼母?还有你这个怪物……”
  “最后还有一个办法……”矮胖老人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看王信。
  “您老人家卖关子要卖到什么时候?”王信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王信,我师父逗你玩呢……”李亚峰先想到了,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看着王信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最后的办法就是……”矮胖老人的声音压低了,“以逆天邪功抗逆天邪功!”
  “得,事先说明一下,我要见了华文昌,一定掉头就跑,老大,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讲义气……”王信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
  “师父,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我练的逆天邪功有什么不对啊……”李亚峰忽然想了起来,也有些不满,“师父,你是不是连我也一块儿逗着玩儿了?”
  “老大,你这个‘连我’,听起来实在让人心里生气……”
  “徒弟,我还以为你已经明白了。”矮胖老人眉毛一抬,“刚才你可是聪明得很。”
  “是,我明白,您老人家说的还是那一句,华文昌练的逆天邪功有毛病,有毛病的都到了这个地步……嗯?是不是我练的这个没毛病的逆天邪功……”
  “师父!”李亚峰失声叫道,“华文昌不是练错了,他是练了错的逆天邪功!可你也教了我逆天邪功,那就是说,你教给我的并不是错的!”
  “总算你还有点儿脑子。”矮胖老人对自己之前刻意的口误只字不提,只是点点头,说“一个‘练错’和一个‘练的错的’,这之间天差地远,老夫还以为你永远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了!”
  “等等,不对……秦王地宫中的抄本……”
  “既然你也明白了,老夫告诉你就是。”矮胖老人眼珠一转,说,“华文昌手中的那份逆天邪功抄本是他在他那个五百年里从秦王地宫中拿到的,但前次你与姜冉闯进秦王地宫时,那份抄本却落到了老夫的手里,老夫虽从未提过,你却心中有数。可就是为了你先入为主,就把老夫教给你的逆天邪功也当成了是老夫从秦王地宫中拿到的那一份,这你怪不到老夫头上。”
  “怎么怪不到你头上?”王信嘀咕,“你一口一个‘华文昌把逆天邪功练错了’,分明是故意误导,这会儿又出来撇清……”
  “师父,你到底是谁?”李亚峰直奔主题--矮胖老人手中为什么会有正本的逆天邪功?那本是浑沌的东西!
  “老夫之所以懒得说明,就是不愿听你乱问!”矮胖老人一拍李亚峰的脑袋,并不回答。
  “师父,你到底……”
  “不许乱问!不许胡猜!”矮胖老人站起身来,双手卡腰,摆起了“师道尊严”。
  “老大,别问了,弄不好,你这个师父就是浑沌本人也说不定……”王信一拉李亚峰的袖管,虽是小声说话,却故意让矮胖老人听见。
  “王信,你要是再聪明些,就该知道老夫不吃这一套。”矮胖老人压根儿没生气,反倒乐了。
  “是,早就明白了,您老人家是油盐不浸!”王信没好气地说。
  “去!”矮胖老人笑骂。
  “师父,是不是该往南海小虞山赶路了?”李亚峰情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提议要走。
  “好,是该赶路了。”矮胖老人点点头,开始催动云头,刚起步,又回头叮嘱李亚峰,“徒弟,你练的逆天邪功是传自浑沌的原本功法,虽是一时不显,但它不仅能保住你不受华文昌的逆天邪功之害,纵然是浑沌亲自出手,只要你练到精深处,自保当无问题。老夫可是把压箱子底儿的东西都给了你,你怎么也要为老夫争气才是。”
  “徒弟知道。”李亚峰郑重答应,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些……
  祥云远去,师徒、兄弟,三人说笑的声音却还随风传来……
  “师父,鬼母是什么人?”
  “老大,拍马要恰到好处才行啊,我就不信,你没从书上看过?”
  “噢,对了,我还想问来着,逆天邪功要是练到最深,跟浑沌一样了,那会有什么效果?”
  “这倒是个问题……”
  “……”
  “……”
  @@@
  玉清天。
  “清风、明月。”刚送走了矮胖老人和李亚峰师徒,也总算赶走了王信这个大煞风景的“恶客”,元始天尊就急急叫起了清风、明月两名道童。
  “天尊。”清风和明月奉令赶来了。
  “明月,三日之前,你禀报说上清天抓到一个无定乡的细作一事你还记得?”元始天尊问。
  “弟子记得。”明月朗声回答,“但上清天天尊随侍统领查问之时遇到太白长庚星,认出那人并非细作,而是原本应在南海的姜冉。此事已禀告过天尊,依天尊旨意,已将姜冉送到王母处,权作女仙。”
  “嗯。”元始天尊点点头,问,“还没有通报观音?”
  “是。”
  “好,你二人速到王母处,把姜冉带来玉清天!嗯……囚在紫云阁中。”
  “是。”
  清风和明月领了元始天尊的法旨,这就要走,马上又被元始天尊叫住了。
  “等等!”
  “请天尊示下。”
  “你二人到王母处,不仅要带回姜冉,把与姜冉见过面的,不论女仙、男仙,一并带回!让他们暂居……暂居上清天。”
  这一道法旨实在有点儿奇哉怪也,明月、清风二人对视一眼,都不敢详问,只得垂手又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回来!”元始天尊突然想起了什么。
  “……请天尊示下。”清风、明月两名道童更加糊涂了。
  “这件事一定要办好,切莫走漏风声!”元始天尊叮嘱一句,接着说,“等姜冉到了紫云阁后,明月,你要牢牢看住了她!清风,你再去把太白长庚星请到玉清天偏殿奉茶,就说我到王母处去去就回,到时再与他论道。”
  “……是。”
  等了一会儿,见元始天尊似乎没有再叫住自己的意思,清风和明月这才下了玉清天。
  “明月,怎么回事?天尊竟然要找太白长庚星论道?”清风捂着嘴直乐,“老星非吓个半死不可!谁不知道,老星从来好的是管闲事、包打听,‘论道’?他躲还来不及呢!”
  “清风,天尊为的是姜冉!”明月不以为然地说,“天尊还要亲自到王母那里走一趟,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王母守密?”
  “天尊做事总有天尊的道理,我从来不猜。”清风对明月的态度也一样的不以为然,“我头疼的是刚送走了一个李亚峰,又来了一个姜冉,紫云阁还是不得安生……听说这两个人还是一对情侣,这该怎么说了?难不成,三清天都成了他们李家的了?”
  “你这话要是让道德天尊听见,当心要挨板子!”明月呵呵一笑。
  元始天尊却没有清风、明月这样斗嘴的闲心,他只是喃喃地念着一句,“竟然有不怕逆天邪功的女童……对姜冉言听计从……”
  @@@
  “姐姐--”
  “姐姐--”
  小女孩发了一会儿呆,又喊了两声,没有回音。
  “姐姐,你到哪儿去了啊……”
  孤峰绝壁。
  四下里云雾缭绕,云雾中暗藏迷阵,为了来到孤峰顶上,小女孩很是花了些功夫,却只看见了一座巍峨壮观的宫殿,根本不见姜冉的踪影。
  “姐姐--”小女孩壮着胆子,向宫殿内走去--她生长在心魔界,对“建筑”的理解只有那一座小小的竹楼,乍看见这样一座宫殿,心里着实有些不安。
  “谁?你找谁?”小女孩刚登上两级石阶,身后突然有人开口询问。
  “谁?”小女孩吓了一跳,赶紧回身。
  “小姑娘,这儿似乎我是主人……”那人笑了,又问,“所以,该我先问你是谁?哦,听你刚才的叫声,你是在找你姐姐?”
  “我找姐姐。”小女孩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说话的那人。
  小女孩这才看清楚,那人似乎十七八岁,穿着自己从没见过的衣服,式样古怪,右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至于相貌,小女孩见过的人不多,还说不清美丑,只觉得这人“还算是顺眼”。
  “你的姐姐……”那人微笑着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你的姐姐。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进来的?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谁带你到了这里,这可就怪了……”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小女孩悄悄把拳头握紧了。
  “啊?”那人让小女孩的问题问住了,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苦笑,“这个啊……嗯……我还真没怎么想过……不过,好像我不能算是个好人……哎?你……你干什么?”
  那人的话刚说到一半,小女孩就把拳头一扬,冲那人打了过去!
  “咳!有话好说啊,你这是干什么?”那人猝不及防,来不及招架,只好猛地向后一跳,想要解释。
  可小女孩根本不留给他解释的机会,跟紧了那人,一拳击向他的小腹。
  “小姑娘,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怎么出手就打?喂!我说你……”
  那人连声询问,小女孩却一声不响,只是一拳接着一拳,招式又狠又猛,逼得那人没了说话的工夫。
  在小女孩的心里是这样的念头:不能算是好人--不是好人--坏人--姐姐说过,坏人就要打倒!
  饶是那人原本绝顶聪明,可也料不到小女孩的心思竟然这么单纯……
  说来小女孩被震出心魔界的时候很是占了些便宜:矮胖老人虽然自始至终没怎么搭理她,但也知道她来历古怪,有意成全,不仅替她挡下了大半来自浑沌的攻势,还把如来涅磐后留下的“佛心舍利”和心魔泪都塞到了她的手里。
  心魔泪倒也罢了,佛心舍利却是小女孩最需要的东西,将佛心舍利带在身边,小女孩渐渐地开了心智,许多以前全然不懂的事情也想得通了--比如姜冉对她提到过,她却没能解答的问题,如今她差不多都已经明白了。
  小女孩的心智是依赖了如来的佛心舍利,或许可以说,如来毕生的经验都被小女孩继承了下来,但这其中,有关待人处世的却实在太少了点儿。
  好在小女孩被震得偏远了些,虽然到处去找姜冉,但眼前这个自称“不是好人”的倒霉蛋儿却还是她遇上的第一个人。
  结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打了起来。
  “我说……可不可以别打了?”一晃几十个回合过去,那人总算能腾出口来继续讨饶了。
  小女孩不答。
  “要不你告诉我我哪儿错了好不好?”小女孩冰雪可爱,那人实在不忍心下重手,但要再不下重手,怕是自己就要遭殃,迫于无奈,那人终于把所有的面子都放了下来:
  “只要你告诉我我哪儿错了,我改还不成?”
  这哪里还是动手过招,简直像是丈夫在向莫名其妙发起火来的妻子在求情了……
  不过,效果还是有的:
  小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双手在胸前一并一抬--一蓬黑色火焰射了出来!
  “咦?”
  那人吓得一惊,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差点儿就被小女孩的魔火烧到了鼻子。
  魔火不灭,又紧紧跟上,扑向那人。
  “这好像不是神仙的三昧真火吧?小姑娘,你是什么人?”那人终于动气了,“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一开一合,绿光闪处,魔火消散无踪。
  “坏人!”小女孩瞪了那人一眼,心里觉得似乎有点儿不对,那人扑灭魔火的方法和心魔界中那个矮胖子好像同出一源……
  “你是坏人?”那人明知小女孩是骂的自己,却顺着话茬把“坏人”的帽子扣到了小女孩的头上。
  “你才是坏人!”小女孩毫不示弱,反骂了回去。
  “好好好,我是坏人,我是坏人……”那人失笑,他也看出来了,小女孩显然是涉世不深,绝不是找上门来寻晦气的。
  只是,那人又把话给说错了……
  “打倒坏人!”小女孩双掌一错,又要冲上来动手。
  “嗯?”那人一下明白了,赶紧大叫,“等等!等等!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话说出来,小女孩是皱着眉头住了手,可那人的表情就十分精彩了……
  “这算什么?啊?我表白似的大叫自己不是坏人?要是让老大他们知道了,恐怕要把我笑死……”
  “你到底是不是坏人?”小女孩没让那人有工夫自怨自艾,如临大敌似地发问。
  “这个问题……应该这么说……”那人苦笑摇头,“小姑娘,我不是坏人……我真的不是坏人……”
  “你刚才说你是坏人!怎么能说了不算?”小女孩还是不信。
  这也难怪,小女孩从佛心舍利上知道的只有一句“不打诳语”,再加上小女孩本来就不会说谎,这一来二去的,连“说谎”是怎么样一个概念她也完全搞不清楚。
  再说,关于某个人“是不是坏人”这个问题,与“说谎”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微妙得很……
  “苍天在上,今天我说的这些话千万别再让第三个人知道……”那人苦笑了半天,对小女孩“苦口婆心”地解释起来:
  “这个……我刚才说自己是坏人啊,那不是说我就真的是坏人……其实是这么回事儿……那是……哎,对了!那是谦虚!没错儿!就是谦虚!”
  “你在冲我谦虚?”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放下了要动手的架势。
  “唉,这就对了,乖孩子……靠,我还真不知道我原来还有这份儿颠倒黑白的天赋……”那人暗地里嘀咕一句,总算把心放下了。
  “谦虚的人,我找我姐姐。”小女孩的戒心去得很快,立刻就把问题绕回了“找姐姐”上,还顺口给那人安上了一个头衔。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那人险些没趴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人终于让小女孩相信并接受了她的姐姐没在这个地方,也讲明了这里只有他一个苦修的人;那人还试探着问了几句小女孩是怎么通过孤峰外的迷阵的,甚至连小女孩的身世来历也打探了一番,却完全没有得到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
  等到那人绕来绕去地把想问的事情问完,那人竟出了一身透汗!其间自然不免扯上些“坏人也有装谦虚的”,“自称好人的八成都是坏人在吹牛”等等闲话,那人所经受的万千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
  但小女孩托那人的福,学会了不少东西--在心魔界中时,小女孩心智未开,虽然有姜冉和她相处,始终也不能算是真明白了什么,可那人却巧舌如簧,天大的歪理一样说得头头是道,一席话下来,小女孩学到的竟比过去十个月的总和还要多些。
  不用说,那些东西到底是对是错则应该不论。
  “大哥哥,我要去找我姐姐,你来帮我好吗?”等小女孩把思路理顺,说出的话已差不多有了条理,更已经把那人当成了自己的大哥哥。
  “那……也好!要是没人跟着你,你就是让人买了没准儿还替人数钱呢!不,不是没准儿,绝对一定!”那人听小女孩问话的语气似乎是天经地义,一下也就觉得帮小女孩找她姐姐简直义不容辞了。
  “大哥哥又骗我!”小女孩笑着跳起来,用手指去刮那人的脸皮,“大哥哥骗人,羞!羞!”
  “我真不该把什么都告诉你……”那人努力躲着小女孩的手指,仰天长啸。
  “哦,对了。”那人和小女孩闹了一会儿,突然说,“小妹妹,我可不能光帮你找姐姐,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老大,嗯……怎么说?就是你大哥哥的大哥哥……嗯?不对!”
  “大哥哥的大哥哥怎么了?”小女孩记东西的速度快得很。
  “小妹妹,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大哥哥一件事!”那人猛地蹲下来,望着小女孩的眼睛,无比郑重地说,“刚才我给你说的那个什么‘大哥哥的大哥哥’,你从今以后不管对谁--哪怕是对大哥哥我,也不要再提了!永远别再提!好吗?”
  “为什么?”
  “这个……反正你别提就好了……”那人欲哭无泪。
  “听大哥哥说,”那人又耐心叮嘱了小女孩几遍,看着小女孩重重点头之后才把话头又转了回去,“大哥哥的大……不是……老大他有个很厉害的仇人,大哥哥在这里修练就是为了帮老大的忙,到现在虽然已经修练得差不多了,但时间也已经很长了,大哥哥不知道这些时间里都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这一次带你去找你姐姐的时候,大哥哥还得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过你放心,老大他人很有点儿本事,你大哥哥我也不赖,有我们帮忙,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你姐姐!”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高兴极了--这不仅是因为那人同意帮忙,而且,小女孩完全听懂了那人话中的意思。
  “好,那我们这就走。”那人拉起小女孩的手,向四下的弥天蔽眼的云雾望去,胸中不免有些感慨。
  “我在这里呆的时间也太久了些,老大他一定等急了……”那人轻声嘟囔一句,低头对小女孩说,“小妹妹,你刚才说你是就这么走进来的,大哥哥也不知道你到底花了多长时间,这回还是让大哥哥领着你走好了。”
  “嗯!”小女孩高兴地答应着。
  “哈哈……”平空多了一个“小妹妹”让那人的心情也很好,又对小女孩说,“本来前几天大哥哥就想离开了,可为了把这里的《灵宝通典》都销毁,就耽搁了下来,结果就碰到了你。这么说起来,大哥哥和你还真是有缘!哎,对了,你姐姐是不是也像你似的这么漂亮?要是大哥哥帮你找到你姐姐,那大哥哥和你姐姐也算是有缘人呢!”
  “姐姐漂亮极了!”小女孩大声说。
  “那可真让人期待……你姐姐叫什么名字?”那人忽然失笑,“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说练了《灵宝通典》就会变得跟那个家伙一样好色?哦,真是不像话……小妹妹,大哥哥连你的名字都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大哥哥,我没有名字……”小女孩小嘴一扁,现在她已经知道“名字”的重要性了,但马上小女孩又高兴起来,“大哥哥,等我找到我姐姐,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她给我取个名字!”
  “嗯,那一定会是个好名字!”那人一边安慰小女孩一边在心里暗骂,“什么姐姐?连妹妹的名字都不告诉?”
  “还有……还有……”小女孩接着说,“大哥哥,我姐姐是有名字的!她叫姜冉!”
  “什么?姜冉?”那人的脑袋“嗡”的一响。
  “大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小女孩没注意到那人脸色大变,甚至连呼吸也有点儿不畅了,只是摇头不依。
  “姜冉……哈哈!缘分?这算是有的什么缘分!”那人忽地狂笑起来。
  “大哥哥!”小女孩吓着了,拉着那人的手大叫。
  好一会儿,那人才平复了心情,低头对小女孩说,“小妹妹,大哥哥还没告诉你大哥哥的名字……”
  “大哥哥……”小女孩看着那人,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害怕。
  那人的神色淡然,将折扇开合了几下,挺起胸膛,轻声说:
  “我是曹暮!”
  

第一百五十五章 指马为鹿(上)
更新时间2005-6-19 1:37:00 字数:5756

 
  “嘿……那个老家伙……”曹暮拉着小女孩四下望着,嘴里恨恨地嘟囔。
  --出得天外天的迷阵,也还是遮天蔽日的云雾,在这云雾之中,高天之上,虽说可以任意往来,但要想出个指路的标牌来却是难了。
  “小妹妹,咱们还是先去找老大,嗯……大哥哥我虽然也不知道老大他人在哪儿,不过,老大肯定在雷州留下了什么消息的,等会合了老大,大哥哥再帮你找你姐姐好不好?”
  “我听大哥哥的!”小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
  曹暮的心思不可谓不缜密,行事亦不可谓不周详,可他被矮胖老人掳上天外天却太早了些,这近两年来的风云变幻他一无所知,自然谈不上有什么主张。
  不过,曹暮倒也并非完全后知后觉,华文昌在暗探秦王地宫之前曾拜上天外天,设计矮胖老人为他阻挡天庭,当时曹暮冒险装晕,听到了几句如今已不算是隐秘的隐秘,就凭着这只鳞片爪,曹暮至少确定下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老大、李亚峰,实在是踢到了一块其大无比、其硬也无比的铁板!
  “老大,我总算跑出来了……先前我说是让你自求多福,这回咱们兄弟见面,天大的麻烦也一块儿担下来吧……你不知道,我也长了本事了……”
  曹暮心中暗暗琢磨着,低头看看小女孩,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打死曹暮也不会相信姜冉真是这个来历奇异的小女孩的“姐姐”--曹暮和姜冉可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但小女孩口中对姜冉表现出来的依恋曹暮也看得出绝对不假。不过,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曹暮倒没去深究:一来曹暮对小女孩的夹缠不清算是怕了,二来,现在也不是时候。
  但曹暮的心里对小女孩、或者说对姜冉多少还是有几分内疚的。
  这却是为了曹暮认准了姜冉现在应该是在天庭之中。
  当初华文昌拜上天外天,曹暮偷听到华文昌要矮胖老人阻止西王母度姜冉成仙,虽然矮胖老人事实上是连个哏都没打就应承了下来,但曹暮却以为绝没有这么容易。
  西王母是什么人?
  那是神仙!
  先不说西王母的老公就是神仙的老大,西王母她自己可就是神仙!
  对神农谷中的那场暴雨曹暮至今记忆犹新。
  也难怪曹暮“错误”地把神仙当成了近乎不可力敌的对手,迄今为止,曹暮接触过的“大人物”除去李亚峰和王信这两个自家兄弟之外,就只有狐狸精南宫飞燕、华文昌和矮胖老人三个。
  南宫飞燕曾在雷劫中险些丧命,这先就在曹暮的心里安上了天庭难以抗拒的影子--要知道,单是南宫飞燕自己便把曹暮吓得脱力瘫倒过;而华文昌的本事虽大,却是曹暮最为敌视的人物,曹暮想着的只是华文昌奸杀同学周谨的大仇,却不知道华文昌的本领其实绝非一般的神仙可比;至于矮胖老人,曹暮固然承认他的本事不小,但在另一方面,矮胖老人平日里作态疯癫,让曹暮先入为主,没以为他真的是个人物。
  这一来二去的,不仅让曹暮高估了天庭的能耐,更令他低估了在天外天闭关学艺的自己。
  自然,错有错着,曹暮倒把姜冉的下落给蒙准了。
  “小妹妹,咱们这就走吧。”放下心中的算盘,曹暮长笑一声,便要向“凡间”落去。
  且不说别的,曹暮早已能在空中来去自如,当年用御风术只能直升不能转弯的糗态已不可复见,这倒让曹暮心下颇为得意。
  “哦,等落到云层下面的时候还得用隐身法把自己形迹给消了去,要不然别说一头撞上个客机什么的,就是让地上的人看见了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可不是惊世骇俗嘛……”
  曹暮拉着小女孩从空中直直下坠,心里想着这也算得脱樊笼,正高兴着,忽然被小女孩给吓了一跳。
  “大哥哥,有人!”小女孩的身形在空中一定,小声冲曹暮说。
  “有什么?”曹暮一惊,随口问了一句,顺着小女孩抬起的手指望了过去。
  空中不远,两道光华一前一后,朝曹暮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嘿……”曹暮摇了摇头,心说,“不管是有什么,反正这肯定不会是‘人’!”
  “公子,救命!”
  那光华来得也快,前一道倏忽之间便到了曹暮和小女孩的身前,在空中一滚,化作一个女子,朝曹暮纳头就拜。
  “嗯?你……”曹暮定睛一看,立刻头疼起来。
  曹暮原本就是和李亚峰差不多的脾气,遇见了麻烦就想绕着走,再说现在他心中有也还事,急着要去找李亚峰,在发觉了那两道光华前后追逐的时候便打算着要藏起来--纵然现在已经有了些本事,曹暮对能在空中乱飞的人物还是很提防的。
  但眼前这个女子偏偏是曹暮认识的。
  “清水好子?”曹暮失声叫了出来。
  “是曹……公子?”清水好子显然也有些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
  “曹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同声发问。
  此时,紧追着清水好子而来的另一道光华也到了,光华停在一边,化作一个老者。
  这老者长冠挽髻,绿袍深衣,正是秦王地宫中的老鬼--李斯。
  当初太白长庚星奉玉帝旨意到神农谷招李亚峰回归仙班,真武大帝受了挑拨,强与太白长庚星同行,意欲刺杀李亚峰,后被矮胖老人逐出了神农谷。而李斯为找赵高报仇,便暗中缀在真武大帝身后一同走了。
  说来这与李斯结下深仇的倒着实是个人物,早在数千年前,她就与浑沌有些渊源,化身赵高,一手毁掉了黑龙嬴政反叛天庭的大业,虽然自身也受了些损伤,但事后依然被天庭封为北斗星君。
  北斗在天庭深受重用,不仅身负监视天地间一绝世奇人:矮胖老人的重任,更以清风山白鼠精的身份投入无定乡当了天庭的细作,与南宫飞燕结为挚友,更在凡间化名清水好子,意图接近华佗门第九代传人李亚峰。
  若不是半空中杀出了一个华文昌,她便能与李亚峰的兄弟王信结为夫妻,在五百年后天庭与无定乡的和谈中再为天庭建下大功!
  且不算她和浑沌之间的干系,单是这已知的名头,她就占了赵高、北斗、白鼠精与清水好子等四个以上,在这风云变幻的大势中更是翻江倒海,早已做下了无数事来!
  但李斯洞悉天机,亦是天地间一大异数,若只以道法而论,李斯与“赵高”实是各擅胜场,更何况李斯被封于秦王地宫中近两千载,日夜思忖的就是报仇的手段,以有心算无心,却占了天大的便宜。
  便是在两月之前,清水好子以北斗星君的身份再向真武大帝进言,却让李斯跟上了。清水好子被诱入了李斯借天地之威布下的“玄机妙法大阵”之中,受天雷轰顶,罡风透体之苦,身负重伤。
  后来清水好子拚死遁出了玄机妙法大阵,但本身却已虚弱至极,即便李斯如今不过是个老鬼,也根本斗不过了,只得四处逃避,以求保身。
  之于李斯,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报仇良机,不顾一切地追寻下来,势要把“赵高”挫骨扬灰,让她落个形神俱灭!
  几十天来,这二人一个逃,一个追,李斯始终没有追上清水好子,清水好子也始终没能摆脱李斯。
  李斯倒还好说,他处心积虑报仇,眼见仇人狼狈遁逃,心中只是痛快,丝毫不以追索为苦,可清水好子便是在华文昌的追杀下,她也还能善用时势全身而退,这数千年来哪里陷入过如此的窘境?
  到头来清水好子无计可施,只得起了以北斗星君之名奔回天庭避祸养伤的念头,但李斯识破了她布下的数个疑阵,竟追踪而来,清水好子怕是在她上得南天门之前便要遭殃了。
  谁成想便是在清水好子走投无路之际,居然迎头撞上了刚从天外天出来一心往下掉的曹暮!
  “真是久不见曹公子了……”清水好子到了这般田地,便是根稻草也要当成救命的法宝,颤声问好的同时更把姿态做了个十足。
  --早在雷州时,清水好子便借李亚峰为她“救命”的机会与这兄弟三人混熟了,虽然李亚峰兄弟很快就各自分赴无定乡和神农谷办事,但清水好子已经摸清了三人的脾性。当着曹暮,她这声问候之中全然没有求曹暮出手相助的意思,反强打起了精神。
  清水好子心中明白:曹暮根本没法袖手旁观的。
  清水好子料得不错,尽管曹暮暗地里大叫晦气,却还是上前一步,拦到了清水好子的身前。
  即便不说曹暮一下就想起了自家兄弟王信对清水好子很是有些“意思”,在曹暮目睹周谨的惨死之后,再也没有什么比一个被人欺凌的单身女子更能激起他的敌忾之心了。
  “你……”曹暮抬眼看看一旁的老者并没有抢上来直接动手的意思,便先冲清水好子开了口--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曹公子,小女子被这人追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让曹公子见笑了。”清水好子倒是机灵,一句话,便把曹暮推了出来顶缸。
  “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曹暮无奈,把拳冲李斯一抱,只觉得嘴里发苦。
  “……老夫李斯,小哥儿是?”李斯左右看不出曹暮的深浅,还了一礼,口中问讯着,却把话给说死了,“小哥儿,老夫与这女子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请小哥儿为老夫行个方便。”
  “李斯?”曹暮有点儿迷糊,“哪个李斯?”
  李斯微笑,“小哥儿这会儿护住的是哪个赵高,老夫也就是哪个李斯了。”
  “啥?”曹暮在空中一个踉跄,险些直接坠了下去。
  “李斯!你少卖弄口舌是非!”清水好子抬起手来指住李斯,语气中多是不忿,“当年要不是我还为你留下了一线生机,你哪里还有今日?”
  “哦?”李斯背起手来向前踱了一步,“赵高,亏你还有脸说起当年之事!当年老夫纵然不是你的对手,却也还有玉石俱焚的手段,若不是你怕了,又怎会只将老夫封在地宫中就算了事?冤有头,债有主,赵高,时至今日,该了的早该了了,难不成你还想托庇他人?”
  “哼!当年旧事,你不说,我不说,天下还有哪个知道真相?”清水好子颇为不屑,“李斯,千古骂名我早就背了,如今我任你大言不惭就是。”
  “等等,等等……”曹暮听得一头雾水,急忙把两手从中间一分,插话问道,“那什么,要是我没搞错的话……”
  曹暮打眼看看李斯,问,“您就是李斯?荀子门下、韩非同窗、秦朝丞相、楚人李斯?那个上《谏逐客书》的李斯?”
  “正是老夫。”李斯苦笑。
  “那你……”曹暮转向清水好子,“你其实是那个指鹿为马的赵高?”
  “名之一字,果然害人……”清水好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曹公子,这一个‘您’,一个‘你’,可真叫小女子寒心了……”
  “别……”曹暮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却刚好能让李斯也能听得到,“好像焚书坑儒就是李斯的主意吧?我是各打五十大板……嗯……你们一个赵高,一个李斯……可我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我这还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天空底下吗?”
  “小哥儿……”听到“焚书坑儒”四个字,李斯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强打精神道,“老夫早已做鬼,当年旧事也不萦心怀……这个……敢问小哥儿是……”
  曹暮哈哈一笑,“李……我还是叫你前辈好了,我是曹暮,和二位比起来,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哈哈,别说我不过是叫曹暮,就是叫了曹操,在二位面前那也充不得什么字号。”
  “曹……暮?”这个名字李斯倒是知道,刚才听清水好子叫一声“曹公子”的时候也早猜到了半分,这时一经证实,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
  李斯可算是见过李亚峰与王信的,自然清楚:这三兄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原来是曹贤侄,”李斯仰天打个哈哈,“老夫与你大哥李亚峰的师父平辈论交,叫你一声‘贤侄’怕也不算托大……”
  “原来说了半天都是一家人啊?”曹暮愕然,转即偷笑,把手朝清水好子一比,说,“李……那什么,李师叔是吧?这个清水好子是老三王信的红颜知己……哦,对了,算起来还是无定乡南宫飞燕、就是老大的义姐的妹妹,那也是李师叔你的晚辈了,你看今天这事儿算怎么闹的……”
  “哈哈,贤侄好机敏的心思!赵高能指鹿为马,贤侄却指马为鹿!”李斯原想充一下长辈,却被曹暮堵了回来,不怒反笑,“若是亚峰贤侄能得你臂助,那老夫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知道老大他的消息?”曹暮又惊又喜。
  “自然是知道的。”李斯颔首,“若是老夫料得不错,亚峰贤侄他眼下正该在南海小虞山中,你要寻他,只管往南海去便是。”
  “多谢!”曹暮一拉小女孩,正想走人,但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望望李斯,再望望清水好子,却又停下了,。
  “曹公子……”清水好子惨笑,“曹公子只管去寻李公子,莫忘了替小女子告知王信一声,就说……”
  曹暮望定了清水好子,脸上似笑非笑,清水好子心中警觉,再也顾不得什么,住口不说了,直接向曹暮盈盈下拜。
  “嘿……”曹暮轻轻叹口气,“我就说了嘛……”
  清水好子与曹暮都是玲珑剔透的心肝,彼此不需作态,倒把一个李斯给难为住了。
  “罢了!”李斯一顿足,“贤侄,老夫买给你一个面子!”
  “多谢李师叔!”曹暮一揖到底,“是非曲直曹暮是不知道的,但既然赶上了,也没什么话,但凡错开了今日,错开曹暮在场,李师叔要清算当年的旧账,曹暮自然说不得什么。”
  “嘿嘿……贤侄好说,”李斯冷笑,“老夫等了两千年了,还在乎这一日半日的?”
  曹暮听着李斯作态,再看清水好子一言不发,虽然多少有些不太愉快,心中却迅捷无比地盘算起来。
  依曹暮想来,所谓的“李斯”、“赵高”怕的确不假,当初华文昌曾在天外天提到过秦王地宫如何如何,若依着老大李亚峰的性子,只要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必定是会去搅局的--事实便是李斯为了老大把面子卖给了自己,说不得,老大与这个李斯之间是有些渊源了。
  那李斯说老大现在正在什么南海小虞山上也不会有假!曹暮一心想的是赶紧把此间的事情了结,好抽身出来去找李亚峰,也好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只是隐隐地有些怀疑,曹暮却也明白:这连两千年前的老鬼都冒出来了,事局想必比自己预料中的更加难以收拾!
  但到底发生过什么曹暮终究还是一无所知,李斯口中说的“李亚峰的师父”,他也只当是早就没了音讯的“华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曹暮这会儿艺成出山,先就把形势给料错了……
  “嗯?”曹暮心底正琢磨着,忽地发觉李斯像是有了异动!
  李斯看似手不抬身不摇,但从李斯身处之地却突然刮起一阵阴风!阴风透体而来,让曹暮先打了个寒颤!
  “李师叔,这可不太好吧?”曹暮不及思索,长笑中将折扇开了,绿光闪处,阴风被阻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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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指马为鹿(下)
更新时间2005-6-19 23:59:00 字数:4657

 “贤侄,这却不能怪老夫了。”李斯的脸上挂了笑,“贤侄年岁太轻,不知人心险恶,赵高更是为人奸猾,老夫是怕贤侄上当。再者,老夫今日好容易把她逼入绝境,要真毫无作为就撒手一走,贤侄不觉得太便宜了些?”
  “你!”曹暮猛醒,回头再看,却见清水好子脸色煞白,牙关紧咬,身子摇摇欲坠,分明是在那阵阴风过后又受了暗伤!
  “贤侄休急,这还要不了赵高的性命去,老夫只是给她身上做个记号,免得今后找不见人……”
  看着曹暮的神情,李斯知道,今日如果自己非要把赵高留下,曹暮势必不会袖手旁观。且不说还碍着李亚峰那头的面子,单是曹暮本身刚才露的那一手,分明与自己那位“老友”脱不开干系!曹暮其人李斯虽不了解,但之于矮胖老人的脾气,李斯却清楚得很,现下把面子卖了出去,早晚还会有便宜可占。
  再者,李斯要把赵高置于死地而后快的心思固然不假,却未必非得是今日不可,事实上,让赵高日夜提防、心惊胆战,也未尝不是一种报复。
  所以,话音刚落,李斯已然飘身遁走,却留下了这么一句:“贤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贤侄可要当心了……若再有事,贤侄只管到南海小虞山来找老夫,老夫恭候……”
  “你……喂!你别走!我……”
  曹暮听着李斯话中有话,还想再追上去问,但旁边的清水好子却似乎再也坚持不住,“哎呀”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身子便往下坠。
  “咳,这……这是怎么说的?”曹暮急忙走上两步,把清水好子揽到了怀中。
  “大哥哥,你是不是要去追那个人?他说大哥哥的那个‘老大’是在南海,咱们这就去南海吗?”小女孩一直很懂事地没有说话,这会儿才开口问了起来。
  “南海……”曹暮抱紧了清水好子,摇头苦笑起来,“小妹妹……咳,妹子,你看大哥哥现在还走得了吗?”
  小女孩乖巧地吐吐舌头,不做声了。
  “说出去都没人信……”曹暮仰天长叹,“我这是赶跑了李斯,倒把赵高给救下来了……喂,你倒是醒醒啊……喂,你……这……”
  清水好子刚才那口血一吐,人已是昏迷不醒,曹暮叫了一声,心有所感,长长叹气。
  清水好子原本人就极美,这时双眼紧闭,云鬓凌乱,一身鲛绡上被血染得红斑点点,正让人从心底怜惜出来,曹暮抱着她,只觉得她身子轻若无物,鼻中尽是幽幽的香气,却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小女子……多谢……多谢……曹……公子……救命之恩……”曹暮僵在空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水好子终于悠悠醒转,一双妙目半开半闭,这句话竟说得艰难无比。
  “你先别说话,”曹暮见清水好子醒了,盘膝往空中一坐,让清水好子靠在自己身上,腾出一只手来,掏出“芥子兜”,说,“我这儿还剩下一点儿药,我往外拿,你看着哪种能治你的伤,你就点头。”
  “不……不必了……”清水好子轻轻摇头,“李斯……李斯处心积虑……他是震得我旧伤复发……天下、天下无药石可治……”
  话刚说到“天下”二字,清水好子轻咳一声,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啊?”曹暮似乎有点儿着急。
  “大哥哥,她说的是真的哦。”小女孩从刚才就仔细打量着清水好子,插口说,“她本来就有伤的,嗯……应该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这会儿复发起来,的确没药可救……不过……”
  “这位……这位小妹妹是……”清水好子讶异地望向小女孩。
  “她是我的小妹妹,你还是先别多问了,治伤要紧。”曹暮又把清水好子抱紧了些,转头朝小女孩问,“妹子,你知道怎么治她的伤?”
  “怎么说呢……”小女孩把眉头皱了起来。
  “曹……公子不必费心……”清水好子说着说着,脸上渐渐回复了血色,语气中虽然还有些哀怨,但却顺畅起来,“小女子的旧伤是好不了的……不过,只需静养几日,便也不用再怕那个老鬼!”
  “哦,那样最好。”曹暮顺杆爬得极快,“你说,要到哪里静养才算合适?”
  “曹公子……如今也瞒不得了,小女子原是天庭……天庭的北斗星君,还望曹公子能护送小女子回转天庭……”
  “啊?”这可出乎了曹暮的预料。
  “曹公子莫要猜疑!”清水好子急急接口,“曹公子的义兄原本就是我天庭的文昌帝君下界,如今更早回归了仙班……一切事宜,等曹公子伴小女子回了天庭,小女子自会给曹公子一个交代……”
  曹暮把眼神从清水好子的脸上转开了,没有答话。
  自曹暮迎头撞上清水好子与李斯二人以来,看似波澜不惊,事实上却有几番智斗,在惊涛骇浪上打了几个来回,到如今曹暮才算是完全落到了下风。
  曹暮强为“赵高”出头也就罢了,依曹暮本心,这原是他不得不揽下来的,但曹暮毕竟还占一个主导;可清水好子一受伤,情形却立时大变。
  李斯最为精明,他暗袭清水好子,出言为曹暮示警,随即抽身而走,还将交情卖了出来--这却不止是卖给曹暮一人了,从矮胖老人以下,李亚峰三兄弟早晚都得承他的情。而清水好子,她未必真躲不开李斯的暗算--哪怕她就是真的没有躲开,结果只有更好:都是以重伤之身激起了曹暮的怜惜,接下来就算是“色诱”曹暮了,那也是顺理成章;不过,一来曹暮心中未尝不存着警觉,二来,小女孩恰到好处的几句话,更加点醒了曹暮。清水好子心中也算明白,迫于无奈,这才把北斗星君的身份托了出来,再以李亚峰的事情为饵,曹暮纵然明知要上当,也不得不张口吞下去了。
  只是这几句话来去之间,清水好子固然发觉了小女孩的身份有异,也拴住了曹暮,曹暮心中也同样对清水好子多加了几分提防。
  说到底,曹暮吃亏在情报太过不足,只要他还想着李亚峰,就非得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可。
  这一趟天庭,曹暮只能硬着头皮去闯一闯了……
  ………………
  @@@
  三日后。天庭。文昌帝君府。书房。
  “我早知道,老大他肯定没在这儿呆太久……”曹暮叹了口气。
  “哦?何以见得?”清水好子端坐在花梨椅子上,笑吟吟地问,神色娇媚可人。
  “你看看这些东西……”
  书房内华美非常,四墙抹着半蓝半灰的无以名之的颜色;当地放着一张大理石大案,权作书桌,案上堆着各种法帖,十数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得笔如同树林一般;案旁分设四张花梨椅子,东墙设紫檀架,架上放着一个大盘,盘内四季鲜果齐全;北墙设一大书柜……
  曹暮指了一圈,最后手指停在西墙当中挂着的大幅“烟雨图”上,摇着头说,“这种摆设简直称得上恶俗了,还有旁边配的这副对联,‘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装什么呢?老大他人是不怎么在乎,可好歹也算读过几本书,让他天天呆在这种暴发户似的环境里?他会疯的……”
  “李亚峰……”清水好子若有所思地说,“不错,他倒并非是个俗物……”
  “俗物?”曹暮大笑,“老大他要真是什么‘俗物’,你也不至于伤还没好一半就过来找我了吧?”
  “曹公子这话说得实在。”清水好子噗哧一声笑了,“一个李亚峰就已经搅得寰宇不得清静,如今更出来了两个,这天下多事,小女子固然不能看着不管,就是曹公子自己,怕也没法子置身事外呢!”
  “哪儿有两个老大?”曹暮神色一整,“把话换个说法,华文昌和我们兄弟的梁子早就结得深了,就是老大,如今也该想着要把华文昌挫骨扬灰!”
  “哦?真的?”清水好子从果盘中拈起一粒樱桃放到嘴里,语中带着讥诮,“曹公子,你以为李亚峰真敢杀了华文昌?”
  “你不知道老大的脾气。”曹暮若无其事地回答。
  话虽然这么说着,曹暮的心上却是一紧。
  三天前,曹暮来到天庭,这一路上说是“护送”清水好子,但李斯并没回头再来添乱,倒也算是平静,可到了天庭后,曹暮却怎么也踏实不下来了。
  清水好子自去养伤,曹暮却以“文昌帝君在凡间的结拜义弟”的身份被迎入了文昌帝君的府邸,这三日之内,除了一起上天的小女孩之外,曹暮几乎没能见到一个“神仙”,待要出门打听点儿什么又总被门前的天将拦住,说是要曹暮“静待玉帝宣召”,其实也便是被生生软禁住了。
  依着曹暮现下的本领,想要硬闯出去原本不难,但曹暮同样看得出来,就在这文昌帝君府邸内外,暗中监视的天兵天将少说也有上百!曹暮至今对自己的本领依然没底,纵然他明知自己能来一场大闹天宫,以他谋定而后动的性子,也不会过早地打草惊蛇--再者,曹暮心中有数,只要自己等下去,用不了太久,自然会有人送上门来答疑解惑。
  果不其然,第三天头上,清水好子便硬撑着上门“拜访”了,劈头第一句就是“曹暮,你知不知道你的仇人华文昌可就是你那个老大自己!”
  听清水好子把华文昌是如何从五百年后上溯历史回到了今天的故事讲完,曹暮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紧接着,是不能不信。
  曹暮自知,这样的故事,就是天庭的神仙们再多长几个脑子,也编不出!
  曹暮苦恼了。
  但曹暮还不能将这苦恼直接暴露给清水好子知道。
  口中的话不妨说得再轻巧些,若是自己先乱了阵脚,让清水好子--天庭趁虚而入了,到头来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是。曹暮这么想着。
  “曹公子,小女子刚也说了,李亚峰强修逆天邪功,以致五百年后性情大变,为一己私利上溯历史而回,到如今,华文昌已成了浑沌之外天下第一祸根。你要与华文昌为敌,小女子自然是信的,可……”
  “你到底想说什么?”没让清水好子说完,曹暮懒洋洋地一抬眼皮,问,“就说你自己吧,你一口一个‘小女子’的,可我该怎么叫你?赵高?清水好子?还是北斗星君?哦,对了,好像你还是什么白鼠精来着?咳,你把我骗上天庭来,要是为了让我给天庭办事儿,总得先拿点儿诚意出来不是?再说,我普普通通一个小人物,哪儿值得你们费这么多心思?”
  “曹公子这是挑理了。”清水好子盈盈一笑。
  “小女子在凡间曾是赵高,这本不假;受封北斗星君之后,小女子又下界为无定乡之事奔走,借了个白鼠精的名头,这也是真的;至于清水好子一说……李亚峰既然身为天庭重臣,早晚要回归仙班,小女子自当设法接近,这也无可厚非不是?”
  清水好子丝毫不以为杵,反倒耐心解释起来,“至于怎么称呼小女子……那自然是随曹公子的意了,若是曹公子打算在天庭为官,不妨称小女子一声‘星君’,也算是给小女子个面子……哦,话说回来,这不免生分了,依小女子自己说,倒是盼着曹公子直接叫声‘好子’,来得亲近。”
  “得,不敢高攀。”曹暮拱拱手,“星君,你也不用太抬举曹暮,曹暮不傻,听得出来你语焉不详,恐怕还有该说的你没说清楚……咳,人在矮檐下,我没法追究,这也就算了,有事请直说,我听着呢。”
  “曹公子生小女子的气了?”清水好子掩口一笑,“曹公子,当日小女子险些被叛臣李斯所害,这可是真的,曹公子仗义出手,小女子欠下了曹公子一条性命,怎么能说是小女子把曹公子骗上了天庭?曹公子,小女子可不是不知道感恩图报的人……曹公子要真想‘攀’上一攀,小女子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别价。”曹暮又打量了清水好子几眼,嘟囔起来,“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有,你也是神仙了,神仙讲笑话就够吓人的,更别提讲的还是黄色笑话了,你有这份闲情,还是留着去找王信吧……”
  “曹公子,小女子在天庭久了,功劳虽然不多,苦劳却也不少,如今好歹也算是个重臣,说句实在的,小女子在玉帝跟前还能说上几句话……”清水好子正色说,“若是曹公子乐意,小女子愿保举曹公子为二郎小圣真君,镇守灌江口,听调不听宣!”
  “什么?”曹暮的眉毛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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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樱》(全)by 凝翠崖——(第156-终) -意随风行- 给 意随风行 发送悄悄话 (529930 bytes) () 07/07/2009 postreply 18:5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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