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新录》作者:拍案惊奇(全本)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一章 莫名的穿越
夜深人静,天上星月无光,沉闷地雷声在远处轰鸣,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也许这注定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李啸天坐在虹桥大厦的楼顶上,望着阴沉沉的夜空,心里嘀咕着:“要下雨了,还是赶紧干活吧!”
然后,他就取出一盘细细的钢丝,一端卡在栏杆上,另一端扣在身上的保险带上,慢慢从60层楼的高空滑落了下来。
漆黑的夜里,李啸天就犹如一道鬼影般从天而降。要是有人看到,恐怕会以为是看到电影里的蜘蛛侠呢。幸好是在黑夜,不然李啸天可要惊世骇俗了。
滑到第50层的时候,一道利闪划过苍穹,如同一把硕大的剪刀,把乌云剪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随后一声霹雳在天地间震颤起来。李啸天伏在墙壁上,感到整个大楼仿佛也随着颤抖。心里不由暗暗骂了一句:“**!这鬼天气!”随后,又一个炸雷响起,将李啸天吓得一哆嗦,赶紧闭上了嘴巴。真要是惹怒了天公,可不是闹笑话的。
李啸天一边继续下滑,一边在脑海中构思出一大堆人民币,努力使它成为自己下降的动力。要不是为了这五万块,他才不愿意顶风冒雨的,做什么蜘蛛侠呢!早就找一个酒吧,享受灯红酒绿、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去了。没办法,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谁让自己是一个受人雇佣的私家侦探呢!
李啸天今年29岁,已经做了10年的私家侦探,而且,他创办的“三只眼侦探社”,在当地的名头也颇为响亮。
这次,他就是接受一个雇主委托,到虹桥宾馆秘密查案的。这个雇主也是商界一位的成功人士,年少多金,目前却正在与老婆闹离婚,原因是怀疑他老婆有红杏出墙的嫌疑。而之所以要雇佣李啸天,则是希望他这个有名的私家侦探,能把这种怀疑变成现实。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老婆扫地出门了,而且,还不能带走任何财产。
所以我们倒霉的主人公李啸天,才会全副武装地出现在这里,说是全副武装,其实也就是身上带着一个跟踪定位仪、一台微型录音机和一只防身的钢笔式麻醉枪而已。
李啸天郁闷的滑过第40层,他的目标在第二十层的2010号房间,据委托人说,他的妻子就在那里和情人秘密约会,而那个情人,据说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警探。一想到这里,李啸天不由提醒自己:“对方也算是专业人士,希望这次不要阴沟里翻船才好啊!”
当他滑过第三十层的时候,酝酿已久的雨点终于击打在他的身上。李啸天也加快了下滑的速度:“看来今天真的是不宜出门啊,都是最近几天出现的彗星闹的!”
在前天,西北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颗彗星。据天文学家推测,它长长的慧尾,将在今晚扫过地球。所以闹得人心惶惶,李啸天虽然不那么迷信,但是对于这个中国人传统意识里的这个“扫把星”,李啸天也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他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今天要调查的这个女人,不要成为自己命里的扫帚星啊!”
终于,李啸天滑落到了第二十层,他灵活地避开了几个亮着灯的窗口,终于来到了2010号房间的上面。
李啸天向下望了一眼,一股柔和的粉红色光亮从房间的玻璃窗上映射出来,还隐隐约约地传出了一曲颇为浪漫地钢琴曲,听起来像是《秋日丝雨》。
“**,现在应该是‘深夜大雨’!”李啸天感受到大雨点砸在脸上,隐隐作痛,心里不禁咒骂起来。
然后,他小心的在空中来了个倒立,双手伏在墙上,脑袋慢慢向窗户接近。然后,猛地向屋里张望了一眼,就又缩回头去。
这一撇之间,李啸天终于放下心来,窗子里面是个客厅,而且没人,看来,要找的正主现在应该在卧室吧。
一想到人家在软绵绵的床上,愉快地做着某件男女间乐此不疲的事情,而自己却在外面喝风淋雨,李啸天的心就忿忿不平起来。
他重新把自己的身体摆正,掏出了一副特制的胶皮手套,换下了手上厚厚的耐磨的那副。然后滑落到窗子的下面,迅速地取出一管药水,在玻璃上涂了一个小圈。
做完了这些工作,他又隐藏到阴暗的角落里,心里默默地数着:“1、2、3、------”等他数到三十的时候,又飞快地转到窗下,把右手贴在刚才涂的玻璃窗上,一个不规则的圆孔在玻璃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而在李啸天的右手上,则沾着那小块掉落的玻璃。
李啸天连同手套一起摘下,轻轻地放在窗台上。然后准备把手伸进去,打开窗子的开关。就在这个时候,窗子忽然开了,一张英俊的面孔出现在窗前,柔声对他说:“先生,窗子本来就没锁,你何必这么费事呢!”
然后,脸上就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李啸天仰着头,也还以尴尬的一笑:“对不起,酒有点喝多了,走错房间了!我这就离开。”
这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也出现在窗前,揪着火辣辣的红唇说:“你叫我躲在窗下看好戏,哪有什么好戏呀,还是赶快回到床上去吧!”
女人怀里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它看到了窗外的不速之客,就向外伸长了身子,脆生生地叫了几下。
那个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宝贝,你得让我送送客吧!”接着又腻声对窗外的李啸天说:“先生,请一路好走!”
然后,李啸天就听到了“咔嚓”一声脆响,再把头仰高一点,才发现那人高举的手上握着一把钢钳。刚才的响声,就是它和自己的保险钢丝亲密接触后才发出来的。
李啸天心里一凉,下意识的双手乱舞,正好把那个伸出头来的小狗给带了下来,落在了李啸天的肩膀上。小家伙也意识到面临的危险,死死地抱住李啸天的脖子,嘴里惊恐地呜呜着。
而李啸天多年苦练地擒拿技法也终于发挥了作用,危急时刻,硬是用手搭住窗沿,身子紧贴在墙壁上。像一片树叶,挂在了几十米的高空。这可是20层的高楼啊,要是摔下去,非粉身碎骨不可!
英俊男子微笑着道了一声“晚安!下雨了,我要关窗啦!”然后就潇洒地关上了窗子。
那个妖冶的女人却叫道:“我的宝贝小白还在外面呢!”
英俊男子搂住她的腰身:“我不就是你的宝贝吗!”然后,两个身影就消失在窗前。
而此时,屋中的乐曲又换了新的一首,好像是《天堂里也有车来车往》,不过,李啸天只顾考虑如何脱身,没有来得及分辨清楚。
十指搭在湿滑的窗沿上,李啸天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所能做的,就是坚持,坚持,再坚持!每坚持一秒钟,自己的生命就延长一秒!
终于,在李啸天坚持了23秒之后,倾盆大雨,如注而下。李啸天的衣服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被打湿,他感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重了,搭在窗台上的十指也开始麻木了。雨水更带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无情地把李啸天向下冲刷着。那只小狗也瑟瑟发抖,它现在只能和李啸天一起相依为命了。
李啸天又抬头仰望了一下悬在空中的钢丝,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眼睛几乎睁不开了,只是朦朦胧胧地看到一条细长的黑影在空中摇摆,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永远也无法握在手中。
李啸天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地嚎叫:“啊——”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呐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充满了悲愤,也充满了留恋。然后,他的手指慢慢从窗台上滑落,身体也随着向下滑落,滑向下面无边的黑暗。
又一道利闪滑过苍穹,瞬间照亮了大地。李啸天看着怀里的小白狗,无奈地苦笑道:“想不到,还要你给我来陪葬!”
就在这一人一狗马上就要坠落到地面,一道亮逾闪电的白光穿破了云层,从天而降。照射在李啸天身上,然后,这一人一狗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章再世为书生
当李啸天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听到耳边正有人哭诉着:“正儿呀,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你要是走了,扔下为娘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随后就感觉到一滴滴热乎乎的液体掉落在自己的脸上,他努力地睁开了双眼,只见一个陌生的老妇人正抱着自己的脑袋,泪流满面。
李啸天仔细打量了她一下,只见她装束奇特:头上高挽着发髻,中间插着一只凤头铜簪,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裙。
老妇人看到儿子睁开了双眼,顿时惊喜地瞪大了双眼,随后又喜极而泣:“正儿没有死,我的正儿还没有死呀!”眼泪噼里啪啦滚落地更多了。
这时,李啸天听到周围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包秀才又活过来了!”
“这个包秀才心眼也太小了,每次落第就寻短见,上次是投河,这次是上吊,幸好都没死了!”
“我看是不想真死吧!”
“还不如死了的好,活着也是个没用的废材!”------
李啸天刚想转头看看,立刻觉得脖子火辣辣的,仿佛断了一般,用手一摸,一道血痕,显然是刚才上吊时留下的纪念。
这时,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树林之中,四周围着一圈男男女女,男子都是长袍大袖,头上都包着头巾,或束着发带;女子都梳着各种发髻,插簪垂环。自己只有在古装电视剧里才能看到这样的装束,李啸天终于明白了:自己没有死,而且回到了古代,借尸还魂到了一个落地秀才身上!
那个老妇人把李啸天从地上搀起,指着面前的一个老者说:“儿呀,多亏这位老爹救了你,快谢谢人家!”
李啸天打量一下老者,只见他须发花白,穿着齐膝的粗布短衣,腰间别着一把斧头,脚上一双葛履,看样子是一个砍柴的樵夫。于是就学着古人的样子,抱拳行礼道:“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老者哈哈一笑:“秀才不要多礼,再说,要谢也不用谢我,还是应该多谢谢这条小白犬啊!”
李啸天低头一看,脚边有一只小狗,正向自己摇晃着小尾巴。只见它浑身雪白的卷毛,圆溜溜的大眼睛,塌鼻子,豁嘴唇,还露出几粒小芝麻牙,当女孩子的宠物蛮合适。李啸天这才想起,原来是和自己一起从高楼上坠落的那只小狗,想不到,连它也一起转到古代来了,真是和自己相依为命呀。
只听老者继续说道:“小老儿正在林中砍柴,这个小家伙忽然跑过来乱叫,于是我就跟着前来,才发现秀才你在林中自经,于是就将你救下。秀才你是个读书明理的,大道理比小老儿懂得多,可千万不要再自寻短见了。”
说完,老汉就挑起身边的两大捆干柴,摇摇晃晃地去了。其他看热闹的人见状,也纷纷散去,整个空旷的树林,只剩下李啸天和那个口称是自己娘亲的妇人。
老妇人俯身对小白犬说:“多可爱的家伙,你既然救了我正儿的性命,就与我一起回家吧。”那小狗立刻高兴地摇头晃脑,小尾巴耍成了风车,撒起欢来。
妇人又道:“正儿,咱们也回家吧。”说罢,就搀扶着李啸天,走出了树林。小白犬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望着老人如霜的鬓发,感受到从双手传过来的温情,李啸天的心里也觉得热乎乎的:自己在这古代也不孤单啊!
很快就上了官道,道路是用黄土铺成,还混合了一些砂石,来来往往,多是一些贩夫走卒,推车挑担,都是身着布衣,一脸征尘。间或也有一些身穿长衫、手摇折扇的公子哥,却都是离那些苦力远远的,显然是不屑与之为伍。
李啸天心中暗想:“看来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只是,到底是什么朝代呢?”
于是就对身旁的母亲道:“娘,刚才你管孩儿叫什么?是叫拯儿吗?那我的名字是不是叫包拯?”他忽然想起,这个包拯可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清官,看来自己运气不错,竟然转世到了北宋,摇身变成了后来的包青天。
那妇人吃惊地看了他半晌,心中诧异道:“怎么这孩子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呢?看来是刚才受了惊吓,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啊!”
于是慈爱地对李啸天说:“孩儿,你父姓包,在世的时候为你取名叫包正。”
李啸天终于知道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名字——“包拯”,于是就仔细地打量起这个陌生的世界来:天空由于没有污染,从而显得特别的纯净,道路两旁是一些树林,一些归巢的倦鸟在梢头盘旋鸣叫。
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小桥流水,偶尔在树梢桥头,还稀稀落落地散布着一些茅草房屋,一切都是那么淳朴,那么自然,简直就是一首和谐的田园诗话。
李啸天不由赞美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说完之后,自己心中也不觉好笑:“恐怕不是断肠人在天涯,而是私家侦探在古代了吧!”
看到儿子又有了吟诗的兴致,老妇人也不禁心中大慰,笑吟吟地望着沉浸在诗情画意里的儿子。
不知不觉,母子二人已经回到了县城。李啸天新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城市:高高的城墙,周围是一圈护城河,城门是一个大大的圆拱,用锁链吊着一块又大又厚的木板,平铺在护城河上。
在城门上,有五个醒目的大字,李啸天仔细辨认了一下,只认出了三个:第一个字是“龙”,后面两个是“南门”,中间两个实在是认不得了。就是这个繁体的“龙”字和“门”字,还是由于平时见得比较多,这才认出的。
李啸天心中暗笑:“自己这个公安大学的毕业生回到了古代,反倒成了文盲了!看来,得尽早学一学这些繁体字了。”
于是对母亲道:“娘亲,咱们居住的这个是什么地方?”
中年妇人一看儿子又有些糊涂了,不由心中又有些担忧,回答道:“儿啊,咱们这里叫龙游县,离都城临安只有二百多里的路程。”
李啸天点点头:“原来叫龙游县,京城是临安,临安?临安不是南宋的都城吗!”
这下,李啸天可有些急了,连忙又向母亲询问道:“娘,现在不是北宋时候吗?都城不是汴梁吗?”
老妇人先是疑惑道:“北宋?”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唉!孩子,你是说在汴梁定都的那个时候吧,那已经是前几年的事情了。自从靖康之难以后,康王南渡,现在的都城是临安啦。”
李啸天对于这点历史还是有所了解的,他顿时呆住了:“莫非历史记载错了,包拯是南宋时候的人?”
就这样,一脑子浆糊的李啸天随着母亲进了城门,他心中的疑惑很快就被眼前新奇的景象冲淡了。
城门口,有几个挎着腰刀、或手执长枪的兵丁把手,清一色都是身穿皂衣、头戴缨帽。这种装束,李啸天知道,是宋代普通兵士的着装。
看到李啸天母子,一个长着短髭的士兵搭话道:“这不是大才子包正吗?怎么,这次参加会试,可曾高中?”说完,脸上还露出一片嘲弄之色。显然也是知道了包秀才落第之事,出言讽刺。
李啸天虽然明知道不干己事,但还是面上一红。那几个兵丁立刻哄堂大笑,老妇人见状,连忙拉着儿子向城门走去,身后,那几个士兵仍然对着李啸天的背影,在那里指指点点。
在城门旁,围着一大群人,正在观看城墙上的一张告示。李啸天见了,也要凑上前去观瞧。老妇人见了,急忙一把将他拉住:“儿呀,天色已晚,咱们还是早些回家吧。”
这时,围观的人群最后有一个人眼尖,看到了李啸天,于是口中高喊道:“大家快快闪开,包秀才亲自来看榜了!”
李啸天一看此人,长得獐头鼠目,歪戴着一顶花帽,估计是一个混迹市井的泼皮无赖。
泼皮这一嗓子还真管用,人们都回过头来,热辣辣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啸天身上。李啸天这才明白,原来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墙上乃是会试考中的榜单。怪不得母亲要阻拦自己呢,是怕再受什么刺激吧。
看到了落第秀才,人群就开始议论起来:“听说包正秀才满腹经纶,这次怎么还落第了呢?”
“恐怕还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吧!”
“包秀才,你在榜上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孙山的名字,瞧瞧你是不是排在他的后面!”
李啸天感到了一种屈辱之情正在心里迅速地滋长,那一只只指向自己的手指,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无情地捅向自己。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为什么会羞愧地自尽了。
老妇人拉着儿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虽然远离了讥讽自己的人群,但是那种耻辱却深深在李啸天的心底扎根,成为了他今后向上钻营的动力。
城中还是比较繁华的,店铺林立,还有一些茶楼酒肆。酒保、茶博士在高声的招揽客人,一派热闹的景象。路边更有一些经营小本生意的人,或端着箩筐,或挑着担子,在卖力的叫卖。看到这些各具特色的小吃,李啸天不由咽了一口吐沫,走了半天的路,这肚皮还真有点饿了。
不由自主的,李啸天把手伸进自己的兜里,摸索起来。不过,没有找到钱币,却意外地摸到了几样东西,从外形上,李啸天感觉到,原来是自己当私家侦探时候的几样随身必备法宝:一个微型录音机、一把笔筒式麻醉枪、一个跟踪定位仪。
李啸天不由心头狂喜:有了这三大件,自己在南宋也可以做私家侦探啦!
身旁的老妇人早把儿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知道孩子饿了,但出来的时候匆忙,连一个铜钱也没带。她愧疚地注视着儿子,见他正盯着路边一个卖包子的小贩,双眼烁烁放光。于是就狠了狠心,对李啸天说:“儿呀,你先在此地等一下,为娘去去就来。”
李啸天随口答应了一声,此时的他,其实正因为发现自己的老搭档而无限喜悦,倒也不是特意在眼馋包子。只是老妇人爱子心切,误会而已。
李啸天等了半天,还不见母亲回来,于是就走向了母亲刚才去的那家铺子。在门口,李啸天抬头看了看招牌,只见上面写着“當鋪”二字,他勉强认出了后面的“铺”字,只是不知道是卖什么的铺子。
进到里面,只见迎面是一个齐胸高的木台,上面放着一个大大的乌木算盘。旁边还有一方砚台,上面放着一支毛笔。台里立着一个头戴瓜皮帽,长着一撮山羊胡子的老者,戴着一个厚厚的老花镜,狡诈的眼光,正从镜片上方射出来,盯在手里举着的一个镯子上。
嘴里正对着柜台外面自己的母亲说着:“你到底当不当?要是不当就别耽误我们做生意!”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只见那老妇人咬了咬牙,挤出了一个字“当!”
李啸天看到母亲原来两个手腕上的镯子,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这才明白,这里原来是一个当铺,母亲是到这里来当手镯的。
一阵得意之色从山羊胡子的脸上一闪而过,于是提起笔来,飞快地填好了一张当票,然后向后面喊道:“掉皮鎏金破手镯一只,当大钱两贯!”
话音一落,身后的门帘一挑,一个小伙计乐呵呵地跑了进来,把手镯捧到里面去了。母亲眼巴巴地看着,刚想出声招呼,却又强忍下来。
山羊胡子从抽屉中取出了两串铜钱,啪得扔在柜台上,仍然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好好数数,别回头来找后帐。”
母亲默默地拿起两吊钱,拉着有些木然的李啸天走了出去。到了外面,招来卖包子的小贩,解下了四枚铜钱,给李啸天卖了四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看着眼前的包子,李啸天真正把这个女人当作了自己的母亲。
正当李啸天为几个小小的包子而无限感动的时候,身后有传来一声怪叫:“哈哈!落第秀才,还有心思吃热包子呀,干脆明天就别叫包秀才,干脆叫包子秀才好了!”然后,一个人影冲到面前,一把打落了李啸天手里的包子。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章 痛打贼泼皮
李啸天回头一看,正是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个泼皮。他心里猛然涌起一股想要揍人的冲动,不由暗中活动了一下手脚,幸好身体虽然变了,但原来的苦练的那些擒拿技法还没忘。
那个泼皮嬉皮笑脸地高叫着“包子秀才,哈哈,包子秀才!”。然后双手叉腰,挑衅地看着李啸天,头上歪帽上的绒球还一颤一颤的。同时,他的叫喊,还引来了一道道火热的目光,投射到李啸天身上,随后是一阵窃笑。
看着泼皮极其欠扁的模样,李啸天攥紧了拳头。那泼皮见了,嬉皮笑脸地说:“怎么,包子秀才还要动武不成,来,来呀,你有本事就打小爷一拳试试。”说罢,还故意往李啸天的身边凑了凑。
李啸天堂堂一个私家侦探,何曾受过地痞无赖的这般羞辱。于是一个箭步,就想冲上前去。可是他忽略自己身上的衣服,乃是古代的长衫,所以脚下一绊,险些摔了一个跟头,立刻又引来了周围的一片哄笑。
那泼皮这下更来劲了,手指着李啸天道:“包子秀才,你是个百无一用的文书生,整天也就会念念《三字经》、《百家姓》什么的,想要动手,还是回到你娘肚子里练几天吧!”
李啸天一听他竟然侮辱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由怒吼中烧。快步走到泼皮面前,锁住他伸出的手指,用力向上一扳,那泼皮不由矮了半截,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李啸天左腿一进步,插在泼皮胯间,手上用力一台,那泼皮就仰面摔倒在地,帽子也摔掉了,滚了一身的尘土。
那泼皮爬将起来,一边向后跑着,一边叫嚣道:“好!你等着,明天就找你算帐。”然后,就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围观的人群。
李啸天轻蔑地扫视了一下刚才嗤笑自己的那些看客,然后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包子,举起一个,连上面的尘土也没有拂去,就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嚼着嚼着,两行热泪不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包母也流着眼泪,拉着儿子,向家里走去。最后在一座破旧的房屋前,包母停下了脚步,李啸天知道,这个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家了:低矮的两间茅屋,房顶上长满了青苔,还有几蓬蒿草在晚风中摇曳。
推开柴扉,进到院里,包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但幸好儿子终于平安归来。
随着母亲走进屋里,李啸天终于有幸看到了古代底层人民的生活状况。门旁是一个用土垒成的灶台,锅上扣着两块厚厚的木制锅盖,旁边是一块用木头墩子锯成的菜板,上面整齐地摆放这几副碗筷,用一个纱笼罩着。
灶台对面是一个木柜,李啸天打开一看,柜底是一小堆粗糙的谷糠,旁边立着一个布袋。他撑开袋口,向里面望了一眼,袋子里是一小撮大米,几乎可以数的清粒数。
米柜旁边是一口大缸,下面立着两只粗大的木桶。包母走到缸前,在桶里取出一把葫芦瓢,从缸里舀出一些水,把剩下的三个包子用水冲洗了一下,然后喜滋滋地对李啸天说:“儿呀,趁热吃吧!”
李啸天接过一个,对母亲说:“娘,您也吃一个!”
这时,小白狗终于忍不住了,扬着小脑瓜,脆生生地叫了两声,以示抗议。包母恋爱地看了它一眼说:“小家伙也饿了,我们怎么能把救命恩人饿坏了呢!”
于是把手里的两个包子来回比了比,又笑着说:“你呀,长得小,就吃个小些的吧!”然后用手递到小白的嘴边。
小白狗张开小嘴,小心地用地咬住包子,乐颠颠地躲到旁边吃去了。包母又慈爱地说:“看它浑身雪白的,以后就叫你小白吧!”
小白嘴里嚼着包子,发出了呜呜几声,算是答应了。
包母又对李啸天说:“儿呀,你先进屋休息一下,为娘再熬点粥。”李啸天只好答应一声,走进了里屋。
里面还有两个小屋,外间是包母住的,一张简陋地木床,窗台下面是一个用木头做的东西,李啸天研究了半天,才确定这是一辆纺车。李啸天点点头:古代讲究男耕女织,织布是女子的一项主要工作。
里间才是包秀才的屋子,地当中是一个书桌,桌上放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之类,旁边还堆放着一摞整齐的书籍,书桌下面是一个圆形木凳,表面磨得非常光滑。李啸天感觉到,这张书桌可算是这个贫寒的家庭中,最为豪华的一件家具了。
坐在凳子上,随手翻开一本书,却见扉页上题诗一首,笔走龙蛇,很有气势,可惜的李啸天现在还看不懂。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题款上,这最后几个字,他还是认得的,只见上面写到“龙游包正书”。
“包正是谁?包正,包拯?这个包正不会就是我吧!”
李啸天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包母正在向锅中添水,见了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问道:“孩儿,怎么了?”
李啸天指着书上的字问道:“娘,这个包正就是孩儿的名字吗?”
包母笑道:“是啊,当年你父为你取名为‘正’,字浩天,就是希望你能有一身浩然正气啊!儿呀,你怎么啦?”
看着呆若木鸡的儿子,包母赶紧放下手中的水瓢,抓住李啸天的双肩,用力摇晃起来。
半晌,李啸天才清醒过来,无力地对母亲说道:“娘,孩儿没事,就是有些倦了,回屋躺一会就好了。”说完,强打精神,回到了自己的屋中,一头倒在床上。
“完了,包拯是做不成了!自己现在是一个落地秀才——包正!”一想起落第秀才,那个泼皮的声音就又回荡在耳畔“包子秀才、哈哈,包子秀才!”
李啸天翻身爬起,心中呐喊着:“包正就包正吧,我为什么非要做那个已经定型的包拯?我一定要做一个超越包拯的包正,做一个真正的自我!”
一股浩然之气从包正的身上散发出来,在这一刻,他立下了勇闯南宋的决心!
晚饭的时候,包母点起了一盏油灯,发现儿子显得信心十足,精神抖擞,这才放下心来。给包正盛了一碗稀如清水的白米粥,又把剩下的最后一个包子递了过去,而自己,却拿起了碗中粗糙的干粮,香甜地吃了起来。
包正见了,连忙把那个包子又放在母亲碗里。母子二人争执了半天,最后把这个包子一分为二,在昏暗的油灯下,彼此看着对方,笑着吃了下去。
包正暗下决心:“为了这个慈祥的老母,我也要活出一个样来!”
当晚,包正躺在床上,满怀着美好的憧憬睡熟了,在他的旁边,小白也酣然入睡,不时的还吧嗒两下小嘴,仿佛在回味包子的美味。
而在外间屋,却传来纺车嗡嗡地转动声,在这静谧的夜晚,为包正哼唱出一首轻柔的催眠曲。
第二天早上起来,包正很不熟练的穿上衣服。下地之后,用母亲早就打好的洗脸水冲了把脸,包正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就在这时,屋门啪地一声被打开了,破旧的门板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不停地颤抖。
随后屋外忽然传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一大票人马冲进了屋里,嘴里乱喊着:“包子秀才,快快还债!”
包正被眼前这些人弄蒙了,只见他们一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外戴帽子斜瞪着眼,有几个还敞开了衣襟,露出了胸前黑乎乎的护心毛,一看就非是良善之辈。
昨天被包正摔了一个跟头的小泼皮也在其中,他正站在一个黑大汉的身后,对着包正指手画脚道:“包子秀才,我大哥黑霸天今天找你算账来了!”
包正打量了一下那个黑大汉,只见他脸上长着连鬓的络腮胡子,犹如钢针一般,向四周散射着。眼如铜铃,散发着凶光。赤着上身,肩上斜批着一见黑色的大氅,上面满是油渍。腰间扎着巴掌宽的板带,脚下一双牛皮洒鞋。
那黑霸天忽然一把抓住包正的衣襟,把他拽到身前,恶狠狠地说:“小子,你到府里考试的时候,借了爷爷十两银子,现在连本带利,一并还给洒家吧!”
这时,小白见主人受辱,就起了护主之心,尖声狂吠着冲了上来。黑霸天根本就没用正眼瞧它,飞起一脚,就把小白踢了一遛跟头。小白连人家的裤管也没扯着,就狼狈的败下阵来。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章 岳丈毁婚约
包正刚要动手,却听他说是讨债的,就犹豫起来,转头询问自己的母亲道:“娘,有这回事吗?”
包母急忙上前给黑大汉施礼:“黑壮士,你且先放手,待我回屋给你取钱。”
黑霸天听了,把包正重重地顿在地上:“算你识相!”然后大手一挥说:“小六子,你跟着去瞧瞧!”
那个小泼皮答应一声,随着包母进了里屋。不一会就跑了出来,把手里的两吊铜钱一扬,对黑霸天说:“大哥,就这么点,还不到两吊呢!”
黑霸天嘿嘿一笑,把手一挥:“兄弟们,进屋搜!”手下那些人早就蠢蠢欲动了,如今听了命令,一窝蜂般的冲进了屋里,屋子里面立刻传出乒乒乓乓的声响,显然是这伙人开始翻箱倒柜了。
包母见状,急忙要进屋阻拦,刚走到门口,却被人从里面一把推了出来,“扑通”跌倒在地,爬不起来,竟然昏迷了过去!包正也顾不得和这群地痞理论,连忙跑过去查看母亲的情况。
这时,在黑大汉的指挥下,屋里的东西被一件件搬运出来。黑大汉嘴里还气呼呼地说道:“这些破烂东西,能抵得上老子白花花的银子吗,兄弟们,统统搬走,能卖多少算多少!”
说完,黑大汉看到了旁边的米柜,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掀开盖子一看,里面都见底了。,又将里面的袋子拎出来,感觉轻飘飘的,往里面一看,只有底上散落着几粒大米。黑大汉不由气恼起来,把袋子用力一抡,然后把米柜一脚踢倒,又在上面狠狠踹了几脚。那米柜本来就不十分结实,哪里禁得住他如此折腾,早已散架了。
这时,又有二人抬着包正的书桌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说道:“正好我儿子要开蒙识字了,就缺一个书桌,刚好用它。”
包正刚要阻拦,却见那个小泼皮辍着圆凳出来,对那人道:“包子秀才的书桌,你也敢用?难道就不怕沾上晦气!”
那人听了,口中连连呸了几下:“老子差点忘了!”说罢,把桌子狠狠在地上一砸,又用力踹了两脚。谁知那桌子非常结实,竟然完好无损。
那人大失面子,嘴里咒骂着,就四处寻找斧子,发誓要将这个倒霉的桌子碎尸万段。却被黑大汉拦住:“老三,砍坏了就不值钱了,我看就这个桌子还不错,能多换俩钱!”
那个叫老三的这才作罢,抬着桌子出去了。
一转眼,屋中就被洗劫一空,黑大汉看看再无可取之物,嘴里骂了几句:“全是些破烂,还抵不上我那银子的一半呢!晦气,晦气!兄弟们,先把这些东西搬走,明天再来!”然后把身后的披风往身上一罩,双手卡在腰间的板带上,耀武扬威地带领这手下,吆吆喝喝地就要离去。
这时,包母在包正掐了半天人中之后,也苏醒了过来,看到地上一片狼籍,就像被强盗洗劫了一遍似的,包母不禁老泪纵横,无声地抽泣起来。
那个叫小六子的泼皮眼尖又,笑嘻嘻地走到包母的身前说:“老夫人,刚才我看到您的手上还有一个金光闪闪的镯子,就赏赐给小的吧。”
包母一听,吓得连忙把手缩回,那泼皮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抓起包母的胳膊,口中恶狠狠地叫道:“你拿来吧!”就硬生生把镯子撸了下来。
那泼皮把镯子举到眼前,端详了一番,口中骂道:“**,原来是个镀金的假货,害得老子空欢喜了一场。”然后走到包正前面,用脚狠狠踢了几下:“穷鬼!昨天还敢让小爷当街摔了个跟头。你多吃几个包子吧!包子,包子------”每说一个包子,就赏给包正一脚。
包正也被激起了血性,感觉到胸中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先前忙着救治母亲,再说确实是欠了人家的银子,也就没有动手。然而此刻,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于是他怒吼一声,出手如电,抓住泼皮的手腕,然后向前一扭一送,只听咔嚓一声,那泼皮的肩关节就被卸了下来。包正满意的放开手,虽然这个身体力量上稍差,但是反应还是很敏捷的。
而那个泼皮则垂着胳膊,疼得满头大汗,呲牙咧嘴地对黑大汉说:“大——大哥,你要给我做主啊——哎呀!”
黑大汉也是一愣,上下打量了包正一番:“好小子,看不出你还是个练家子。好,我就陪你玩玩!”说罢,把身上的披风甩给身边的兄弟,赤膊着上身,满是疙疙瘩瘩的腱子肉。他握起拳头,转了转脖子,立刻浑身骨骼发出了嘎巴嘎巴的响声,仿佛就是一台上满了发条的机器。
黑大汉准备好了,向前跨出了一步,抡起钵盂大小的拳头,当胸捣来。包正见状,搭住他的胳膊,想借力引力,将他带个跟头。
不料想这黑大汉极具蛮力,而包正这副身体也实在无力,所以不但没有把大汉带倒,反到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黑大汉得理不让人,又用另一只手抓住包正的腰间,两膀一用力,竟把包正高高举了起来。然后在头上转了几圈,得意得哈哈狂笑起来。旁边的手下也都随着捧起了臭脚,全部大笑起来。
忽然,黑大汉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就扑通一声,萎顿在地,不醒人事。旁边的众泼皮也都愣在了当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包正见形势危急,在空中的时候,就取出了自己防身的钢笔式麻醉枪,在黑大汉的胳膊上射了一枪。由于当时众人都在狂笑,所以发射时轻微的声音也被掩盖了!
包正见大汉倒地,于是就立在地上,口中叨咕着:“多谢太上老君相助,现在贼人已经伏诛,您老就请回吧!”原来,他知道古人迷信,索性就装神弄鬼起来。
那些地痞听了,也不知真假,但是大哥能被他无声无息地制服,想来是有些门道。其中那个叫老三的,色厉内荏地说道:“包正!你欠债不还,还动手打人,还讲不讲王法啦!”
包正嘿嘿一阵冷笑:“你们强行逼债,抢夺财物,到底是谁先不讲王法!快把地上的这个狗熊带走,还有这些东西,以后咱们的账就两清了!”
众地痞见今日是讨不到便宜了,只好改日再来找场子。于是就上前搀扶黑大汉,无奈那大汉实在是沉重,两个人竟然抬他不动。
还是那个小六子比较机灵,用手扶着胳膊,吩咐把包正的书桌掉过来,把黑大汉扔在里面,由四个壮汉抬着走了。
然后又指挥剩下的人把搬出的东西都抬走,这才恶狠狠地瞪了包正几眼,恨恨而去。
包正见他们统统滚蛋了,于是才把母亲扶起来。就在这时,屋门啪地一声又被猛地打开了,破旧的门板经不住连番地折腾,终于掉落下来。
包正连忙抬头观看,只见门口立着一个中年男子,身体很是肥胖,几乎要把整个门塞得满满当当。他身上穿着一见天蓝色的员外氅,上面绣着牡丹团花,头戴一顶高高的直筒帽子,当时唤作“东坡巾”,帽子中间还镶嵌着一颗碧绿的翡翠,肉乎乎的手上正紧摇着一把折扇,在脸前来回扇动,而脸上,则透出一股傲然之色。
包母见了此人,连忙热情地招呼道:“原来是王员外,快请进屋。正儿,快给你未来的岳父见礼!”
包正一听,心中暗想:“原来我已经定亲了,而且看这模样,老丈人家还是个有钱的富户。”于是就要上前作揖。
那王员外却把折扇在身前一挡,口中说道:“不敢!我一个小小的员外,怎么敢受你这个落第秀才的大礼呢!”包正听了,不由愣在当场。
包母见场面尴尬,急忙上前圆场:“王员外,请到屋里坐吧!”
王员外横了他们母子二人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必了!包秀才这门槛太高,满地都是圣贤书,我这个粗人可是不敢入内!”
王员外见对面的母子都不作声,就又说道:“包秀才昨天的壮举,轰动全城,还赢得了‘包子秀才’的美誉,今天看样子又收拾东西,准备另迁新居了,真是可喜可贺呀!”原来,他看到了满地的狼籍,还以为要搬家呢。
包正听了,不由脸上一红,心想:“这个未来的岳父不来安慰自己,怎么一味出言讥讽?莫非是——”
王员外又对包母说:“包夫人,令郎名声远播、前途似锦,小女金莲蒲柳之姿,无才无德,不敢高攀呢!”
这下,包正母子总算听明白了,原来人家是来退婚的!
包母虽然慈善,此时却也有些急了,向前迈了一步,大声说道:“王员外,先夫在世时,就为正儿和金莲许下了这门亲事,而且两家还立下了婚书,你——你怎能随意反悔!”
王员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用手一抖,想把它展开。不想由于年深日久,纸张有些腐朽,被他这用力一甩,竟从中折断,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
王员外面露憎恶之色,干脆一抖手,把手里的一半也扔在地上,忿忿地说道:“一纸空文,有何用处?现在就还与你家!”
包正见母亲气得浑身发抖,于是就指着王员外道:“你竟然撕毁婚约,我——我这就去县衙告你!”
王员外嘿嘿一阵冷笑:“包子秀才,你有本事现在就去。小女昨日已经许配给知县大人的独子,聘礼都下了,难道还怕你不成?”
包正还要与他理论,却听身后的母亲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于是连忙上前救治。幸好他还有一些简单的医学知识,用拇指死死按住母亲的人中,难熬的十几秒钟之后,包母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慢慢苏醒回来。
王员外开始也是一愣,直到看见包母恢复了神智,这才又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在包正的脚下,然后冷冷地说道:“这是当初你们包家给小女的聘礼,现在一并退还,咱们现在是人财两清,以后再无瓜葛,告辞!”
说罢,就摇着折扇,腆着肚子,摇摇摆摆地去了。
包正拾起地上的聘礼,却是一个凤头玉钗。于是就递给了母亲。
包母眼望着玉钗,不禁潸然泪下,喃喃道:“当初我们包王两家,对门而居,你和那王金莲小姐同月而生,就定下了这门亲事。你十六岁的时候,就中了秀才,王家就要给你们完婚。可是你性子执拗,非要等到中举之后,这一拖就是好几年。不料想这两年你连连落第,家里也每况愈下,这王家竟然为富不仁,做出这等事来,真是叫人——”
说罢,又连连落泪。包正心中涌起了一股怒火,对王员外和未曾谋面的王金莲小姐产生了无边的恨意。他从地上扶起了母亲,坚定地说:“娘,不用和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生气。孩儿一定发奋努力,将来功成名就、富甲天下,倒叫这些无情无义之人好好看看!”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反而更加坚定了包正努力向上的决心。他立志,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成为一个强者。强者不一定非要有强壮的身体,只要有钱、有权、有势,也一样能成为强者!
看着孩子坚毅的面容,包母很是欣慰:儿子终于渐渐坚强起来了!
包正又从地上拾起了那个断成两半的婚书,刚要用力撕成碎片。却又想了想,折叠起来,装到了衣袋里面,他要为自己今后的复仇留下证据。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五章 县衙去应试
将母亲扶坐在床上,包正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看着如此衰败的景象,包母抽泣道:“正儿呀,以后咱们母子可怎么活啊!”
包正坚定地说:“娘,你就放心吧,我一会就出去找点活干,我就不信,靠我的两只手还养活不了咱们娘俩!”
看着汗水从儿子的脸上淌下来,包母心疼地说:“孩子,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哪里能干什么力气活呀!”
包正道:“娘,从今以后,我这书也不再读了,一定找个合适自己的行当。”包正真正认识到,目前的首要任务是要解决娘俩的吃饭问题。要是连肚皮都填不饱,还谈什么纵横南宋!先要生存,然后再求发展,包正终于认清了现在的形势。
包母连忙道:“孩子,无论什么时候,这圣贤书是不能扔掉的,人常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过,眼下确实要找一个安身立命的行当,也好糊口。唉!娘的纺车还让他们拿走了,不然,起早贪晚的,也能填饱肚子啊!”
说着说着,包母忽然想起一事,不禁面露喜色:“孩子,听说近几日县衙正在招收幕僚衙役,以你的文才,足以当一个书吏,你快快去报名吧!”
包正听了,心中想道:“我的老娘啊,我现在连繁体字还都认不全,如何去考县衙的书吏!”不过,一看到母亲满脸期待的样子,也不忍再伤老人家的心了,就点首答应下来。
包正收拾好屋子,才磨磨蹭蹭出了家门,这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县衙在哪呀?想回去问问母亲,又一想:些许小事,要是再办不了,还谈什么纵横南宋?于是就毅然混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
走着走着,一阵炒菜的香气扑鼻而来,包正不由咽了两口吐沫,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了抗议的咕咕声,包正这才想起:从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难道,自己一个堂堂的私家侦探,到了古代,连一顿饱饭都混不上?
包正不由顺着香气看了过去,原来,香气是从路旁一个二层小楼上传来的,楼顶飞檐拱斗,楼上高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太白楼”,这几个字,包正还是认得的,看来是一个酒楼了。
在酒楼门前,站着一个店小二,穿着对襟短衣,肩上搭着一条白布手巾,正在招揽生意,点头哈腰地往楼内让客。而进出酒楼的,也多是头戴方巾,身着绸衫的有钱主顾。
那店小二看到包正在楼前驻足观看,就迎了过来:“嘻嘻,这不是包秀才吗,本店有上好的肉馅包子,您不上去尝尝?”说完,一脸的坏笑。
包正不由心中恼怒,怎么竟是这些无聊的市井小人。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就转头要走。忽然迎面几乎和一人撞了个满怀,包正抬头一看,却是自己那个刚刚卸任的岳父——王员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鸟笼,一只金丝雀在里面欢快地鸣叫着。
王员外见了包正,关切地问道:“包秀才,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怎么。又跑到太白楼来拣包子了。不过稍稍早了一些,等一会我吃完了,一定给你剩下几个,哈哈哈!”说完,就痛快地大笑起来。
包正将袖子一拂,愤怒地瞪了他一眼,真想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擂上一拳,先把这个讨厌的胖脸打成包子。但想了想,又忍住了,心里劝慰自己道:“还是等自己羽翼丰满的时候再动手吧!”于是,就转身离去。
身后,却传来王员外嘲弄的声音:“落第的秀才不如鸡呀!”
包正在颇费了一番周折之后,在时近中午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龙游县的县衙。只见县衙占地极广,朱红的大门座北朝南,门上高悬一块匾额,上书“龙游正堂”四个黑色大字,显出一派庄重严明之气。
门前左右各立石狮一个,威武庄严,石狮大口微开,仿佛正要狮子大张口,令来此打官司告状者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包,须知“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的道理还是要懂得的。
大门两侧,各站立着两名皂隶,头戴大檐圆帽,手里拄着水火大棍。个个都面带煞气,正斜着眼睛审视着往来的行人。
包正犹豫了再三,选了四人当中面目最和善的一个,抱拳施礼道:“敢问大人,县衙招收官吏,在何处报名?”
那个满脸横肉的衙役用眼睛瞟了一眼包正,忽然面露笑意。只是本来长得就凶恶,这么一笑,就更难看了:“哈哈,这不是包子秀才吗,怎么,您也要到官府来混饭吃了?”
包正尴尬地点点头,心中疑惑道:“自己这么快就成名人了,怎么到哪都有人认识?”
旁边的几个人也都聚拢过来,纷纷开始调笑:“能与包子秀才为伍,可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啊!”
“包秀才,你看你这一身青衣,一看就要平步青云,青得发紫!”-------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位老者,头戴一顶方巾,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留着一绺山羊胡子,一步三摇地从踱了出来。
几个衙役见了,连忙点头哈腰地上前见礼:“夏主薄,您老怎么这么闲着,公事都忙完了?”
那个夏主薄把眼镜向上一抬,山羊胡子向前一翘,摇头晃脑地说:“真是气煞老夫了,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还来考什么书吏,真是不自量力。气得老夫肚子直叫,先去太白楼喝一壶去。”
包正在旁边一听,不由心中一凉:“我还没进去考试呢,怎么就说上我了,不会还有人也和我一样吧,那可就太不知道深浅啦!”
开始那个满脸横肉的衙役指着包正道:“夏主薄,刚刚落第的包秀才前来应征,您看看能不能行?”
夏主薄打量了包正一眼,说了一句:“你先进去试试吧!”然后就摇头晃脑地走了。
包正听了,登上石阶,迈步就要往里走。却被那个满脸横肉的衙役一把拽住:“这是正堂,也是你随便出入的地方?旁边那有个角门,从那进去吧。不愧是个包子,真够菜的!”
包正只好忿忿地离开大门,几个差役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要想让人尊敬,就要有身份和地位。
他沿着青砖围墙转了半圈,果然发现一个角门,一个衙役正拄着大棍,把守在门前。包正于是上前道:“大人,在下奉夏主薄的命令,进去应试!”
那个衙役把手向前一伸,口中说道:“拿来!”
包正不由为难的说:“夏主薄只是给在下一个口头的邀请,没有文书公函之类。”
那个衙役把眼一瞪:“你是真糊涂呀,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然后,用手在口袋里一掂量,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包正这才明白:原来是要买路钱的。果然是公人见钱,如苍蝇见血。可是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哪里有钱孝敬他啊!
衙役见包正在兜里掏了半天,也不见什么动静,于是就骂了一句:“穷鬼!滚进去吧!”包正本来想出手教训他一顿,但是又强忍了下来。这个衙役又给他上了很好的一课:在古代社会,更需要金钱。
包正进到了县衙里面,发现天井之中围着几群人,显然就是招募之处了。于是就平定了一下翻滚的气血,走上前去。
他先向人最多的一处走去,在一株大槐树下,一个黑铁塔般的年轻汉子,正在舞弄着一把朴刀。只见那大汉闪展腾挪,身手矫健,挥洒出闪闪刀光,犹如雪片相仿。
周围的人也连连叫好,一个衙役赞道:“小黑武艺纯熟,深得雷老都头的真传,看来这个都头是当定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呀!”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少时,那汉子耍完了朴刀,双手把刀往地上一顿,气不长出。包正一看,也暗暗喝彩:好一条大汉,年纪只有十六七岁,体格健壮,浑身似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再往脸上看,豹头环眼,一脸正气。
旁边一个武官打扮的人高声喊道:“雷黑子兵器类合格,下面进行最后一项——举石锁。”
只见那雷黑子来到树下,那里整齐地码放着一排石锁,重量由小到大,依次排列。雷黑子径直来到最后一个石锁前,双腿在地上扎牢,然后单手抓起石锁,大喝一声“起!”,就犹如半空打了一个炸雷相仿。
再看时,石锁已经被他举过了头顶。雷黑子一连举了三次,才把石锁放回原处,依然是面不改色。他又把地上的石锁看了一圈,就咧开大嘴,对那个武官说:“冯二叔,还有没有更沉的了!”
那个姓冯的县蔚和小黑的父亲乃是八拜之交,就笑呵呵地宣布说:“雷黑子各项测试全部通过,正式被聘用为我们龙游县的都头。”
围观的人群也纷纷鼓掌庆贺,小黑则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包正捏了捏自己胳膊上软绵绵的肌肉,摇了摇头,又走向另一边的那群人。这边摆着几张桌案,上面都分别放着笔墨纸砚。几个头戴方巾的文士,正在那里冥思苦想,显然是在起草公文。
包正不由又遗憾地摇摇头:“恐怕是没有合适自己的行当了。”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被旁边一个负责监场的小吏发现,朝着他喊道:“包秀才大驾光临,您要不要试试?凭您的文才,就差点中举了,肯定没问题!”
包正听了,红着脸摇摇头,心想:“自己上去,连字都不会写,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那几个应试的读书人听了小吏的叫喊,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包正,见他一个劲地晃头,都露出了鄙夷之色,纷纷嘲讽起来:“人家包秀才有八斗之才,怎么能当一个小小的书吏呢,那不是太屈才了吗!”
“我看是包子秀才名副其实,一肚子的草包,不敢应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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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六章 无奈为仵作
包正听到众人的嘲讽,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另外一人说道:“包秀才恐怕是落下了晕场的毛病,一看到考试就发蒙,要不然怎么会连连落第呢!你要是实在怕应试,那边招收仵作,不用考试,不如你去试试吧!”
包正听了,心中一动,仵作的意思他还是懂的,就是专门在发生命案的时候,负责验尸的官吏,大致就相当于法医一类。但是在古代地位最为低下,是一个人人不愿做,人人瞧不起的行业。
而现在自己孤身来到了南宋,没有一技之长,只有这个仵作倒是和自己这个私家侦探有些关联,毕竟自己还是了解一些这方面知识的。
于是,包正犹豫起来,最后,他把心一横:“仵作就仵作吧,好歹能挣一口饭吃。如果再找不到差事,家里的老娘就得拄着棍子四处讨饭了。”
打定了主意,包正就向角落里的一张桌案走去,那里就是刚才那人指引的方向。
到了近前,包正发现,只有一个老者趴在桌上打着瞌睡。和门庭若市的其他地方一比,这里显然是冷清了许多。
包正抱拳道:“老先生,在下报名!”谁知那老者却没有反应。包正又提高了嗓音,叫了一遍。老者这才醒来,上下打量起包正。
包正也仔细查看了老者一番,见他花白的头发挽在脑后,灰蒙蒙的一张脸,缺少血色,呆滞的眼神,两撇干巴巴的胡子,整个人仿佛是刚从棺材里拉出来一般。包正看着看着,总觉得老者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对,就是少了一些生气!
老者也看到了包正惊愕的样子,嘴角努力地向上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一笑,却终于变成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看起来就更加恐怖。
老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孩子,你要当仵作。”声音也仿佛不含任何感情色彩。
包正很认真地点点头,老者见了,又冷冷地说道:“你看到我了吧,我就在这里当了三十年的仵作,你要是入了这行,将来也就会和我一样,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包正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心里琢磨道:“你这幅样子和干尸差不多,是挺怕人。不过我起码还得好几十年才能和你比肩。可是我要是找不到饭吃,恐怕几天就变成死尸了!”
老者见包正不为所动,就又说道:“年轻人,看你穿着青衫,也是个读书人吧。可是你知道吗,仵作这个行当,乃是最为低贱的,一旦当了仵作,原来的功名立刻就会被革去,而且三代之内,连科举都不能参加!”
可是很快他老人家又失望了,包正刚刚从现代借尸还魂而来,对于古代科举的重要性,理解地还不够透彻。他对老者说:“老先生,要是饭都吃不上,还能想着科考吗?”
老人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别人都挑三拣四的,我这里好容易来了一个,却推三阻四的。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收下你吧。唉,我刘团头(仵作也称团头)要不是老了,不干了,还轮不到你呀。”
包正心头一喜:终于找了个职业,这下好了,自己和老娘就不会饿肚皮了!
谁知刘仵作却又说道:“仵作这个行当,虽然人们都不愿做,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了的,我还要考一考你!”
包正又是一阵懊恼:“您老怎么这么认真啊,反正也没别人报名,这个名额怎么也会落在我的头上。”
刘仵作听了,却皱起了眉头,双眼忽然露出了两道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包正,看得包正心里一阵阵发毛。
老仵作忽然厉声说道:“年轻人,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仵作虽然低贱,但绝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行当。验伤捡尸,毫厘之差,却攸关人命。临场之时,若定验不明,难免沉冤不雪,真相难明!咳——咳——”
老仵作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然连连咳嗽,说不下去了。
而包正也听得汗流满面,心中不由对老者多了几分敬重。
老者咳了半晌,这才缓解过来,正色问道:“你来说说看,如何判定一个上吊之人是自缢而亡?”
包正思索了一会,也认真地回答道:“先检查绳索悬挂处,该处应该有绳索通过的痕迹,以及上吊之后挣扎而引起的多条绳印;再检查舌头是否伸出,头、脚离绳索及地面距离各是多少,有无大小便失禁。若舌不出、索迹不郁,难定缢死。”
老者听了,脸上也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好,年轻人,真看不出,你还是真有当仵作的潜质啊!好,好,就用你啦!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包正欣喜地回答道:“前辈,在下名叫‘包正’,包龙图的包,浩然正气的正。”
老者听了,拿起了桌案上的纸笔,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出了“包正”两个字。这大概是他的笔下所填的唯一的一个活人的名字,以往,都是给死者填验状了。就这样,包正这个现代的私家侦探,就成了南宋的一个小小仵作。
老仵作找到了一个满意的继承者,老怀大慰,灰蒙蒙的脸上也有了神采,他对包正说道:“包贤侄,今后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可以找老朽参谋一下,或许能帮你一把,毕竟和死尸打了一辈子交道,还是有一些体会的。”
包正连忙抱拳致谢,他感到,老人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喊喝:“考中者快到天井集合!”
包正于是和老仵作一起赶去了,只见那里已经齐刷刷地站好了六队人马,每队四五人不等,因为当时朝廷设有六部,分别是:吏部、礼部、兵部、刑部、民部、工部。所以个州县也都分类招募各门的官吏。包正见他们服装各异,看来都是新招募的人手了。
原来,在南宋时候,地方事务繁杂,一个县衙,大概需要150多个人手。而且多半都是由地方负责招募,没有品级,只是由地方备案,再上报朝廷即可。由于南宋偏安一隅,国力嬴弱,所以饷银也由地方自行解决。
包正来到近前,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到哪里,干脆就自己单独站成一列。这时,只见先前的那个戴眼镜的夏主薄手里端着一张纸,高声宣读起来:“这次共招募31名,下面我宣读一下名单:雷黑子------”读到最后一名的时候,终于念道了包正的名字,后面还说出了职业“新任本县仵作”。
其他人听了,都惊诧地看了包正几眼,落第的包秀才竟然当了仵作,确实有点出乎意料。只有那个雷黑子走了过来,用大拳头轻轻在包正的前胸砸了一下,亲热地说道:“包兄弟,以后你和洒家就是同行了,欢迎,欢迎!”
看着这个直爽的大汉,包正也只好呲牙咧嘴地点头不已了。
接着,夏主薄又说明了个个职务的饷银,雷黑子的都头最高,每月的饷钱是10贯,也就是大致相当于10两银子。其他少一些的,也有五六两,最后念到包正时,却变成了两吊零500个大钱。(古代1000枚制钱为一吊或一贯,大致相当于一两白银;而黄金的价钱一般是白银的十倍。但南宋时黄金短缺,所以价值偏高。)
包正听了,心中暗叫不公平,仵作地位之卑贱,由此可见一斑。他不由看了看旁边的老仵作,只见他也正无奈地望着自己,二人唯有会心地一起苦笑。
最后,夏主薄又说道:“各位今天就请回吧,走的时候领取自己的衣物,以后就是衙门的人了。明天五更点卯,各位不要误了公事,县太爷的板子可是不留情面的。”
众人一起应答了一声,领了官服,就纷纷出了县衙大院。出门之后,雷黑子就吆喝起来:“各位兄弟,今天小黑做东,咱们找个地方庆贺一下!”
立刻就有人响应,也有一部分推脱家中有事,就抱拳离去了,最后只剩下了十余人。包正想到家中老母还饿着肚皮,也想告辞回家。却被雷黑子一把拉住,口中说道:“包秀才,你不嫌弃仵作低贱,实在令洒家敬佩,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
包正被他钳子一般的大手抓着,也无法脱身,只好一起随着一起去了。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七章 义结雷黑子
很快,小黑就率领众人,来到了一个酒馆前。包正来到南宋,还是第一次进饭馆,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醉仙居”三个黑色大字,下有一联“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字迹潇洒飘逸。
门前的小二身着青布短衣,见了小黑众人,立刻满面堆笑:“各位客官,里面请!”众人进到里面,拣了一张大桌,做得满满的。
有一个店小二拿着一块白布手巾,一边擦抹桌子,一边询问道:“各位客官,想来点什么,小店煎炒烹炸、应时溜炒、一应俱全。”
小黑听了喝道:“不必聒噪,大鱼大肉尽管上来就是。对了,先上两坛好酒。”
小二应了一声,下去准备去了。少时,酒菜上来,小黑先提起了一坛酒,拍去了上面的泥封,满满地给众人各筛了一大碗,然后双手端起,朗声说道:“各位哥哥兄弟,以后咱们也就在一个衙门口混事了,大家彼此间也要有个照应。来,我先干了!”
说罢,把大碗凑到嘴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众人见他喝得豪迈,也都随着干了。包正在现代社会经常出没于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练就千杯不醉的酒量,可谓是久经考验,于是也想随着一口气干了。可是,酒刚一到嗓子,就感觉火烧火燎,仿佛吞了一口烈火相仿,顿时呛得咳嗽起来。
包正不由心下气恼:“这副臭皮囊,不仅力气太弱,连喝酒也不行!”旁边众人见他犹如猴吃辣椒一般,也都窃窃而笑。
店小二急忙过来道:“诸位客官,这酒乃是小店自酿的土酒,力气甚大,见谅见谅!”
小黑见了,就连忙说道:“包兄弟不善饮酒,就请慢慢啜饮,不要理会我这个粗人。”包正听了,心下感激。拿起桌上的一双竹筷,刚要夹几口菜,压一压酒劲。
旁边却有一个读书人煽风点火说:“不可,不可,小黑哥做东,这个面子怎么也得给吧,包正兄弟也不必客气了!”立刻又有几个人随声应和。
包正无奈,只好又端起了大碗,运了运气,然后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淋漓的酒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把胸前的青衫沾湿了一大片。
包正把一大海碗的酒都干了,然后亮了亮碗底。小黑见他喝得艰难,连连夸奖道:“好汉子!”
刚才那个读书人见了,高声喊道:“小二,快上一笼包子,叫包秀才压压酒!”立刻就引来一阵哄笑,显然都是知道“包子”典故之辈。
那小黑并不知情,也不以为意,连忙招呼喝酒吃菜,一时间众人吆五喝六,喝得热火朝天。包正喝了一碗酒之后,就觉得腹中好像点了一团火一般,一个劲地翻涌。心里明白,刚才的酒劲并不甚大,也就是四五十度的光景,可是这个身体却偏偏享受不了。实在是郁闷之极。
不一会,两坛酒就见底了。小黑已经喝了十多碗,却还是不肯罢休,又向伙计要了一坛,最后,众人都喝得东倒西歪,醉眼迷离了。
这时,小二端上了几笼肉馅包子,包正想到家里的老母还饿着肚皮,而现在又没有钱来买吃的,不如就偷偷拿几个包子回去吧。
于是,趁着众人醉眼朦胧之际,偷偷取了几个包子,塞在袖子的暗兜里。谁知,他的这些举动,都落在先前讥讽他的那个读书人眼中。只见那人手指着包正道:“大——大家请看,包子——包子秀才开始偷包子啦!”
包正听了一惊,刚拿起的一个包子不由掉在地上。其他人也都乘着酒兴,放肆地大笑起来。包正本来喝了一碗酒,脸上已经泛红,这下,红得更厉害了!
小黑也面带不悦之色:“包兄弟,你要吃就痛痛快快吃嘛,何必藏藏掩掩的。”
包正无法,也只好实话实说道:“小黑哥,实不相瞒,家中已经断炊,老母还在家中忍饥挨饿,所以——所以才——”
旁边有人笑道:“包秀才不要折谎了,恐怕你是要留着包子,回到家中,躲在被窝里慢慢品尝吧!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那小黑却瞪起了眼睛:“诸位不要取笑,洒家这就送包正兄弟回去。小二,取一个食盒来,装几笼包子。”
不一会,店小二装好了包子,小黑提着食盒,会了钞,就向众人一拱手,和包正一起出了酒馆。众人见了,也都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地散了。
到了外面,被风一吹,包正和小黑都有些酒气翻涌,于是就相互搀扶着,慢慢来到了包正的家中。
到了门口,包正说道:“小黑哥,前面就是寒舍。”小黑这才晃晃脑袋,仔细打量了一下,立刻就皱起了眉头,然后也不用包正领路,径直来到了院里,打开屋门,就走了进去。
屋中的包母听到了动静,连忙询问道:“是正儿回来啦?”然后就走了出来。迎面正碰到了小黑。包母不由一愣,以为又是黑霸天一伙前来逼债,顿时吓得后退几步,靠在了屋门上。
小黑见了包正家里的光景,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这时,包正也随着进屋,对母亲说:“娘,这是孩儿的朋友,名叫小黑,是来探望您老的。”
包母听了,这才放心,殷勤地把小黑让到了里屋。小黑把食盒递给了包母,嘴里说道:“你是包正兄弟的老娘,也就是我小黑的老娘,老娘在上,请受小黑一拜!”说罢,就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包正见雷黑子如此重情重义,确实是个可交的汉子,他想到了古人最重结拜,于是对他抱拳道:“小黑哥,承蒙不弃,不如咱们就义结金兰如何。”
雷黑子听了,咧开了大嘴道:“好!难得兄弟你如此孝敬老母,洒家最重忠臣孝子,敬仰还来不及呢,怎敢嫌弃!”
于是,二人就乘着酒兴,一起跪在地上,对着拜了八拜。小黑对天发誓道:“洒家雷黑子,今日与包正兄弟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黄天厚土,不背此誓!”
包正也学着说了一遍,二人又一起给包母叩头,然后才相扶着站起身来,相视而笑。包正觉得一股暖流在心中荡漾:贫贱之交,才见真情啊!
那小黑连连催促包母,赶紧用饭。包母见儿子结拜了一个有本事的,又听说在县衙里找到了差事,自然是老怀大慰,这包子吃得分外香甜。看得旁边的小黑和包正心里也倍觉温暖和甜蜜。
小黑又和包正盘桓了一会,就有些不胜酒力,于是就把兜里剩下的一把银子掏出来,塞给了包母,然后就告辞回家。包正把他送走之后,也就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包正在睡梦中被母亲叫醒,感觉到头疼欲裂,显然南宋昨天饮酒留下的后遗症。包正怕误了点卯,赶紧穿上公服,草草洗漱了一下,就奔出了家门。临出门前,又把从他那个时代偷渡来的几样随身法宝也带在身上。
包正急匆匆来到县衙门口,正好碰到了小黑。他见了包正,立刻咧开大嘴,嘿嘿一笑道:“兄弟,昨天喝醉了,快快进去,险些误了时辰。”
很快,二人就到了大堂里面。知县胡老爷已经升座大堂,旁边的夏主薄戴着眼镜,正在点卯,下面的衙役挎刀执棍,站列两旁。
二人进来的时候,刚好点到小黑的名字“雷黑子”。小黑扯开了嗓子,大喝一声“有!”震得两旁的的衙役打了一个哆嗦。小黑迈开大步,走到了胡知县的下垂首,抬头挺胸地站在那里。
包正可有点摸门不着:“我该站到哪呀?”看了一圈,小黑的对面还有一个空位,于是他就走了过去,立在那里。
忽然听到下面一阵阵窃笑之声,包正一看,却是两旁的衙役都在掩口而笑,不由心中诧异:“这帮家伙都在笑什么呢,不会是笑我吧?”于是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裤,虽然有些肥大,不甚合体,却也不至于这么笑吧?
抬眼一看上面的县太爷,只见他头戴乌纱,身穿淡绿色的官服。身材不高,却努力向横向发展,胖得长和宽都快等边了。两个大脸蛋子耷拉下来两快赘肉,都快要冒出油来。挤得两个小眼睛都快要聚拢在一起,光秃秃的下巴,只有嘴唇上长着几根胡须,左三右四,极不对称。
看完之后,包正心里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是笑上面的县令呢!不过,这个家伙也太胖了,典型一个脑满肠肥------”
正在思量之际,只见上面的胡知县咳嗽了一声:“嗯叹!你叫什么名字?如此不识体统,这里岂是你的位置!”
包正一看县太爷的手正指着自己,只好躬身道:“大人,卑职是新任仵作,不懂规矩,所以站错了位子。请大人海涵。”
胡知县轻蔑地扫了包正一眼,又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快去排尾站了,那才是你的位子!”
包正这才恍然大悟:“在古代,等级最是森严,自己刚才就已经不知不觉犯了错误,捋了县太爷的虎须。嘿嘿,不过,用鼠须可能更恰当!”他心里一边琢磨着,一边在衙役们鄙夷的目光中走到了排尾。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八章 南宋第一案
站在最后,包正感到视野极为开阔,于是就打量了一下大堂,只见正中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这几个字包正还是认得的,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显得非常庄重;下面是一张木制桌案,摆放着笔墨、签筒、惊堂木之类。桌案后面的椅子上,就是那个胡知县了。
再往两旁看,三班衙役站列两旁,个个都表情严肃,烘托出一派威严之气。看罢,包正心中暗想:“这个县衙的大堂,果然是名不虚传。”
胡知县看看手下都到齐了,于是开言道:“各位,今早八里享的里正来报,说那个村里昨夜发生大火,烧死了两个村民,我们食君之禄,就要恪尽职守,大家今天随我一同下去查案,谁也不许偷奸耍滑,不然,老爷我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说罢,就努力地瞪起了小眼睛。
两旁人等齐声应道:“谨遵大人教诲!”包正也只好嘴里跟着哼哼,心中却大大鄙视了胡知县一番:“七品大的小芝麻官,官威倒是摆得十足,这要是在我们那个时代,早就把你罢免了!”
于是,县衙的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出发,直奔八里亭而去。此地位于龙游县南,约有八里左右的路程,故此名之。
县太爷出门,果然是不同凡响,最前面是两个衙役鸣锣开道,“咣、咣、咣、扑”,敲得是三棒半。当时县令的级别是正七品,按照规定,就得敲三棒半,所以有经验的人,从锣声当中,就能听出官员的品级。
后面有衙役打着牌子,一面是“肃静”,一面是“回避”;再往后,就是手持水火棍的差役。中间是胡知县的大轿,按照品级,县令乘坐的是四人抬的轿子,称为“肩舆”。
这八里亭离县城不远,但是就这八里多路,却走了足足一个时辰。主要原因,还是出在胡知县身上,衙役们四人一伙,轮流抬轿,全部都累得汗流浃背,步履维艰。看得最后面的包正心中打颤,肩膀也仿佛被压下了一截。幸好马上要轮到他上阵的时候,八里亭到了,包正也幸运地躲过一劫。
开道的铜锣声早就惊动了村子的里正(相当于村长),连忙到村外迎接。同时,还跑出一大群光屁股、流鼻涕的娃娃,乱嚷着寻找耍猴的。被里正嗷唠一嗓子,惊得四散奔逃。
包正打量了一下村子的情况。只见村中树木很多,房舍多是茅草房,上面长满了青苔。房前屋后都种植着一些蔬菜、桑麻之类,一片田园风光。
胡知县落轿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赶快带路,到苦主家查看。”看得包正心中纳闷:“你这坐轿的怎么比抬轿的出汗还多?”
里正不干怠慢,领着这一大票人马来到了一座残垣断壁之前。然后介绍道:“这座宅院乃是本村白善人家,白善人平日修桥补路、斋僧布道,是公认的善人,不想飞来横祸,遭此天灾,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正说着,旁边又过来几人,跪在胡知县身前,哭诉道:“大人!我们是白善人的儿子白文、白武,请大人允许我们把父母的尸身早早收殓,入土为安!”
包正一看这些人,都披麻戴孝,面带悲色,显然是白善人的儿子、儿媳。看模样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胡知县取出了一块丝巾,擦了一通汗,然后瞟了跪在地上的孝妇几眼,见都是些姿色平庸的村妇,就把手一摆:“都起来吧,本官一定会秉公处理。”
几个人这才起身,退到一旁。里正取来一把椅子,请胡知县上坐。胡知县又命令道:“仵作,验尸。”连说了两遍,却无人应答。胡知县不由勃然大怒:“包正,还不快快出列!”
包正听了,心中一惊:“敢情刚才是叫我呢,看来得快点进入角色了,不然,县太爷的屁股板子恐怕就快到我的屁股上了。不过,仵作这行倒也不陌生,就跟法医差不多。不知道要不要解剖尸体,要是那样就坏了,解剖学我可还没学完就毕业了!”
其实,包正倒是多虑了。古人由于迷信思想作怪,最重死者,所以很少有“捡尸”的。(即解剖尸体,当时有“行孝子到底不捡尸”之说。)
包正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前去,本来要做包龙图的,现在当了小仵作,心里当然不痛快了。只见这个房子原来是草木结构,草顶、梁柱、泥墙,由于大火,草木多已燃尽,留下了许多灰烬,梁柁已经塌落,被大火烧得乌黑,上面还有一些水渍,显然是村民救火的时候泼洒的。
包正正在仔细观察现场之际,却又听到县令的怒喝:“包正,本官叫你验尸,你却一味东张西望,却是为何?”
包正这才醒悟:原来自己当侦探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到现场,就先要勘测,现在自己可不是侦探,只是个负责验尸的仵作。
于是赶紧走到两具尸体旁边,两具尸体俱都仰卧地上,身上的衣衫早就化为灰烬,皮肤表面也已经碳化,焦黑一片,从外观上看,应该是一男一女。
于是就蹲在死者身边,决定要检查一下死者的口腔,就伸出左手,向旁边的人说了一句:“拿来!”
只见白善人的长子白文走了上来,从袖子里取出一串铜钱,放在包正的手上。
包正不由一愣,自己刚才习惯成自然,忘了自己已经回到古代,还伸手向助手要手套呢,没想到手套没要来,却要来了一把钱。
原来一般情况下,在验尸之前,苦主都给仵作一些赏钱,俗称洗手费。以免仵作在验尸时搞破坏。那白文一看包正伸手叫“拿来”,肯定是伸手要钱了。
这下,倒把包正弄糊涂了,拿着铜钱不知如何是好。胡知县咳嗽一声道:“包正,这是苦主的心意,你先收起来吧!”
包正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铜钱塞在袖子里,由于业务不熟练,所以鼓捣了半天,才找到袖子里的暗兜。看得胡知县心里直骂:“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包正于是围着两具尸体,转了几圈,不由锁起了眉头,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兜里,去摸自己原来的那个烟斗。在当私家侦探的时候,他就非常仰慕福尔摩斯先生,所以也学着叼起了烟斗,特别是思考问题的时候。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中,他大模大样地取出了烟斗,装上一锅,用火机啪得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
直到看见他开始喷云吐雾,外面的人这才有些明白了,好像是在抽烟呢!不过,这个抽烟的家什可真是奇怪!这时,传来了胡知县杀猪般的咆哮声:“把包正拖出来,先打上二十板子!”
包正一听胡知县的怒吼,顿时回过神来:“坏了,这时候玩什么潇洒啊!”于是赶紧对胡知县行礼道:“大人容禀,尸身上有一些蚊蝇,小人先用烟熏一熏,驱赶蚊虫,才方便验尸。”
胡知县哼了一声道:“原来的仵作薰香都用皂角之类,你倒真会出新。板子暂且记下,快快验尸。”
包正偷偷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把衣服的前襟撕下了两片,缠在手上,正式开始检验尸体。首先翻转了一下尸体的胳膊,想通过尸体硬化的程度,来判断了一下死者死亡的时间,根据自己的经验,一般情况下,尸体在死亡30分钟——2小时内就会出现硬化;9小时——12小时完全硬化;30小时后软化;70小时后恢复原样。
从起火到现在,已经有两三个时辰。尸体已经出现了硬化,所以在翻转死者胳膊的时候,稍微有些生硬。包正点点头:“考虑到火场的高温条件,看来是已经死亡3、4个时辰以上,看来确实是昨天半夜发生的火灾!”
接着,包正想撬开死者的口腔查看,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工具,最后,向衙役要了一把钢刀,伸到死者的牙齿之间,轻轻一撬,死者的嘴部才被打开。包正仔细观察了一番,才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做完了这些工作,他把手上的布套解下,然后回到了胡知县身边,轻轻地说道:“大人,据属下查看,死者是先被杀死,然后再焚尸灭迹的。”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九章 烈火烤乳猪
胡知县惊得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什么?你说是仇杀?”要知道,意外死亡和仇杀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可以敷衍了事,后者要是处理不好,就会影响自己的政绩。
当时正是康王南渡不久,南宋刚刚成立,所以吏制非常严酷,每年吏部都要对地方官吏进行考核,称为“岁考”或叫小考;每隔三到五年,又有一次“大考”。直接涉及到官吏的升迁奖惩。所以一听说是命案,胡知县脸上的汗都连成一道一道的了。
他转了半天小眼珠,对包正喝道:“你凭什么知道是焚尸灭迹的,此事干系重大,你若信口雌黄,小心狗头!”
包正道:“大人可上前一观,属下为您解疑。”
胡知县一看远处那两具焦糊糊的尸体,心里就一个劲恶心,要是让他上前观看,估计能把早饭吐出来。
包正一看这个情景,忽然想到了一个妙法。于是对胡知县道:“大人,属下可以为大人用活物演示。”
旁边众人听了,都大惊失色:“活物?这小子不会是要用活人来实验吧?”小黑还以为他又犯晕了呢,也不由上前阻拦。
包正苦笑道:“给我准备两只小猪,再弄一些柴草,今天也让大家开开眼。”
胡知县也放下心来,同时也觉得奇怪:“这个混小子今天搞什么名堂?不会是到了中午,知道我饿了,要给本大人来一份烤乳猪吧?”于是在好奇心的指使下,就吩咐里正准备用品。
幸好是在村子,所以猪仔和柴草都是现成的,里正从自家的猪圈里拽出了两只小猪,回到了火场。一边走,心里一边琢磨着:“这得算成两只大猪的钱,年末一起算到村子的赋税上。
包正一见实验品带到,立刻吩咐把两只小猪四蹄朝天地绑了起来,然后对小黑说道:“先宰一头。”
小黑一听,立刻抽出腰间的钢刀,就要给小猪来个大抹脖。包正连忙把他拦住:“像你这样,整个猪头都下来了,还怎么用?”
小黑一听也生气了:“洒家这刀是用来杀人的,宰不了猪!”干脆赌气不管了。还是里正比较机灵,唤来了村中的胡屠户。只见他赤着上身,腰里别着一把尖刀,先给胡知县作了一个揖,然后走到小猪前面,一刀捅进了咽喉,顿时,鲜血直流,那小猪四蹄抽搐了几下,然后就不动了。
胡知县捂着自己的脖子,看得心惊胆颤,仿佛那一刀要捅进自己的咽喉一般。
这时,柴火也运来了,包正先把柴草点燃,然后命人把一死一活两只小猪扔到柴草之上。顿时,那只活的就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包正听了,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胡知县的嗓门比起猪来,还是略逊一筹啊!”
不一会,两只小猪都被烧焦。包正吩咐人撤去柴草,把两只小猪平放在地上。然后请胡知县上前观看。
胡知县走到近前,用力抽动了两下鼻子,一股烤肉的香味直透肺腑。他咽了一口吐沫,对包正说:“你不会是让本县来品尝烤乳猪吧?”
包正用木棍先撬开一只小猪的嘴,大声说道:“大人请看,这只小猪的口腔内干干净净,没有灰烬,这只就是杀死后再烧的,因为入火的时候,它已经死了,所以口腔紧闭,灰烬就没有进到口中。”
“大人再看这一只,它的嘴里布满了草木的灰烬。它是活着被扔进火堆的,刚才的嚎叫大人想必也有所耳闻。因为它张嘴嚎叫,所以灰烬自然也就钻进了口中。所以,两只小猪外表虽然一致,但是死因却截然不同!”
听了包正的一番解释,众人也都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就连平日非常古板的夏主薄也凑到前面,戴着老花镜,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也一个劲地点头。
胡知县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称赞道:“好!包正你今天确实为下面的衙役,上了色香味俱佳的一课。今后你们都要认真思考,为本县出力!”
下面的差役齐声应和:“谨遵大人教诲!”
胡知县借机进行了一番思想政治教育之后,又派了几个胆大的,去查看了一下两个死者的口腔,果然是比较干净,只有少量的灰烬入口,终于确定了先杀人、后放火的事实。
这一定案之后,几位苦主可就哭开了:“大人呀,我父日行一善,却遭贼人杀害,请大人查明凶手,以慰我父母在天之灵!大人要为我们作主呀!”
胡知县看了包正一眼,心中想道:“怎么说你好呢?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呢?你要不弄清真相,是不是稀里糊涂就结案了。现在倒好,这人命关天的,谁来破案?”
包正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本来想清闲一会,夏主薄却拿出了几张纸,让他填写“验状”(由当时的官府统一印制,官方名称叫《正背人形检验格目》,大致类似现在的验尸报告)。包正拿起毛笔,却不知该如何下笔,这个东西没用过啊!再说,那个时代都用繁体字,自己写出来的简体字,恐怕会被别人当成天书吧?!
正在为难之际,忽听小黑呼唤自己。于是急忙借坡下驴,对夏主薄说:“您老就帮我先写了吧!”然后把笔塞到对方手里,就急忙抽身而去。
夏主薄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小子,写完了你自己一定要签字,别回头出了事,叫我给你背黑锅。”
包正也不回头,随口应了一声,就来到小黑面前。原来,胡知县在无计可施之下,就把麻烦下派,然后就跑到轿子里乘凉去了。而这个大麻烦自然就落到小黑这个都头的头上了。小黑要说是上阵打仗、上山擒贼倒是一把好手,可要让他动脑筋查案,可就有些勉为其难了,所以才把包正叫来,一起商量。
包正听小黑说明了缘由,不由心中暗喜:“这个破案就更是自己的特长了,怎么说我也曾经是《三只眼》侦探社的社长啊!”
他叼着烟斗想了半天,一个大胆的设想渐渐在脑海中成型,于是把里正唤到身前道:“白善人夫妇惨死,怨气难消,难免以后要回来作祟,搅得村中不得安宁。”
这类横死之人,兴妖作怪之事,在乡民之中流传甚广。乃是茶余饭后闲谈时的话题,更是村妇吓唬小儿的绝技,所以大家都是深信不疑的。
里正听得连连点头,愁眉苦脸地对包正说:“小哥,那如何解决?不如找几个道士来村中做法如何?”
包正摇头道:“不必,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保平安。你去准备一些香烛供品,我们在这里摆上香案,再叫村民逐一祈祷。白善人的魂魄就能得超脱,转入轮回。”
里正一听,乐颠颠跑去准备了。少时,物品准备齐全,包正叫里正去通知村民,然后自己亲手布置香案。等一切就绪之后,村民也都来了,吵吵闹闹的足有上百口,其中,还有几个留着鼻涕、挂着屁股帘的顽童。
包正先叫里正把十岁以下的顽童都打发回去,别吓着孩子,这个年龄,估计还没有掌握杀人放火的技巧。
然后又请出了胡知县,和他低语了一番。胡知县满脸疑惑地听完了,指着包正的鼻子说:“要是查不出凶手,你的屁股就等着开花吧!”
胡知县于是给村民训话:“为防死者作祟,你们一会都到香案前祈祷,心里有什么话想对死者说的,就祷告几句。反正别人离得远远的,也听不见。说的时候,先报自己的名字,死者的在天之灵也好知道你是谁嘛。特别是那些平日和白善人有些过节的人,一定要好好忏悔,争取求得死者的原谅,为村子祈福!”
县太爷的威仪果然不凡,这些村民都唯唯诺诺,排好了一字长蛇阵,老人在前,妇女在后,开始了漫长的拜祭。
胡知县望着这长长的一串人,心里腾腾冒火,肚中咕咕直叫。还是里正比较机灵,早就吩咐浑家(老婆)准备好了酒菜,请胡知县赏脸,到家里吃顿便饭。胡知县的心里这才畅快了不少,大摇大摆地领着夏主薄去了,其他人就只有大眼瞪小眼了,饿着肚皮办案了。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众衙役对包正的怨气也越来越大:晒了一身大汗,都捂馊了!包正这小子出的什么馊主意?真馊!比我身上这味还馊!
包正也看出了苗头不好,再这样下去,就不用死者作怪了,大家的怨气就能冲到天上了。于是赶紧吩咐村民加快节奏,每个人都和死者少唠几句,有什么废话,天黑了自己再回来说!
这一招果然奏效,祭奠的队伍迅速缩短,当胡知县打着饱嗝、剔着牙齿从里正家里出来的时候,村民也都说完了。
胡知县用小眼睛扫视了一圈,对包正说:“村民都祷告完了,你说说谁是凶手吧。要是找不出来,我就第一个先把你塞到大牢里!”
包正不慌不忙地说道:“大人稍后,属下还要请神作法,神明自然就会指点迷津!”说完,就走到香案旁边,只听他口中飞快地叨咕着:“天灵开,地灵开,诸天神佛快快来。”然后披散开头上的发髻,手舞足蹈,开始请神。
其他人这下可开眼了,他们幸运地看到了近千年后的一场劲舞。包正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会跳霹雳,一会耍街舞,一会又蹦迪。虽然服装方面稍稍束缚了一些他水平的发挥。但在这些南宋子民的眼中,此时的包正,却也状如疯魔一般了。
只见他披头散发,身体奇异地扭曲着,在他们这些旁观者看来,这种扭曲的程度,绝对不是一个人类所能达到的,渐渐的,人们都相信了,包正确实是被神灵附体了!
包正热身的过程中,偷眼观瞧了一下,看到观众都满脸的崇拜和畏惧,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口中大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后用手在香案上啪地一拍,这时,一件惊世骇俗的怪事发生了。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十章 设计擒真凶
包正以现代舞蹈征服了南宋观众之后,就猛然一拍香案,然后缓缓把手抬起。这时,一件闻所未闻的怪事发生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香案上传了出来,旁边的观众立刻色变,都以为是白善人发生了尸变。其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诈尸了!”
人群立刻如同开了锅一般,就要作鸟兽散。关键时刻,还是小黑挺身而出。只见他手持大刀,大喝一声:“谁也不许动,再动老子就动刀啦!”声如炸雷,立刻震慑住了慌乱的村民。
包正心中好笑:“这个小黑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就好像那些警匪片里的警察一样,掏出枪来,嘴里就喊‘不许动,再动就开枪啦’。估计从古至今,都是这么一脉相传的。”
听着听着,人群中的一个老汉忽然指着香案,面如土色地说道:“这——这是老朽刚才祷告的话呀!”
大家一听,声音还真是一个人的。众人都迷惑不已。包正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人群,然后说道:“这是太上老君的法宝,名叫‘留声神罩’,能把人的声音留住,是我刚刚向他老人家借来的,大家请耐心静听。”
一个个不同的声音从香案上传来,大家也都听明白了,每个人都是先自报姓名,然后开始祷告。有祷告白善人早日升天的,有祈祷村子平安的,也有人说偷了白善人一只鸡,晚上要多给他烧点纸钱的。
听到这里,有一个村民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向天叩拜。其他人也仿佛受了传染,跟着跪倒了一片,在他们心中,真的以为神明降临了。
包正却是越听心里越没底:现在都轮到那些村姑祷告了,可是还没有一丝迹象,自己不会第一次装神弄鬼就演砸了吧?
这时,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香案上传来:“小女冬梅,诚心乞求白老爹原谅,我真是不想杀害你们,只是白老爹你不该坏了奴家的清白,可怜白妈妈也跟着受难,你们的在天之灵就安息吧!”
听到此处,众人都不由愕然。这时,一个青衣女子突然扑到在地,嘴里哭诉道:“是我害了白善人!天呐,你要降罪,就惩罚我一个人吧!”
包正心中一惊,仔细打量了这个女子一番,见她身材瘦小,面色苍白,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再看面上,满是泪痕,一看就是良善,非是悍妇泼妇之类。不由皱起了眉头,又叼起了烟斗。
胡知县此时却是心花怒放:“想不到这么快就破案了,我头上的乌纱帽看来是飞不了啦”想完了,还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帽子,感觉很是稳当,没有丝毫的松动。然后就开始意气风发地发号施令:“来人哪,把这个大胆的刁妇押回县衙,仔细审问。白氏兄弟,你们可以把父母的尸体收殓安葬。其他人等都回去吧,好生奉公守法,本县的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现在还有神明相助,你们以后都要老老实实,这些无知的刁民。起轿回衙!”
于是,在差役地前呼后拥之下,凯旋而归了。包正悄悄地从香案上取下一物,塞在兜里,却是一个微型录音机。想不到,这个东西到了宋朝,就摇身一变,变成太上老君的宝贝了。
在村民无比敬仰的目光中,包正也随着大部队撤离八里亭。于是一个法力高深的仵作的事迹却很快就传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包正的心里并没有成功的喜悦,相反的,却有一丝对那个冬梅姑娘的同情。看得出,她很善良,遭遇也很可怜,但是,这样一个弱质女流,真能做出杀人放火的事吗?包正的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好。
回到了县衙,胡知县开始升堂审案,不想那冬梅姑娘十分干脆,一口应承下来。并且痛快地签字画押。原来冬梅是本村的一个孤女,寄居在村中的王妈妈家,王妈妈孀居多年,无儿无女,所以就收养了冬梅。冬梅姑娘心灵手巧,长于女红,所以经常到白善人家做些零活,贴补生计,是出入白家最为频繁的一个人。
有一次,冬梅去白家,正好白善人独自在家,他人老心不老,竟然见色起意,动了歹念。于是就摘下伪善的面纱,将冬梅强暴。冬梅于是杀人纵火,才发生了这场血案。
胡知县见轻而易举地就审完了案子,心里很不痛快:“这板子也没尝到肉味,夹棍也没活动筋骨,就完事了,大人我的威风还没有展现出来呢!不过瘾!”
于是胡知县看了看站在自己下垂手的包正一眼,后者因为装神弄鬼事件,地位迅速上升,终于站到了上次升堂时所站的位置上。胡知县发现包正双眉紧锁,似乎还有疑问,于是就询问道:“包仵作,你看还有什么问题?”语气已经客气了许多。
包正施礼道:“大人,我看这个冬梅姑娘体质柔弱,恐怕无力连杀两人吧!”
胡知县一听,心中这个后悔呀:“我没事闲的,这要是再纠缠下去,再牵扯出几个江洋大盗来,你叫我到哪儿捉人去?现在反正有一个顶缸的就行了,上上下下都能交差。欺上瞒下,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这就是当官的秘笈!”
于是连忙说道:“既然人犯已经供认不悔,那就把她押入大牢,一定要严加看守。夏主薄,你赶紧起草一份公文,送交刑部。退堂!”然后就摆动着肥胖的身躯,回后堂去了。
包正看着正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心中暗暗鄙视着:“**,典型的赃官,就知道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不管别人的死活。我怎么才能把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呢?
正在思索之际,却被小黑拽了出来:“走走走,先回家吃饭,洒家的肚皮都贴到后背了!”
包正问道:“回谁的家里吃饭?”
小黑道:“当然是我家了,你家已经去了,今天该到我家了。对了,把老娘也一起请去。!”说完,用手指在包正的头上敲了一下。
包正说道:“我可是能请神的,你小心点!”
小黑咧开大嘴:“嘿嘿,你小子就是成了玉皇大帝,在洒家的眼里,也永远是那个包子!”
于是二人携手出门,先到了包正家里,小黑和包母说明了来意,包母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小黑最后急了,一弯腰,背起了包母,就往外走。
这时,小白扑了上来,朝着小黑狂吠起来。敢情它把小黑当成绑票的了。
包正见了,连连安慰小白道:“小白乖,这个是我的大哥小黑,你今后也要把他当成大哥,不许再咬了。”
小黑听了笑道:“什么?它叫小白,洒家叫小黑,还真以为我们是哥俩呀!”
小白听了包正的话,果然不再咬了,还凑到小黑的腿边,抽动小鼻子,闻了起来。
小黑嘟囔着:“小白,该死的小白,明天洒家就多弄点墨,非把它染黑了不可。对了,包子,你那个小白到底是从哪儿偷来的?还真没见过这样卷卷毛的小狗呢!”
包正笑而不答,俯身抱起了小白,要去干脆就一家人一都去吧。现在,他把这个和自己生死患难的小狗狗,当成了亲人一般。
小黑也不由包母分说,背起了老人家就走。包正抱着小白跟在后面,一起出了家门。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燃烧着一大片火烧云,把整个西边的天空染得一片通红。包正仰望着天空,喃喃着:“南宋的天空,原来也是不平静的啊!”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十一章 小黑一家人
小黑的家住在南门外,三进青砖瓦房,黑漆大门,高高的围墙,宽宽的院落,也算是县里的大户了。
小黑的父亲雷老虎原来在北宋的军队中营生,官拜提辖,是一个有名的虎将。南渡之后,就解甲归田。所以才选了城外的一处宅子,图个田园之乐。后来当地知县见他勇武,就聘为三班都头。他嫉恶如仇,为人正直,又有一身好武艺,所以就成了龙游县叫得响的人物。
包正随着小黑走进了院子,只见中间是青石板铺成的甬道,左边种植着一些花草蔬菜,右边则十分平整,乃是一个小型练武场。地上摆着一些石锁之类,旁边立着几根木桩,还有一个兵器架子,插着刀枪。一看就是武术传家。
包正正在观瞧,忽然传来一阵咆哮之声,一只大黄狗迎面扑了过来,凶恶的眼神、血盆样的大口,看起来着实吓人。
这时,包正怀里的小白忽然跳到地上,脆生生地叫着,向大黄狗迎了上去。几个人见了,都不由心惊:就它那小样,还不够大黄狗一口咬的呢!
小黑刚要呵斥大黄狗,却见它忽然停了下来,低下硕大的脑袋,在小白的身上闻了起来。小白则大大方方地抬起了一只后腿,让大黄狗在自己肚皮下面闻了闻。然后,又抬起了前爪,立起了身体,也在大黄狗的某个敏感部位嗅了嗅,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昂首挺胸地向练武场那走去了,而大黄狗则扑腾扑腾地跟在后面,像个跟班一样。
包正仔细观察了一番,笑道:“小黑,原来你们就的黄狗是一只母的,而我的小白则是个小公子!”
小黑嘴里不满的嘟囔着:“色狗!”
包正于是得意的仰天大笑起来。不想乐极生悲,忽然遭到了偷袭,一双小手捂住了他的双眼,使他陷入了暂时的黑暗之中。
包正先是一惊,随后就放下心来。他感到捂着自己眼睛的是一双柔软的小手,自己的后背上贴着一个软绵绵的身体,又有两团突起顶在自己的后背上,而且一股淡淡的香气钻进了自己的鼻子,那是少女特有的香气,脂粉中伴着体香。所以他断定,身后是一个毫无威胁的淘气少女。
果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小黑哥昨天说的那个包子哥哥吧,你猜猜我是谁?”
包正苦笑着摇了摇头:“未成年的小女孩最喜欢玩的游戏!可是自己初来乍到,怎么会知道你是谁呢?于是就摇了半天脑袋。
身后的少女也颇感无趣:“真没劲,你怎么就这么笨呢!”一边数落着,一边松开了小手。
包正回头观瞧,果然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面前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一身粉红的衣裙,前胸稍稍有两团鼓起,刚才顶自己后背的大概就是它们俩了。
往脸上看,撅着小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显得活泼淘气,脸蛋略略泛出红晕,努力地摆出一副生气模样,反而让人觉得很可爱。
包正心中暗想:“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挺招人喜爱的。”这时,小黑板起了面孔,呵斥道:“阿紫,你怎么就知道胡闹!”
包正可有点傻了:“他们是亲兄妹吗?这差别也太大了吧!不会是小黑的爸爸有好几房小妾吧!”
这时,小白领着大黄狗巡视领地归来,刚要到包正身边抖抖威风,不料,半路上杀出一个小姑娘,一把将小白抱在怀里:“好可爱的小狗狗,你叫什么名子,小家伙?”
小黑嘟囔着:“它就小白,是包子新养的宠物。不过,我已经决定明天把它染黑了!”
阿紫立刻把小白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行!哥哥你就爱欺负小动物,现在我宣布,小白以后就跟着我混了,谁要是敢欺负它,哼!”
小谛听开始还在阿紫姑娘的怀里挣扎了几下,以示抗议。后来感觉在这个小佳人的怀抱里很是温暖,同时也很香艳,于是就把小脑瓜往阿紫的臂弯里拱了拱,心安理得的消受起美人恩了。
包正一看小白的衰样,估计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不由在心里慨叹道:“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阿紫抱着小白,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门:“小白,咱们进屋吃饭喽,你肯定饿了吧,我都听到你的小肚肚咕咕叫了!”然后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般,蹦进了屋里。
小黑同化小白的美好愿望落空,也不禁有些失望,给妹妹下了一句评语:“疯丫头!”
然后又对包正说:“包子,咱们哥俩也进去吧。”于是把包母放到地上,扶着进屋了。
进了正屋,屋中央放着一张饭桌,上面已经摆好了饭菜。正位上坐着一个威武的老者,相貌和小黑又七分相似,显然就是雷老虎了。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美妇,比老者年轻了许多,那个阿紫则坐在她的身边,模样和美妇相近。
包正有些明白了,原来小黑随父亲,而阿紫则更像她母亲,看起来,还是一家人哪。
中年美妇见了包母,热情地过来招呼:“老嫂子,快快请坐。”包母开始还有些怕生,以前穷家小户的,这突然到了富户家中,难免有些畏手畏脚。后来,和小黑的母亲渐渐融洽起来,也就自然多了。
不一会,饭菜都端了上来,两家人围坐桌前,共进晚餐。小黑和包正这哥俩跑了一天,也着实饿了,就狼吞虎咽起来。包正也吃到了在南宋的第一顿、充满了温馨的家庭气息的家宴。
阿紫则给小白寻了一个小碗,盛了一些饭菜,搅拌在一起,放到一边,让它单独吃小灶去了。在吃饭的过程中,又选了一些精肉,来回给小白送了几趟,小白也终于又找到当宠物的感觉了。吃饱之后,就跑到阿紫的床上睡觉去了。包正暗暗点头,果然是陷入了温柔乡中,不能自拔了。
饭后,包母和雷母去厨房收拾碗筷,雷老虎则端着一杯浓茶,对包正说:“听说你今天请来了太上老君的法宝,帮助糊涂官(是他对胡知县的敬称)破了案子,有这么回事吗?”
包正只好老老实实回道:“那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是我自己编的舞蹈。”
小黑则滔滔不绝地描述起当时的情景来,说得活灵活现,尤其是包正大跳热舞一段,更是绘声绘色,要不是他实在不会,就模仿表演一通了。
阿紫在旁边双手托腮,听得着迷了,眼光时不时扫了包正几眼,满是崇拜和惊喜。等哥哥说完了,她就拉起包正,非要他现场来一段。
包正怎么好意思在这些最亲近的人面前装神弄鬼,只好连连摆手。谁知,那个小丫头缠人的劲上来了,贴在包正的身上就不下来了。而雷老虎则乐呵呵地瞧热闹,一点管的意思也没有。
包正现在的年龄虽然是十七岁,但是里面的灵魂年龄却是接近了30岁,一个血气方刚的壮男,被阿紫这么来回一蹭,险些受不了,起了生理反应。于是赶紧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丫头放在地上,然后随手表演了几下。
阿紫一见,立刻高兴地直拍巴掌,连连叫好。等包正跳完了,她就凑到包正面前说:“包子哥,你就教教人家好不好?”
看着都要贴到自己脸上的一张粉面,包正努力平静了一下加速运动的心脏,只好缴械投降,答应下来。看来,自己以后有事做了,怎么遇到这么缠人的小家伙!
阿紫充分发挥了自己聪明好学的精神,马上就要拉着包正去学习这种古怪的舞蹈,却被雷老虎拦住:“阿紫,我们有正事商量,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去。”
阿紫眨了眨大眼睛:“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还要瞒着我?我也要听!”
雷老虎瞪了她一眼,也就不再理会,然后对小黑和包正说:“今天的案子好像不对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连杀两人,好像不和情理,这个糊涂官,恐怕又要草菅人命了!”
包正暗暗佩服:“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老捕头!”于是对雷老虎说:“我今日在大堂上也曾提醒他,可是竟被他推搪过去,看来是不想深究了!”
雷老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眼力,还有这份公正之心。我们在衙门里混的,有几个是清白的,最难的就是不要泯灭天良。老子当差的时候,也收过银子,也贪赃枉法,但是你们切记,人命关天的时候,坚决不能含糊。小事不影响大节,大节一定要守住啊!”
雷母笑道:“你呀,又教孩子学坏了!”
雷老虎哈哈大笑道:“衙门里的饭不好吃呀,也是在刀尖上过日子,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却暗潮汹涌,一不小心,就要翻船。尤其是在糊涂官这样的官员手下,你要比他们更聪明,更狡猾,更奸诈,才能斗得过他们!”
小黑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摸门不着。包正却听得津津有味,体会很深。雷老虎的话,仿佛是一盏引路明灯,使他才没有迷失在陌生的南宋。他也真正的把雷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把雷家的人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
雷老虎又道:“正儿,你仵作这个行当,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是个最为低贱的职业,也最让人瞧不起。还得有更好的打算啊,人往高处走,年轻人更该如此!”
包正不由面上一红,雷母见他尴尬,连忙上来打圆场:“孩子年岁还小,不得一步步慢慢往上干吗,能一步就登天啊!”
雷老虎却正色道:“男子汉生于天地之间,就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没有这点抱负,还算什么男儿?如今山河破碎,锦绣成灰,正儿如果像现在这个样子,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如何养家糊口,更不要说治国平天下了!”
包正听得额头上汗水淋漓:“自己既然阴差阳错,到南宋做了包正,那就好好做一个包正吧,何必非要做那个已经定型的包拯呢?就用自己的努力,做一个超越包拯的包正吧!做一个真正的自己吧!”这一刻,包正终于为自己今后的人生确立了奋斗的目标。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十二章 鬼宅立新居
看着包正身上升腾起的一股浩然之气,雷老虎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然后对雷母说:“你去把我压箱底的那几本书拿来,送给正儿吧!”
雷母应了一声,进了里间屋,不一会,捧着几本书走了出来。包正急忙接过来,然后向雷老虎道谢。雷母慈爱地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正儿你也不用客气了。”
包正心中一热,涌起了一股暖暖的亲情。于是就搀扶起母亲,起身告辞,雷母和小黑把她们母子送出了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小白忽然从阿紫的卧房里钻了出来,显然也要跟着一起回家。
包正心想:“算你小子识相,还没忘本。”
可是阿紫却显出了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显然是喜欢小白,不忍离开。小黑就劝慰道:“以后让包子天天领它到咱们家来,你们不就能天天见面了嘛!”
阿紫也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要是包大哥能挨着咱们住就好了。”
小黑听了,忽然叫道:“对了,离咱们家不远,不是有一个空闲的院落吗,正好包子家的房子也实在是不行了,干脆搬过去住吧!”
阿紫听了,不由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得是那所鬼宅吧,谁敢上那去住呀!”说完,还夸张地打了几个寒颤。
小黑说:“包子不是会请神弄鬼的吗,要是先把那个宅子里的鬼怪都撵跑啦,不就行了!”
包正听了,不由心动:“好,明天有空过去看看。”
阿紫撅着小嘴说:“传说那个宅子里还有狐狸精,小心把你迷住!”
包正也不理会,扶着母亲回到了自己家里。看着破败的房子,包正心想:“是该换换了!”
安顿好了母亲,包正打开了雷老虎送的书,书是线装的,排版也有很大差别,字是竖行的,方向是从右到左,看起来很是别扭。不过最大的问题是里面有很多繁体字,包正根本就不认识。
“看来,明天得开始学习识字了!”包正自语道。又想起了这些好像是刚入学的顽童才学的东西,不觉哑然失笑了。
“好的,就让一切都从头开始吧!不拘小节,不失大节!这就是我包正今后的行动纲领!”躺在简陋的床上,回想着雷老虎刚才的教诲,包正为自己定下了第一条生存法则。而“不拘小节、不失大节”这八个字,也成了他的座右铭。
而包正也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很重,今后不禁要努力向上钻营,还要想办法赚钱呢。就这样,包正脑子里塞满了金子银子,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衙门里也没有大事,早早就散了。包正先向夏师爷请教了一会文字,幸好有些基础,倒也认识了不少繁体字。包正暗暗高兴:要是像这样,再有个十天半月,就能把字认全啦。于是就拉了小黑,要一起去探访昨天说的鬼宅。小黑道:“阿紫昨天特意嘱咐我,一定要领着她,真是麻烦!”
于是先到了雷老虎家,叫出了阿紫,三人一同去了。从雷家向南走了不远,就来到了一所宅院前。包正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这所宅子占地甚广,一看就是高门大户,不由奇怪地问道:“好好一所宅院,怎么就成了鬼宅了呢?”
阿紫抢着说:“这个房子本是一个卸任的京官回乡修建的,本来想在此养老,修建得十分华丽。可是住进来之后,却屡屡发生怪事。先是院子里栽种的花草树木无端地枯萎而死,找了个风水先生一看,说是此地风水不好,先妨院中树,后妨屋里人。后来又传出了有狐狸精作怪。这个狐狸精十分厉害,要是看你是女的,它就变成俊美的男子;要是看你是男的,它就变成漂亮的姑娘,迷惑了许多家丁丫环。那个官员一气之下,就搬走了,所以就无人敢在此居住了,房子也就闲置下来,现在,白送人也没人敢住了。”
包正心想:“古人多信风水,不过我看此地,开门见青山,墙外有流水,是一个风水宝地啊!”
于是对小黑兄妹说:“无妨,我有太上老君护法,一切牛鬼蛇神全部退位,随我进院一观。”
那二人见他说得云山雾罩,也不知真假,也只有跟在后面。只见大门之上并未上锁,门前的石阶缝隙中杂草丛生,门上密布着铜钉,中间有两个铜制的兽头,张着巨口,口中衔着圆圆的门环,门环上也落满了灰尘,显然是很久无人问津了。
包正推开了大门,一阵难听的吱呀声响起,大门缓缓开启。忽然院子里嗖嗖闪过几条黑影,快逾闪电,一闪而逝。阿紫吓得哎呀一声尖叫,猫到了小黑的身后。小黑也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两腿有些发抖,几乎要夺路而逃。
包正指着院子里丛生的杂草说:“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些野兔狐狸之类。”
阿紫从小黑的身后探出小脑瓜说:“对呀,我说这里有狐狸精吗,你还不相信!”
包正无奈地说:“小姐,我说的是野狐狸,不是狐狸精!”
阿紫一脸正经地说:“反正都是狐狸,差不多,差不多!”
包正干脆也不再理他,走进了大门。那兄妹二人也只好跟了进去。院中满是齐腰深的杂草,密密麻麻地没有路径。包正细看之下,发现了院子里还种植着一些不开花的葡萄、干干巴巴掉了叶子的桂花树、落针的松柏、半死不活的苹果树核桃树。确实是十分古怪。
包正站在院中思索了片刻,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又领着小黑兄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惊起了三只野鸡,惊跑了五只野兔,倒是传说中的狐狸精,没有一现芳踪。
最后,包正领着兄妹二人逐个屋子走了一遍。整个宅子有一座正房,东西两个跨院,厨房柴房,一应俱全。屋子里除了密布着灰尘蛛网之外,倒也是雕梁画栋,还有一些粗笨家具也没来得及搬走。
包正越看越满意,最后宣布:“马上开始收拾院子,明天就搬过来住,简直就是一个豪华别墅嘛!院中有假山池沼、亭台楼阁,室中家具齐全,简直就是为我准备的!”
阿紫指着他说:“你看看,估计现在就被狐狸精给迷惑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包正又吩咐小黑出去雇了几个闲汉,铲除院中的杂草,重新移栽树木:把松柏都移到了大门外;把核桃、扦扦活也移出了后墙外;又让苹果树和葡萄做了邻居------整个重新布置了一遍。
然后又找来了包母和雷母,打扫房舍,擦抹桌案。足足忙碌了一个下午,才初具规模。经过了这番折腾,屋里院外都焕然一新,多了几分生气,这或许也是因为人多的关系吧。
就连阿紫也不再感到害怕,也屋里屋外地跟着忙活。
众人一直干到日暮时分,这才打发了众闲汉。那几个人走的时候,还小声嘀咕着:“也就是包仵作神通广大,法力高强,要是换了旁人,还真不敢在这住呢!”
包正听了,微微一笑:今天白捡了一个豪华别墅,真是大快人心啊。于是也就班师回朝,准备明天喜迁新居。其实,所谓的风水不好,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些花草树木栽种不得法之故。
包正知道,每种树木都和人一样,有各自的特性,它们身上的挥发性分泌物,也会通过空气、水分传播给其他的树木。而这些分泌物,却会抑制某些树木的生长。这个道理,就好像你不喜欢和有狐臭的接触一样。
比如园中葡萄的分泌物,桂花就不喜欢,同样,桂花的香气,葡萄也受不了;核桃的分泌物,苹果就十分讨厌,而扦扦活,则可以让松树叶落枝黄,甚至断子绝孙。
而这些高深的植物学知识,包正只是知道一些皮毛,但是南宋时候的人,恐怕是连毛都摸不着啊,所以才会造成了这个鬼屋。
至于什么狐狸精,包正就更没放在心上了,这里前面就是大山,难保不会有那么一只半只的狐狸来串门,被人看到,就越传越神了。此刻的包正,完全沉浸在巧得豪宅的兴奋之中,有些得意忘形,却想不到,在不远的将来,“狐狸精”给他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第二天散衙回来,包正就张罗着开始搬家。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原来的家里已经是家徒四壁了,也就是些被褥、餐具等日用品。包正领着小黑、阿紫运了一趟,就全部搬完了。
不过,这次搬迁,也轰动了整个龙游县,成为了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最后,人们一致认定:这个包正秀才不知从什么地方得了一本天书,结果成了一位法力高深的修道之士。
结果,弄得阿紫整天跟在包正的屁股后面,吵着要学什么仙家法术。
乔迁之喜顺利结束之后,阿紫就嚷道:“包子哥哥,我们都累了半天了,你是不是应该犒劳我们一下呀。”
包正用手指在阿紫的额头一点,笑道:好,你这个小馋猫说吧,上那个酒肆吃去。“
阿紫歪着小脑瓜,想了想道:“不去了,那些酒菜早都吃腻了,包子哥哥,你亲自为我下厨,我就尝尝你的手艺吧!“
包正心道:“这个小丫头还挺善解人意的,知道我没钱,非要在家里吃。不过,我可是什么菜也不会做啊!对了,干脆就这么办吧!”
于是对阿紫说道:“有一样吃食,你肯定没尝过,我就叫你开开眼!”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十三章 南宋烤肉串
阿紫听了,连连拍手道:“好呀,是什么好吃的,快做来尝尝!”
包正道:“现在还没有工具,咱们先出去把东西准备齐全,然后回我的别墅来美餐。”
于是三人就来到了街上,包正找了一个铁匠铺,径直走到了里面。只见屋子正中是一座炉台,里面是火红的炭火,火上架着一些器具的粗坯,一位赤着上身的铁匠正挥动着铁锤,叮叮当当地在一个铁砧上敲打着。
炉台旁边是一个巨大的风箱,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一下一下卖力地拉着,汗珠从瘦小的光脊背上淌下。
那铁匠见来了主顾,手中活计不停,口中问道:“几位客官,要打造什么物件?”
包正笑吟吟地递过一张纸:“师傅,就照着图上打造。”那铁匠停了手,看了一眼图纸,皱眉道:“这个东西没打过,是做什么用的?”
包正心中暗道:“这是一千年后的东西,你当然没见过了!”口中问道:“师傅能否打制?”
那铁匠点点头:“就是一个长方的铁匣子,没问题。我郑一锤好歹也是龙游的第一锤啊!”
包正脸上也露出了微笑:“那好,就烦劳师傅现在就动手吧,我们等着急用。”
那郑一锤立刻从地上取过了几块铁片,放在炭火上加热。包正又道:“还要打造十几个铁签子,稍微细些就可以。”
郑一锤又取了几根细铁条,一起放在火上,等铁条先烧红了,就用钳子夹住,放在铁砧上敲打起来,顿时火星四溅,犹如焰火一般。
包正又说道:“前端还要打成尖形,锋利一些。”郑一锤一一照做。不一会,铁签子打造完成,郑一锤吩咐小伙计打了一桶凉水,把铁签子在里面淬火,然后递给包正。
包正接过一看,长短一致,粗细均匀于是连连赞叹。郑一锤又夹出火中的铁板,敲打起来,很快,一个长方形的铁槽就基本成型啦。
包正于是对郑一锤说道:“师傅的手艺果然高明,您算一算价钱,我们这位姑娘好付账。”
阿紫一听,顿时嚷道:“凭什么叫我算帐,我的钱还留着买零嘴呢!”
包正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是你张罗着要吃的,再说,我兜里又没钱,当然就得你来啦!”
阿紫撅着小嘴:“臭包子,一会你要做不出好吃的,你就得加倍陪我的银子。”然后,很不情愿地付了打造的费用。
出了铁匠铺,包正又吩咐道:“阿紫,你去买五斤羊肉,还有各种香料,一样都买些。”
阿紫一边嘴里叨咕着:“这到底是谁请客啊!”一边去购物去了。包正又对小黑说:“你也别闲着,去买些木炭来。”小黑看了他一眼,也就照办了,谁叫现在的包正实在太穷了呢。
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包正就兴冲冲地率领小黑兄妹回到了自己的别墅,把铁炉子放在庭院之中,然后叫小黑把木炭点着,自己则亲自操刀,将羊肉切成长条,然后叫阿紫用铁签子串了。
不一会,木炭火红,铁签子也已经穿完。包正就把签子架在炉子上,开始烤起了羊肉串。小黑和阿紫都好奇地在旁边观看,阿紫边看边说:“包子,咱们费了好半天劲,你这是做什么吃的,能吃吗?不会还比不上包子好吃吧!”
包正嘿嘿一笑:“阿紫,一会你撑得肚皮疼可别怪我,这叫烤羊肉串,乃天下第一美味也,你能品尝到,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说话间,肉串已经烤成金黄色,包正抓起磨碎的香料,撒在上面,立刻香气四溢。包正又在上面撒了些盐面,刷了一层羊油,黄灿灿、油汪汪的羊肉串就出炉了。
包正把羊肉串递到阿紫和小黑的手里,满怀信心地说道:“来,先尝尝吧!保管你们吃一串想两串,吃两串想三串------”
阿紫把肉串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眯着眼睛品尝了一下,立刻就睁大了眼睛,把签子插到嘴里,猛吃起来。
包正见了,不由好笑:“阿紫,你把签子都插到嘴里,不怕戳了喉咙?可以从侧面用嘴唇把上面的肉撸下来。”
阿紫嘴里呜呜地答应着,一边把手里的肉串不停地往嘴里塞。而小黑则更是卖力,将一把肉串都放在嘴边,然后大嘴一张,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片刻之间,十几个肉串全部被他们消灭。
阿紫舔了一下嘴唇,催促道:“包子哥哥,快接着烤啊!”小黑也一边吧唧着大嘴,回味着刚才的美味,一边叫道:“包子,你怎么也得供上我们吃啊!”
这时,包母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笑呵呵地问道:“你们吃什么呢,这么好吃。看把阿紫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阿紫说道:“是包子哥哥发明的烤肉串,简直太好吃啦!包妈妈,您一会也尝尝。”
包正说道:“你们还是赶紧穿肉串吧,我再去削一些竹签子,不然是供不上你们这两个馋鬼啦!”
阿紫和小黑听了,连忙动手,包母也上前帮忙。一会,包正又削好了一把竹签子,然后又在炉前烤了起来。
阿紫和小黑就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阿紫的眼睛瞪得溜圆,活像一只小馋猫。小黑则把眼睛瞪得铜铃相仿,一串长长的口水流到了胸前。
等到包正把这一拨烤好了,兄妹二人立刻就上前抢了起来,一人攥了一把,美滋滋地大嚼起来。
吃着吃着,阿紫才想起了旁边的包母,于是就红着小脸,递了一根过去。包母笑吟吟地接过来,咬了一口,也连连夸赞:“正儿,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门手艺?”
包正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于是就笑道:“都是看书看来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羊肉串嘛!”
包母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充满了浓浓地怜子之情:“正儿自从落第之后,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啊,对生活充满了信心,而且整日高高兴兴的。看来,孩子现在是真正长大了!”
小黑把手里的吃光了,这才对包正说:“包子,你要是失业了,可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就在大街上卖这个,估计准能发财!”
包正笑而不答,心中暗道:“我这大老远来到了南宋,难道就是来烤羊肉串的不成!”
不料想,后来还真不幸被他言中,包正还真在南宋卖了半年的羊肉串。也不知道是小黑神机妙算呢,还是说他乌鸦嘴好呢。
几个人边吃边穿,却遗忘了一位重要的人物——小白。它眼巴巴地在旁边瞧了半天,口水都淌成一线了,可是还没人搭理它。小白又用小爪子扒拉阿紫的裤脚,谁知阿紫只顾自己大快朵颐,根本就没搭理它。小白这下可生气了,就汪汪汪地提起了强烈的抗议。
包母见了,爱抚地抱起小白:“小家伙跟你们提意见啦,快给点吃的吧,看把它急得。”
阿紫吐了一下小舌头,赶紧给小白扯下了几块羊肉。小白这才乐颠颠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晃动着小尾巴。
最后,几个人竟然把五斤羊肉都消灭干净。小黑意犹未尽地说道:“洒家才吃了半饱,包子,咱们再买些羊肉吧?”
阿紫却抱着肚子说:“好了,好了,我撑得肚子都圆鼓鼓的,再吃就成皮球啦!”
小黑叫道:“不公平!咱们俩吃的一边多,可是我的肚量比你大多了,当然是我吃亏了!”
阿紫想了想道:“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以后每天都叫包子哥哥给咱们烤一顿,不就行啦!”
包正笑道:“这也可以,不过,你们得天天出钱买肉,我这个穷光蛋现在是供不起你们这两个大肚皮!”
说完之后,包正心中一酸:“真是不容易啊,自己到了南宋,竟然举步维艰,到现在还是一贫如洗,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自己的发财大计呢?”
包母看到儿子忽然陷入了沉思,于是就安慰道:“正儿,为娘现在就心满意足了,只要能天天快快乐乐地活着,就是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的。”
望着母亲斑白的双鬓,包正的心中不由一热:“是啊,有关怀自己的老母。有肝胆相照的朋友,自己还能要求什么呢!”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十四章 侠盗一支梅
在侦破了纵火案的第三天清早,包正照例到衙门应事,走出家门的时候,小白却跟在了后面。大概它以为,又到阿紫家混饭吃了呢。包正撵了几次,小白却赖着不肯回去,也就只好把它带到了县衙的后院,叫它自由活动去了。
包正进了大堂,发现衙役们投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敬畏。包正心中感叹道:“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做一个强者啊!”
正当夏主薄戴上眼镜,准备点卯的时候,忽然跌跌撞撞跑进来几个狱卒,嘴里叫喊着:“不好了!有人劫狱了!人犯王冬梅被劫跑啦——”
本来正闭目养神的胡知县听了,惊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什么?快——快随我一起查看!”然后,以和他肥胖的身体极不协调的速度奔了出去。看来,这下他是土地庙搬家——慌了神了。
大牢就在县衙的东南角,穿过院子的时候,小白发现了包正,也就跟了过来,一起进了大牢。
钻进了阴暗潮湿的大牢,推开了布满护钉和铁叶的厚重大门,一股刺鼻的腥臭就扑鼻而来。包正不由用袖子掩住了口鼻。他打量了一下大牢里的格局。整个大牢基本是木石结构,相对来说还比较坚固。中间是一道长廊,两边都是一个个的狭窄的号房。号房里密密麻麻的全是犯人,有的躺在地上,躺不下的,就斜靠在墙角。一个个都是体瘦毛长,憔悴不堪。
每个号房都是用大腿粗细的圆木作为栅栏,两个木头之间只有十几厘米的空隙。里面的犯人都带着木枷,就是那种用厚厚的两半木板拼成,一个大圈是套在脖子上的,前面有两个小圈,是套双手的,最后在前面把两个手腕锁上。
南宋时的木枷,分十八斤、二十四斤、三十六斤、四十二斤等不同重量,依照人犯不同的罪行,区别对待。要是一般的犯人,几十斤的木枷一戴,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像王冬梅这样重刑犯在大牢的最里面,一般还要加上一副沉重的脚镣,要想自己逃走,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有人劫狱。而县衙的大牢每天都是三班轮流看守,每班四人,防守严密,寻常人等是轻易不敢来犯的。
包正走到了最里面的号房,看到胡知县、夏主薄等人都在场,就连小黑也赶来了。一看到现场,包正的职业病就又犯了,他摸出了烟斗,叼在嘴上,然后就开始勘察起来。
木栅栏已经被打开,一把铜锁连着一条铁链掉在地上,链子上有一个整齐的切口,显然是劫狱者佩戴了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一类的利器。
号房的地上也散落着木枷和铁链的碎片,全是用刀剑硬生生斩断的。包正心中暗叹:“想不到古代真有这样神兵利器,我一直都以为是夸大其词呢,好家伙,都快赶上切割机了!”
胡知县气喘吁吁地问道:“昨晚值班的值狱官(牢头)和狱卒呢?”
这时,一个牢头走了过来:“大人,昨晚是小的领班,我和四个狱卒正在屋中坚守岗位,忽然冲进一个黑衣蒙面人,他把手一扬,一阵药粉就落到我们身上,结果我们五人很快就昏迷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们这才去前面喊人。”
包正一听,心中暗叫:“乖乖,这不就是古代的大侠吗!”
胡知县气急败坏地说:“好啊,你们放跑了人犯,我先追查你——你——你的失职之罪!”
那牢头顿时慌了,扑通一下,跪在胡知县的脚下:“大人啊!卑职确实是尽忠职守了,只是那劫狱的贼人厉害,卑职也没有办法啊!大人救我,我家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呀!”
胡知县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王牢头,心中气恼:“你家哪有什么八十岁的老母?十八岁的小老婆倒有一个!你让我保你,要是破不了案子,我的乌纱帽都得飞了!”想到这里,他赶紧用手捂了一下帽子,好像有些松动的迹象。于是把满腔的怒火都撒到包正的头上。
要不是这小子请来什么太上老君的“留音神罩”,怎么能抓住凶手?要是抓不住凶手,怎么能有人来劫狱?都是这小子惹得祸!
于是胡知县就要找包正算帐,可是转念一想:这小子昨天神神叨叨的,恐怕也不好惹呀。对了,还是借助他帮自己破案吧,要是真能抓住劫狱的江洋大盗,我就升迁有望了!
打定了主意,就笑眯眯地对包正说:“包仵作,你好好勘查一下现场,实在不行,就还得借助神力啊!”
包正看着他那双不怀好意的小眼珠,心里一阵恶心,表面却恭敬地回答道:“大人,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帮大人分忧解难。”
不过,包正的心里也没底呀,自己的对手,可能就是一位传说中飞檐走壁、武功高强的大侠呀。于是又对胡知县说:“大人,我看这个劫匪不是平庸之辈,他怎么又能和普通的农妇冬梅搭上关系呢?”
胡知县把肥头大耳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心里话:“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你吗?”
包正见没有头绪,于是就进到号房里,仔细侦查起来。终于,他在石灰刷的墙上,发现了一点线索。借助昏暗的光线,他发现在这间大牢的墙壁上,竟然极不协调地印着一朵鲜红色的梅花。
包正凑到跟前,细致的观察起来。是一朵五瓣的红梅,用手指轻轻一按,竟然沾下鲜红的一片,显然是刚刚印上不久。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仿佛是胭脂一类的东西。包正心中疑惑起来:“这难道是劫犯故意留下的?”
一看到包正抽动鼻子,怀里的小白也不由起了争胜之心,好奇地对着墙上的梅花闻了闻,立刻就打了一个喷嚏,显然是对这种气味不大感冒。
包正拍拍小白的脑瓜,把自己的这个发现告诉了众人。谁知以胡知县为首的这些人,听了都大惊失色,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黑也为之色变。
胡知县也顾不得脏了,率先钻进了号房,在包正的指引下,眼睛钉在了那朵梅花上,嘴里吃力地吐出了三个字:“一支梅!”
其他进来观看的人也都齐声惊呼:“一支梅!”
包正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本来就是一支梅花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黑一见包正满脸的疑惑,于是就把他拉到一边,给他解释道:“这个一支梅可了不得,乃是一个天下闻名的侠盗!人们传扬的‘飞檐走壁、夜盗百户,辗转千里、红梅留香’,说的就是他。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专门偷赃官、盗恶霸,做完了案子,一定要在墙上印上一支梅花,于是就因此得名。偷盗来的财物,随手就救济穷苦百姓,所以是个当官的人人恨,老百姓人人爱的盗贼,背地里人们都称他为‘侠盗’。官府悬赏重金,抓了几十年,连个毛也没碰到,你说厉害不?”
包正听了,心情也沉重起来:“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人物,肯定是极难对付!”正在思索之际,却听到胡知县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众人不由一愣:怕是看到了一支梅的威名,大人被吓傻了吧!
只见胡知县笑了一阵,才对夏主薄说道:“快快给刑部写一份公文,就说大盗一支梅伙同一帮江洋大盗,劫牢反狱,拐走了人犯王冬梅!”原来,胡知县一听是一支梅做的案子,想到他贼名远播,朝廷都拿他毫无办法,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知县了。这下脑袋上面的乌纱帽恐怕又能保住了,因此得意之下,这才大笑。其他人不明其中的诀窍,当然就被弄糊涂了
夏主薄扶了扶眼镜说:“大人,这个一支梅一贯是个独角大盗,好像没有同党吧?”
胡知县把眼睛一瞪:“怎么没有?这个王冬梅肯定就是他的同党,有可能就是他的姘头,要不然他怎么会来劫狱?这厮一贯是只偷东西的。王牢头,你说说昨天晚上来了多少劫匪?”
王牢头一听,也来了机灵劲:“大人,开始是进来一个,可是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呢,慌乱之中,卑职也没有来得及一个一个地数。但是,少说也有个三十多人吧!”反正是越往多说,自己的罪过就越清,那就往多里说吧。
胡知县满意地点点头:“你看到的只是进了大牢的,外面肯定还有贼人放风,合在一起,就写四十余人吧。”
夏主薄领命,先出去拟定公文去了。包正听了,心中暗自佩服:“一个劫匪,转眼就变成了四十个,胡大人这无中生有的本事可实在是高明。”
胡知县把手一挥:“赶紧回去升堂,商量如何抓捕一支梅团伙!”然后就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出了大牢,赶奔大堂。
在路上,包正听身边的小黑小声叨咕着:“这一支梅都抓了十多年,也没见到影,您老不会是昨晚睡糊涂了吧!”其实,他这个傻小子哪里知道做官的诀窍,做不做是态度问题,能不能做好,那就是能力问题了,能力有大小,但态度一定要端正!
包正的脑海中却一直印着那朵鲜红的梅花,还有那股淡淡的香气。忽然,一个大胆的设想浮现出来:“这个一支梅莫非是一个女子不成?”
很快又回到了大堂,胡知县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面,开始排兵布阵,无外乎什么四门设卡,挨家搜查之类,一看根本就是些虚张声势的法子,抓个什么小偷小摸、乞丐叫花什么的,或许有用。
差役一个个领命而去,表面上都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估计心里早就骂翻天了。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十五章 包正的妙计
一连几日,连一支梅的影子也没抓到。不过,这也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一支梅要是这么好抓,他也就不是一支梅啦。
这日散衙归来,阿紫见哥哥和包正都有些闷闷不乐,于是就提议说:“城西的瓦子里,有很多杂耍表演,什么斗鸡、相扑、蹴鞠、傀儡戏、杂剧、说书等等,应有尽有,咱们干脆去那散散心吧。”(瓦子即宋代对供百姓娱乐的场所的称呼)
包正一想,反正闲来无事,见识一下古代的娱乐活动,倒也不错。于是就点头答应。
三人出了家门,向西城走去,路上就看到有些闲人,也正陆续赶去,显然都是去瞧热闹的。
不一会,就来到了一个大空场,里面人头攒动,围成大大小小的圈子,观赏着各种表演。阿紫率先找了一个人多的圈子,挤了上去。小黑和包正也只好随着进去。
里面却是一队表演相扑的,只见两个膘肥体壮的汉子,头上挽着牛心发髻,身上油光发亮,一动之间,身上的肥膘突突直颤。二人只腰间系着一条兜裆短裤,正四臂相交,支架在一起,犹如两只狗熊相仿。
围观者纷纷鼓噪起来,加油喝彩:“撞山倒,使劲呀!”
“董急快,把你看家的本事使出来!”
包正这才明白:原来以为相扑是日本的国技,想不到中国古以有之!
场中的两个扑手相持了一会之后,那“董急快”将“撞山倒”推出了场外,跌倒在地。然后,那董急快高举双臂,迎接群众的欢呼。
这场结束之后,围观的群众忽然沸腾起来。包正定睛一看,原来,场中竟然也出现了两名女相扑手。她们也赤着上身,只胯间系着一个兜裆裤,与刚才的男子一般打扮。
包正不由奇道:“想不到宋代民风竟然如此开放,女子也可赤裸身体。”旁边的阿紫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拉着正瞪大眼睛,仔细观瞧的两个男子,挤出了相扑场。
忽然,前面又传来了一片喝彩之声,三人不由又挤了过去。原来,这里是一个蹴鞠场,正有一伙汉子在场中蹴鞠。
对于这项古代的游戏,包正还是不陌生的。在现代的时候,他就是一个足球迷,而且还经常披挂上阵,是一个业余高手。而据好事者说,足球的前身就是中国的蹴鞠,也不知是牵强附会,还是确有其事。
只见场子中间挂着一个丈把高的丝网,网上有一个一尺左右的圆洞。而双方所踢之鞠,则是用十二瓣皮子缝合而成,里面装上猪尿泡,用气吹起,和现代的足球极为相近。
场中两队各有十二人,将鞠踢入网中圆洞者,则得一分。再看场上的蹴鞠者,个个身手不凡,球不离足,足不离球,球随人动,人随球行,精彩纷呈。
包正看罢,不由连连喝彩:“这要是回到了现代,估计都是超级巨星了!”原来,蹴鞠之技,在两宋最盛,所以高手如过江之鲫。最典型的,就是《水浒传》中的高俅了,从一个踢球的混混,成为了全倾朝野的太尉,也算是最成功的球星啦!
包正看了半晌,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蹴鞠手过于注重技术表演,而对抗性不强,所以是精彩有余而激烈不足,只能称之为表演,而不能称为竞技。
这时,场中的表演结束,观众也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忽然,场中的的蹴鞠手在一个黑铁塔般的汉子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包正等三人面前,躬身施礼道:“包仵作,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得罪之处,原谅则个!”
包正仔细打量了一下,才认出原来是曾经到自己家里捣乱的那伙地痞无赖,那个黑大汉,就是叫什么黑霸天的。想不到他们竟然身怀蹴鞠绝技,也算是一技之长吧。
包正于是也拱手道:“各位好身手,以前的事情都已过去,大家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那黑大汉看到包正等人,本以为是捣乱来了,现在包正的大名,在龙游县可是响当当的。于是这才过来赔礼,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爽快,不念旧恶。正好借机化解冤仇,多交了一个朋友。
于是就相邀三人到酒店小酌,小黑生性豪爽,自然应了。包正本不欲与这些地痞纠缠,但是心里对蹴鞠的一些看法,有些不吐不快,于是也就答应了。
就这样,一行二十多人,寻了一处酒家,畅饮起来。包正几杯酒下肚,就有些醺醺然,于是对黑霸天说:“黑大哥,你们各有绝技,何不以此养家糊口,也胜似整日无所事事。”
黑霸天叹道:“蹴鞠的观者倒是不少,但历来都是白看,看完就走,从无打赏的习俗,我们也是无法。”
包正红扑扑的小脸上露出微笑:“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否!看了你们刚才的表演,技术虽高,但缺乏对抗,不能激发观众的热情,如果将一个球门改成两个,双方各设一个守门人------”
于是,包正就把现代足球的规则和理论,滔滔不绝地讲了出来,顿时将那二十多个蹴鞠手听得目瞪口呆。
黑霸天脸上也渐渐露出了钦佩之色,忽然将手中的酒杯在桌上一顿:“好!听君一席话,胜踢百场球。包相公,咱们现在就回到场中,你来具体指导一下,可好!”
包正乘着酒兴,痛快地答应。于是,一行人又回到了瓦子,在蹴鞠场中,包正把场地如何划分,球门如何设置,具体规则都如何如何,就连“越位”的规则,也讲了出来。
这些鞠手都侵淫此道多年,真是一点就透,很快就领悟明白。包正又将他们分成了两队,亲自上了一堂实践课,而包正,也在千多年前,过了一把足球教练的瘾。
半场球跑下来,鞠手很快就适应了新的比赛规则。包正又把阵型和一些基本战术都介绍给他们,听得众人叹服不已。
看看天色渐渐黑了,包正等三人就告辞回家。黑霸天毕恭毕敬地把他们送出了瓦子,又派人把他们送回了家中。看来,这个地痞还真是对包正佩服地五体投地。
转眼又过了两天,这天散衙后,包正和小黑刚出了县衙,就被一伙人团团围住。包正一看,却是黑霸天等人,于是自信满满地问道:“黑大哥,这两日可有收获?”
谁知,黑霸天却长叹一声:“包相公,人家看了,都说没意思。观众不喜欢,我们表演起来也没劲!”
包正也不由一愣:“不会吧,能让全世界为之疯狂的足球,难道还征服不了古人?原因在哪里呢?”
于是对黑霸天说道:“走,咱们一起去瞧瞧,你们先踢一场,我再研究一下。”
就这样,包正和小黑又来到了城西的瓦子。黑霸天率领着兄弟,下场开始蹴鞠,包正看了一会,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于是把他们都叫了过来,对众人说道:“你们这根本不是比赛,纯粹是表演。缺乏激情,缺乏拼抢、缺乏火爆。大家要记住,这是比赛,输赢最重要,一定要想着打败对方,而不是想着表演。你们的思想一定要转变过来,这样才能让观众感受都刺激。明白了吗?”
众人一齐点头,又都重新恢复了信心。包正忽然又灵机一动:“对呀,让观众都参加博彩,竞猜胜负,既能吸引观众,又能获利,可以一试!”于是,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并且将其中的诀窍一一说明。
黑霸天连连点头,把小六子叫道面前:“你小子最机灵,这事就交给你处理,快找人写彩票,一定要印上戳子,以防假冒。”
那小六子听了,乐颠颠地去了。
包正于是拱手道:“黑大哥,这回你就等着数钱吧。大家又能玩,又有钱赚,真是一举两得啊!”
黑霸天也乐得咧开了大嘴:“要是真能发财,当然少不了包相公一份,哈哈,都是好兄弟嘛,有钱大家花!”
又过了几天,小六子果然给包正送来了五两银子,并且乐呵呵地说:“包相公,你的主意真是高明!他**,竟然有人一押就是好几两银子!”
包正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小六子临走的时候,对包正说道:“包大哥,我们黑大哥说了,以后每月都有你一份。”
包正不由暗暗好笑:“真是世事难料,想不到自己在南宋,竟然用这种方法赚钱!哈哈,知识就是财富啊!”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十六章 巧遇未婚妻
就在包正收到黑霸天谢银的第二天,龙游县的大街小巷就传来了一阵阵锣鼓声,咚咚咚、框框框,敲得震天响,引得老百姓都出门观看。
原来,却是黑霸天手下的地痞,正在大肆宣传下午的蹴鞠比赛。而且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可以竞猜比赛的结果,猜对者可以拿回双倍的赌资。这些,当然也是包正将现代的宣传攻势传授给他们的。
顿时,龙游县沸腾起来,人们都被这个新生事务所吸引,街头巷尾,谈论的也都是这个话题。更有一些人准备好了银子、铜钱,准备下午去蹴鞠场发财。
包正、小黑、阿紫三人,也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了这场盛大的比赛。到了蹴鞠场一看,四面各有一名地痞在收钱:入场费,每人四个铜钱。
包正看了,心中暗笑:“这个黑霸天还真有经济头脑,连门票钱都开始收了。每场比赛仅千人,也有四两银子的收益,不错不错,积少成多啊。”
那收钱的地痞一见包正等人,当然是免费了,而且还招呼过一个看场子的大汉,将三人引到蹴鞠场的前面。那里有一排排长条的凳子,当然,也有人在这里另外收钱:一个座位,十个铜钱。
价钱虽高,但也已经有不少人就座,看模样,多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子弟,其中,还有一些女眷,打扮地花枝招展,端坐在凳子上。更有甚者,美目流盼,笑语嫣然,身边引来一群狂蜂浪蝶。
包正不由好笑:“这哪里是来观看比赛的,简直就是出来勾引人犯罪的!”其实,包正倒是理解错了,南宋初时,礼法还不是那么严谨,对女子的束缚很少。直到朱熹的理学盛行之后,民风才大变的。
忽然,一个女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她一身红衣,头上云鬓高挽,右鬓上斜插着一只红色的牡丹。再往脸上看,眼角含春,娥眉带笑,顾盼之间,风情万种;一点朱唇,充满了挑逗,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包正旁边的阿紫见他看得入神,就对他说道:“包子哥哥,这位小姐,你可识得?”
包正摇头道:“不认识!”心中却想到:“此女面带桃花,一看就是风流种子,不知要勾引多少良家少年想入非非,真不愧是天生尤物!”
阿紫望着包正,笑眯眯地说道:“包子哥哥,这位就是小姐,曾经是你没过门的媳妇王金莲呀!”
包正听了,不由一愣,随即又笑道:“如今我们已经悔婚,她已经和我没有一点牵连啦!”
阿紫将小嘴一抿:“包子哥哥,那你见了王小姐如此美貌,难道就不眼馋啊?”
包正摇摇头:“此女非是我一个小小的仵作能养得起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一朵娇艳的牡丹,却被别人采撷,毕竟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啊。
就在这时,一个肥胖的公子哥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来到了王小姐的面前。只见他长得脑满肠肥,肥头大耳,那副尊容,和猪八戒绝对有一拼之力。
他径直走到了王小姐的面前,将手中的折扇一合,故作斯文的躬身施礼:“王小姐,在下有礼了,哈哈,你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漂亮!”说罢,满脸贱笑,脸上的肥肉也随着直颤。
王小姐一皱眉,娇喝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口无遮拦。小心我将你送到衙门问罪!”
那个肥胖公子哥听了,不禁把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王小姐,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小姐怒道:“我不知道你是何许人也,只知道你是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公子哥也不禁有些发怒,瞪圆了一对鼠目说道:“本人就是本县胡县令的公子,也是你的未婚夫,你就是我还差一个月就过门的娘子!”
王小姐听了,不由掩住了小口,愣在了那里。包正听了,也不由一惊:“想不到这人就是胡知县的儿子,象,确实太象了,就凭这个肥劲,肯定就错不了!王小姐啊王小姐,你这朵鲜花,恐怕就要插到牛粪上了!”
那王小姐愣了片刻,然后忽然嫣然一笑,娇声对胡公子说道:“想不到原来是你呀,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胡公子被她这一笑,勾得魂飞天外,色眯眯地盯着王小姐,口水都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王小姐见了他的这副嘴脸,心中也不觉一阵恶心:“听说这家伙是个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可是没想到一点人样也没有啊!不过,我了以后的权势和富贵,我什么都忍了!”但表面上依然是满面春风,柔声对胡公子道:“公子,你就坐下一起观看,好吗?”
胡公子听她的声音又滑又腻,顿时骨头都酥了,裂开了大嘴,呵呵傻笑着,紧挨着王小姐坐下。
包正见此情景,心中暗暗高兴:“不想这王小姐是如此轻浮之人,我包正何其幸哉,没有娶她为妻!”
不一会,蹴鞠比赛开始啦,只见场上分成了红白两队,队员个个都昂首挺胸,完全没有了泼皮模样。一声锣响之后,双方就在场上展开了龙争虎斗。黑霸天率领的一队明显占有优势,他们技术高出一筹,战术更是奇妙,往往有神出鬼没的精妙配合。所以开始之后,就占据了明显的优势,
然而过了局间休息,场上的形势却急转之下。黑霸天一方的队员明显是体力不支,无论是奔跑和传球,都慢了对方半拍,结果另一方反败为胜,逐渐领先起来。
包正慢慢看出了门道:“肯定是刚才休息的时候,小六子统计出了押注的情况,买黑霸天一队的占多数,所以才故意放水。我也没把现代假球的思想灌输给他们呀,想不到竟然无师自通!”
场下的观众也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场上,不停地为双方呐喊助威,那些投注的人,更是不停地为自己所买的一方加油,险些喊破了嗓子。尤其是看到黑霸天一方落后时,更是有很多人顿足捶胸,就差以头抢地啦。
但凡事都有例外,比如,现在场下贵宾席上的胡公子,全副身心却都倾注到旁边的王小姐身上。他斜着眼睛,瞄着王小姐酥胸纤腰,脑中幻想着里面的无限风情。
这一切,当然没有逃过精明的王小姐的法眼,她也不以为意,还时不时挺一挺本来就高耸的胸脯,扭一扭水蛇般的腰身,有意无意地挑逗着胡公子。
胡公子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凑了上来,嗅着浓郁的芳香,看着眼前可餐的秀色,恨不得就地将王小姐正法。
旁边的包正看到二人的丑态,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不禁感慨道:“这两个人确实很般配啊,一个为美色,一个为权势,各有所图、各取所需!”于是就站起身来,分开狂热的人群,径直向场外走去了。
次日,就从县衙传出了消息:胡知县的公子和王家小姐,已经定于三日后完婚。看来,是那位胡公子实在等不及了。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龙游县的大街小巷。那些官员富户,都纷纷行动起来,开始谋划给知县大人准备什么样的贺礼,当然,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肯定是首选了。
整个县衙也因此而忙碌了起来,大家暂时放下了抓捕一支梅的工作,全力筹备县令公子的婚事。有人有钱有权就是好办事,不到两天时间,就万事俱备,只等迎娶新娘子啦。
包正这两天也没闲着,跟着一起忙里忙外。有些知道底细的衙役不免同情起这位半仙级的仵作,当着包正的面,说起愤愤不平的言语。包正对此也不争辩,一笑了之。
后来,连包母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于是就将包正叫道了身前,对儿子说道:“正儿,为娘好好的一个儿媳妇,你好好的一个美貌娘子,就这样白白送给别人啦,真是——唉!”
包正笑道:“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前日见到了王小姐,她虽然貌美如花,却不是孩儿的良配。娘亲也不必因此患得患失。
包母听了,也只有连连叹气了。
到了第三日,就是县令公子和王小姐的大喜之日,谁知,却又发生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怪事!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十七章 新婚大喜日
话说胡公子成亲之日,真是热闹非凡。一大早,就宾客盈门,而且往来无白丁,多是龙游县的知名人士。都穿戴一新,前来贺喜。
包正、小黑等人,都奉命迎宾,两人站在新房的大门口,将一位位嘉宾引入院内。胡公子的新房,就设在县衙的对面,是一座二层小楼,雕梁画栋,装饰华美,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在窗棂,显得喜气洋洋。楼下东西两面各有一排厢房,院子中间,是一座假山,周围是一个水池,又一道曲径,通到假山之上。胡知县又从外地请来了能工巧匠,把池子里的水引上假山,形成一道人工瀑布,可谓是独具匠心。这些,早就准备停当了。
今天的胡知县也格外高兴,破例在院中迎接客人。这些宾客,可都是来给自己送钱的啊!当然得高看一眼啦!
不一会,接亲的花轿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轿子装饰华丽,有八个衙役抬着,正面系着一朵红丝绒花,由两条红绫扎在轿上。
迎亲坐花轿,这是进两年才兴起的。当今高宗皇帝未登基时,逃难途中,金兵追急,赖一女子相救得脱,后找恩女不得,于是昭告天下,女子出嫁可享半副銮驾待遇,凤冠霞披,并坐花轿。
出发之时,由夏师爷引领着几个衙役点燃爆竹,一时间噼里啪啦,响声大作。花轿在一片硝烟之中,正式出发。小黑跟着抬轿,包正也就跟着去瞧热闹啦,结果,引来一些知道底细之人的嘲笑:“帮着别人迎娶自己原来的媳妇,可真是没心没肺啊!”
而新郎官胡公子则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面,身穿大红喜服,志得意满。只是身躯委实太过沉重,使胯下的马儿有些不堪重负。
迎亲的队伍在街上转了一圈,来到了王员外的府第,却是大门紧闭。胡公子一见就急了,嚷嚷道:“这大门关上,如何接新娘子,来人啊,把门给我砸开!”
旁边的喜娘(类似于现代的司仪)赶紧相拦:“我的公子呦,这是规矩,必须由你敲门,人家才能开门。现在早在门后听声呢!”
胡公子听了,这才来到了门前,啪啪拍打起来:“老丈人还有丈母娘呀,姑爷我来迎亲啦!”
只见大门应声而开,王员外笑容满面地站在门首迎接。旁边有两个人燃着红烛、持着铜镜,向轿内照了一下,谓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称为“搜轿”。然后,才把新郎官引入大门。
在王员外家又折腾了一番之后,胡公子带来的喜娘连连催促了三次,新人这才上轿。包正看了一眼,只见王小姐凤冠霞帔,头上蒙着红盖头,由两个妇人搀扶着,袅袅婷婷地上了花轿。喜娘将手一招,吹鼓手立刻就吱吱呀呀地吹奏了起来,乃是一首“大得胜”,是接亲必奏的曲目。然后,众人就抬起新娘,新郎官依旧骑在马上,心满意足地跟在轿子的后面。
包正看了看王员外,见他脸上也是喜滋滋的,显然结了这门亲事,攀上了高枝,所以险些美出了鼻涕泡。他看到了包正,还得意地一笑。颇有些“你看我的女儿,嫁了县令的公子,比你这个穷小子强上百倍”的意味。
包正摇摇头,心中暗道:“趋炎附势之辈,地地道道的小人!”然后,就随着迎亲的队伍打道回府,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一丝遗憾。
花轿回到了新房,立刻又奏乐放炮。新娘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连拉三下之后,这才在胡公子的搀扶下,出了轿子。地上早就铺上了红色的毡子,轿前摆放着一个炭火盆,新娘迈过了火盆,来到了喜堂。
在喜堂上,新人交拜天地,共经过“三跪,九叩首,六升拜”,这才算正式成为夫妻。这一连串的头磕下来,胡公子不禁汗流浃背。但想到身旁的美娇娘,这些苦头,也都值了。
拜堂之后,两个小丫环在前面捧着龙凤花烛,胡公子执彩球绸带引新娘进入洞房。然后,新娘在楼上坐帐,胡公子则下楼陪客饮酒。
在东西两个厢房,早就大排酒宴,大家觥光交错,畅饮起来。胡公子心情舒畅,一一到各桌敬酒。宾客也都曲意奉承,贺喜之声不绝于耳。那胡公子心情大爽之下,不免多喝了几杯,脚下有些踉跄起来。
旁边的喜娘见了,连忙叫人将胡公子扶出了酒席,送入新房休息。那胡公子进了新房,倒头就栽到床上,很快就鼾声四起。
那王金莲听了动静,就喝退了小丫环,然后自己揭下了盖头,推了胡公子几下。不料那胡公子酒力发作,睡得犹如死猪一般。王小姐见叫不醒他,就又蒙上盖头,生起了闷气。
就在这时,忽然从床下蹿出一人,手中拿着绳索,悄悄走到了床前,将沉睡中的胡公子绑在床上。那胡公子只是咂咂嘴,哼哼了两声,就又睡着了。
那人又从床下取了一把斧子,从兜里取出了几支长长的铁钉,来到门旁,当当几下,就把房门钉死。
那王小姐听到了动静,知道有人,于是喝问道:“是谁?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只听一个男子嘿嘿笑道:“表妹,是我啊!”
王金莲闻言一惊,连忙将盖头揭下,一看那个男子,原来是自己的一个远方表哥,名叫任剑,平日最是奸猾好色,淫贱无比,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他见王小姐姿色出众,多次调戏。后来听说表妹和包正悔婚,于是就上门提亲,结果就一顿棍棒,被王员外打了出来。而且,还被讥笑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任剑这厮求亲不成,反遭毒打,于是就怀恨在心。昨日听说表妹今日成亲,更是恼羞成怒。于是就发作了流氓脾气,准备了绳索等物,在黑夜之中,悄悄混入了院子里。当时人们都忙着准备婚事,见他拿着工具,以为他也是来帮忙的,就没有理会。这厮就偷偷溜入了新房,藏身床下,准备今日报复。
正好天赐良机,那胡公子醉酒,躺在床上任人宰割。而王小姐一介女流,任剑自然是不惧的。
王金莲见到了任剑,就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强作欢颜道:“表哥,你来此作甚?如何还捆起了我的夫君?”
任剑嘿嘿一阵冷笑:“表妹,你想舒舒服服地做官太太,将我甩到一边,那怎么能行。你的丈夫被绑起,就由我来做你的丈夫,代替他行夫妻之礼吧。”
说完后,就色迷迷地盯着王小姐,一步步逼了上来。王小姐吓得连连倒退,口中喝道:“任剑,你要再是无礼,我就喊人了!”
任剑淫笑道:“你这个小娼妇,见包正秀才落第,就撺掇着你爹退婚。现在攀上了高枝,连表哥也看不上眼了。你叫来人又能怎样,大不了鱼死网破!”
然后,就扑到了王金莲的面前,一把将她抱住,在脸上乱亲起来。王金莲自然是不甘心被他凌辱,于是就挣扎了起来,身子在任剑的怀中乱扭。
这下,反到更激起了任剑色欲,他把王金莲推到桌子上,然后用绳子绑了个结结实实。
绑好之后,这厮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撕扯王金莲身上的衣服。谁知衣服被绳子束着,一时竟脱不下来。
任剑也不由恼了,从怀里摸出一把牛耳尖刀,将王金莲的衣襟挑开,露出了胸前火红的肚兜。任剑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又用颤抖的尖刀挑断了肚兜的细带,然后一把抽下了王金莲的肚兜。
王金莲立刻惊叫了起来,用力挣扎了起来,但被绳子牢牢地捆着,却也挣脱不得。任剑见王金莲这么一折腾,胸前高耸的两个乳房突突直颤,不由狞笑着伸出了手来,一把抓住,把玩起来。王金莲也只有连连高呼,企盼下面的人来早点救援了。
再说下面的宾客,正在推杯换盏,喝得兴高采烈,忽然听到新房楼上传来女子的惊呼,不由都窃笑起来。一个脸上喝得红扑扑的笑道:“这胡公子也忒性急了一些,这青天白日的,如何就胡闹起来了!”
其他的宾客听了,也都放肆地大笑起来,都以为是胡公子急色,要和新娘子圆房呢。
可是听着听着,渐渐就觉得不对劲啦:这新娘子害羞,也就是假意挣扎一下,也就顺从了,怎么叫了这么半天,倒好像是遭人强暴一般!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十八章 淫贼逞凶狂
再说新房之内,那任剑已经将王金莲剥得赤条条的、白生生的横在桌子上,完全是一个赤裸羔羊,人人宰割。任剑美色当前,再也按捺不住,于是就手忙脚乱地褪下了自己的裤子,然后,就恶狠狠地扑向了王金莲,压在她的身上,分开两股,直捣黄龙而入。
王金莲只觉得一阵撕裂般地疼痛从下体传来,不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这下,楼下的宾客终于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欲上去查看情况。
夏主薄正在楼下陪酒,听到嚎叫,不由皱眉,心中连道:“荒唐!”但仍旧起身,对众人道:“各位不必为意,年轻人就爱胡闹,待老夫上去查看!”然后就叫了小黑和包正,一同拾阶而上。
到了门前,夏主薄轻轻敲敲房门:“胡公子,轻声些,宾客都在楼下饮酒呢!”说完之后,屋中并无回应,反倒是交合之声更盛,那夏师爷久经人事,自然是明了的。
片刻之后,房中不见了女子的哀嚎,反倒是一片娇喘之声不觉于耳。原来,那王金莲初时感觉疼痛,才忍不住大叫,但她也非是什么贞节烈女,后来竟然渐渐舒畅,就忍不住呻吟起来。
夏师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口中叨咕着世风日下,然后就要下楼。就在这时,洞房之中的胡公子渐渐醒了。他睁开朦胧的睡眼,见到桌上正有二人云雨,不觉心中高兴:想不到这么快就把新娘子掀翻了,不过,在桌子上云雨,这种滋味还真没尝过。唔!不对呀!我不是躺在床上吗?那桌上的那个是谁?
这大惊之下,酒顿时全醒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绑在床上,而眼中那人,显然在奸淫自己的新妇,于是,胡公子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来人哪!快抓采花淫贼啊!”
门外的夏师爷刚要带领小黑和包正离去,忽然听到了呼喊,这才知道屋里确实发生了意外,于是就吩咐小黑赶紧踹门。
小黑运足了力气,一脚踹在门上,只听哗啦一声,门板被踹折了一块,但房门依然紧闭。夏师爷弯下腰,扶着眼镜,向屋中观察了一番,顿时心中了然。
包正和小黑却不明所以,也弯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壮硕的汉子,正伏在一具白花花的身体上,卖力地扭动着屁股。二人也顿时明白了过来,一起直起腰来,那小黑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禁脸红了起来。
包正原来在现代的时候,可谓是花丛老手,所以也不大在意。夏师爷皱着眉头说:“看情形,好像是淫贼正在强暴新娘,这可如何是好?”
小黑诧异地说道:“哪来的淫贼,那个不是胡公子吗?”
包正不由好笑:“胡公子正在床上绑着呢,你净看什么啦?”小黑听了,脸上更红。噔噔噔下楼去了,来到了院中,就扯开了嗓门,高喊起来:“快来人啊,新娘子被采花贼给强暴啦!”好家伙,这嗓子,仿佛是从扩音器里传出去的一般,立刻就响彻了整个院子。
人们听此奇闻,酒也不喝了,都从屋里跑出来,拥到楼下。更有好事者,顺着楼梯就往上走,要亲眼目睹一下采花的精彩过程。
就在乱乱糟糟之际,忽然听到了胡知县的吼声:“各位亲友,酒宴结束,大家都请回吧。刚才,只是犬子酒后和新妇玩笑,大家当不得真的。”
小黑听了,刚要上前辩解,却被包正一把拉住,然后捂住了他的大嘴巴。其他宾客见状,也知道胡知县是家丑不愿外扬,于是就心照不宣地纷纷告辞。不一会,偌大的院子,就空荡荡的,只有县衙里的几个主事,留了下来,当然,也包括小黑和包正。
胡知县见人都走了,这才火烧火燎地爬上了二楼,趴着门板上的缝隙,看了片刻,不由皱起了眉头,脸都气得如猪肝般胀红。
夏师爷见状,凑上前去:“大人,眼下如何是好?要不,多叫几个人,把门撞开?”
胡知县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没看见那个淫贼手里还拿着一把尖刀吗,要是一踹门,他听到了动静,万一要是行凶杀人,那可如何是好!桌上的那个贱妇要是死了,倒不足惜,可是万一伤了我的儿子,那可不行!”
于是,众人就聚在门外,束手无策,听任房中的淫贼为所欲为。包正向前一步,却欲言又止:反正没有一个好货色,也不必自己多管闲事啦。
众人又挨了片刻,屋中的喘息之声渐渐平静。夏师爷年岁较长,不在乎什么忌讳,就又趴在门上往里观看,一边看,一边给众人描述:“那个淫贼下来啦——他系上裤子啦——他奔床上的胡公子去啦——他拿刀在胡公子身上比划起来啦!”
这时,屋中忽然传出了胡公子杀猪般的嚎叫。胡知县听了,颜色大变,向里面高喊道:“屋里的好汉,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本县一定满足你的要求。只是,不要伤害小儿的性命!”
屋内的任剑畅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胡知县,你平日作威作福,今日怎么求起我来。大爷我刚刚活动完筋骨,肚子有些饿了,快送上写好酒好菜。不然,大爷要是饿急了,就把这头肥猪身上的肉片下来烧着吃。哈哈,你别说,这家伙还真够肥的,估计够我吃半年啦!”
胡知县一听,连忙吩咐下去:“快,快去准备酒菜!”
不一会,家人就端来了一个大方盘,里面放着一壶酒和四盘小菜、一碗米饭。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啪啪地声音,然后就是胡公子的惨叫,显然是那任剑等不及了,就抽打起胡公子来撒气。
胡知县接过方盘,然后一脚将家丁踹倒,口中骂了一声:“滚!”那家丁也真是听话,顺着楼梯,滚到了楼下去了。
胡知县隔着门板喊道:“英雄,酒菜上来啦,您赶快用吧!”
任剑骂了一声:“直娘贼,这隔着门扇,叫爷爷怎么吃!快从门缝里塞进来。”
胡知县无奈,只好吩咐手下将酒菜一样一样地递了进去。那任剑在里面伸手接了,他昨天晚上就潜伏在床下,忍了一宿零半天,刚才又在王金莲身上费了不少力气,着实有些饿了,于是就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任剑将饭碗在地上一摔,口中骂道:“今后不用爷爷张口,到了饭时,尽管好吃好喝地送上来,要是迟一刻,爷爷就打那肥猪一百鞭子,然后,就割下他的耳朵下酒!”
胡知县听了,只好唯唯诺诺,不住口地答应。
任剑在屋中走了几圈,又挪过来一张笨重的桌子,挡在了门上,口中威胁道:“你们别想撞门,我要是听到了动静,就先杀这个肥猪,然后再杀这个贱妇!”
说完,就看了一眼桌上的“贱妇”,见她两股微开,春色诱人,不禁又有些兴动,于是就又凑了上去,贱笑道:“嘻嘻,表妹,你怎么不叫了,刚才你的浪叫可真是诱人啊!”然后,又褪下了裤子,舞弄起来。
门外的胡知县实在是不堪忍受,于是就将众人都叫下楼去,商议对策。众人商量了半天,都没有什么良策。
最后,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包正的身上:这个神奇的仵作,或许能拯救胡公子脱困吧。
包正见状,也不再沉默:毕竟不能总叫淫贼逞凶,自己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让罪犯逍遥法外啊!
想通之后,就拱手对胡知县说道:“大人,属下倒有一计,不过,需要夜黑之时才能实行。”
胡知县听了,不由大喜:“无妨,看那个淫贼一时也不会伤害吾儿,那个小淫妇,就先不要管他了。”
包正于是就伏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阵。胡知县疑惑地问道:“那个恶贼不会先伤了小儿吧!”
包正道:“大人放心,肯定不会,属下愿以性命担保!”
胡知县这才点点头,吩咐人手准备去了!
这时,王员外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拉住胡知县的手叫道:“亲家,我女儿怎么样啦?”
胡知县一摔袖子:“谁是你的亲家?你生养的好女儿,竟然勾结淫贼,败坏家风,又险些伤害我儿的性命,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王员外顿时愣在当场,结结巴巴地说:“那你——你就眼看着儿媳受辱,难道就——就不管呢!”
胡知县冷笑道:“像这等淫妇,等我救出了孩儿,立刻就叫他写下休书,将她逐出家门。”
王员外一听,险些栽到在地,自己苦心策划这门婚事,希望攀上一个好亲戚,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真是陪了女儿又失财啊!
胡知县不愿再和他纠缠,叫道:“送客!”
旁边的包正听了,立刻主动上前对王员外道:“请吧!”
那王员外恨恨地瞪了众人一眼,转身就走。到了大门外,包正忽然叫道:“王员外请慢走,在下还有一物奉还!”
说罢,从兜里取出一物,扔在王员外的脚下。王员外拾起一看,却是当初被自己撕成两半的婚书。不禁又急又气,大叫一声,栽到在地,昏了过去。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十九章 强盗擒淫贼
到了傍晚,那任剑又开始鞭打胡公子。胡知县听了,连忙叫人送上酒菜,这才免除了儿子的皮肉之苦,看来是他平日在大堂上,动不动就打别人的屁股板子,现在报应到了。
任剑吃喝完毕后,又在王金莲身上发泄了一通,弄得王金莲哀求不已。包正在楼下听了,不禁好笑:“你小子不爱惜身体,人家王小姐可是娇生惯养。再说又是初夜,怎能抵得住你如此蹂躏。不过,你小子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蹦达不了多长时间了,紧着过瘾!”
一直到了二更十分,楼上的任剑已经昏昏睡去。忽听楼下一片吵闹,将他惊醒。向窗下一看,只见无数火把,把院中照得一片火红。
任剑不由大惊:“看来是胡知县实在不甘受辱,要拼个鱼死网破啦!”于是就捅破了窗纸,仔细向外观看。
只见一群蒙面的汉子正站在院中,个个手持鬼头大刀,都敞胸露肚,凶恶异常。为首的一个黑大汉,身高体阔,胸前黑乎乎的一片护心毛,正将刀压在胡知县的脖子上,怒吼着:“你这赃官,平日作威作福,不知贪了多少银子。大爷我是黑风寨的黑太岁,今天就是领着兄弟们来取你的狗命!”
胡知县吓得浑身筛糠:“好汉饶命,我可是一个清官,平日不曾贪得一分一毫啊!”
后面一个身材稍微瘦小一些的强盗,在胡知县的肥臀上踹了一脚,恶狠狠地说道:“看你吃得如肥猪相仿,肯定是刮了老百姓不少油水。你要是再不肯掏钱,就把你身上的零件,一样样割下来喂狗!”
说完,就提着鬼头刀,在胡知县身上挑选起来。胡知县终于不再要钱不要命了,连连对旁边的家人喊道:“快去给他们取钱!”
那个黑太岁嘿嘿笑道:“记住,越多越好,要是少了,就得用你们老爷身上的肥肉来抵债啦!”
那家人就在两个蒙面匪徒的带领下,战战兢兢地去了,不一会,就拎来一个包袱,放在了黑太岁的脚下。
黑太岁将包袱打开,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足有四五百两。不由两眼放光,把包袱一卷,递给了身后的小喽罗,然后又对胡知县说道:“你拿了这几个小钱,就想蒙混过关,简直是痴心妄想!快把银子都交出来,大爷要是一高兴,就饶了你的狗命!”
胡知县连连作揖:“各位大爷,我这里是清水衙门,真没有多少银子啊,您要是不信,您就搜!”
黑太岁嘿嘿一阵冷笑:“就是你不叫我搜,我也要把你家翻个底朝上!兄弟们,快进各屋搜查,谁搜到就算谁的!”
话音刚落,从大门外就冲进十多个衙役,举刀抡棍,直奔众强盗而去。
那黑太岁见了,咬牙切齿地说道:“兄弟们,给我杀,这些走狗,一个也不要留下!”
众强盗领到了命令,立刻挥舞着大刀,迎了上去,双方就混战在一起。众强盗明显是技高一筹,又都心狠手辣,不一会,就将衙役都砍翻在地,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楼上的任剑见了,不由暗暗心惊:“好残忍的强盗,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啊,他们可别上楼啊,那可就要了我的命啦。这个肥猪就当不了挡箭牌了,人家强盗和他非亲非故,我不杀,人家还要杀呢;这个小贱货就更没用了,不过,送给那个黑太岁当压寨夫人倒是蛮合适。”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见那个刚才踹胡知县屁股的匪徒叫道:“大哥你看,这边有个小楼,装饰华丽,里面肯定都是好东西,咱们上去搜搜吧!”
任剑暗叫:“苦也!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啊!”
这时,那黑太岁也发现了小楼,于是将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兄弟们,上楼!说不定楼上还有美娇娘呢,谁抢到就给谁当压寨夫人!”
任剑心中一寒:“完了,怎么跟我想得一模一样。我还是赶紧躲躲吧!”于是四下看了一番,也就床下是个藏身之地,于是就爬了进去。手里握着尖刀,心中忐忑不安。
这时,门外已经传来了撞门之声,几声闷想之后,房门破碎,一群蒙面汉子闯进了屋中。为首的黑太岁径直来到了床前,喝问道:“你是何人?因何绑在床上?”
胡公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险些尿裤。刚才的任剑虽然可怕,但起码暂时不会伤害自己的性命。但是这伙强盗可就不同了,一个个那可是杀人就如同杀了一个小鸡似的。
于是口中哀求道:“各位爷爷饶命!我是胡知县的公子,各位有什么要求,在下一定满足。”
那黑太岁哈哈大笑道:“爷爷不要金子,也不要银子,就要你的脑瓜子!”说罢,高举手中的钢刀,就向胡公子的身上砍去。
胡公子吓得两眼一闭,口中哇哇大叫。等了半晌,却并未感到疼痛,于是就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偷偷查看。却见那个黑大汉并没有向自己的身体动刀,反到割起自己身上的绳索来,不由心中高兴,口中连连说道:“多谢好汉饶命!”
这时,那个体型稍微瘦小一些的阴森森地说道:“饶你的性命是要有代价的,那个桌上的女子,我看上了,要带回山寨当压寨夫人!”
胡公子点头如捣蒜:“好汉既然看中了,敬请笑纳,敬请笑纳!”同时心中想到:“这个贱货已经是残花败柳,就是你不要,我也不会要啦,干脆就送个顺水人情吧!”
那个强盗见胡公子答应了,于是就来到了桌前,对着赤身裸体的王金莲说道:“小美人,今后你就是大爷的人了,你要是好好伺候大爷,把大爷我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王金莲见状,也只好先保命要紧,于是强作欢颜道:“能服侍大爷,是小女子的荣幸,奴家欢喜还来不及呢!不过,床下有一个歹徒,刚才侮辱了人家,大爷,你要为奴家作主啊!”说罢,就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匪徒听了,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好个王小姐,竟然先从淫贼,又随强盗。你看看我是谁!”说罢,就把脸上的黑巾摘了下来。
王金莲惊愕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惊诧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笑道:“我就是那个落第的书生包正!”
王金莲先是一愣,然后就满脸羞愧地闭上了眼睛。包正也不再理他,于是吩咐道:“淫贼就在床下,大家一起动手,将他拿下!”
原来,这一切都是包正设下的巧计。如果硬冲,那任剑必然会以人质来威胁。众人投鼠忌器,难免畏首畏尾,如今化作无恶不作的强盗,对方就会以为手中的人质没有作用,从而放弃对人质的威胁。再加上他们化妆的强盗比淫贼要凶残百倍,那淫贼自然就是小巫见大巫,要退避三舍啦,至于最后,则是要试一试王金莲的心意。在危难之中,她丑陋本来面目完全暴露,包正当然就对她不屑一顾了。
众强盗听了包正的命令,也纷纷将头上的黑巾摘下,却原来是黑霸天等一伙地痞。由他们装扮强盗,可谓是人尽其才了。
黑霸天先将胡公子拽到床下,然后扳住床边,一下就将它掀翻,里面的任剑无处藏身,现出了身形,他手持尖刀,还要负隅顽抗。
这时,小黑迈着大步,跑进了屋里,一扫场中的形势,就咧开了大嘴:“嘿嘿,还好,正主还给洒家留着。小子,来吧,让你黑爷爷见识一下你的手段!”
那任剑自然是认得小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就激道:“你们仗着人多势众,算什么好汉。包正,你要是有胆量,就来和爷爷单挑!”他知道包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所以才选中了他。
包正听了,呵呵一笑:“好,你倒会吃柿子——净挑软的捏。来,我就陪你玩玩,要好叫你死得瞑目。”
任剑听了,挥舞着尖刀,向包正的胸口刺来。包正侧身躲过,然后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同时身体向前跨步,转到了任剑的侧面,手臂用力一扭,任剑的胳膊就背在了身后。包正用另一只手在他的腕子的寸关尺上一点,任剑顿时整个手臂发麻,尖刀也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包正抬起右膝,在他后腰一点,任剑就瘫软在地上。包正制服了淫贼,然后望了桌上的王金莲一眼,见她正惊愕地看着自己。于是就将头一扬,昂首走下了小楼。
这一天,对包正来说,收获是巨大的,不仅是报了王员外悔婚之恨,更重要的,是他对人心,又有了更高、更深的认识。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十章 案发菩提寺
第二天,在县衙点卯之后,胡知县心情不佳,照例早早地将将三班衙役都撒了出去,前往抓捕一支梅。最后,偌大的公堂上,只剩下包正、夏主薄和胡知县三人。
胡知县看了看包正,心里琢磨着:“这小子昨天设计抓住了淫贼,救了我儿,但竟敢踹我尊贵的屁股,着实可恼,坚决不能天天闲着,该给他分点什么任务呢?”就在这时,忽听堂外响起了一通鼓声,看样子,是有人在敲堂鼓了。
胡知县心中暗骂:“真是越烦越添乱,这是谁呀,又来凑热闹!”但是朝廷有规定,对击鼓鸣冤者,必须及时审理,否则,就是失职之罪。要是被言官参上一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无奈之下,胡知县也只好怒喝一声:“把击鼓之人带上堂来!”但是,衙役们刚才都派出去了,包正一看:得了,就得我去了。
于是来到堂口,高声喊道:“击鼓之人上堂,大人要开堂审案了!”喊完之后,瞧了瞧胡知县,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来平时就是这么办的,自己没有出错。
话音落定之后,忽然两个光头从堂口探了进来,包正一看,原来是连个穿着僧衣的和尚。
那胡知县见了,也连道晦气:真是越忙越添乱,你们出家人与世无争,怎么也来打官司?于是就没好气地问道:“堂下的僧人,因何击鼓?”
前面的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大人,我们是西城外菩提寺的和尚,我叫明空,这是我师弟净空。昨天夜里,我们的师父也就是菩提寺的方丈,法元禅师被人在禅房杀害,请大人查明凶手,为家师伸冤。”
胡知县一听又是人命案,立即心烦不已。但人命关天,也不容他偷懒,于是就吩咐前往菩提寺。可是衙门的衙役、捕快都撒出去抓捕一支梅去了,最后连同狱卒、杂役、更夫等,才凑足了十余人,包正自然更得跟随了。
刚到西门附近,就见前面围着一大票人,挡住了去路。胡知县气呼呼地命令落轿,那些百姓看到县太爷驾到,赶紧向两旁回避。
胡知县吩咐包正上前查看,原来是两个大汉正扭打成一团,旁边一个算命的瞎子正在两手乱摸,口中高喊着“抓贼”。
包正一问之下,原来是其中一个大汉抢了算命瞎子的银子,另一个听到了瞎子的呼喊,上前捉贼,结果二人就撕打起来。但是现在两个人都是对方是贼,自己是抓贼的,而被抢着却又偏偏是个盲人,也分辨不出。围观的众人也都是后赶来的,没有看到初时的情形。
胡知县听了事情经过,立刻吹起了胡子,瞪起了眼睛,口中叫道:“将他们统统带回县衙,押进大牢,等我回来再审!”
立刻上去几个狱卒,不分好歹,直接将这三个人都押回了大牢。胡知县又命人驱散人群,继续赶奔菩提寺。
幸好这座庙宇就在城西五里处,饶是如此,到了菩提寺之后,众衙役也是累得东倒西歪。谁叫这胡知县官职不大,体重却严重超标呢。
到了寺庙的山门,包正不由仔细打量了起来:只见这座寺庙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寺庙前面是两排菩提树,枝叶如盖,摇杆合围,绿荫蔽阶,颇有些深山藏古寺的意境。
在枝叶的掩映中,挂着“菩提寺”三个金字的匾额赫然入目。山门两旁是一幅楹联:“身如菩提树、心若明镜台”,一股脉脉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之中,包正身处其中,心中也不由忽生出尘之感。
于是拾阶而上,忽然,一片树叶飘落到包正的头上,包正取下一看,却是一片泛黄的菩提叶。不由心中纳闷:“现在正是盛夏,这树叶怎么落得如此之早,莫非也是和自己别墅的那些树木一样,都是新近移栽的?”
包正也没有细究,就随着进了山门。迎面是一个铜质的大香炉,正有几个身着绸缎的男女在炉旁进香。此时香炉上面正燃着手指般粗细的佛香,里面满是香灰,旁边放有功德箱,箱子后面立着一块功德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包正心中暗想:“看来菩提寺的香火很是旺盛啊!”
在明空、净空两个和尚的带领下,一行人直奔出事的弥勒堂。在穿过二道门时,包正发现寺院中有一块宽阔的平地,旁边立着一些棍棒,再联系两个和尚矫健的步伐,包正猜测出,这里应该是和尚们练武之处。
很快就到了弥勒堂,只见上面供着一尊弥勒佛,圆圆的光头,大耳垂肩,大肚皮向前鼓起,仿佛一个吹饱了的气球。笑眯眯的眼睛,正瞧着面前横躺的一具尸体。
佛像两旁,各有一联,右书“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左书“开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
胡知县看了那具尸体,连忙一掩鼻子,退到最后,口中吩咐道:“快燃些香料,去去屋里的秽气!”
包正说道:“大人不可,如檀香瑞脑等物,会掩饰现场可疑的气味,于勘察无益。倒是可以燃烧一些皂角、苍术之类,来祛除异味。”
胡知县叫道:“那还不赶紧准备!”
包正将两手一摊:“大人,来得匆忙,应用之物都没来得及准备,”
胡知县听了,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包正心中暗想:“看来,也应该把这些硬件设备筹备一下了!”
于是先询问明空道:“禅师的尸体是谁最先发现的?”
明空道:“早饭的时候,我不见师父出来,于是就径直到弥勒堂来找他。结果就发现家师已经被歹人杀害。”
包正于是又问道:“法元禅师平时可否住在这里?”
明空道:“师父平时都住在自己的方丈之内。”
包正看了明空一眼,然后,就走到尸体旁边,开始验尸,只见尸体扑卧在地,身披袈裟,为丝棉织成。后脑被重物所击,塌下一个深坑,深及颅骨。暗红色的鲜血已经凝固,头顶的戒疤,也被鲜血染红。
包正一边观察,口中一边“唱尸”,旁边的夏师爷运笔如飞,随着填写《正被人形检验格目》。
“死者后脑被重物所击,颅骨破裂,一击致命------”包正大声地把验尸的情况说出,这个过程就叫“唱尸”。
检查到和尚的袈裟时,包正忽然眼前一亮,只见袈裟拔出了几根带血的布丝,牵牵连连的,一只拖到了那尊弥勒佛像前,显然是被凶手身上的某样东西挂住了袈裟,然后才扯出的。
包正心中思索道:“这个凶手到佛像前干什么呢?”于是也就顺着血丝,走到了佛像前。
到了近前,包正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油漆味,又见佛像上面极为光亮,座位下面还滴落着几滴桐油。于是就询问明空道:“这个佛像最近可是重新漆过?”
明空回道:“这座弥勒菩萨是家师前两年做的,用木头雕成。前日我师父见它有些陈旧,于是就叫我寻了山下的王木匠给重新漆了一遍。
包正点点头:“原来是用木头雕成的佛像,倒是很少见呢。”忽然发现佛像所放的位置稍稍偏了一下,有些侧面朝前,好像是有被挪动过的痕迹。
包正不由心头一喜:“如果是凶手挪动了佛像,而佛像又刚刚漆过,盛夏之时,天气闷热潮湿,油漆必然不会干透,那么必然在上面留下指纹。”
于是,他就低下头,在佛像上仔细观察了起来,可惜地是,没有放大镜一类的东西,看不十分真切。
包正于是又取出了烟斗,点燃了一锅,皱着眉头,开始喷云吐雾。旁边的胡知县一看他叼着那个怪东西,就有一种要打他一顿屁股板子的冲动。
包正沉思了片刻,忽然喜滋滋地对明空和尚道:“大师,寺中可有白面,可否取些来。”
和尚虽然有些纳闷,但也不好违抗,急匆匆地去了,少时,就扛来了一个大袋子,将近一人多高,放在地上,发出了沉闷地扑通声。
包正不由好笑:“大师好力气呀!如何用的了这些,有些许就够了。”
明空道:“不知大人要用多少,索性就扛来了一袋。”
包正于是就打开了面口袋,用手捧了一把白面,走到了弥勒佛的面前,把手中的白面,慢慢撒在佛像的身上。
明空见状,连忙阻拦道:“大人,此举可是对菩萨的不敬。万一惹得菩萨震怒,降下灾祸,可如何是好?”
包正笑嘻嘻地说:“无妨,这个弥勒佛眼睁睁地看着佛门弟子被害,他都不管不问,还在那幸灾乐祸地大笑,我今日定要叫他吃点苦头!”
等到撒了几捧白面之后,整个弥勒佛已经浑身雪白,如同在白色染缸里刚刚染过一般。包正撒完了面粉,就在旁边数落起来佛爷来:“你身受供奉,天天享用香火,却在歹徒行凶之时,置身事外,不闻不问,致使无辜佛子惨死。我——我真是越说越生气——”
那包正说着说着,就从旁边抄起一个敲木鱼用的锤棒,宛如当头棒喝一般,“当当当”就在弥勒佛的光头上敲了三下。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十一章 古寺擒凶手
包正一怒打大佛,顿时惊得旁边的众人都目瞪口呆。两个和尚连忙双手合十,口中连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胡知县也是又气又笑,心想:“它乃一尊木像,你打它何用?”
包正三棒子下去之后,只见佛像表面的白面簌簌落下,菩萨又恢复了真身。包正这才又伏在佛像身上,仔细观察了起来。
终于,在佛像上,显现了几个清晰的指纹,上面挂着一圈圈的白面。原来,包正实际上是用这种方法来检验指纹。刚才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掩人耳目罢了。
包正仔细观察了佛像上印下的指纹,都是完整的手痕,想来都是把双手放在佛像上,来挪动它的。其中两个手痕比较纤细,包正对照了一下死者的双手,发现这是死者法元留下的。再看另外两个手印,却是比较粗壮,显然不属于法元,看来就是凶手留下的了。
渐渐的,一抹微笑在包正的脸上显现出来,因为这手印中,赫然有一个长着六根手指!
包正心中当然高兴了:“这个六指之人很可能就是凶手,而长着六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一查便知。”
旁边的胡知县见包正舞弄了半天,早就不耐烦起来:“包正,可有什么发现?”
包正道:“回大人,属下已经有了一些发现,不过,还需进一步证实。”然后,又围着佛像转了几圈,终于发现了佛像的背后,有一道裂缝,用手一推,竟然是个暗门,里面还有一把暗锁。
包正点点头:“看来这是法元禅师用来藏贵重物品的地方,凶手也就是为了里面的东西,这才谋财害命。那么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一定不会太多,除了寺里的和尚,再就是法元的知交好友,对了,那个做这个塑像的木匠也一定知晓。”
于是就对明空道:“把你师父的好友都叫来,再集合寺中的僧众,拜祭一番,就可以把禅师火化了。还有,刚才你提到的那个王木匠,也把他叫来,我有事询问。”
明空领命,下去招人去了。包正又对净空和尚说:“此地不宜休息,可否把知县大人引到方丈内休息。
净空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就引领着众人去了,包正吩咐其他人在现场守护,只有自己和夏主薄陪同胡知县,一同去了方丈。
走到门前,只见这间方丈很是精致,雕花的窗棂,窗前有一个小小的花圃,里面开着各色花朵,飘来阵阵清香。
包正于是赞道:“禅房花木深,法元禅师好雅兴!净空大师,今天早晨是你来此找过你师父吗?”
净空道:“大人,是明空师兄去找的师父,他直接就去了弥勒堂,并未到方丈来。”
包正听了,不由尴尬地笑道:“你看看我这记性,刚刚听完就忘了,最近案子太多,搅得我这脑袋跟一团浆糊似的。”
净空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然后打开了方丈的木门,几人进到里面。胡知县看到旁边有一个大床,就一屁股坐在上面,刚才一番折腾,着实叫他有些吃不消啦。
夏主薄把鼻子抽动了两下,连道:“好香,好香!”
净空连忙答道:“家师喜爱花草,定是窗下的花香飘到了室中。”
夏主薄手拈胡须慨叹道:“花香不须邀,开门入怀抱。我倒是羡慕起出家人来了。”
包正却别有一番感想:这门窗紧闭,何来花香?而且他敏锐的鼻子也辨别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花香,而是一股脂粉的香气!并且,他的慧眼,还在胡知县所坐的大床上,发现了一根长发。那是刚才胡知县猛地坐下时,从床缝里扇起来的。
包正心中疑惑起来:“难道这间寺院里面,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于是就对净空问道:“令师的卧榻很是宽敞舒适,是在哪里订做的?”
净空答道:“也是请山下的王木匠做的。”
胡知县也深有体会地说:“这张大床确实不错,看来你师父还挺会享受啊!”
那净空听了,也只好干笑了几声。
几人休息了一会,明空来报:“所有人等全部到齐。”于是,几个人又一同回到了弥勒堂。出屋的时候,包正故意走在最后,将床上的那根青丝收了起来。
来到了弥勒堂,只见两排大大小小的和尚,足有四五十人,正立在堂外。前面还有一位长髯老者,和一个粗壮汉子。
明空介绍道:“这位老者是山下的柳湖居士,乃是家师生前的好友;这位就是李木匠,前两天就是他给佛像上得漆。”
包正打量了他们一番,于是叫衙役搬出了佛像,对众人说道:“我刚才狠狠教训了弥勒佛一顿,结果他幡然悔悟,告诉了我凶手的特征,那就是长着六指之人!”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王木匠身上。王木匠也看着自己的左手,在小拇指后,赫然长着一截短小的手指。
胡知县见了,怒喝一声:“来人,把王木匠给我锁上。”立刻就上来两个狱卒,把手里的铁皮木枷往王木匠的脖子上一套,然后合拢,咔嚓一声,将链子一锁。
看着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的王木匠,胡知县心情大好,也不由开起了他的玩笑:“王木匠。这木枷的滋味怎么样啊,我看你真是木匠戴木枷——自作自受。哈哈哈!”
两旁的衙役一听,也都陪着笑了起来。胡知县笑了几声,然后又厉声问道:“你为何杀死法元禅师,快快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王木匠口中连呼冤枉:“大人,小人日日出去做工,根本就没有杀害法元大师,我实在冤枉啊!”
这时,明空忽然走到了佛像跟前,推开了后面的暗门,对胡知县说:“大人,我师父有一些财物,都放在这里面。这个佛像是王木匠做的,他当然知道开启之法。前日他为佛像上漆,发现了里面的财物,定然是见财起意,于是就在昨晚潜入寺里,将我师父杀害,盗走财物,请大人明察。”
胡知县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于是就走到了佛像后面,果然看到了一个暗锁,于是吩咐王木匠说:“速速将暗锁打开!”
王木匠道:“小人并无钥匙,如何开锁?”
那明空就从法元禅师的腰间取下了一串钥匙,打开了暗锁,佛像的里面却是空心的。明空又把手伸到了里面,掏了一会,然后取出了一些散碎银两:“大人您请过目,这就是王木匠未取净的银子!”
胡知县看得明白,于是喝道:“把王木匠押回县衙,好好审问!”
如狼似虎的差役立刻上前,把瘫成烂泥的王木匠架走了,远远地,还传来了王木匠的哀嚎:“冤枉,冤枉啊!”
胡知县断明了案子,心情舒畅,于是就洋洋得意地对包正说道:“包仵作,你看此案可还有什么疑点?”
包正微笑道:“大人亲自出马,果然不同凡响,简直是断案如神啊!”
胡知县被他一拍,顿时心花怒放,带领着剩下的人,打道回府。明空和净空两个和尚一直把胡知县送出了山门,这才合掌道别。
包正走在最后,猛然间回头一望,只见两个和尚正相视而笑。直到发现了包正射来的目光,才又连忙恢复了低眉垂手的模样。
包正会心地一笑,也就随着下山了。走下石阶的时候,包正发现,地上又多了几片落叶。
众人行到山下的小村时,忽然从村子里跑出两个人,跪在胡知县的轿前,口中叫道:“大老爷您要为我们的女儿作主啊!”
包正不由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看来是一对老夫妻。都蓬头垢面,身穿粗布衣衫,脸上写满了悲伤。特别是那个老妪,密布着皱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二人正跪在道中,一个劲地给胡知县磕头,将地上的尘土扬起了老高。
胡知县刚刚破了菩提寺的杀人案,正在兴头上,于是就对二人道:“你们有何冤情,快快讲来。”
那老丈哆哆嗦嗦地说道:“大人,我们的宝贝女儿被歹人抢走,已经三天了,音信全无,求大人帮我们把女儿找回来吧!”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十二章 巧断案中案
胡知县一听:“好嘛,又是一件大案!”于是继续说道:“把事情经过详细讲来。”
那老汉于是就断断续续地讲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老汉就是这个王家庄人氏,名叫王老十,膝下无儿,直到将近四十岁的时候,浑家才生养了一个女儿,取名翠莲。老两口老来得子,自然倍加疼爱。
那翠莲渐渐长大,到今年已经十六岁,出落成花朵一般的姑娘。远近的村子前来提亲的媒婆都差点踏破了门槛。老夫妻俩也是分外高兴,就寻思挑一户好人家,把女儿嫁了。
不料想,就在三天前的夜里,忽然有两个蒙面大汉冲到家中,竟将翠莲装到袋子里劫走。老两口年老力衰,自然斗不过他们,全被推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宝贝女儿被掳走。
等两个大汉出门之后,老汉出去喊人,当村民赶来的时候,两个强盗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老汉又发动村民找了两日,依然不见踪影,正好看到县太爷的轿子经过,这才拦路喊冤。
胡知县听了,心中顿时没了主张:“这没头没脑的案子,可如何处理!”于是就又看向包正。
包正上前先扶起了二老,然后问道:“你女儿翠莲平日都与哪些人来往?”
老妪哭诉道:“我们虽然是小户人家,但是就这么一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平时都是大门不出,很少见人,想不到飞来横祸。”
包正于是又向其他差役询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占山为王的强盗?”
一个狱卒道:“这里离京城不远,并无成伙的盗贼。”
包正于是又问那老妪:“以前可有类似的事情出现?”
老妪回道:“附近的村庄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都不是入室抢劫,大家都以为是跟相好的偷偷私奔了,也都没有十分理会。”
包正听了,不由皱起了眉头,掏出了烟斗叼在嘴上,思索了起来。那老妪忽然又说道:“出事的前两天,正好是四月初八浴佛节,我女儿非要上菩提寺赶庙会。我想也正好向菩萨许愿,保佑翠莲找一个如意郎君,于是就领着她去了。”
包正心想:“这就是了,定是那翠莲姿色出众,在庙会上被人看中,然后入室强抢,将她掠走。只是,这贼人也忒是色胆包天了吧!”
想到了这里,忽然菩提寺方丈内的大床浮现在眼前,还有那一根青丝,也缠绕到他的脑海中,于是对老汉说:“我要到你家中勘察一下,请老丈带路。”
于是胡知县一行,就进了村子。村民听说县太爷驾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跑出来瞧热闹。最后,来到了王老十的门前,包正照例观察了一番: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竹子围成的篱笆,三间低矮的茅草房,窗户已经被毁坏,想是劫匪就是从此而入的。
进到了屋中,翠莲的卧室在在最里屋,包正推开了房门,只见屋里陈设简单,靠墙立着一个柜子,上面放着一面铜镜,旁边还有几盒胭脂水粉,才显示了这是一个少女的闺房。
包正于是就在室内仔细搜索起来,终于,在铜镜的旁边,他找到了一根头发。紧接着,他取出了在菩提寺方丈的床上偷取的头发,把它们放在一起,细致地观察了起来。
两根头发竟然极为相似,头发的粗细、韧性,颜色都分毫不差。但是包正还是不敢断定:“要是有显微镜就好了,哪怕是放大镜也行啊!”他遗憾地想着。于是,他又把两根头发同时在食指上绕了几圈,然后松开手,两根头发的弯曲程度也完全一致。
包正心中想道:“看来,十有八九,翠莲姑娘是去过菩提寺的方丈中了,无论如何,寺里的和尚是脱不了干系。”
于是对胡知县说:“大人,已经有线索了,咱们回衙再说。”胡知县在旁边早就等腻了,于是连忙出了屋子,回到了城中。
一到县衙,胡知县就大呼小叫地要审问王木匠,却被包正拦住。胡知县不悦地说道:“人犯带回,你为何不叫审理?”
包正拱手道:“大人,这个王木匠根本就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胡知县不由一愣:“那你在寺庙里怎么不早说?”
“大人,属下是怕打草惊蛇。再说,那菩提寺中的和尚看来都是练有武艺,万一恼羞成怒,我们今天去的十多人,只怕就有去无回了。
胡知县听了,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他——他们难道还敢杀害朝廷命官不成!”
包正道:“就怕他们狗急跳墙,为了大人的安危,所以才稳住了他们。”
胡知县转了转小眼珠:“那你说谁是凶手?”
包正笑道:“大人,明日您率领三班衙役,再探菩提寺,到时候我一定能指认凶手。”
胡知县见他想暂时保密,于是也就散衙,回内宅休息去了。包正吩咐将王木匠好生看守,等到抓到真凶,不要为难他,然后,也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一进自己的豪华别墅,小白就扑上来撒欢。当然,后面还跟着小阿紫啦。包正看到阿紫手里拿着一个葫芦瓢,旁边还有一个大木桶,看来正在给移栽的树木浇水。
阿紫见了包正,就撅起了小嘴,抱怨道:“包子哥哥,人家都是春秋两季才移栽树木,你倒好,大夏天的干这事,你看,本来就半死不活的树,现在可都要死了!”
包正一看,果然如此,地上已经有了不少落叶。看到这幅景象,他心里忽然一动,嘴里大叫道:“对呀,一定是这样!”
阿紫看着看他忽然发疯,干脆也就不再理他,继续浇树去了。临走的时候,包正见她还要抱走小白,于是就说道:“阿紫,明天我还要用小白破案呢。”
阿紫听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小白放下,回家独守空房去了。
第二天,包正抱着小白,叼着烟斗,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县衙门口。其他人一看到他这幅模样,都不由肃然起敬:“这半仙级的人物,就是和我们这些凡人不同啊!”
于是点起了三班衙役,足有五六十人,都挎刀持棍,浩浩荡荡,向菩提寺进发。路过王家庄的时候,包正又跑了王老十家一趟,叫小白在翠莲的屋子里仔仔细细闻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随着大部队去了,当然,还叫上了王老十夫妇。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菩提寺。寺中的和尚得了消息,赶紧出来迎接,为首的,还是明空和净空两位。
明空双手合十道:“知县大人,今日可是来进香的?”
胡知县瞟了包正一眼,包正于是就上前搭话道:“大人今天是来重新审案的!”
明空诧异地问道:“那杀害家师的凶手,不是王木匠吗?”
包正朝他嘿嘿一笑:“来人!先把明空、净空两个和尚擒下!”
小黑得了号令,立刻带领几个衙役冲了上去,把两个和尚用铁链锁了起来。
明空口中大叫道:“我们身犯何罪?”
包正把手一挥:“把他们先押到弥勒堂。”
到了弥勒堂外,包正叫两名衙役抬出了佛像,然后叼起了烟斗,悠然地吸了几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本案最大的疑点就在这个六指手印上,一开始,我也以为是王木匠所为,可是明空你的一句话却露出了破绽!”
“你说找师父吃早饭,就径直来到了弥勒堂,可是法元禅师根本就不在这里休息,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在这里!”
明空听了,脸上不禁色变。包正又继续说道:“我在和净空去方丈的时候,又假意试探了一下,他也证实了你没有先到方丈去叫师父,而是直接去了弥勒堂。”说罢,锐利地目光扫视了净空一眼。净空的脸上也显现出慌乱之色。
“于是,我在回来的时候,又详细地观察了这个六指手印,结果,发现它原来是伪造的!”
昨天在场的人一听,都同时一愣。包正于是又指着那个六指手印说道:“大家看,这个最后的第六根手指的纹路,显然是用其他手指的侧面印上去的,因为没有这么短小的手指,所以你们二人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企图嫁祸王木匠。”
“当王木匠被带来是时候,明空又故意把大家的视线引到王木匠的身上,却不知,正是你的那番话,更加暴露了自己!显示了你知道佛像肚皮里的秘密,而且还知道钥匙就在你师父的腰间!这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其三,当我们带走王木匠,出了山门的时候,你们二人自以为奸计得逞,就相视窃笑,结果被我察觉。你们贪图财物,谋害亲师,还不快快认罪!”
在包正的怒吼声中,明空、净空不由双膝跪地,两颗光秃秃的脑袋也垂到了胸前。
包正见状,轻蔑地一笑:“还有,你们绑架了山下的民女王翠莲,把她藏匿何处,快快从实招来!”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十三章 树下的秘密
明空、净空听了包正的断喝,不由浑身一阵颤栗,明空道:“大人,哪有这等事,我们都是出家人,劫她一个妇女作甚?”
包正微微点头道:“你们还不肯承认,好,我就拿出证据来。”于是又率领众人回到了山门,唤寺中的和尚取来锹镐,然后径直来到了那颗落叶的菩提树下。
包正先把小白放在地上,那小白翘着小尾巴,不停地抽动小鼻子,来到了树根下。然后抬起了右面的后退,先在树根上痛痛快快地撒了一泡尿。
胡知县不由性急起来:“包正,你搞了这么个小狗,耍什么把戏!”
包正也有些哭笑不得:“大人,我是利用狗的灵敏嗅觉,来找到凶手埋尸的地点,大人请慢慢观瞧。”
小白解决了生理问题之后,这才开始干活。它在地上嗅了半天之后,终于站住不动,朝着包正汪汪地叫了起来。
包正于是命令衙役拿了锹镐,在那块地上挖了起来,果然,在入地三尺之后,发现了一具女尸,简单处理之后,叫王老十夫妇上前辨认。
老夫妻俩看了几眼后,就失声痛哭起来。包正于是吩咐衙役把尸体抬回安葬,然后对满脸疑惑地众人解释道:“如今正当盛夏,可是这棵菩提树却有半边的叶子开始黄落,肯定是地下的树根遭到了破坏之故。”
“而昨天在方丈之中,我闻到了一股香气,当时净空说是花香,实则乃是脂粉之气。一个和尚的禅房,何来脂粉的香气?”
众人一齐点头:“确实可疑。”
包正又继续说道:“更主要的是,方丈内的那张大床引起了我的怀疑,它实在有些大得离谱。然后我在床上就发现了这跟秀发,又和王金莲的头发比对了一下,竟然丝毫不差。所以,王翠莲定是被你二人掳到方丈之中,被你们这几个淫僧强暴,然后杀死,埋于树下,你们还有何话讲!”
两个和尚只听得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包正最后又慨叹道:“还有那被你们杀死的法元禅师,也是个道貌岸然之辈,表面吃斋念佛,暗地里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竟然指使你们抢劫民女,供他玩乐,实在是死有余辜!不料想却死在你们这两个见利忘义之辈手中,也算是恶有恶报。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者,必然自掘坟墓!”
包正一番正气凛然的言辞,令在场者无不动容。
随后,包正又叫两个和尚取出了赃物,竟然有数百两之多。包正又恳请胡知县发放百两白银给王老十,来补偿他丧女之痛,其实,包正也清楚,再多的银两,恐怕也弥补不了心中的创伤,只是略尽人事而已。包正虽然破获了案子,但是心里却沉甸甸的,花季少女就这样惨死,确实令人痛心啊!这一刻,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惩恶扬善的信念,
于是,三班衙役押了两名和尚,耀武扬威地回到了县衙。那两个和尚倒也干脆,根本就不用动刑,就全部招供画押。胡知县意气风发地叫夏主薄把案件报道刑部,估计这两个和尚的罪行,足够凌迟处死了。
胡知县两天之内,破获了连环杀人案,脸上也不禁有了光彩,胖脸蛋子上仿佛直冒油。虽然大多数都是包正破的案子,但是功劳自然全得记在他这县令的头上了。
这时,胡知县忽然想起了昨天抢劫算命瞎子的案子,趁着今天心情大好,干脆就一起解决吧。于是命令狱卒将三个人带上堂来,只见那个瞎子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小人的银子不要了,求您开恩,把小人放了吧。”
胡知县把脸一沉:“公堂之上,岂能容你讨价还价,你且站到一旁,本县一定要审明此案。
那位算命瞎子只好唯唯诺诺地退到了一旁。胡知县把惊堂木一拍:“你们二人,到底谁是偷钱贼,赶快招来,不然,老爷我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那二人一个长得粗壮,一个瘦小。听了县太爷发话,立刻又互相指正对方,澄清自己。胡知县很快就听得焦头烂额,脑袋仿佛又大了几号。只好又把惊堂木拍得山响,这才震慑住了二人。
胡知县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包正,最近,他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这个小仵作了。
包正因为刚才的案子,所以兴致不高,正在低头沉思,并未发觉知县大人在向自己问计。直到身边的小黑捅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于是对二人说:“一会,你们二人到街上赛跑,谁跑得快就把谁放了!”
胡知县一听,心说:“你这个办法,比我出的主意还糊涂呢!”
包正也看出了他的不悦,于是就伏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胡知县这才转怒为喜,吩咐道:“衙役们都出去封锁街道,免得贼人逃跑。你们两个谁要是落在后面,就等着吃屁股板子吧!”
于是把二人带到大街之上,以一条街为限,衙役们都分散站好,胡知县一声令下,二人就向对面的街道跑去。最后,那个瘦小者竟然遥遥领先。
胡知县于是叫衙役把他们带回,对那个粗壮的汉子说:“你就是抢劫的真凶!你既然在抢劫的时候被对方抓住,就是因为你跑不过他。”
那汉子听了,还不服气:“大人,小人是被他打伤,因此才跑不过他,我冤枉啊!”
这时,包正上前道:“我来为你验伤,你身上的伤口,多是道道抓痕,这就证明对方是想抓住你,避免你逃走,可见,你就是劫匪!”
然后又为那个瘦小者验伤道:“他身上的伤痕,多是拳脚击打在皮肉上形成的,可见你是急于摆脱对方,这才一味拳脚相加。这回,你还有何话讲!”
那壮汉听了,也只好低头认罪。这下,胡知县又来劲了,吩咐把它投入站笼,游街示众;又对那个抓贼着褒扬了几句。那人也不甚在意,扶着算命瞎子,径自离去,显然是对白白蹲了两天的大牢,极为不满。
胡知县接连破获案件,不由心花怒放,回到了大堂上,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一事:“这一支梅的案子,可如何了断呢?”于是又丧气起来,将三班衙役又都放了出去,继续抓捕一支梅,这样的大盗,当然要“常抓不懈”啦。
胡知县洒出了人马之后,就要到后堂休息。忽然外面一片鼓噪,接着,鸣冤的大鼓就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胡知县暗骂了一声,就吩咐包正把喊冤人带上堂来。包正于是来到堂口,高声喊喝:“鸣冤者上堂!”
话音刚落,堂外就涌进一大票人马,男男女女,有老有少,足有十好几位。进来大堂,这些人也不由一愣,今天这公堂怎么冷冷清清的?
胡知县一看这么多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啪地把惊堂木一拍:“下面何人,跪下说话!
胡知县一发虎威,堂下顿时跪倒了一片。包正在旁边看得分明,这些人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人数较多,个个都油头粉面,跪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着绸衫的中年人,显然是这一方的首领。
而另一方人数较少,只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二人俱都衣服破旧,面有菜色。
胡知县也仔细打量了一番,也认出了那个穿绸缎的中年人,不由心中一喜,心里“梆梆梆”敲打起来。原来胡知县有一个多年养成的好习惯,一见到有钱人来打官司,肯定有油水可捞,那竹杠是一定要梆梆梆敲得山响的。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十四章 清官断家务
而今天跪在堂下的这个人,正是本地一个有钱的员外,名唤宋乾。父亲曾经是一方府尹,所以给他留下了丰厚的家私。那胡知县一看这个宋乾来给自己送钱来了,如何不喜?
胡知县于是板起面孔,猛然把惊堂木啪地一拍,立刻震得宋乾一哆嗦。胡知县满意地点点头:“你要是害怕就好办了,说明你心里有鬼,你要是心里不踏实,就乖乖给本官送钱吧!”
然后开言道:“下跪何人,因何击鼓?”
宋乾向胡知县打了一个眼色道:“大人,小人是本地员外宋乾,因嗓子有疾,不敢大声说话,恐怕大人听得不清,所以恳请大人您叫小人近前说话!”
包正心中疑惑:看着家伙满面红光,声如洪钟,底气十足,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胡知县却深明其中玄机,于是点头答应。那宋乾起身来到了胡知县的桌案钱,面带戚容道:“青天大人啊,我冤枉呀!您可要为我作主啊!”
说罢,双臂假意向前一扑。胡知县也心领神会,连忙也伸出双手相扶,四手相碰之后,宋乾就把自己袖中准备好的一沓纸币塞到胡知县手中。
胡知县用手一捏,不由心中暗喜:“这小子挺聪明,不送金银这些沉重惹眼的东西,反到送些轻便的‘交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真是孺子可教也!”
原来在宋代,就已经出现了最早的纸币,北宋叫“交子”,后来改成“钱引”,由官府统一印制,面额大小不等,比起铜钱银锭要轻便了许多。
胡知县袖好了这些钱引,于是放开两手,对宋乾道:“你有何冤情,快快道来,本县一定为你作主!”
旁边的包正都看傻了,刚才二人交手之际,肯定是玩了什么“袖里乾坤”,看着胡知县满面春风的样子,估计是受了贿赂。厉害,厉害!竟然当堂行贿受贿,真是开了眼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糊涂官如何徇私枉法!
这时,只听堂下那个少年喊道:“青天大老爷,我们才是原告,宋乾他可是被告呀!“
胡知县立刻吹起胡子瞪起眼睛:“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本县不分原告被告,一律通吃——一律公平对待。”
宋乾听了心中得意:“果然是钱能通神!”于是又跪在地上说道:“大人,刚才那个小子——那个孩子乃是我的弟弟,名唤宋坤——”
包正一听,心中一愣:“这个年龄差也太大了吧,要说是你的儿子,年岁倒是相当!”
宋乾又继续说道:“我父亲宋老府尹70大寿的时候,娶了继母张氏,一年之后,竟然就给我生了这么个弟弟——”
包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老来得子,不过这古稀之年,还能得儿子,可真是不容易呀!”
“10年之前,父亲病逝,临终之时,把家财尽付与我。只分给了张氏母子一间偏房,两亩田地。这些,都有父亲的契约为证,下面这些亲眷,也都亲眼所见。谁知那宋坤年岁渐长,就贪慕我的家财,在其母张氏的唆使下,竟然要与我平分家产。故此才惊动了大人,万望见谅。”
包正这才明白,原来是兄弟之间的财产之争,不过,这个宋乾肯定是个为富不仁之徒,虽然是异母所生的兄弟,也是血浓于水。而且年纪幼小,你这个长兄应该好生照顾才是。于是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帮帮这对可怜的母子。
这时,只听那张氏哭诉道:“大人,本来我们母子靠着那两亩薄田也够勉强度日,谁知那宋乾见坤儿渐渐长大,就视为眼中之钉,千方百计想把我们母子扫地出门。去年更是把那两亩田地换到了坑洼之地,结果颗粒无收。坤儿就去向哥哥借贷度日,今年依旧欠收,那宋乾竟然日日逼债,要我们母子用房屋田地抵债。坤儿气愤不过,就和他争执起来,结果被他暴打一顿,请大人为我们母子作主啊!”
说罢,泪流满面。那个宋坤也哭泣起来,母子二人,在堂上抱头痛哭。包正听她们母子哭得凄惨,又见宋坤的脸上确实有伤痕,心中更是坚定了相助的念头。
但那胡知县显然是铁石心肠,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只见他瞪着小眼睛,把惊堂木拍得啪啪山响:“公堂之上,岂是你们啼哭的所在,统统收了回去!”
母子哪里见过这般威仪,立刻都吓得战战兢兢,泪不敢出。
胡知县又道:“宋乾,你说父亲留有契约,拿来我看;宋坤向你借贷,可有凭证?”
宋乾从怀中取出一些纸张,递了上去:“大人请看,这是家父当年留下的契约,这些是宋坤向我三次借贷的字据,共计纹银十二两,我要他用田屋抵债,乃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已经大大便宜他了。”
胡知县接过一看,上面写得果然清楚明白。包正也悄悄凑了上去,看了几眼,果然如宋乾所说,心中不由暗道:“这个已故的宋老府尹大概也是老糊涂了吧,一般的儿女,怎么待遇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胡知县见了凭证,心里更有底了。于是咳嗽一声道:“听本县宣判:宋乾有父亲的契约,应该全部继承家产,宋坤不得再争;兄弟二人间的财物纠葛,也有字据为证,真实有效。判张氏和宋坤把房屋、田地抵押给宋乾,了解债务,即日搬出宋家!退堂!”
然后,胡知县把袍袖一甩,就要回后堂数钱。
这时,宋乾又连忙说道:“大人,此事最好由您派一个主事之人,来全权监督,以显示大人的公正廉明,也叫大家知道,此事不是我宋乾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免得邻里议论。”
胡知县一听,也连连点头,一看旁边的夏主薄正在整理卷宗,于是就对包正说:“包仵作,你就随着跑一趟吧。”
包正正想帮助宋坤母子,自然就痛快地答应。胡知县这才洋洋得意地满载而回,身后的大堂上,那个“明镜高悬”的匾额烨烨生辉。
宋坤母子听了宣判,顿时又抱头痛哭起来。那宋乾趾高气扬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点头哈腰地走到包正面前:“包大人,昨*****大发神威,智破奇案,在下实在是敬佩啊!”说罢,假意上前握手。然后又偷偷施展了袖里乾坤,塞给了包正几张交子。
包正终于明白了开始时宋乾和胡知县交易的内幕,于是点头道:“好说、好说!”心里却在盘算如何为宋坤母子争夺财产。
于是,包正就在宋乾等人前呼后拥之下,带着小白,出了县衙。而宋坤则搀扶这母亲,蹒跚地跟在后面。
刚出县衙的大门,迎面跑来一人,拦住了去路。包正一看,却是阿紫。阿紫蹦蹦跳跳地跑到包正面前,一把抱过他怀里的小白,爱抚地摸着它的脑门,就差亲一口了。
亲热完了,这才对包正说:“包子——包大哥,你要上哪呀?”
包正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那阿紫一听,立刻把他拉到一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人家那对母子那么可怜,你怎么还助纣为虐呢!再也不理你了,哼!”
包正苦笑道:“我去就是想看看情况,帮帮她们的。”
那小丫头听了,这才转怒为喜,又忽闪了两下大眼睛道:“那我也跟着你去,正好监督你一下,省得你犯错误!”
包正心想:“我是监督人家分家产,你却来监督我,还是你最厉害!”也就只好答应了阿紫的请求。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十五章 卷轴的秘密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宋家,包正一看,果然是大富之家,但见朱红的大门宽有三丈,两旁写着一副对联,右面是:向阳门第春长在;右边是:积善人家庆有余。词句虽老,但笔走龙蛇,气势恢弘。想来也是出自名士手笔。两边是丈把高的围墙,刷成艳丽的粉红色。
门旁是两道影壁,上面彩绘着山水人物,左面是三星献瑞:画得是福、禄、寿三星,其中最吸引人的是老寿星,他笑眯眯地捧着红彤彤的仙桃,高高的脑门锃明瓦亮。
右面画得则是八仙过海,八位仙人神态各异,各具特色:最令人瞩目的是铁拐李,他挺着大肚皮,悠闲自在地斜倚在大葫芦上。另外,就是吕洞宾了,足踏宝剑,背负双手,衣袖飞舞,透出无边的洒脱。
包正初次见到这样精美的古代建筑看了,口中赞叹不已。
阿紫却有些看不下眼了,对包正说:“你看这里是安乐窝,但是在我的眼中,却是囚车木笼一般,有什么好羡慕的!“
包正暗叫冤枉,只是新奇而已,倒叫小丫头误会了。于是也不和她争辩,就在宋乾的引领下,进了大院。阿紫则撅着小嘴,抱着小白,气鼓鼓地跟在后面,心里琢磨着,回家之后,怎么给这个可恶的包子奏上一本。
宋乾领着包正在院中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东跨院。宋乾指着前面的三间偏房说道:“包大人,这个就是张氏母子所住的房屋,您看这残破不堪的样子,能值几个大钱?”
旁边的阿紫插话道:“我看这房子好好的嘛,雕梁画栋,少说也值五十两银子。”
包正不知道这时物价的情况,但是看这房屋的样子,价值肯定要远远高出十二两。于是又走进屋内,只见宋坤正和母亲哭哭啼啼地收拾东西,看到了包正,竟然狠狠地瞪了一眼。在这个少年的心目中,肯定把他当成为虎作伥的恶人了。
那宋乾说道:“大人,我出去叫一些人,来帮助她们母子搬运东西,都是兄弟,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热闹啊!”然后,就出门去了。
阿紫见状,连忙上去帮助张氏整理杂物,只是母子日子清贫,家里也没什么物件。
包正闲着无事,打量了一下屋子,只见正堂上悬挂着一张挂像:一个银发老者,面容慈祥,一手正抱着一个孩子,一手向前伸出,食指指向地面。
包正于是向张氏询问道:“这像上之人,可是宋老府尹?”
张氏点头道:“正是先夫,这是坤儿周岁之时,先夫抱着坤儿,叫人画的行乐图,还说里面藏着天大的秘密。等坤儿长大成人之后,找一个聪明清白的官员,就可以勘破其中的玄机,解除我们母子的磨难。大人,你一看就是个好人,可要帮一帮我们这可怜的孤儿寡母呀!”
说罢,就跪在包正面前,抓住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紫见状,连忙把她扶起,瞪着大眼睛看着状如呆傻的包正。
原来,包正一听说图中藏着玄机,立即心头狂喜。于是上前摘下卷轴,卷成一个纸筒,藏在袖中,然后对阿紫说:“我去去就来,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处理。”然后,就飞跑出去了,只留下了满脸疑惑的阿紫和张氏母子。
包正一溜烟跑回了家,径直进了自己的屋中。他把卷轴打开,平铺在桌上,仔细研究起来。
根据以往包正自己掌握的经验,纸张类的东西,里面要是藏有秘密,都是用一些类似后代隐形药水的东西,把情况写在上面,需要用专业的试剂进行解密。但包正考虑到古代科技还没有发达到这种程度,估计也就不外乎水、火两种方法。
打定了主意,包正决定先放在火上烘烤一下。于是在屋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盏油灯,里面斜放着一只灯草。包正把灯点燃了,手抻着画卷,小心地在上面烘烤。这要是弄着了,恐怕就要前功尽弃了。
当他完完整整地把卷轴烘烤了一遍之后,却没有发现一丝线索。画卷的背面反到被熏得一片漆黑,想来是油灯的黑烟太大之故。
包正一看火攻不成,那就只有用水淹了。于是从厨房端回了半葫芦瓢凉水。先把一大口水含在口中,然后两腮用力一喷,一股均匀的水雾就洒落在卷轴上。一连喷了几口,看看整幅画都已经浸湿了。包正就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起来。
慢慢地,画卷左下角的空白处起了变化,原来的白纸渐渐出现了一些淡黄色的线条。包正心头一喜:有戏!
又过了一会,几行清晰的字迹显现出来,包正看了半天,终于弄出了一个大概,原来上面写着:
老夫年过七旬,死在旦夕。唯有幼子宋坤,年方周岁,恐老夫下世之后,受长子宋乾谋害,故立下遗书,一切田产家私,尽付长子宋乾。唯东院三间偏房,可付幼子宋坤。此屋虽小,但余在地下埋银万两。左屋中央埋银五千,分作五坛;右屋中央亦是如此。中间屋下,则埋黄金五百两,做一小坛。看此书者,必是聪明贤良之官。望能遵照老夫遗愿,为宋坤吾儿作主。
大宋宣合二年八月初四龙游宋元至顿首
包正虽然不能通篇识得,却也明白了大概。不禁对这位已故的宋老府尹充满了敬意,真是用心良苦啊,竟然用这种方法为宋坤留下了万贯家私,那可是白银万两啊,还有黄金五百两呢!包正现在已经知道,南宋朝廷嬴弱,大量的黄金都进贡给北方的金国,所以黄金最为贵重,一两黄金,可抵得上二十两白银。那五百两黄金,可就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呀!
一时间,包正满脑子都是金银元宝在呼呼乱舞:“我现在最需要的可就是钱呀,这么多钱,宋坤她们孤儿寡母的,如何花的完?不如,暂时先借我一部分,渡过难关吧!”
心中计议已定,包正就开始策划如何骗取一些金银。想着想着,一个绝妙的主意慢慢在脑海中成型了:“对!就这么干!”
他把卷轴收拾起来,想找一个隐蔽之处藏起。后来又一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在油灯上,一把火烧了,这样,就彻底地神不知鬼不觉了。
收拾好了,包正再次来到了宋乾的府上。那宋乾刚才听家丁说,包大人急匆匆地离开了,以为又有什么变故,所以已经在大门前张望多时了。
现在看到包正又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去,询问道:“包大人何时匆匆离去?”
包正也抱了抱拳道:“宋员外,刚才忽然想起了一个案子,急忙回县衙向知县大人说明了一下。唉,官身不由己啊!”
宋乾这才放下心来,奉承道:“包大人年轻有为,日后一定飞黄腾达,前途无量,真是可喜可贺!”
包正心中暗笑:“前途到不好说,不过眼下倒有一个‘钱途’啦!”
宋乾打了两句哈哈,就把包正往里让。走到大门的时候,包正忽然全身一阵颤栗,哆嗦成一团。
宋乾不由一惊,这位包大人有神明附体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龙游县,瞧这架势,恐怕是又来神了。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十六章 闷声发大财
包正二番来到了宋乾的府上,却在门口装神弄鬼起来。只见他忽然对着空中连连作揖,口中说道:“在下一个小小的仵作,怎敢劳动府尹大人大驾!”
宋乾顿时愣在当场,心中思量道:“看包大人的样子,莫非是看到了我那死去的老爹?”
然后,只见包正一路作揖谦让,仿佛真有长者在前行路一般,直到堂中,先向正位的一把交椅连拜了几拜,口中说道:“宋老府尹,您请上坐!”随后,自己才在下垂手捡了一把椅子,恭恭敬敬地坐在上面。
宋乾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子:“莫非自己父亲的魂魄真的回家了?
包正说道:“难得宋老府尹归府,速速将宋坤母子一并带来。听他老人家判断家私!”不一会,张氏领着宋坤进来,后面还跟着气鼓鼓的阿紫姑娘。
包正见人都来其了,又向正中空空的座位拱手道:“老先生,现在您的两位公子正在分家,已经对簿公堂,不知您老有何良策?”然后又做侧耳倾听状,还不时地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
宋乾和下面的家人也都伸长了耳朵,可是却难闻分毫,只能心中暗暗着急了。张氏母子见场面神神怪怪,也都满脸诧异。
那包正倾听了一会,忽然口中连连谦让:“小子明白了!但在下无功受禄,实在是寝食难安!”然后又谦让了一会,这才无可奈何地说道:“长者赐,不敢辞,小子就只有受之有愧了!”
说罢,就站起身来,仿佛送客一般,向半空连连作揖道:“恭送宋老府尹!”。然后目光渐渐抬起,仿佛有人在中渐渐远去。
忽然,包正又哎呀一声,跌倒在地,又如同抽筋一般。看得宋乾、宋坤等人手足无措。还是阿紫比较机灵,上前在他的脑壳上使劲敲了两下,包正这才恢复了原状。
只见包正从地上站起身来,抚了抚身上的尘土,整了整发冠,这才开言道:“刚才看到了宋老府尹,他老人家把家产的处理意见已经告之在下。在下也已经答应下来,下面就按照他老人家的意见来,你们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张氏母子心头一喜:“如果真是老爷显灵,见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在可怜。一定会照顾我们母子的。”
宋乾心里却是一惊:“当初老爷子在病床上大概是老糊涂了,所以才把家产都分给了我。如今在阴间呆了十多年,估计也明白过来了,这要是重分家产,恐怕会不利于我吧?再说,万一你个包仵作装神弄鬼,糊弄我怎么办?”
于是问道:“包大人,那家父是怎么说的?”
包正微微一笑:“刚才,宋老府尹说,一切都按照他生前的遗愿去办!”
宋乾听了,一颗心这才放到了肚里,连连拱手称谢。而张氏母子则犹如迎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心中已是一片冰凉。而阿紫姑娘则是牙根直痒痒,暗中发狠道:“刚才怎么就不再使点劲,把你敲昏过去得了!”
却听包正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是,宋老府尹又透漏给在下一个天大的秘密!”众人听了,又都凝神倾听起来。
包正又转头对宋乾说道:“宋员外,这张氏母子居住之处的东西,是否都属于她们母子所有?”
宋乾转了转眼珠说:“除了那三间房子,剩下里面的东西自然都是她们的了!即使是屋中有白银万两,也自然是宋坤兄弟的。”说完心中暗自得意:“屋里都是一些粗笨破旧的家具,能值多少钱!”
包正也大喝一声:“好!那咱们现在就去搬东西,到时候,宋员外你可不要后悔啊!”
然后,就率先而去。众人见了,也都跟在后面。
到了东跨院的三间偏房,包正先吩咐几个家丁取来了锹镐,来到了西边的屋子,指着地中央说:“挖!”
众人都惊讶不已,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几个家丁也不好违命,只好一起动手,锹镐齐下,挖掘起来。
掘地三尺之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撞击声,一个家丁说:“大人,下面有东西!”
包正胸有成竹地说:“当然有东西啦,刚才,宋府尹告诉我,这下面埋着五个坛子,每个里有白银千两,快快挖出来!”
家丁也都鼓足干劲,不一会,把五个坛子启出。开了盖子一看,里面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十两一锭,码放地整整齐齐,晃得众人是眼花缭乱。又有好事者取来了大秤,包正命人取了一坛银子,上秤一称,刚好六十二斤半,正合千两之数。
那宋乾在旁边看了,眼睛都直了,要是没有眼眶,肯定能把眼珠子瞪出来,做梦也想不到,这里真有白银万两啊。而张氏和宋坤则激动地抱在一起,泪流满面。然后一起跪在了包正面前,磕头叩谢。
包正连忙把他们搀扶起来,继续说道:“不用着急,在东间屋里还有五千两,还得接着挖!”说罢,把手一挥,就像一个大将军一样,率人向东屋进军。
却听身后“咕咚”一声,包正回头一看,却是宋乾实在经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昏倒在地了。包正嘲讽地一笑,就转过头去,继续挖宝大业去了。
那几个家丁这回也抖擞精神,不一会,果然又掘出了五坛银子。宋乾也在家人的搀扶下,又过来查看,结果,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他脆弱的神经再次崩溃,又昏倒了过去。
小阿紫在旁边也瞪大了美丽的大眼睛,不过,不是盯着银子,而是紧紧地盯着包子。在她小小的心目当中,已经真把包正当成神了:这也太神奇了,包正哥哥简直就是能掐会算,通天彻底的神仙啊!
包正命人把银子收拢到一起,然后对张氏说:“在中间的屋子下面,还有一个小坛子,那是宋老府尹送给在下的。在下推辞再三,奈何宋老先生执意要赠给在下,所以我也只好收下了!”
张氏凭空得了万两白银,早就欢喜得要死,听包正这么一说,连连点首道:“应该的,应该的,就是先夫不许给大人,我们母子也准备赠您一坛,作为谢礼呢!”
于是吩咐家丁继续挖宝,少时,在地下果然挖到了一个小坛。有个家丁手快,刚要打开,却被包正一把拦住:“这个一会就直接送到——送到雷都头家,阿紫,你随着一起回去。”
阿紫答应了一声,乐呵呵地向张氏告别,就要押送坛子回去。
张氏还有些过意不去,对包正说:“大人,这个坛子太小,也就能装个十几两,我再送您一些吧!”
包正连忙说道:“在下已经答应了宋老先生,岂敢再多取分毫,谢过,谢过!”心中却想:“我这一个坛子,也抵得上你的这些了!”
阿紫地吩咐一个家丁抱起坛子,自己抱着小白,喜滋滋回家了,那个家丁边走心里还边纳闷:“别看这个坛子小,这份量还不轻啊!”
包正见把公事私事都处理完了,就对张氏和宋坤道:“你们母子可有安身之所?我领着家丁护送你们过去。”
话音刚落,那宋乾已经转醒,跌跌撞撞地走到宋坤面前,大叫道:“兄弟啊,我们毕竟是手足至亲,如何能叫你们母子分出去呢,咱们还是和和气气,住在一起吧!”
原来是他见张氏母子凭空得了白银万两,又起了贪财之念,所以想先把年幼无知的宋坤拢住。
不料想,那宋坤年纪虽小,却极是倔强,早就认清了他的嘴脸,冷冰冰地说道:“大哥,我们母子是不敢再高攀了,一个不好,因为这些银子再坏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啦!”
包正听了,连连叫好:这宋乾还真像谋财害命的。宋坤能又这般见识,看来是能守住这万贯家财了。
宋坤又取出一锭银子,对几个家丁说:“刚才诸位辛苦了,这些银两,就送与你们喝酒吧。”
那几个人都大喜过望,其中为首的一人接过了,对宋坤谢道:“多谢小主人赏赐!”
宋乾却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在旁边咳嗽了一声。那几个家丁见了,互相打了几个眼色,然后一齐跪倒在宋坤面前,为首那人道:“小主人,我们都是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在宋家,对您的遭遇早就忿忿不平,只是地位低下,敢怒而不敢言。现在好了,我们都愿跟随小主人,不求荣华富贵,就图个心情舒畅,望小主人收下我们!”
张氏见如今得了这么多银两,就靠她们母子,恐怕会有歹人见财起意。正好这些家丁投靠过来,于是就点头答应。
一旁的宋乾却不干了,嘴里呵斥道:“你们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看到人家有钱了,就卖主求荣,一群忘恩负义之徒!”
为首的家丁道:“宋乾,你为富不仁,我们在你的手下早就受够了。我李二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在你这里忍气吞声的。现在小主人扬眉吐气了,我们自然是愿意追随他了!”
经他们这一闹,立刻又有十几人纷纷要求跟随宋坤。
宋乾见了,又险些气了一个倒仰。用手指着众人,说不出话来。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十七章 酒馆逢侠盗
包正见此间事了,而张氏母子有了众人协助,也不用自己跟着操心了。于是就告辞出门,张氏母子千恩万谢地把他送出了大门,犹如欢送财神爷一样。
走在大街上,包正的心情特别舒畅:“今天这样的事做得好啊,既为别人排忧解难,又中饱私囊,何乐而不为呢!想不到我这么快就发财了,真是不敢想象啊!”
就这样,包正梦游一般地回到了雷老虎的家里,自己到了南宋,还没看过金子呢!
一进雷家的大院,就见小白欢叫着跑了出来,而身后,则跟着那只低着头,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的大黄狗。估计是已经被小白收为爱宠了。不过,跟着怎么屁大点一个小老大混,也难怪它有些垂头丧气了。
随后,阿紫就欢蹦乱跳地跑了出来,那模样,比小白还高兴。在她们俩的热烈欢迎下,包正进了屋子。屋子正中的地上,放着那个小坛子。雷老虎正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手上有两个铁胆在滴溜溜转动。他看到包正进来,就皱起了眉头,对阿紫道:“你先出去,我和包正有事要谈!”
阿紫刚要反驳,见到父亲的脸色阴沉,就吐了吐舌头,抱着小白出门了。
包正也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从雷老虎身上散发出来,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就率先打破了沉闷,开口问道:“伯父,您有何见教,就直说吧!”
雷老虎忽然吼道:“你为什么骗了人家孤儿寡母的钱财!”声如洪钟,震得窗棂上的窗纸也仿佛连连扇动。
这时,阿紫挑开门帘,露出小鼻子说:“爸爸,你吼什么,不就是几十两银子嘛?”
雷老虎厉声道:“几十两?几十两能有这么沉吗?我看里面装得不是银子,而应该是金子!”
包正心下佩服:“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捕头,眼睛可真够毒的!”于是对雷老虎道:“那日听了伯父的教诲,小侄回去思量了半夜,这才定下了‘不拘小节、不失大义’的八字方针。这五百两黄金,就算小侄暂借她们母子的,等以后发达了,再还给她们!”
阿紫听了,立刻冲了进来:“什么?黄金五百两!我说怎么这么重呢!“
雷老虎口中念叨着:“不拘小节、不失大义,好小子,是个成大事的材料!哈哈哈!”说完,就放声长笑起来。
包正这才放心,看来刚才是雷老虎在虚张声势,试探自己呀。
阿紫见一天云彩都散了,就走到坛子旁边说:“快打开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么多金子呢!”
包正于是上前,打开坛子的封盖,只见一片金光闪烁,晃得包正眼睛都睁不开了。
过了一会,等眼睛适应了之后,包正才把这些金子从坛子里取出。只见都铸成马鞍型,就是俗称金元宝的那种形状,一共五十锭,看来是每锭十两了。摆在地上,熠熠放光。
阿紫上前拿起一块,见金元宝小巧可爱,就不免有些爱不释手了。雷老虎见状,上前一把夺下说:“包正,先放到我这里保管。日后还靠它给你买个出身呢!总不能当一辈子仵作吧。哪天还得和糊涂官说一下,叫他销了你仵作的身份。只怕那个家伙胃口太大,不会轻易满足的。”
包正心头涌起了一股暖流,还是人家想得周到啊!
这时,小黑也回到家来,看到地上金灿灿的,也不由一愣,诧异地问道:“哪来这么多的金子,不会是你们抢了钱庄了吧?”
阿紫跳到他的面前说:“是包子刚刚骗——刚刚弄来的,怎么样,眼馋了吧!”
小黑嘿嘿一笑说:“好,好,这下我兄弟有钱了!”
雷老虎径直把地上的金子收起,交给了自己的夫人保管。包正看了,心中暗暗遗憾:“怎么也得给我留一锭压兜不是!”
阿紫见了,就来到了包正身边说:“包子,今天你发了财,得请客,就到城里最好的太白楼。”小黑听了,连连举手赞成。
包正苦笑着说:“你们没看见金子都被伯母拿走了吗?”
阿紫转了转眼珠,对小黑说:“那就哥哥你请吧,你每个月有10两的俸银呢!”
小黑只好不情愿地点点头。
不一会,一行三人就来到了太白楼,当然,阿紫的怀里还抱着小白。
看到了小黑三人,小伙计连忙满面春风的上前招呼:“这不是雷都头吗!您今天不当值,,快里面请!还有包——包仵作,您今天也这么清闲。”
包正一看,这个小伙计正是以前侮辱自己的那个,但是今天的态度却发生了巨变。于是也不和他计较。
三人迈步往里走,包正走在最后,见门旁的梁柱上刻着一副楹联,仔细辨认了一下,左书“劝君更尽一杯酒”、右书“与尔同销万古愁”,笔力甚是遒劲。
正在驻足观赏之际,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清喝:“兄台,因何挡道!”
包正听了,心中很不舒服,这让他联想到了一句俗语“好狗不挡道”。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却原来是一个不满二十的青年,做读书人的模样,头戴方巾,身着蓝衫,腰间垂着一块环形美玉,手中轻摇着一把折扇,上面画得是一幅泼墨山水。
再往脸上看,竟然面如美玉,十分秀气。包正看了半晌,不由微笑着点点头,因为他发现,眼前的青年书生,乃是一个女子化妆而成的。
包正凭着自己私家侦探歹毒的眼光,一眼识破了这个公子的真身,心里不禁慨叹道:“以前看古装电视剧的时候,经常看到女扮男装的,没想到自己到了南宋,也有幸看到这么一位,真是新鲜。”
谁知那个假公子却被他看得恼了,面上不由罩上了一层寒霜,口中给了包正一个评价:“登徒浪子!”
包正听了,大叫冤枉:“是你化妆成男人,满大街乱逛的。要是怕人看,就消停的回自己的闺阁绣花啊!”不过,只是在心里这么想了一下,没敢说出口。
那个假公子瞪了包正一眼,迈步往里就走。就在她经过包正身边时,包正嗅到了一股清香,感觉有些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这时,阿紫见包正迟迟不进来,于是就跑出来查看,正好和假公子撞了一个满怀。阿紫虽然单纯而又洒脱,但毕竟是个女子,而对方又是一个青年男子,一时也不禁有些恼怒。
假公子见了阿紫恼怒的样子,连忙躬身道歉:“这位小姐,在下多有冒犯,万望见谅。”声音竟然和男子无异,包正不由暗自点头:“在我看到的女扮男装之中,她大概是最像的了,要不是我独具慧眼,还真发现不了。”
这时,阿紫怀里的小白忽然抽动了两下鼻子,狂吠起来。不过,除了它的叫声还算有点杀伤力外,实在是对人构不成威胁。
阿紫连忙拍着小白的脑袋,安慰了一番,又被假公子这么一说,反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看连忙微微一福道:“无妨,公子请自便。”那假公子又拱拱手,进店去了。
包正不由取笑道:“阿紫,怎么了?看到人家富家公子,春心萌动了?”
阿紫白了他一眼:“是又怎么样,我看人家的风采气度,比你可要强多了!”说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就拉着包正的手,一起进到店里。
却见小黑已经拣了临窗的一间桌子坐下了,正在向店小二点菜。而那个假公子,正好就坐在邻桌。
阿紫拉着包正坐下,包正正好坐在假公子的对面,心中疑惑起来:“这个人怎么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小白为什么又有这么大的反应呢?”想着想着,不由灵机一动,口中不由自语道:“难道是她?”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十八章 击掌定赌约
阿紫见他神经兮兮的,就奇怪地问道:“包子,说谁呢?”
包正连忙打了一个哈哈:“哈哈,我当然说的是大盗一支梅啦!”
然后又故做神秘地转向小黑道:“对了,小黑,你们抓到一支梅了吗?”说罢,眼睛向假公子那边瞟了一眼,却见对方仿佛没听见一样,正在低头啜饮着茶水。但是,那人的耳朵下意识的轻微颤了几下,却没有逃过包正锐利的眼光。
小黑听了,就嚷嚷起来:“抓个球囊!朝廷都抓了好几十年,连一支梅的影儿都没摸着。估计他做完了案子,早跑到天边去了!”
包正笑道:“小黑,那可不一定啊,也许那一支梅艺高人胆大,就在咱们眼前也说不定啊!”说罢,目光就射在假公子的身上。
但是那人依然不为所动,连眼皮也没挑。包正又继续说道:“一支梅?我听这个名字,不会是个母的吧?”
阿紫听得好笑,不由插话道:“不会吧?一支梅要真是女的,抓了好几十年,现在估计都是老太婆了,难道她拄着拐棍还能飞檐走壁不成?”
包正笑道:“你呀,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支梅只是一个名号,就不许一代一代往下传吗,父亲老了,传给女儿,难道不行吗?”
说道这里,包正看到那个假公子身体颤动了一下,不由暗自得意:“怎么样,这下说中你的心事了吧,不行,还得下点猛料,逼你现身!”
于是又说道:“我看这一支梅作恶多端、整天偷东盗西,迟早会多行不义必自毙!”
阿紫听了,不免有些忿忿不平,于是就争辩道:“包子,你可不要胡说,我听人说,一支梅可是一个侠盗,专门劫富济贫。”
旁边的小黑也动了动嘴唇,似乎也想为一支梅辩白几句,但碍于身份,终于没有出口。
包正自然是不能服气了,于是二人就争辩起来,阿紫把一支梅越说越好,包正却把一支梅越说越坏。
二人正在难分高下,不可开交之际,那位假公子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走了过来,对包正抱拳道:“兄台,敢问这一支梅偷过你的银子?”
“没有!”
“偷过你家的金子?”
“也没有!”
“偷过你家的财宝?”
“那就更没有了,我还满处找金银财宝呢!”
那位假公子把手中的折扇一摆:“既然如此,你因何在此大放厥词,污蔑一支梅!”阿紫听了,不禁拍手叫好:“公子说得极是,正是我刚才想要说,还没来得及说的!”
包正听了,不由心中暗笑:“阿紫啊,你到底是哪儿头的呢!”正在这时,店小二把酒菜端了上来。
小黑是个豪爽之人,就邀请假公子一桌同饮。那假公子也不客气,吩咐店小二把自己的碗筷端了过来,然后就坐在包正的身边,看样子是要继续和他理论。
这下,正中包正的下怀,于是又对假公子说道:“在下只是听说把一支梅传得神乎其神,什么‘飞檐走壁、夜盗百户、辗转千里、红梅留香’,简直就是无所不能、无处不在了。在下听得心中很是不舒服,世人穿凿附会,多是如此,真是可笑,可笑啊!”
说罢,还夸张地哈哈大笑了一阵,露出了一副及其欠扁的样子。连阿紫看了他的模样,都有上前一拳打他个满脸开花的冲动。
那假公子也是一阵冷笑:“兄台,看来你是认定一支梅徒有虚名了?”
包正继续一副欠扁的神色,连连摇手道:“欺世盗名之辈,多是如此!不谈也罢,不谈也罢!”然后,就端起了酒杯,慢慢啜饮起来。
那个假公子气得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胸口也不住的起伏。包正见了,心中暗笑:“怎么样,被我这一激,露出破绽了不是,你胸前鼓起的两团是什么?难道是塞得包子不成?嘿嘿,这下,腰上的那些布片算是白缠了。大热天的,赶紧解下去得了,何苦呢?”
那假公子实在是受不了包正那嘲弄的眼神,于是怒极反笑:“好,兄台既然如此固执,不要说一支梅了,就是在下也要让你见识一下,江湖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
包正夹了一块熟牛肉放到了嘴里,仔细地品味了一番,这才说道:“好哇!你如何证明?不过事先声明,我家里可没有金银财宝。”
那假公子忽然辍起桌上的一把酒壶道:“咱们就以此物为据,你把它拿回家中,放在桌上,你可以在旁边守候,今夜我就前往盗壶,从掌灯到天明为限,你看如何?”
包正看了看酒壶,呈圆柱形,是肚大、颈长、口小、无把的那种。于是也拍案叫好:“好,不过,必须是‘盗’,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壶取走。要是用抢,可就不行了。另外,咱们多少也得有点彩头吧!”
假公子一阵冷笑道:“好说,谁要是输了,就跪在地上,给对方磕三个响头!”旁边的阿紫和小黑也不是压事的主,听了也连连叫好,跟着凑起了热闹。小黑拍着胸脯说:“洒家就来做个见证!”阿紫也把小脑袋伸过来,还有我一个!“
包正摇了摇头说:“光磕头有什么意思,谁要是输了,就磕三个头,还要拜对方为师,你可有这个胆量?”
假公子把银牙一咬:“好!咱们就击掌为誓!”说罢就伸出手来,包正哪里肯示弱,也伸出了右手,和她连击了三掌。
阿紫见事情越闹越大,于是就出来阻拦道:“大家也就是开开玩笑,不必当真。”
假公子道:“既然已经击掌为誓,怎能做背信弃义之事,你住在哪里,请告之住址。”
包正嘿嘿一笑道:“我就住在县城南门外,原来的鬼屋里,你要是有胆量在下一定挑灯秉烛,恭候大驾!”
假公子又对小黑兄妹说:“到时,也请二位去做个证人,不过只能在一旁观看,不许出
声。”
小黑又拍着胸脯说:“兄弟请放心,洒家一定会公平、公正、公开,决不偏袒一方。”
那假公子听了,抱拳道:“好,咱们晚上再见!”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包正忽然发话道:“且慢!”
假公子回头道:“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你要是怕输,我也不用你磕头了,你只要收回刚才说得话就成了。”
包正笑嘻嘻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酒壶乃是店中之物,您是不是留下点银子,一会我也好把它买回家中,安心等你前来啊!”
不一会,包正抱着酒壶,乐呵呵地随着小黑出了太白楼,阿紫在身后叨咕着:“包子,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闲着没事和人家打什么赌呀!”
包正笑而不答,心里却乐开了花:“要是能把一支梅收到身边,不就是添了一个超级美女保镖吗!”
阿紫看着他一脸的贱笑,心里十分不爽,干脆回家睡觉去了。准备好好养足了精神,晚上等着看好戏。
小黑见状,也继续去完成抓捕一支梅的重任去了。包正本想劝他也回去睡一觉,别去浪费精力了。可是转念一想,毕竟是公事,表面的文章还是要做的,于是也就由他去了。
包正回到了县衙转了一圈,发现只有夏主薄在整理公文,于是就虚心地向他老人家请教起文字来。包正准备先抓紧时间,完成扫盲工作,怎么也得先把繁体字认识一个大概吧。
夏主薄见他如此虚心好学,立刻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捋着山羊胡,推着大眼镜,耐心地传授起来。
一个下午,包正就基本掌握了一千多个常用的繁体字,毕竟还是有规律可循的,而且,包正的基础也不错。乐得夏主薄一个劲拈着胡须,连夸包正聪明,就差点没把胡子揪光了。
看看天色渐晚,包正就对意犹未尽的夏主薄说:“天快黑了,您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继续学习。”
夏主薄于是就很有满足感的和包正约好了时间,然后美滋滋地回家了。这年头,名师不好找,高徒也难寻哪!只是他老人家却忽略了一件事:包正怎么说也是一个秀才,哪里还用得着向他来请教文字啊!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二十九章 智取一支梅
包正怀揣着酒壶,回到了雷老虎家,包母也正在这里和雷母闲话。于是就一起吃了晚饭,包正索性就叫母亲在雷家先住一晚,免得受了惊吓,然后就和小黑、阿紫一起出发,回到自己的别墅之中。包正把酒壶往桌子中央一摆,然后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得意地说:“今天晚上我就要静坐一宿,你们俩谁要是困了,就赶紧睡觉。”
小黑和阿紫同时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是裁判,当然不能睡觉了!”阿紫又看了看外面,天色渐黑,于是就点起了油灯,大声宣布道:“比赛正式开始!”然后就坐在椅子上,不再作声。
包正微微一笑,从桌上取下一本书,阅读起来。现在,雷老虎给的书终于能看明白了,原来现在看的是一本《大宋律法》。包正很细心地看了进去,要想在官场上混,就得多找一找法律的空子。
看着看着,包正不由沉浸在里面,他一边和现代的法律对比着,一边思索古代法律的特点。最后,他终于弄明白了,这部《大宋律法》最主要的特点就是一切以皇权为核心。这时,他才对封建帝王的君主专制有了一点真正的了解。
不知不觉,远远地传来“梆——梆”两声悠远地梆子声,已经是二更天了。包正看了看小黑,坐在床上一个劲地在“磕头”,看来,此时他的眼皮,恐怕要重于千钧了。
而阿紫却还是很精神,这一方面由于她下午提前睡了一大觉,另一方面也得益于她手里的一大包零食,什么花生、栗子、桂花糖之类,品种很是齐全。包正看了,不由十分佩服:“还是人家女孩子心思缜密,想得就是周到!”
而小白则蜷成了一团,仿佛一个毛茸茸的白线团一般,在阿紫的脚下睡着了,时不时小嘴还吧唧几下,大概是在梦中又品尝到美味佳肴了吧。
看到了小白,包正终于放下心来,即使自己睡着了,还有小白这个忠实而警觉的守卫呢。一支梅要想取走这个酒壶,必然要接近这间屋子,而以小白灵敏的听觉,只要她接近一丈以内,恐怕就会被发现。
想到这些,包正的嘴角浮现出笑意:“一支梅呀一支梅,你就等着乖乖做我的徒弟吧!”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片急促的锣声,接着就有人高喊:“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小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一个箭步,蹿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说:“好像是厨房方向,洒家去看看。”说罢,就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
阿紫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也放下了手里的零食,跟着去了。只有包正稳稳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窗纸透出的一片红光,嘴里自言自语道:“雕虫小技,想调虎离山吗,没那么容易!一听就是骗人的,这深更半夜的,谁敢到鬼宅这来。一支梅啊,亏你从哪弄来的锣呢,别是耍猴的出身吧!”
小黑兄妹到了火场,发现只是柴房着火,小黑连忙救火,不一会,柴草着没了,火也灭了,小黑和阿紫也就回来了。
兄妹二人进屋之后,发现包正依然稳坐中军帐,继续在桌子上看书,旁边,还堆着一大堆花生、栗子壳等物。阿紫见状,不由怒道:“你——”
包正抬起头,把食指立在嘴唇上,笑眯眯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阿紫也就只有气鼓鼓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热切地企盼那位公子能快点把酒壶盗走了。
小黑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折腾,不禁有些疲惫,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就响起了如雷的鼾声。
渐渐的,阿紫也受了小黑的传染,再加上零食全被无耻的包子偷吃,没有了支眼棍,所以也就把凳子搬到桌旁,伏在桌案上沉沉地睡去了。
包正见了,不由心中好笑:“你们还真是不合格的裁判啊!”
这时,天交三更,外面打更的梆子声再次传来,仿佛在催促人们入眠。包正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把书合上,然后对昏睡着的小白说:“小白,后半夜可就靠你啦!”
随后,把双臂盘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侧着脸睡着了。只有那盏油灯,发散出昏黄的光晕,洒在桌子中央的酒壶上。
又过了一会,屋顶上忽然慢慢悠悠地竖下来一个细细的软管,无声无息地接近了酒壶。在管子的前端,还系着一个类似气球的东西,其实,是用鸡的嗉囊鞣制而成的。
软管在试探了几下之后,终于伸到了酒壶里,然后,里面的嗉囊渐渐膨胀起来,显然是屋顶的人在向里面吹气,而那个管子,原来也是中空的。
嗉囊渐渐把酒壶的大肚子装满了,那个软管就慢慢向上提起。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就连小白也没有发觉,依旧甜甜地睡着。
酒壶渐渐离开了桌面,在空中摇摇晃晃地上升着。慢慢地,已经升过了包正的头部。这时,只见包正忽然站起身来,双手握住了悬在空中的酒壶,用力向下一拉。只听“撕拉”一声,酒壶里的充气嗉囊断裂,酒壶又重新回到了包正的手中,只剩下那根绳子在半空中来回摇荡。
包正把酒壶在桌上用力一顿,扬起头,向着屋顶朗声道:“一支梅,你会调虎离山,我也会引蛇出洞。看来,今天你是枉费心机了!哈哈哈!”说道得意处,不由仰天大笑起来。
这时,屋顶上忽然洒下了一蓬白色的粉末,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听到笑声,刚刚爬起来的小黑和阿紫只觉得一阵香气扑鼻而入,然后就又闭上眼睛,睡得更加香甜了。
小白也被惊醒,刚要睁开眼睛,却连连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小脑瓜一歪,也被迷倒了。
包正也手指着屋顶,满脸的气愤,随后也瘫软在了桌子上,脸趴在双臂组成的半圈内,昏迷了过去。
这时,从屋顶上飘下了一团黑影,如一片随风飘落的树叶一般,落在了地上,悄无声息。只见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紧紧地包裹住身体,身体却是玲珑有致,细腰、丰胸、翘臀,一看就是女性。
夜行人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却还是那副假公子的模样,不过,结合身材一看,就不难发现她的真实面目了。
她打量了一下爬在桌子上的包正,口中娇喝道:“无知之辈,竟然诽谤我一支梅的清誉,看我明天怎么羞辱与你!”声音也不再是男子般粗壮了。
一支梅从桌子上取过酒壶,揣到怀里,然后面带得色地瞟了趴在桌上的包正一眼。转过身来,就要出门而去。
这时,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了。只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一支梅、不许动”。声音就仿佛是蒙着头,然后从被窝里发出的一样。
一支梅惊愕地回头一看,只见包正用左手捂着口鼻,手上是一块叠了十多层,厚厚的湿布。显然,刚才的怪声,就是他透过湿布发出来的。
一支梅顿时愣在当场:“这厮好狡诈呀!竟然早有准备!”
原来,包正在勘察一支梅劫狱现场的时候,就听牢头说对方使用了迷药,于是就留心起来。本想找一个防毒面具,可是南宋又没有这样的设备。最后只好准备了一块厚布,反复叠成十几层,然后用水沾湿,也能起到过滤的作用。事先就藏在袖子之中,以备万一,现在果然发挥了作用。
看着满脸愕然的一支梅,包正又用呜呜的怪声说道:“一支梅,快快拜师吧!”
一支梅见功败垂成,也不由心中气恼,又见包正得意的样子,越看越狠:想自己纵横大江南北,何曾有如此惨败,今天却遭到这家伙的羞辱。于是就把心一横,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欲刺向包正。
包正可没有把握和这样高来高去的侠女过招,只见他右手一抬,啪地一声轻响,一枚麻醉弹电射而出,射中了一支梅的大腿。
一支梅立刻觉得浑身发麻,瘫软在地,口中恨恨道:“你——你好卑鄙!”然后就昏迷了过去。
包正看着手里的笔筒麻醉枪,不服气地呜呜道:“我怎么卑鄙了?就许你用迷药,就不许我用麻醉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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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约法共六章
当一支梅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全副武装地捆绑起来,横放在桌子上,全身从上到下全都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绳索。而那个可恶的家伙,则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对面,摇曳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的,恍如鬼影。
一支梅心里不由一惊,处于女孩子的自我保护,下意识得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似乎没有被侵犯的迹象,这才放下了一颗芳心。
猛然间又想到:“不对!这家伙把自己困得跟粽子相仿,那两只脏爪子难免接触到自己的身体!”于是就愤怒起来,狠狠地盯着包正。
包正见一支梅脸上阴晴不定,最后竟然像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知道她的性子刚烈,就像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心里反到起了一股征服的欲望。
于是就开言道:“一支梅,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他知道,要想征服这样的女人,光凭武力是远远不够的。所以,首先要用二人间的赌约套住对方。
一支梅把头一扭:“你暗箭伤人,赌约作废!”
包正笑道:“大小姐,是你先使用迷药,又拔出明晃晃的刀子,我这可全是正当防卫呀!”一支梅也自觉理亏,不再作声。
包正又道:“现在你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兑现赌约,以后跟着我混;二是天亮之后,我把你送交官府,那些贪官富户,可都是盼着这一天呢!”
一支梅怒道:“好!那你就把我送到县衙,用我的人头,换来你头上的乌纱吧!”
包正听了,不由苦笑:“想不到这个一支梅竟然如此倔强,简直就是茅坑——就是女娲补天用的石头——又香又硬!”
于是就说道:“我包正乃是堂堂的大好男儿,一身浩然正气,岂能做那等苟且之事。不过,你既然输了,总不能就这么放赖吧!”
一支梅冷哼了一声:“哼!自吹自擂,假清高!”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我既然中了你的奸计,当然不能违约,你将我放开,我就拜你为师!”其实,一支梅已经做了自尽的准备。既不能背誓,又不肯拜师,那就只有以死明志了。
包正看到了她眼中的决绝之色,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就微笑道:“一支梅,我敬你是劫富济贫的侠女,也不敢有收你为徒的想法。”
一支梅听了,心中一喜:“看来,这家伙还不是十恶不赦之辈,或许我不用死了。”
包正又接着说道:“不过,也不能让你违背誓言,做一个无信无义之人。怎么办好呢?真是两难啊!”
忽然,他又一拍大腿,兴奋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有了,干脆我就把你收成我的贴身丫环,这样,你也能天天跟着我,就像徒弟整天跟师父学艺一般。而且我们表面上是主仆关系,暗地里还是朋友,辈分相同,你这回也就不吃亏了。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一支梅乃是堂堂的独行侠盗,岂能甘心做他一个小仵作的丫环。于是脸上又罩上了一层寒霜。
包正也没了办法,只好把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那你说到底怎么办?”
一支梅想了想说:“好,想让我跟着你也可以,不过,必须约法三章!”
包正心中暗道:“真不知道咱们到底是谁输了,怎么这输的比我这个胜利者的脾气还大啊!”
一支梅又说道:“第一、我还是化妆成男子模样,跟随在你的左右。”包正点点头:“好,这点可以接受!”
“第二、你不得干涉我的私事。”
包正又点头道:“也可以,你要是天天晚上出去,给我带回一大堆金银财宝,我也没意见。”
“哼!想得美,第三、你既然在衙门里做事,就得为老百姓作主。要是你有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我就立刻走人,也不算背誓!”
包正的肠子都差点悔青了:“我这简直是找了一个监察御史放在身边嘛!不,简直是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在身边引爆!”
一支梅见他犹豫起来,就冷笑道:“怎么?没有把握了吧,那就干脆把我放走!”
包正忽然正色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约法三章:第一、你也不许干涉我的私事,尤其是私生活。”
一支梅冷哼一声:“拾人牙慧,谁愿意理你的闲事!”
“第二、我只是一个小仵作,权利有限,能为老百姓造多少福?只好又多大腰劲干多大活了!”
一支梅想了想说:“好,这一方面只要你尽力而为即可。”
“第三、什么程度才算是贪赃枉法?是不是也要有个标准。比如那些人自愿送给我的,算不算贪赃;解救好人,违反了法令,算不算枉法。就比如你这个名满天下的大盗整天跟在我的身边,我却不向朝廷举报,这算不算枉法?”
一支梅心道:“这家伙还真是难缠,不过说得也好像有道理呀!于是说道:“好,只要你问心无愧就行了。”
包正听了,心情这才舒畅了一些:“问心无愧,那当然了,只要不问就没有愧了。以后还要向上钻营,没有银子,怎么升官?不能升官,又怎么能发财?不能发财,又怎么做更大的官------”
一支梅哪里知道包正心里的龌龊想法,还以为自己的约法三章说到了这家伙的心坎上,引起了他的深思呢。于是就厉声说:“那还不把我放开!”
包正连连点头:“好,好!”说罢,就上前去解绳索。不料想那个绳结就在一支梅的胸口,而且,包正为了以防万一,还打了好几个死结。
一支梅看着伸向自己前胸的魔爪,不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尖声叫道:“你想干什么!”
包正说道:“大小姐,我是执行你的命令,给你解绳子啊!”
一支梅恨恨地说道:“你这个淫——你闭上眼睛给我解!”
包正只好闭上了眼睛,慢慢把手伸了上去,心里十分的不屑:“哼,刚才不也是我系上的吗,你怎么不管呢!”不过,只是在心里想了一想,没敢出口。
谁知道这一闭上眼睛,更失去了准头,一下摸到了一支梅胸前的一团山丘上。包正就觉得触手之地软绵绵的,随后一支梅一阵颤栗,于是就赶紧缩回手来,睁开了眼睛一看,一支梅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嫣红。
于是说道:“还是你闭上眼睛吧!”一支梅无法,只好红着脸,闭上了眼睛。包正这才为她解开了绳索。
一支梅恢复了自由之后,立刻翻身跳到地上,狠狠地瞪了包正两眼,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酒壶,就飞身出门而去。包正见了,跺脚道:“好啊!你这个背信弃义的——”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支梅的声音:“我回去换衣服,明天早晨就来监督你!”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包正无奈的摇摇头,自语道:“这匹烈马,还真不好驯服啊!”然后,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也倒在床上,香甜地睡了。
第二天清晨,包正迷迷糊糊地被人叫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阿紫正在使劲地推着他的肩膀:“起来,起来呀!酒壶都没影了,还有心思睡大觉!”
这时,小黑也终于苏醒了过来,听到了阿紫的叫嚷,也爬了起来,大叫道:“包子,酒壶哪去了?”
包正打着哈欠说:“当然是叫一——那个人取走了!”
阿紫听了,幸灾乐祸地说道:“哈哈,这下你岂不是输了!一会就等着磕头拜师吧!”
包正坐了起来,懒洋洋地说:“谁说我输了!”
阿紫等着大眼睛说:“那是——是那位公子输了?”
包正想到了一支梅的约法三章,就摇了摇头说:“她也没输!”
这下,两个裁判可有点迷糊了:“你没输,他也没输,那谁输了?”
包正道:“当然是那两个熬了半宿,还不知道结果的傻瓜输了!”
三人正在争辩之时,忽然房门一响,一身男装的一支梅走了进来。包正连忙介绍道:“小黑、阿紫,这位兄台昨夜已经和我化干戈为玉帛了,他也想跟着我在衙门里混事。对了,兄台你叫——”
一支梅连理都没理他,对小黑兄妹抱拳道:“在下姓贾,名玉春。今后还请多多指点。”
包正暗自点头:“一听就又是一个‘贾雨村(假语存),肯定不是真名实姓。”
小黑和阿紫也连忙还礼,特别是阿紫,一双眼睛在贾玉春身上来回打转。包正看了不由心惊:“这个小丫头不会是看上一支梅了吧!不过,这一支梅还真是个美人,特别是昨夜在灯下那么一看,简直是冷艳孤傲------”
于是,在阿紫的倡议下,为了隆重欢迎贾公子的到来,决定晚上举行一次烧烤晚宴。不过,所有的费用这次都由包正来出,谁叫他陡然而富,现在是大户呢,不吃他吃谁呢!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一章 大意失荆州
几个人吃过了早饭,阿紫就抱着小白回去补觉。小白虽然感觉这位贾公子的身上有一些一支梅的味道,但是看到主人都故作不知,它也就懒得管这些闲事了,高高兴兴和阿紫回去了。
包正和小黑带着一支梅来到了县衙,先叫一支梅在衙外等候。等到胡知县安排完了一天的工作,当然主要还是抓捕一支梅的工作是重中之重了,小黑和包正才上前推荐了贾玉春。
胡知县看到手下两位得意助手合力推举一人,也不禁心下好奇,于是就把贾玉春唤了进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果然是飒爽英姿、一表人才。胡知县不由心中高兴,于是就让贾玉春当了一名捕快,和小黑一起办案,抓捕一支梅。
包正看了,心中窃笑不已:“今天算是开眼了,终于看到什么是贼喊捉贼啦!”
就在这时,忽然有地方的保甲来报案:昨夜李大户家的门客爷忽然暴毙,那李大户怕惹上是非,所以派家人前来报案。胡知县听了,立即怒道:“要是家家户户死人都让我这个县令去查看,老爷我就不用干别的了!”
那保甲凑到胡知县的前面说道:“大人,李大户怕死者家属日后找来,特意写了一封陈情表,叫我呈给大人。”说罢,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了过去。
胡知县久经官场的洗礼,自然识得其中的玄机,于是接过信封,看也不看,啪得一下摔在公案上。随后对包正说道:“包仵作,你就随着看一眼,填个因病致死的格目就可以啦!”
包正一看那个信封,心中也就明了,又听胡知县话中的含义,显然是授意自己敷衍了事,不由心中暗笑:“好个糊涂官,还未验尸,你就定案,这与草菅人命何异。不行,我定要查个明白!”
于是,口中应着,随同着保甲出了县衙大堂。那一支梅初来乍到,也不大懂得规矩,见发生了案子,本着两人之间的约法三章,自己当然有监督的权利,于是也就随着出来。那胡知县不满地哼了一声,后来看到桌上的信封,也就心平气和了。
包正和一支梅随着保甲,来到了东城,在一座深宅大院前面停住了脚步。保甲上去扣打门环,不一会,吱呀一声,大门开启,一个青衣小厮探出头来,见是保甲,连忙往里相让。
包正进到院里,放眼一看,果然是大富之家,院中假山流水,亭台轩榭,花木成畦,绿树婆娑,如入人间仙境。
这时,迎面迎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年约五十开外。头戴员外巾,身着绣花员外氅,满面红光,二目炯炯,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员外。
保甲连忙介绍道:“包大人,这位就是李大户,是本地有名的善人,最是乐善好施。”
那李大户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拱手寒暄道:“老夫久仰包仵作大名,年少多智,幸会幸会!”说罢,就上前挽起包正的手,亲亲热热地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塞在包正的袖中。
包正对于这样的大户,自然是不吃白不吃了,不动声色地“笑纳”啦。这一切,当然也没有逃过一支梅的法眼,她轻哼了一声,刚要上前揭穿,又想到二人之间的君子协定上,贪赃枉法并不包括主动送货上门的富户,于是也就忍下了。
很快就来到了一间配房,李大户道:“这里就是死者张先生的住处,老夫年少时也爱舞枪弄棒,如今老了,就是希望强身健体,所以才聘请张先生。他可是位高人,炼丹讲道,无所不精。只可惜天妒英才,竟然暴毙,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包正见他面上一副惋惜之色,连连叹气,但并无悲痛之色,心中不由起疑。于是说道:“好,待我入房检查一番。”
跟在后面的小厮拉开了屋门,包正立在门首,向屋中看去。只见屋中陈设简单,只有中间一座丹炉,颇为醒目。旁边堆放了几个木箱,里面是一些朱砂、硫磺之类。包正心中暗道:“看来,这位张先生,就是古代所谓的术士啦,专门为那些梦想长生的人炼制丹药,也算是江湖骗子之流。”
于是就走进了屋中,只见床上仰面躺着一具尸体,年约三十上下,白净面皮,神态安详,仿佛就在梦中常睡不醒一般。
包正戴上了一副手套,上前验尸,从头部开始,一一向下查看。从尸体的僵直程度看,大约已经死亡两三个时辰,那当然就是昨天深夜时候了。因为一支梅是女性,所以包正不便叫他帮忙。就叫那小厮协助自己腿下了死者的衣裤,从头到脚检验了一遍。
检验完毕,包正也没有找到丝毫可疑之处,头部、颈部、胸腔等几处要害,全无伤痕,也并无中毒的迹象,看来这个张先生确实是自然死亡啦。
但是,包正总有一种预感,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事实的真相。再说,那李大户又何必贿赂胡知县和自己呢,要说是息事宁人,也不必如此吧!
不知不觉,他又取出了烟斗,叼在了嘴上,沉思起来。忽然,他灵机一动,于是取出两根小铁棍,撬开了死者的嘴巴,将鼻子凑了上去,结果,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他仔细辨别了一下,最后确定,那是石灰的味道。
包正的心中更加疑惑起来:“这口中如何会有石灰的气味,难道是死者自己服用的?”于是就在丹炉旁边的箱子里查看起来。
果然,在一个箱子里面,包正发现了石灰,而且上面还有抓过的痕迹。包正摇摇头,心中叹道:“这些术士真是荒唐,总是弄些矿物,来炼制所谓的丹药,这些东西,都是难以消化之物,吃多了消化不了,难免发生一些疾病,梦想着长生,却早早断送了性命,真是可悲啊!”
感慨了一番后,包正就取出了验状,在上面填写起来。填完之后,给李大户过了一下目,然后说道:“老先生,张先生的尸身,就可以入土为安啦!”
李大户手捻胡须道:“辛苦包仵作了!刚才我已经吩咐厨下,略备薄酒,以尽地主之谊,还望包仵作赏光。”
包正一想,反正是不吃白不吃,于是就点头答应下来。于是,李大户将包正和一支梅请到了客厅。不待主人吩咐,就有下人们陆续端上来上好的龙凤团茶,一盘盘时令鲜果,和精致的糕点。
包正一看茶具,都是江西名窑之物,是白釉褐花的花瓷盖碗,果品都是些荔枝乳梨之类,非是寻常百姓所能用得起的。由此可见,确实是巨富之家。
主客正在饮茶之际,忽然有一个家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见到屋中有客,就伏在李大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包正见状,就起身说:“老先生有事在身,我们就不叨扰啦,告辞!”
李大户连忙说道:“不妨事,只是我的第五房小妾身体欠安。包仵作难得光临,说什么也得用过了午饭再走!”
包正听了,心中不由奇道:“想不到李大户老当益壮,竟然有五房小妾,他如此年岁,如何应付得了啊,大概那些女子,都是深闺寂寞吧。”
于是试探道:“老先生,在下粗通医术,可否方便去诊治一下病情?”
那李大户连连摆手道:“不必劳动包仵作,我已经派人请了县里的名医,少时就到。”说话之间,一名小丫环大叫着跑了过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五夫人忽然浑身抽搐,好像发疯一般,您快去看看吧!”
李大户听了,连忙飞跑了出去,瞧不出他将近六十岁的年纪,步履竟然如此矫健。包正想了一想,也和一支梅跟了过去。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二章 神秘的老者
一行人来到了内宅,只见并排一趟房子,装饰得一模一样,都是精雕细琢。包正仔细数了一下,共有五个房门,看来就是一房一个了。
在最后的房门前,聚拢着几个人女子,正在探头探脑的向里张望。看到李大户来了,就一起围了上来。
包正打量了她们一圈,年纪最大的不过三十上下,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脂粉的香气。
其中一个年岁最小、也最是娇媚的一个竟一头钻到了李大户的怀里,腻声说道:“老爷,刚才五妹妹的样子好吓人啊,我好害怕!”
李大户爱抚地摸了一下她头上高挽的云鬓,立刻引来了几双火辣辣的眼神,里面充满了妒忌和怨恨。
李大户于是又对另外几个说:“你们能来看望老五,足见姐妹情深。好了,你们都回房休息吧,这种场面还是少见为妙。”
四个女子本来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目的来瞧热闹的,被李大户一夸,立刻都满面春风地离去了,临走时,每人都用眼睛勾了一下李大户。
包正见了,心下暗叹:“这李老先生周旋花丛之中,却游刃有余,看来真是个老高手啊!”于是,随着李大户进入了卧房。房中陈设整洁,器具精巧,可以看出,主人是个很有生活品味的人。
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工笔美人图,画得是一个女子,卷起了珠帘,观望门外大树上的一对交颈厮磨的黄鸟。画面很是传神,女子的幽怨之情,双鸟的亲昵,都跃然纸上。
两旁还各有一联,一曰:美人卷珠帘;一曰:深坐蹙娥眉。笔法清秀,显然是出于女子之手。
包正暗想:“这些可能都是这位五夫人书画的,看来,她可是一位才女啊!”
就在包正观赏书画的时候,李大户早就奔到床边,查看起象牙床上的那个女子,此时,她已经沉沉的睡去。
包正观赏之后,对这位颇负才气的女子也很是钦佩,于是也凑到李大户的身后,向床上望了一眼。只见那个熟睡的女子面容清瘦,脸上竟然没有涂抹脂粉,反到有一种清新自然之美,只是头发有些凌乱,大概就是丫环刚才所说的挣扎所致。细长的眉毛微微有些皱起,就如同那画上的女子一般。
包正看罢,心中不由赞叹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大概就是古代所说的才女一流吧!”
一支梅也好奇的上前查看,而且看得非常仔细,还趴在五夫人的脸上闻了起来。
这时,李大户忽然干咳了两声,包正这才醒悟,一支梅虽然是女儿身,但是现在是青年男子的打扮,此举明显有轻薄之意。于是就拉了拉一支梅的衣襟,示意她要注意自己的行为。
但一支梅非常执着,对两人声音和动作的提示都恍如未见,继续看个不停。包正感觉到不能再呆下去了,一会李大户非打翻了醋坛子不可。于是就拉起了一支梅,向李大户道:“老先生,在下忽然想起,县衙还有要事,改日再来拜会!叨扰了!”
说罢,就拉着一支梅,径直走出了房门。李大户也不再挽留,出门送客。包正和一支梅就这样有些灰溜溜地出了李府。
来到了街上,包正低声对一支梅说道:“你现在是女扮男装,你自己是不是忘了是男是女啦!”
一支梅紧皱着眉头说道:“刚才的女子,双颊呈粉色,胸口很快,呼吸很快,而且口中有一股异香,这种状况,好像是服用了桃花散所致!”
包正出于礼法,刚才并未细看,现在回忆起来,确实如一支梅所言,于是点头道:“那桃花散是何物?”
一支梅脸上忽然一红:“桃花散是——是男女间——催情之物。”
包正白了她一眼:“你就说是春药得了,何必吞吞吐吐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桃花散吃多,才会发疯的?”
一支梅道:“不仅是发疯,重者还会送命,我也都是听父亲说的,没亲眼看过桃花散。”
包正听了,脸上浮现出一阵坏笑:“嘿嘿,这个我相信,你也不用急着为自己辩白啊!”一支梅听了,扬手欲打,而包正却早就跑到一边去了。
这时,一个老者忽然出现在包正的面前,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只见他向包正一抱拳:“阁下可是包正仵作?”
包正不由一愣,仔细打量起对方来,只见老者目光烁烁,颌下银须,身上穿着一领青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却很是整洁,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清朗有力,俨然是是一位精神矍铄的古稀长者。包正还注意到,老者的右颊上有一块奇怪的疤痕,这种位置和形状,使包正想起了受过刺配之人。包正暗想:老人应该是受过刺配,那字是后来处理掉了,所以留下了这个疤痕。不过,在医学并不发达的古代,能做成如此高难的整容手术,还真是不容易啊。
那老者见了包正的神态,微微点点头:“不急不躁,观察细微,果然具有一个好仵作的气度!可否随老朽到酒肆中详谈?”
包正已经被老者身上的神秘味道所吸引,于是说道:“老丈既然相邀,小子敢不从命!”
老者又爽朗地一笑:“好!那这位姑娘也一同前往吧!看你英气内敛,也必非寻常之人。”
一支梅一眼就被老者识破,不禁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包正心中也暗暗佩服:“好锐利的眼光,丝毫没有老眼昏花,看来,更不是寻常之辈呀!”
在老者的引领下,来到了路旁的一家酒肆。待老者坐定了,包正拱手道:“还未请教老者丈高姓大名?”
那老者手拈银须道:“山野之人,早将名姓忘了!老朽在深山采药,都听说包仵作你独具慧眼,断案如神。年纪青青,就有如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啊!”
包正连连谦逊道:“老丈说笑了,古人云:学无止境。小子只是仗着一些小聪明,碰巧破了几个案子,还差得远呢!老丈来此,不会是专程来夸奖我的吧?”
老者点头道:“我是有一些陈年旧事,想与包仵作一叙,不知阁下肯听我这个老朽絮叨否?”
包正连忙说道:“长者垂爱,不吝赐教,晚辈求之不得!”
老者于是反问道:“你看我脸上的伤疤,是何物所致?”
“恕晚辈冒昧,应该是刺配之后,又用药物将字迹消除,因而留下的疤痕。”
“不错!那你来说一说,老朽以前是做什么的?”
“莫非您老从前也是一名仵作?”
“哈哈,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盛名之下,果无虚士,老朽今日不虚此行啦!”
包正深深地意识到,老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于是也不急着追问,静静地等待老者自己讲述。
那老者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就打开了话匣子:“老朽生在一个仵作世家,所以年纪青青,就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仵作,就如同现在的你一样。但是,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个极为罕见的案子。这个案子,凶犯的手法,可谓是残忍之极!他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极有身份,受害者乃是他家的仆人。他先做了一个大木桶,约有一人多高,里面放了清水,再放入石灰,搅拌均匀,然后把被害人头朝下,倒置于木桶之中,再压上盖子。片刻之后,其人立死。这种案子,包仵作可曾见过?”
包正听了,立刻色变,失声叫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老者继续说道:“被害人进入木桶之后,必然被石灰呛出血,但是血迹见石灰即回。血凝滞于面,也因为石灰的药力而解。被害人死后,用清水冲净,则毫无伤痕可验,与正常死亡没有两样。这种案子,古以有之,称为‘游湖案’。”
包正口中喃喃道:“游湖案!我被那个李大户骗啦!”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三章 仵作的悲剧
老者听了包正的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当时也未察觉,回家之后,查阅了祖上留下的笔记,这才发觉有异,于是我就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潜入那户人家,溜进了停放尸体的柴房。”
包正插话道:“您老要二次验尸?只是为何不以仵作的身份行事,偏偏偷偷摸摸,只怕要授人以柄啦!”
老者点首道:“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做事草率,如果要有你现在的谋略,也不致于此啦。当时,我就撬开了死者的嘴巴,果然闻到了一股石灰味。这就更加证明了我的推测,我当时心情之激荡,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吧。”
包正点点头:“还有什么比揭示事情真相更令人兴奋的呢!”
“确实如此,我行事虽然有些莽撞,但也知道需要又充足的证据。于是就取了两个棉球,用细棍探入死者的耳孔之中。因为我知道,死者口鼻之中的石灰可以洗去,但是耳朵中必定还有残存的石灰。当我将棉球取出之后,上面果然沾有石灰!”
包正听了,若有所悟:“死者入木桶时,必定有石灰由鼻窍呛入颅内,如果将死者的头颅打开,也一定能揭示真相!”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于是就潜出了大院,向县令禀告了我的新发现。谁知,却被县令训斥了一顿,还说我私闯民宅,乃是违背了国家的法令,如不是破过几个大案,就要拿我问罪!”
包正沉思了片刻道:“必是那家贿赂了县令,企图蒙混过关,所以县令才不准备深究!”身边的一支梅听了,心中暗道:“这个,你当然有切身体会啦!”
老者又接着说道:“我年少气盛,就与知县争辩起来,发誓要为死者伸冤。知县盛怒之下,就解了我的差事,还断了我个夜入民宅,知法犯法之罪,处杖刑二十。我自然不肯屈服,于是就上告到府里。知府大人听了,就把案子发回县里重审,要开棺验尸。我当时想,只要一开棺,取出头颅一验,立刻就可真相大白——”
说道此处,老者渐渐激动了起来,红润的脸色也渐渐发青:“你猜,开棺之后,会是怎样?”
包正也大惊道:“难道里面是一具无头死尸!”
“正是!当时人们都乱成了一团。我于是就说,死者单单不见了人头,正是说明案犯心中有鬼,这才取走了人头,应该立刻将杀人者绳之以法!没想到——”
“没想到最后被绳之以法的人却是您老吧!”包正试探着说道。
“正是!知县当时就判了我掘墓盗走人头,企图嫁祸于人之罪,取了一个三十六斤的木枷,戴在我的脖子上,然后脸上刺字,发配岭南。在发配的途中,我被一伙强盗劫下,就落草为寇。后来又偷偷跑掉,隐姓埋名,至今已三十多年矣!”
包正听了,半晌不语。老者又端起一杯酒喝了,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然后对包正说道:“包仵作,听了老朽的故事,你有何感触,还要不要当一名仵作啦?”
包正忽然嘻嘻一笑:“要,当然要当了。不过,要想和那些贪官污吏、狡猾的罪犯周旋,不仅要做一个高明的仵作,更要做一个聪明的仵作,这样,才能斗得过他们!”
老者死死地盯着包正的双眼,猛地一拍桌案:“好小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说罢,取过旁边的包裹,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本本发黄的小薄书。老者爱抚地轻轻摩挲着,就像抚摸自己心爱的孩子一样。
许久,才郑重地对包正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点体会,全是关于验尸的,历经了七代人,只是到了我这辈,就断根了。每想到这些,我就夜不能寐,真是愧对祖先啊。如今我老了,无儿无女,而且也早就被逐出了仵作这个行当。包仵作,你要是不嫌弃,就赠与你啦!总不能把祖宗的心血带到棺材里啊!”
包正听了,也不禁动容,这可是老者几代人心血的结晶啊!自己虽然拥有现代的一些科学知识,但是由于缺乏相应的工具和设备,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如果能将古代仵作的验尸技法和自己私家侦探的技术结合起来,融会贯通,那自己可就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啊。
于是,看着老人手中的包袱,竟然不敢接过。老者笑眯眯地说道:“怎么?包仵作是嫌弃它不值一看嘛!”
包正听了,连忙双手捧过,口中说道:“老人家对包正如此厚爱,请受晚辈一拜!”说罢,就手托包袱,跪倒在地。
老汉连忙用手相搀:“何必拘泥世俗繁琐的礼节,只要你能使沉冤昭雪,也就不枉我赠书之意啦。”说罢,又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哈哈,仵作都好酒,验尸之前喝一口,能使正气长留心间;验尸之时含一口,能避邪秽只气;验尸之后,将酒喷于炭火之上,再从上面走过,可保邪恶不入。哈哈,年轻人,你还要多锻炼一下酒量啊!”
包正点首受教,老者于是站起身来,哈哈笑道:“如今去了背上的包袱,身子也轻健了许多,年轻人,好自为之!”说完,就昂首而去,那衣袖被风吹起,猎猎而舞,使老者飘飘欲仙。
包正出神地望着老者远去的背影,恍如梦中。
忽然,一支梅焦急地对包正说道:“咱们赶快回李大户家,重新验尸!”看来,他也是受了老者那个游湖案的启发。
包正也终于回过神来:“对对对,万一要是再弄出一个无头案来,可就麻烦了!”于是赶紧算了酒账,出了酒馆,反身又回到了李大户的门首。
包正扣打门环之后,还是那个小厮开门,他一见包正去而复返,脸上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口中说道:“包——包大人,您又回来了。”
包正不露声色地说道:“刚才的验状有些不妥之处,还需要和你家老爷商量,麻烦你通禀一声。”
那小厮道:“包大人,老爷和李保甲出去了。”
“什么时候?”
“就是你们刚走之后。”
“去了何处?”
“老爷说既然张先生的尸体检验完了,就不要在家里停放,于是就令人抬去火化了。”
“什么?火化!为何不找一块坟地安葬?”
“老爷说,张先生是外地人,火化之后,方便将来尸骨还乡。”
包正听了,不禁连连顿足,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叫狡猾的李大户钻了空子。看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啊!
就在包正发愣之际,一支梅却拉起他的衣袖,向城外的焚骨场飞奔而去。当二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之后,只见一名家丁,正往一个瓦罐中捡拾烧完的骸骨。那骨头早就变成了碎碎的一堆,根本就辨别不出形状啦!
包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脑中顿时轰鸣不止。幸好旁边的一支梅见他面色不对,及时地将他扶住,这才没有跌倒。
这时,李大户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包仵作,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哪!唉,不过,你还是来迟了一步,没有赶上见张先生最后一面。要是由你这个仵作来送张先生最后一程,他的黄泉之路也能更太平啊!”
包正望着他故作惋惜的脸上隐藏不住的笑意,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今天,他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败得无话可说。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包正啊包正,当上仵作之后,你太顺利了,简直就是一路顺风啊,于是,你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自以为是、自高自大、自不量力起来啦,以为在你的手里,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可笑啊可笑,你这个坐井观天、目光短浅的家伙,就应该有今日之败!”
包正终于清醒啦,他抚摸着怀里的包袱,一股浩然之气从他的身上升腾而起,他心中暗暗发誓:“我包正一定要成为最出色的仵作,一定要成为一个金牌仵作!”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四章 处处落下风
包正经历自己仵作生涯的第一次失败,和一支梅回到了县衙,将验状呈交给胡知县。胡知县扫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包正做事往往是出人意料,这回倒是顺了我的心意,看来,还是个可造之才。”然后,随手把验状交给夏主薄保管。
包正看着这张验状,心中难以平静。在他的兜里,还揣着同样的一份,那是他誊写出来,留作纪念的。这张验状,记录着他的失败和耻辱,带在身上,时时鞭策和警醒着他。
散衙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和一支梅、小黑回到了自己的别墅。阿紫早在院子里摆好了烧烤用的炉子,就等包正回来了。
一看包正空着两手,阿紫就撅起了小嘴:“包子哥哥,你怎么忘记买羊肉啦!”
包正也不答话,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啪得将门一关,把包袱放在了桌上,取出里面的书籍,打开阅读起来。
上面都是一行行蝇头小楷,字体虽然不具备艺术性,但却极为工整,一笔一划,一丝不苟。看着看着,包正渐渐沉浸在其中。
屋外的阿紫委屈地问一支梅:“贾公子,包子今天怎么啦?怎么连人家也不理呀!”
一支梅知道包正心中窝火,于是笑道:“不用管他,咱们自己动手吧!”于是,小黑就成了这次烧烤的主角,虽然技术稍显粗糙,但是几人也吃得很是香甜。一支梅第一次尝到如此美味,更是赞不绝口。
阿紫说道:“这要是包子烤出来的,比这个还好吃十倍!不行,我还是叫叫这家伙吧,可别饿一宿肚子呀!”
当阿紫去叫包正的时候,他早就钻到书中,不能自拔。但是,精神上的食粮不能代替生理上的需求啊,包正在阿紫连拉带拽之下,手里捧着书,出了屋子。丝毫不知肉味地吃起了肉串。
阿紫看得有趣,不禁童心忽起,取过了一串未烤的,递到他的手里。包正看也没看,放在嘴边就吃,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阿紫拍手笑道:“大家快看,包子哥哥都变成书痴啦,连生肉都吃!”这下,总算报了开始的一箭之仇。
吃完之后,包正又回屋苦读。他是属于愈挫愈奋一类的,今天的失败虽然在心里留下了一块阴影,但更多的,确是激发了他的血性,使他更加坚强起来。
包正一直读到深夜,书中一个个神奇的案子,种种诡异的作案手法,以及那些出人意料的检验方法,让他欲罢不能。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有人轻弹窗棂的声音,包正不由一惊,喝问道:“是谁?”随后,外面传来了一支梅低低的声音:“不要吵嚷,是我!”
包正这才打开了房门,只见一支梅一身黑色夜行衣,俏丽于门外。包正见了她这般装束,连忙把她拉到屋中,询问道:“你莫非是又犯瘾啦,想出去发财?”
一支梅冷冷地说:“今天不是去偷盗,而是要杀人!”声音中透出一股寒气。
包正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你可是要去杀李大户?”
一支梅恨恨地点点头:“这厮难道就不该杀吗?”
包正说道:“确实该杀,但是不能由你一支梅来杀,而是应当由我来杀!我一定要查找出他杀人的证据,然后亲手把他送上断头台!”
一支梅思索了一下:“好,在三天之内,如果你不能将李大户抓捕,就证明你已经无能为力,那我就要出手啦!”说完,转身出屋。
包正望着一支梅消失在夜色中的黑影,自言自语道:“你是大名鼎鼎的侠盗,我也不希望你成为杀人犯,虽然杀的是恶人,但是,女孩子嘛,手上还是清清白白比较好!”
寂静的夜晚又过去了,包正窗前的灯光,一直明到天亮。
第二天,包正等人吃过了早饭,一起到县衙点卯。包正虽然一宿未曾合眼,但却是精神抖擞,虽然眼圈稍稍有些发黑,但是目光炯炯,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和挑战。
胡知县升堂之后,忽然又有保甲前来报讯,说是李大户家的五夫人忽然染病身亡,请县衙派人前去检验。
胡知县听了,也是心中纳闷:“这个李大户家是比是白虎临门,怎么总出事!”但看在昨日的厚礼的份上,还得走走过场。
于是对包正说道:“包仵作,你今天就再跑一趟吧,昨天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包正自然爽快地答应了,心中暗暗冷笑:“好个李大户,真是把我视如无物啦。好,我就接下你的挑衅,咱们再好好斗斗!”
于是就和一支梅一起,第三次来到了李大户的宅院。走到大门口,就见几个家丁正在粉刷围墙,都一手端着瓦盆,里面盛着雪白的石灰,另一只手挥舞着刷子,干得热火朝天。
包正忽然在大门旁发现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木桶,于是连忙走到近前,只见这个大桶直径足有一米以上,上下各箍着两道铁圈,里面则是和好的石灰,木桶外面,也淋满了一道道的灰浆。
包正不由心中一惊:“此物看来就是谋杀张先生所用的木桶啦,又一件证据被破坏了,本来还准备从它入手来调查呢,看来,又得重新寻找突破口啦。李大户啊,你好深的心机呀,处处占得先机,不过,我包正是不会放弃的!”
这时,看门的小厮迎了上来:“两位大人又来了,我家老爷正在内宅恭候大驾呢。”那保甲也向包正拱手道:“包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然后就转身离去。
包正却不急着进院,对那个小厮说道:“今日家里出了丧事,怎么还有心思粉刷围墙呢?”
那小厮说道:“老爷说,府中连连发生不幸,就找了一个阴阳先生净宅。那先生说是围墙原来的颜色太艳,容易招引邪魔,所以就用石灰重新粉刷一遍。”
包正见他口齿伶俐,于是又问道:“小哥,那昨日死得张先生是何方人士?”
小厮说道:“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前年吧,老爷就把他请到了府中,一起和他炼丹学道,从那以后,老爷就开始纳妾,一连娶了五位奶奶。今天死的这个五奶奶,是两个月前才娶来的,不想没有福气,这么年轻就去世啦!”
包正听了,心中一动,口中随着说道:“是啊,红颜薄命,确实令人可叹!”然后,就进了大门。那个小厮还要在前面引路,包正对他说道:“府中的路径我们已经熟悉,就不劳小哥引领了。”
于是,包正和一支梅就向内宅走去。包正一步三摇,边走边欣赏院中的景色。一支梅不禁有些焦急,在前面连连催促。
包正笑道:“反正人已经死了,我们不到,他们也不敢乱动,着急的应该是他们啊,如此良辰美景,理应放开怀抱,好好欣赏才是。”
一支梅赌气,干脆不再理会他了。就这样,两个人慢慢腾腾地来到了内宅,直接就来到了最后一屋的门前。
包正迈步进屋,一股檀香扑鼻而来,只见桌上一个精致的兽型香炉中,正袅袅地腾起烟雾,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在案发的现场,最忌讳这种浓郁的香气,它会冲淡其他气味,使一些对破案有价值的气息被淹没。看来,这个李大户可真不是寻常之辈啊!”
而此时,那个不寻常的李大户正立在床前,用一方手帕,在擦拭着眼角。看到包正和一支梅进来,连忙迎了上来,面带悲色地说道:“真是家门不幸啊,我这五夫人昨日染病,竟然不治身亡,叫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令人心碎呀!”说罢,又擦起了眼泪。
包正假意安慰道:“老先生不必悲伤,生老病死,世事无常,如老先生年逾花甲,依然康健,而夫人正当妙龄,却意外身亡,这些,都是不可预料之事。所以也不必挂怀,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啊。”说罢,还亲热的拍了拍李大户的肩头。
李大户心中暗骂,表面上却连连点头。
包正于是来到了床边,开始验尸。尸体表面没有一丝伤痕,面容呈黄白色,完全和病死者无异。这些,也早在包正的意料之中。他又唤过一支梅上前查看,一支梅翻开死者的眼皮瞧了瞧,又撬开死者的口腔看了看,然后对包正点点头,又对李大户说道:“我们要除去死者的衣物,检查一下她的身体。”
李大户忽然怒道:“你这厮真是无礼,昨日就对我的爱妾举止暧昧,如今人已去世,你还要玷污她的身体,我现在就去县衙告你!”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五章 命犯桃花劫
包正一听李大户不让检查死者的身体,疑心更胜,于是对他说道:“李老先生,这人命关天,可疏忽不得,我们都是奉命行事。再说有你在旁边监督,我们难道还能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吗!”
李大户听了,沉思了一下,也就点头答应。忿忿地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果然监督起来。
包正和一支梅也不在理他,先将死者的外衣腿下,由于尸身已经有些僵直,所以费了好大的力气。包正从尸体的脖子、前胸一路检验下去,到了小腹时,忽然发现了一块状如桃花的印记,呈紫色,分五瓣。
一支梅见了,上前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确定不是文身,也不是胎记之类,于是对包正说道:“这就是桃花劫!”
包正疑惑地问道:“何为桃花劫?”
一支梅道:“人服用了桃花散之后,小腹就会出现一块桃花状的印记,所以因此得名,服用的剂量越大,印记的颜色也就越深。这块桃花已经是紫色,可见是过量服用桃花散,身体不堪重负,所以才导致了死亡。”
包正盯着颜色微变的李大户说:“李老先生,这个你如何解释?”
李大户想了想道:“包仵作,实不相瞒,老夫年纪老迈,精力衰竭,所以在和夫人同房之前,都要服用这种药粉来助兴。但是我不知道这药粉吃多了,还会出人命啊!”
“那这种桃花散是从何而来?”
“是那个张术士为我提炼的,我与夫人服用后,果然鱼水相谐。”
“剩下的都在哪里?”
“昨天晚上都被五夫人给吃了,吃完之后,她就扑到我的身上求欢,后来忽然就大叫一声,然后就断气了。”包正知道他是在信口胡说,但是苦于没有证物,所以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小白忽然从大床底下钻了出来,小嘴里还叼着一个开口的瓷瓶。包正见状,上前就欲犬口夺瓶。谁知那小白晃着脑瓜,奋力挣扎。这么来回一晃,瓶里的药粉就洒了出来。
小白见了,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就要舔舐,被包正一脚扒拉到旁边。一支梅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在鼻下一闻,然后对包正道:“是桃花散!”
包正于是就数落着小白说:“你这蠢狗,什么都敢吃,没看到有人吃了都送命了吗?再说,你现在这么年轻力壮,哪里能用得上这个。这种东西,都是为那些老狗准备的,知道吗!你这条色狗!”
旁边的李大户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包正是在指桑骂槐,但也不能发作。
包正又转过身对李大户说:“昨*****的五夫人染病在身,难道晚上还能和你同房不成?”
李大户阴笑道:“包大人,昨天你走之后,老五的病就好了,跟没事人一般。我怕他再有什么意外,所以晚上就在此留宿。不想她自己偷偷服用了过量的桃花散,结果纵欲身亡,这可不干我的事啊!”
包正见他一下就推的干干净净,反正是死无对证,叫自己无从查起。不由心中暗笑:“等一会,我就叫死人讲话,看你还如何抵赖!”
于是又对李大户说:“如今你的五夫人不是病死,你总是逃脱不了干系。这倒叫我怀疑昨日张术士之死,莫非也是另有隐情不成。劳烦老先生带路,我还要到他的房间里一看。”
李大户无奈,只好又把包正和一支梅引到张术士的房中。包正抱起依然四处乱嗅的小白,一支梅收起地上的桃花散,这才一起随着李大户去了。到了屋子里面,包正又开始重新检查起屋中的陈设来。检查到那箱石灰时,包正自言自语道:“这石灰也是危险之物呀,若是溶于水中,然后再将人浸泡其中,也会致命啊!”
那李大户面露得色:“包仵作不愧是见多识广,连这样的杀人手法都知晓,老朽可是闻所未闻啊!”
包正说道:“尸身虽然被火化了,但是总会有证物存在,死者被石灰浸透的衣物,就是最好的证据!”
李大户犹如遭到当头棒喝,颜色大变,心中惊诧不已:“想不到这小子见闻如此广博,竟然连罕见的游湖案也能知晓,我倒是小瞧他了。不过,我偌大一座宅院,就不信你能掘地三尺,找出我埋下的衣物。”想到此处,不由胆气又壮。
包正在一旁察言观色,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就把小白抱到床上,俯身对它说道:“小白,仔细嗅嗅!”
谁知,那小白刚才被他扫了兴致,又嫌他刚才态度粗暴,竟然罢起工来,扬着小脑瓜,就是不肯干活。
包正见了,也是哭笑不得。这时,一支梅走了过来,轻轻地在小白的后背上摸了几下,口中如哄小孩一般道:“小白最乖了,回去就给你弄好吃的!”
那小白伸出舌头,舔舔一支梅的手背,然后就在床上嗅了起来。包正心中不由暗骂:“你这家伙,不愧是条色狗,专门听女人的话,没出息!”
小白嗅了半天,就跳下床来。包正对目瞪口呆的李大户说:“李老先生,请随我一起去看看,瞧瞧这只狗是怎么找到埋藏的‘宝藏’的。”
然后,就拉着李大户的胳膊,出了屋门,跟在小白的屁股后面,在府中游走起来。这一行人颇为有趣:小白在前面埋头苦干,包正在后面洋洋得意,旁边的李大户却战战兢兢。一直走到最后,小白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李大户的腰杆渐渐挺直起来,对包正说道:“包仵作,你说的那些衣物到底在何处?”
话音刚落,就听小白站在一个稍稍隆起的土包前,脆生生地大叫起来,小尾巴也来回晃动着。
包正见状,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拾起旁边的一把花锄,用力地在那个地方刨了起来。几下之后,就从里面刨出了一物。包正定睛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原来竟是一块骨头。
包正飞起一脚,将骨头踢出老远,小白则飞快地撵了过去。李大户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包仵作,这就是你所谓的证物吗?”
包正脑中高速地转动着,立刻就想明白其中的原因:死者的衣物都浸泡到石灰,自然也就将人的气味掩盖了,难怪小白发现不了,这也不能怪它呀,看来,还得靠自己啦!
于是冷笑道:“李老先生不要着急,待我亲自找来。”
李大户也针锋相对道:“好啊,难道包仵作的鼻子,更胜过狗鼻子不成!”
包正也不与他做口舌之争,又提着花锄回到了张术士居住的房屋前,开始在地上搜索起来。终于,在房子的后面,包正发现一处草地,明显有新翻动的痕迹,于是就挥动锄头,刨了起来。
刨了约有一尺多深,果然从里面刨出一身衣物,上面挂满了一层石灰。包正对李大户说道:“你来看看,这是何物?”
李大户也摆出一副纳闷的神色:“咦!这不是张术士经常穿的衣服吗?他怎么自己把衣服埋在这里了,大概是脏了、旧了,所以才不要了吧!”
包正听他满嘴胡说,于是又把他引到一处,指着地上一个深深的圆形印记说:“这里,大概就是放置大木桶的地方吧!”
李大户道:“是啊,张术士平日喜欢清洁,所以做了一个大桶,经常在里面洗浴,难道这也犯法吗?”
包正又指着地上斑斑驳驳的石灰印记说:“这些又如何解释?”
李大户说道:“这些都是张术士弄出来的,我哪里知道!”
包正哈哈大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好,我就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不妥之处,请老先生补充一二。两年前,你邂逅了张术士,就把他请到了家中,一起盘桓。那张术士定是精通采补之术,擅于炼制春药,然后传给了你。所以,你才在两年之内,娶了五房小妾。谁知,你的第五房小妾却红杏出墙,和张术士私通,你一气之下,先将张术士灌醉,又用游湖之法,将其杀害,然后却制造了他病死的假象。紧接着,你就给自己的小妾服下了过量的桃花散,又当着我们的面,显示她身患重病,企图混淆视听。半夜之时,五夫人终于毒发身亡。老先生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我的这位朋友竟然识得桃花散,也就识破了你的阴谋,而你,也实在是得意忘形,今日竟然还要请我来验尸,这也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成为了本案最大的败笔。李老先生,我说得对否?”
听了包正的分析,李大户也愣了半晌,然后哈哈大笑道:“好,开始我倒是小瞧了你。不过是又能如何,不是又能怎样,只凭着你的推测,就能将我治罪吗?哈哈哈——”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六章 案破法难昭
包正看到李大户猖狂的样子,不由冷笑道:“一会到了大堂之上,看你如何狡辩!”于是就让一支梅押了李大户,自己取了沾满石灰的衣服,拿在手中,跟在后面,向府外走去。
一支梅心中对李大户怨恨极大,于是用力将他的胳膊被到身后,牢牢抓住。手中还不时用一下暗劲,弄得李大户低头驼背,呲牙咧嘴,惨叫不已。
这叫声很快就引来了麻烦,李大户那剩下的四位夫人闻声而出,各霸一方,将包正等三人围住。一时间,有的惊呼,有的大哭,有的撒泼,有的动手,将包正和一支梅弄得满头大汗。
包正忍无可忍之下,大喝一声:“谁要再敢聒噪,就一起带到县衙问罪!”这一声果然奏效,四位如花似玉的女子顿时退到了一边,放行了。
走到大门的时候,那些刷墙的家丁看到老爷被狼狈的押着,也都围拢了上来,询问情况。包正大声说道:“李大户谋害两命,现在押到县衙候审,你等把那个大木桶也一起抬到县衙作证!”
那些家人听了,不敢怠慢,于是把木桶掀翻,将里面的石灰倒了出来,然后抬起,跟在后面,赶奔县衙大堂。
这一行人在街上很是惹人注目:本县的富绅李大户竟然被押;还有一群人抬着一个超级大木桶;当然还有最近大出风头的包正仵作,怀里还抱着那个小白犬,更是吸引眼球啦。
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中,终于来到了大堂。包正吩咐家人先将木桶放在外面,然后自己和一支梅押着李大户,雄赳赳地上了大堂。
胡知县正在一边喝茶,一边和夏主薄闲谈。见到包正押着一个老者上堂,顿时惊讶不止。于是问道:“包仵作,我叫你去李大户家验尸,你怎么押着人回来啦,这是何人?”
包正道:“大人,这就是李大户,他先杀张术士,又杀自己的小妾,所以才带来请大人发落。”
那李大户听了,可怜巴巴地说道:“大人啊,我冤枉啊,这仵作包正到了我家,就索要贿赂。我没有给他,他就恼羞成怒,诬赖我杀人。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伸出了右手,五指张开,连连摆动。
胡知县别看平时浑浑噩噩,但一到有利可图的时候,却异常精明。他眼珠转了几圈,就理解了李大户的意思:“五指伸出,不停地摆动,那意思是要我为他周旋,洗脱罪名,然后孝敬我五百(摆)两银子。不过,情况要是属实的话,五百两买两条人命,那可太便宜你啦!”
于是将右手的食指中指并拢,伸直了手臂,先向李大户一指,然后曲臂将手指往回一勾,口中说道:“李大户,事情经过到底如何,你给我从实招来!”
说道“给我”的时候,两只手指正好指在自己的脸上。那李大户也心领神会:“这个赃官竟然狮子大张口,他伸出两指,向回一牵,是向我要二千(牵)两银子啊。为了保命,这二千两银子就当喂狗好啦!”
于是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大人你怎么说就怎么办!”胡知县见他很是识相,就高兴得连连点头。
包正虽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而且他也足够聪明,但是对于官场中的玄机,却知之甚少。所以这二人的一番讨价还价,他是理解不到的。而一支梅久在江湖漂泊,就更是不懂了。
胡知县和李大户定下了“君子协定”之后,这才对包正说道:“包仵作,咱们衙门可不是随便抓人的,你说李大户杀人,有何凭证?”
包正于是就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又出示了张术士的那身衣服。胡知县听了,沉吟了良久道:“只凭一件衣服,恐怕证据不足,很难定罪啊!”
一支梅又取出了装着桃花散的小瓶,说道:“这就是他谋害自己小妾的罪证——桃花散。此物服食过量,就会丧命。”
胡知县命他将小瓶呈上,仔细往里瞧了一下,只是一些粉红色的药沫,散发着阵阵清香,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心中不由想道:“果然是好东西,这个我得留着,晚上在夫人身上试一试,看看是否像他们说的那般神奇。不过,可千万不能多用啊!”
包正见胡知县望着小瓶发起呆来,心中就已经了然。于是说道:“大人,此物乃是激发人体的潜能,透支身体的精力,长久服用,必然反受其害,被害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胡知县听了,不由浑身一颤,这才说道:“包正啊,人家夫妻间行乐,这种事我们也不好干涉吧,再说,这药到底是死者自己吃的,还是李大户硬给灌下去的,也没有证人,不好判断啊!”
李大户听了,心中暗暗高兴:“果然是钱能通神,这个赃官要了我的银子,就开始为我说话啦。”
包正却暗暗皱了皱眉头,心中诧异道:“这个糊涂官怎么一味给李大户争口,显然是又要徇私枉法,莫非是受了他什么好处不成?”
于是又说道:“大人,李大户杀害张术士的木桶就在门外,请大人验看。”
胡知县不悦道:“不必了,刚才听你所说,那个木桶已经被用来和石灰,那还能用什么线索,只不过是你的猜想罢了。我们审案,最重要的是要有真凭实据。如果你再拿不出证据,我就要将李大户无罪释放!”
包正被逼无奈,于是对胡知县说道:“大人还嫌这些证物不够的话,我就只有请出太上老君的留音神罩,来再现一下当晚李大户杀害小妾事的声音,相信,李大户不会悄无声息地就杀人,口中一定会有些言语吧!”
原来,在包正第一天去李大户就的时候,发现他的五夫人情况有异,于是就将自己的微型录音机悄悄挂在床下的蒲草垫子上。希望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虽然自己没有听具体的内容,但一定能有些线索,这才是包正制胜的杀手锏:要叫死人说话!
李大户听了,也不由面色大变。关于包正的这件法宝,他还是有所耳闻的。那夜他立在床前,确实说了一些泄愤的话语,要是真被听到,自己肯定就完了。于是,连连目示胡知县。
那胡知县曾经亲自耳闻留音神罩的神奇,也不禁动容,于是慌忙对包正说道:“包仵作,神鬼之说,虚无缥缈,不足为证。你们二人诬告良民,本应大刑伺候。但是念你们初犯,以前又有过些许功劳,就暂且饶过,快快退了下去!”
一支梅还要争辩,却被包正硬生生拉出了县衙的大门。二人来到了门外,一支梅怒道:“你拉我作甚!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杀人犯逍遥法外不成!”
包正劝道:“你难道忘了那个无名老仵作的遭遇了吗?我们要和他们斗智,而不是硬拼!”
一支梅怒道:“你去和他们斗智吧,我会用我的办法来解决问题!”说罢,就气呼呼地先走了。
包正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道:“你何必如此性急呢,明日我就带着证据,到府里上告,这下,恐怕连胡知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啦!”
次日清晨,包正在县衙里又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李大户昨夜暴病而亡。
同样震惊的还有胡知县,他不仅是震惊,而且很恼怒:那李大户的二千两银子还没兑现呢,他怎么就能死呢!于是就又派包正前去验尸,并且交待说“一定要如实检验!”
包正此时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于是领命而去。他领着一支梅和小黑,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李大户的府上。此时,李大户的府上已经乱成了一团:四个夫人为了争夺家产,都吵翻天了。
包正可没有心思去管人家的家务事,在看门小厮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四夫人的屋中,只见李大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早已僵硬了。
包正观察了一番,然后掀开李大户的衣襟,查看了一下他的小腹,只见上面赫然有一个桃花状的印记,红如鲜血,娇艳无比。
于是包正乐呵呵地取出了验状,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填写道:“死者自己服食过量的桃花散,纵欲而亡!”
回到县衙之后,包正把验状呈到胡知县的桌案上,胡知县看了两遍,也只好作罢。同时,他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这两日夫人来潮,才没有服用桃花散!看来,一会回到内宅,要把这个祸害远远地扔掉啦!”
包正等三人回到了别墅之中,看到阿紫正在逗弄小白,只见她如蝴蝶般穿梭在花树丛中,而小白则蹦蹦跳跳地在后面狂追。
包正在心情大好之下,就冲着阿紫喊道:“今天我请客,咱们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烤羊肉串!”
阿紫听了,立刻高兴得叫了起来,当然,一起欢呼的还包括小白了。于是,几人各司其职,不一会就准备停当。在轻柔的晚风中,铁箱子里升起了淡淡的青烟,正式开始点火。
箱子就放置在一棵桂花树下,小黑、一支梅、阿紫各坐在一把椅子上,沐浴着傍晚的斜阳,嗅着桂花的清香,同时还有烤肉的浓香,不觉有些陶醉了。
包正则少了些闲情逸致,他正在箱子前忙忙碌碌。不过,倒也乐在其中,他很喜欢这种能用自己的双手,给别人带来快乐和享受的感觉,这大概就是成就感吧。
这么温馨的气氛中,当然也少不了酒了,就连阿紫和一支梅也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啜饮。而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就是小黑了,他喝酒的架势,足可用鲸吞牛饮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而包正在受到无名老人关于“仵作喝酒”理论的熏陶下,也开始锻炼起自己的酒量来。
一顿丰盛的烧烤晚宴之后,一支梅终于知道了那天阿紫说的确实是实情:包子的手艺比小黑强了十倍。
不知不觉,几个人都有些醺醺然,包正的脸上也红扑扑的,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叫嚷道:“我宣布,晚宴结束,下面就开始盛大的舞会!”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七章 案发双桥镇
阿紫一听包正说要跳舞,立刻高兴地拍起了小巴掌:“好呀,包子哥哥早就说要教人家,一直都没有兑现,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啦!”
包正乘着酒兴,于是就在草地上把自己所会的舞蹈一一展示了一遍,叫三人挑自己感兴趣的学习。阿紫抢先嚷嚷着要学习华尔兹,一支梅则十分喜爱舒缓的慢舞,小黑看了半天,那些高雅的他都学不来,最后只好选择了比较自由的街舞,只见他口中哼哼哈嘿地吆喝着,身体毫无章法地舞动着,倒也自由奔放、自得其乐。直看得阿紫笑疼了肚皮,一支梅也忍俊不禁。
渐渐地,月亮升起来了,是一轮金黄的满月,毫无吝惜地把她的光辉洒在婆娑而舞的四人身上。当几个人初步掌握了要领之后,包正才发现一个问题,没有乐曲伴奏,气氛未免差了几分。于是就学习了小黑的经验,口中数着节拍,想要邀请一支梅月下共舞。
却不料阿紫忽然横空出世,含情脉脉地走到了一支梅的身边,架起了她的胳膊,翩翩起舞。包正不由十分沮丧,这时又听到了阿紫温柔的吩咐:“包子哥哥,你闲着没事,就用嘴给我们伴奏吧!”
于是,包正就临时充当了一件乐器,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啦。等到阿紫终于累的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这才放开了一支梅,自己倒在椅子上休息去了。
包正赶紧就乘虚而入,先在一支梅身前很绅士地行了一个弯腰礼,然后伸手相邀。一支梅脸上也荡漾着笑意,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包正的手上,于是,两个人终于共舞起来。
月光悠悠,夜风习习,包正和一支梅渐渐远离了小黑兄妹。就在一支梅的俏脸就要贴在包正肩头的时候,包正忽然温柔的说道:“昨夜辛苦了!”
一支梅淡淡地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包正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有一种挫败的感觉,以后这样的胜利,还是少一些吧。”
一支梅刚要辨别,但被包正向怀里一搂,也就轻轻地点点头。
四人舞到月上中天,这才兴尽而散。
第二天,包正等人仍旧到县衙应卯。胡知县阴沉着脸发完了差事,刚要到后堂休息,这时,堂口的衙役忽然来报:“现有双桥镇的地保在堂外求见,说是当地发生了命案,请大人前往勘察。”
胡知县一听,脸上的肥肉不由抽动了几下,心烦不已:“最近是怎么搞的,地面上总不太平,而且竟是大案重案。”
于是就沉着脸说道:“那双桥镇不是有钱塘县管理吗,怎么又找到我们县上了!”
这时,夏主薄说道:“大人,这双桥镇历来都是我们龙游县和钱塘县共同管理的。上面也没有明确的划分地界。我们年年也从那里收取一半的赋税,现在出了事,要是撒手不管的话,恐怕会影响大人的官声。”
胡知县听了,只好吩咐赶紧备轿,前往双桥镇。知县出巡,忙坏下人,县衙的差役赶紧准备轿子、伞盖、铜锣、告牌等应用之物。忙乱了一番,这才出发。
谁知还没等出了县城,前面就有一群人拦住了轿子。胡知县只好吩咐落轿,然后挑开了轿帘,原来是太白楼的掌柜和伙计,扭送着一个醉汉,一起跪在当街。
掌柜的向胡知县禀报道:“大人,这个莽汉在小店酒后闹事,还砸破酒缸、打伤小二,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胡知县一看,果然那个醉汉满面通红,醉态十足,被绳子捆着,旁边还有一个鼻青脸肿的店小二。
胡知县本来这心里就不痛快,一听就更火了:“好啊!酗酒闹事,委实可恨。先把他押到县衙,收监后审。等我回来,非让他好好尝尝屁股板子不可!”
小黑派了两个捕快,把醉汉押回县衙。大队人马这才继续前进,出了西门,赶奔双桥村。这一路上,又苦了抬轿的衙役,摊上了这么一个重量级的县太爷,也真是这些下人的悲哀。
包正等三人由于深得胡知县器中,所以这些粗活自然就没有落在肩上。一直到了中午,终于赶到了双桥镇。
这个双桥镇乃是一个大镇,地处两县交界,镇子两头各建有一座石桥,故此得名。龙游、钱塘两县都舍不得这块肥肉,所以就成了一个两不管、又谁都管的地方。
案发现场离镇子有二里多路,胡知县一行在地保的引领下,径直来到了这里。胡知县落轿之后才发现,原来,钱塘县的知县也提前一步赶到了,再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就瞪了地保一眼,上前和钱塘知县寒暄起来。
那钱塘知县姓王,三十多岁模样,乃是进士出身,仕途顺畅,所以才当了这第一大县——钱塘县的县令,虽然同为县令,但是却是六品,比胡知县高了一格。
胡知县不情愿地向对方作了个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想不到王大人也亲临现场,真是勤政爱民的典范啊!”
王知县对这位脑满肠肥的同僚可没什么好感,于是也还礼道:“在下怎么敢和胡大人相提并论呢!胡大人怎么重的身子,能远路而来,才是辛苦啊!”
包正在旁边听他们表面互相吹捧,但是都笑里藏刀,不禁又对古代官场多了几分认识,深刻领悟了“捧”字诀和“挤”字诀。
胡知县打了一个哈哈,然后说道:“有王大人这个六品正堂再次,就不用下官插手了,告辞,告辞!”然后,就想打道回府。
王知县也呵呵一笑道:“胡大人过谦了,此地也不单是我钱塘县的地界,胡兄要是一走,我也不好单独行事,这案子可就无人问津喽!”
一旁的包正又受益匪浅,又领悟了一招“推”字诀。又看了看旁边的一支梅,更是满脸的不屑,想来更是看不惯了。
最后,两位知县相视大笑:“哈哈,好,那咱们就共同审理此案。”然后一甩袍袖,各自回归本阵,看来。两位大人是见推委不成,就起了争胜之心,要在侦破案件上压倒对方。
地保见他们扯完了皮,这才上前道:“两位大人,死者是本镇农民李贵,就死在前面自家的稻田里,请大人们屈尊移步。”
两位知县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把手负在身后,埋着四方步,头上有衙役打着伞盖,一起前行。身后各自的手下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紧跟在自家大人身后,一同来到了稻田附近。
只见地上已经搭了尸棚,摆好了桌案,只是不知道会同时有两位大人驾到,所以只摆了一张桌子。于是两位大人就各占一半,端坐下来,手下的衙役也就分列两边。
王知县扫视了一下下面的几个百姓,开言道:“是何人最先发现死尸的?”胡知县心中却很是不快:“**,怎么被这家伙占先了!”
地保垂手低眉,上前回道:“禀大人,是张贵的娘子王氏先发现的。”
这时,胡知县连忙抢先道:“那快传唤王氏!”说完,得意地瞟了王知县一眼:这下扯平了!
那王氏立刻被带到公案前跪下,只见她约有二十岁光景,虽然头上青丝散乱、脸上泪痕斑斑,却也难掩小家碧玉的俏丽本色。
“你丈夫因何到此?你又是如何发现的?一一说给本官!”上面的两位老大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包正看了,不由好笑:“看来,两个人是要唱一出两堂会审啊!明显是较上劲啦!”
王氏哭诉道:“我丈夫今天赶早来田里割稻,我见他没吃早饭,就到地头给他送早饭。谁知到了这里一看,他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死去。两位青天大老爷,要给小妇人作主啊!”
两位知县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向各自的队伍里喊道:“仵作,前去验尸!”看来,两人是又想到一块去了。
包正出列行礼道:“卑职遵命!”胡知县的小眼睛眨巴了两下,向着包正使了一个眼色。包正立刻心领神会,胡知县的意思,是要在验伤上压倒对方,给好他做做脸。
不想,对方也是打得同样的主意,双方的较量暂时又转移到两位仵作身上了。包正打量了一下钱塘县的仵作,只见他年约四十岁上下,身材瘦小苦干,显得精明强干。
包正于是拱手道:“年兄贵姓?”
那人捋了一下颌下的山羊胡,傲慢地说:“不敢,在下姓李。”同时心中想道:“原来是个乳嗅未干的娃娃,量你也没什么见识!”
包正心中暗笑,口中却说道:“李兄先请!”李仵作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尸棚,包正也就跟了过去。
只见李仵作呼喝了一声:“酒!”立刻就有一个少年捧着一个酒葫芦走了上来,拔开塞子。龙游县地人都暗暗称奇,这验尸之前,难道还要喝两口?
胡知县岂能放过这个贬低对手的良机,于是笑眯眯地对王知县说道:“哈哈!贵县的仵作想来是生性胆小,所以要喝酒壮胆吧!”
王知县微微一笑,并不答言。却见那李仵作把手伸到葫芦下面,那个年轻的学徒徐徐把酒倒在他的手上。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人家是用酒来净手啊。
王知县这下反而笑眯眯地看着胡知县,看得胡知县脸上发烧,连连催促旁边的衙役赶紧扇扇子。
那个李仵作净手完毕,小学徒又递过一双粗布手套。李仵作慢慢地戴在手上,只看得包正羡慕不已,同样是仵作,这差距还是蛮大的呀,看来,我也得研究一下这方面的东西了。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八章 针尖对麦芒
为了一桩人命案,两县之间展开了一场无形地较量。当然,这两位仵作也就成为了较量中很重的一个砝码。
钱塘县的李仵作准备停当之后,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瓶,里面是金黄色的液体,只见他往手心里倒出了一下,然后用手指蘸了,就在鼻孔下抹了起来,顿时,香气四溢。包正这才看明白,原来抹得是香油。包正不由微微摇头,此法不尽科学,万一现场有什么异味,你不是就闻不到了吗。
那李仵作瞥了包正一眼,然后就走到死者面前,开始验尸。包正也紧随在后,两位仵作,围着一具尸体,仔细地勘察起来。只见死者年约二十五六,身体壮实,粗粗的脖颈上,一道凝血的伤痕横贯咽喉两侧。不知从哪里赶来了无数的绿头苍蝇,正营集在伤口上,肆意吞噬。包正把手一挥,苍蝇嗡嗡而起,随后就又落了下来。看得人头皮发麻。
看着看着,李仵作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而包正的脸上则越来越凝重。最后又摸出了那个在其他人看来模样怪异的烟斗,叼在嘴上,陷入了沉思。
龙游县的人见了,倒也见怪不怪。钱塘县的人都觉得新鲜,当时烟斗还没有传入中国,而中国的瘾君子则多数使用铜锅长杆的烟袋,所以对他这个勺子型的东西颇感奇怪。
不一会,两位仵作验尸完毕,一同到各自的县令跟前回话。王知县对自己手下的仵作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对李仵作说:“报告伤情!”
李仵作道:“大人,还是先请龙游县的包仵作说吧,卑职要是先说了,恐怕——”然后轻蔑地看了包正一眼,颇有挑衅之意。
包正自然心里明白,李仵作是怕自己拾他的牙慧。于是拱手道:“李兄不必客气,个人的观察角度不同、经验阅历也不同,看法未必一致。”
李仵作听了,这才说道:“启大人,查尸体扑卧,项下有镰刀割的伤痕一处,起自项左,过喉二寸,食气嗓断,口眼俱开。右手握镰刀,上面有血迹。死者腰际左后侧还插有旱烟杆一杆。”
王知县满意地点点头:“好,勘察仔细,细致入微!一旁领赏。”
胡知县见对方仵作扬威,不由满怀信心地对包正说:“包仵作,你有何发现,一一道来。”
包正拱手道:“大人,卑职的看法和李仵作一样!”
胡知县不由气结,心中骂道:“真是包子上不了大台,就指着你往我脸上贴金呢。真是真是丢脸!”
王知县和李仵作却是相视而笑。胡知县干脆把脸一扭,欣赏起旁边的田园风光来。
王知县又故意大声说:“李仵作,你看这个张贵是自杀还是他杀呀?”
李仵作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自信满满地说:“大人,以小人之见,张贵当属自杀。从死者口眼俱开分析,似乎是他杀;但是当刀入肉之后,感觉道疼痛,也会睁眼张口大叫。而且从死者手握带血的镰刀来看,当作自杀为妥。”
王知县看看旁边的胡知县,得意地说道:“贵县仵作有什么高见啊,不会又和李仵作的看法一致吧,哈哈哈!”
胡知县瞪了包正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包正,你可否同意李仵作的意见!”说道“否”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包正朗声道:“大人,小人不敢苟同!”
胡知县听了,立刻精神一振:“好,那你说说自己的见解!”
王知县和李仵作也不由一惊,李仵作冷哼一声:“愿闻高论!”
包正不慌不忙道:“本案的疑点颇多,且听我一一道来。大凡决心自杀之人,便当视死如归,口眼俱合。如今张贵口眼俱开,可见不是自杀。此一疑也!”
李仵作听了,将嘴一撇:“这点我刚才不是分析过了吗?”
包正也不与他争辩,继续说道:“其二、我正要说道这点,大凡刀割自杀,决心既定,必然不顾一切、重重下手,但是镰刀入肉之后,负痛之下,必然逐渐缩手。所以,倘若是自杀,其伤痕理应入手重,收手轻。张贵右手持刀,必然是左面伤痕较重、右面伤痕较轻。而张贵的情况恰恰相反,左浅而右深。从这一点上看,他绝不是自杀而亡。”
胡知县听了,连连拍案叫好。也顾不得尸体又脏又臭,一心想要压过对方,于是就兴冲冲地拉着王知县到近前观看。果如包正所言,伤口左浅右深,胡知县不由越看越高兴。
李仵作皱着眉头说:“包仵作,仅凭伤口的深浅,恐怕还不能定案吧!”
包正微微一笑:“不要着急,其三、疑点就在这把镰刀上。大人请看,死者现在握住刀柄的上部,而这把镰刀有的刀柄有一尺半长,刀面与刀柄之间弯曲较大。如果用镰刀自割喉咙,必须是反握刀柄于刀面的交接处,才能贴近喉咙。然而,死者现在却是右手握着镰刀柄的上部,这种姿势,用来割稻正好,但要是割自己的咽喉,恐怕就有些费力了。”
旁边众人听得如坠雾中,对于包正这么专业严密的分析,一时都不得要领。包正见状,上前用力地拔下死者手中的镰刀,递给了身边的李仵作,笑眯眯地说:“李仵作,你不妨给两位大人演示一下。”
李仵作无奈,握着镰刀的不同部位,在脖子上比划了几次。大家这才看明白,确实像包正所言。
胡知县用手在自己水桶般的脖子上也比试了一番,然后赞道:“包仵作分析地细致入微,令人信服,回去之后,本县一定重重有赏。”这下,他的腰杆也挺起来了,感觉包正为自己增光不少。
包正致谢后,又对众人说道:“其四、问题还是在这把镰刀上。”
胡知县一听还有下文,乐得两个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包正继续说道:“如果死者是用这把镰刀自杀,而且伤口深及两寸,那么,刀刃部分的泥土应该早被皮肉擦去。然而现在这把镰刀的刃部,不仅泥土犹存,而且稻根处的败叶还粘在上面。可见,这把镰刀上的血迹,不过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所做的假象,张贵乃是被人用另外一把镰刀杀死的!”
众人听了,都上前查看,尽皆心服。李仵作也不甘心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心里琢磨着:“跟人家一比,自己这个眼睛白长了,简直就是瞎子一样!”
王知县也如斗败的公鸡,失去了先前的锐气。却听包正又道:“还有——”众人一听:“好家伙,还没完了呢!”
包正又拿起死者的烟袋说:“死者张贵死前并未吸烟,吸烟者另有人在!”
李仵作听了,忽然来了精神,指着死者身边的一铺稻草说:“包仵作,你也太武断了吧,你看这堆稻草上又一个深坑,明显是久坐的痕迹。而且旁边还有一些烟末,显然是死者张贵坐在这里,思索了良久,抽了好几袋烟,然后才痛下决心,挥刀自杀的!”
包正轻蔑地投以一笑:“李仵作,在事实面前,你还不低头吗!各位请看,死者后腰的衣服竟然被烫了一个窟窿,而且连里面的皮肉也烫伤。显然是凶手先用张贵的烟袋抽烟,一边和张贵闲谈,然后趁张贵不备,将他杀死。就又随手把烟袋插在死者的后腰,但是由于连吸了几锅烟,所以烟锅很热,这才烫坏了皮肤。李仵作,你要不要也亲自试一试啊!”
说罢,把自己抽了半天的烟斗扬了扬,作势要往李仵作的脸蛋上印下去。
李仵作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连忙用手捂住脸,后退了几步。包正见状,笑道:“就是那张贵存心自杀,也不会先把自己用烟袋锅烫伤吧!”
胡知县拈着狗油胡,连连说道:“有理,有理!
王知县见今日是讨不到便宜了,于是拱手道:“胡兄手下的仵作明察秋毫,小弟甘拜下风,那此案就理应由胡兄审理,相信一定能水落石出。告辞,告辞!”说完,就带领着手下,急匆匆地去了。那个李仵作在临走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包正几眼。
胡知县看着对手狼狈而去,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又戛然而止,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不对呀,刚才只顾和他们斗气,现在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乐得清闲自在。却把这个包袱推给我了,这人命关天的,万一要是处理不好,可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胡知县想到这里,刚才胜利的喜悦立刻就不翼而飞,看着这个能干而又给自己找麻烦的包正,心里暗道:“我是应该奖赏你呢,还是应该罚你呢?”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九章 稻田晒镰刀
胡知县想了半天,终于开窍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包正找的麻烦,就得有他自己解决。于是就对包正道:“包仵作,此案该如何侦破?”
包正道:“还要先询问一下,死者的妻子,多了解一些情况。”于是就唤过了王氏问道:“你丈夫平日与何人结过仇?”
王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夫忠厚温良,从不与人争长论短,并无结仇之人。”
包正点了点头,继续启发道:“你不妨再仔细想想,此事干系重大。”
王氏默然良久,忽然失声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说完,沾满了泪痕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阵红晕。
包正见有隐情,于是连连追问。王氏吞吞吐吐地讲述了一件事:原来,在大约半年前的一天,王氏正在房中做针线活,镇中的首富何天福员外忽然闯了进来,欲行非礼。王氏拼命反抗,这时,张贵正好挑粪回来,听到屋中有厮打之声,于是就抄了扁担,进屋查看。张贵见状大怒,举起扁担便打。何天福重重地挨了几扁担,仓皇逃走。跑到篱笆墙外,叫嚣说“张贵,咱们走着瞧。”
包正听了,暗暗点头:张贵一个普通的庄稼人,基本就排除了谋财害命的可能性,仇杀应放在重点,现在,这个何天福就是重点嫌疑人了。
胡知县在旁边听了,就怒喝道:“这个何天福是什么人,快快把他押来审问!”
地保连忙上前,趴在胡知县耳边说:“大人,这个何天福是本镇有名的员外,家资万贯,是本地的首富。”
胡知县把眼一瞪:“员外又怎么样?要是犯了王法,照样严惩不怠!”
地保又轻声说:“大人,这个何天福的哥哥就是当朝的吏部侍郎何天禄!”
胡知县一听,心中不由一阵哆嗦,这吏部侍郎可不是他一个小小七品知县能够惹得了的,而且吏部是专门负责官吏的考核和升降的部门,正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胡知县朝着旁边扇扇子的衙役喉了一声:“用力点!”然后,掏出一块手帕,使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包正也感到了事情的棘手,于是又叼起了烟斗,思索起来。这时,一支梅凑到了他的身边,调侃道:“包仵作,莫非有些黔驴技穷了?”
包正不禁心下有气,于是就没好气地说:“是啊,不知你有什么高见!”
一支梅道:“我看还是应该从凶器——镰刀入手,开始调查,才能顺藤摸瓜,抓住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说道最后,竟然握起了拳头。
包正看到一支梅神色凛然,知道她最是痛恨那些为富不仁者,恨不得手刃杀人凶手。于是就思索怎么找到杀人凶器镰刀。忽然,一个大胆的设想在脑海中形成了。
于是,他叫来了地保,吩咐道:“你去镇中通告各家各户,把自家的镰刀写上名字,统统都拿到这里,集中检验,倘若有私藏一把者,即作凶手论罪。”
地保听了,不敢怠慢,赶紧回镇子宣传去了。包正不放心,又让小黑领着几个衙役,一起随着查办。临走的时候,包正又特意在小黑耳边低语了几句。
过了半个时辰,全镇各家各户的镰刀都悉数拿来了。包正叫他们把镰刀一把把摆在地上,几百把镰刀摆了十多行,晒在太阳地下。这几百把镰刀,一排排、一行行,竟也光芒夺目,气势不凡。这时,小黑趴在包正耳边说:“第三排中间的几把,就是何天福家的,全拿来了。”
包正点点头,然后对死者之妻王氏说:“你现在可以把你丈夫的尸体收殓回去了。”那王氏哭哭啼啼地在村民的帮助下,抬起丈夫的尸体,回镇子去了。其他各家的代表也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准备看一看,究竟是如何从几百把镰刀中找到凶器的。
张贵的尸体一抬走,聚集在那里的苍蝇失去了目标,也一哄而散,嗡嗡乱飞。其中有几只就飞到了镰刀队中,盘旋了一会,就叮在最末排的一把镰刀上。
包正见了,不由皱起了眉头,上前拿起那把镰刀,只见上面写着“张仁”的名字。于是怒喝道:“张仁何在?”
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哆哆嗦嗦地说道:“那张仁是民妇的丈夫,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包正掂了掂手里的镰刀道:“你来认一认,这把镰刀可是你家的。”
张仁的妻子接过了镰刀,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点头称是。
包正又说道:“你看,这别家的镰刀,都没有苍蝇飞上去。唯有你家的镰刀,却落上了苍蝇。可见是上面的血迹虽然擦去,但是血腥之气犹在,这把刀就是杀害张贵的凶器,还岂容你抵赖!”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才明白了刚才晒镰刀的用意。胡知县的大胖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好,快快把凶犯张仁带来!”
不一会,两个差役就架来了一个瑟瑟发抖的汉子。胡知县一看,啪地一拍桌案:“看你浑身筛糠,必是做贼心虚,你是如何杀害张贵的,从实招来!”
那张仁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人,冤枉啊!小人这几天打摆子,一直在家里躺着,未曾出门,怎么能杀人呢?”
包正听了,一看张仁两眼发红,有气无力的样子,于是插话道:“你说未曾出门,有何人作证?”
这时,人群中站出了一个老汉,颤颤巍巍地说:“老朽是张仁的堂叔,和他是近邻,我可以作证。张仁确实是得了疟疾,几日未曾出门了。”
包正又道:“就你一个证人吗,还不能令人信服!”
张仁一听急了,又连忙说道:“大人,还有人的。今天早上,何员外家的管事何武,来叫我到城里喝酒,说是有几位朋友相邀。我因为连续病了几日,浑身乏力,走不动路,所以就没去。那何武也可以证明啊。”
包正于是又问道:“何武何在?”
旁边一个何员外的家人上前禀告道:“大人,何武早晨就进城去了,至今未归。”
包正见张仁确实有病,而且又有人证,看来不会是凶手了。于是就询问道:“你就的镰刀放在哪里?”
张仁哆哆嗦嗦地说:“大人,小人家的镰刀平时就挂在屋檐之下。刚才也是从哪里取来的。”
包正于是对胡知县道:“大人,定是有人用张仁家的镰刀杀死了张贵,然后又放回了原处。只是这么大的镇子,上千口人,如何查询,请大人定夺。”
胡知县见开始找到了凶器,心中十分高兴。直到最后,竟然是一场空欢喜,看来又是一桩无头公案,这一支梅的案子还没有着落,现在又添了一件凶杀案。地方上如此不太平,要是被御史言官参上一本,头上的乌纱恐怕就保不住了。
想到此处,不禁又怕又怒。于是就一甩袍袖,气呼呼地打道回府了。包正见状,也只好吩咐各家取回镰刀,然后把张仁家的那把带回县衙。
在回去的路上,包正也是一筹莫展:好容易找到了线索,可惜又断了,莫非又会成为一件无头公案,死者不能沉冤昭雪了,这个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又想起了雷老虎的话:“人命关天的事,可是糊涂不得啊!”不由心中一凛,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使这个案子真相大白,还死者一个公道!
这时,他忽然发现旁边头来两道逼人的目光。不由扭头一看,却是一支梅正在注视着自己。于是就伸出了三根手指,向她坚定得点点头。
一支梅忽然报以一笑,也伸出了三根指头,显然是表示二人间的约法三章。
回到了县衙,已经是傍晚时分,胡知县气呼呼地回后堂休息去了,其他人也就都散了。
包正等三人一起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路过小黑家的时候,却见阿紫抱着小白,正在那里张望。看到了三人,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你们怎么才回来,快进屋吃饭!”说罢,就大大方方地拉起了一支梅的手,走进了院子。
包正和小黑互相望了望,心里同时想到:“这个小丫头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章 狐狸精迷案
在小黑家吃过了晚饭,包正就要会自己的别墅休息,一支梅自然也跟着回去。阿紫见了,就怂恿起小黑来:“哥哥,干脆你也过去一起睡吧,人多热闹,大家也好多谈谈心。”
小黑哪里知道她的阴谋诡计,转着大眼珠子一想,也确实如此,于是就答应下来。阿紫见了,也就吵着要跟过去。
小黑说:“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跟我们三个大男人混什么?”
阿紫吐吐舌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怎么,我去就不行了,我是去监督你们,别半夜被狐狸精给迷了!”
包母看着他们打闹,就慈爱地说:“阿紫要是愿意去就去吗,晚上和我睡一个屋,正好我还怪闷得慌呢。”
阿紫听了,立刻就顺着竿子爬上来,搀起了包母,美滋滋地走在前面。包正等人无法,也只好由她去了。雷老虎夫妇则是以武传家,更不甚在意这样小事,所以才能培养出阿紫这样的疯丫头。
到了包正的别墅,大家来到了东跨院,这里是包正的住处。大家点起了油灯,秉烛夜话,小黑提议说:“包子,你这院子里如此宽敞,应该建一个练武场,一早一晚的时候,也好活动活动筋骨。尤其是你,手无缚鸡之力,更应该锻炼啦!”
包正一听,连连点头,心中想道:“现在生活已经稳定了一些,而且衣食无忧,是应该强健一下自己的体魄了。再说,身边还有一支梅这样的高手,随时能指导啊。”
于是就对一支梅说:“贾兄,你的武艺高强,以后还望不吝赐教。”
一支梅听了,忽然高兴地点点头:“好啊!不过,武技提高的最佳途径就是实战,从今以后,我早晚各抽出半个时辰,免费给你充当陪练,保证你能迅速提高!”
包正一听,这家伙是居心叵测呀,大概要公报私仇,刚要婉言谢绝。却听阿紫拍着小巴掌说:“好,好,也算我一个,我现在打不过贾大哥,但是怎么也能把包子打趴下。”说罢,还扬了扬小拳头。
包正不由暗暗苦笑,看来今后要充当一段时间人肉沙包了。
四个人又谈论了一会,包正就把阿紫赶到母亲那里睡觉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好心好意地提醒道:“阿紫呀,这个别墅以前可是闹过狐狸精的,你睡觉的时候小心点。”
阿紫撇撇小嘴:“我才不怕呢,狐狸精专迷你们这些臭男人。不是,就迷小黑和包子!”说完,就弯腰抱起了小白。谁知小白却一个劲地挣扎,跑到了一支梅的脚下,用小脑瓜在她的腿上蹭来蹭去,十分亲热。
阿紫不禁有些气恼:“忘恩负义的小东西,看我以后还搭理你!”然后就跑到正房,和包母一起休息了。
包正看了看小白,心想:“这个家伙,还真会挑人,专门挑漂亮的女子同寝!我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呢!”于是就伸了一个懒腰:“哎呀,跑了一天,还真累了,快躺下睡觉吧。”说完之后,忽然发现一支梅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瞪着自己,这才醒悟,原来还有一位“假公子”呢!
于是就嘿嘿干笑了两声,对一支梅说:“假公子,隔壁还有一个房间,你就到那去睡吧!”
小黑听了,不高兴地说:“包子,咱们哥仨干脆就一个屋睡得了,也好促膝谈心!是不是,贾老弟?”说完,还亲热地拍拍一支梅的肩膀。
一支梅听了,不由脸上一红,幸好灯光昏黄,小黑又比较粗心,这才没有发觉。但是,却没有逃过包正那双贼溜溜地眼睛。
包正看了心想:“咱哥俩倒是行了,睡一个被窝都成,可是人家一支梅不干啊!”
于是就对小黑说:“这个恐怕不妥吧,贾兄睡觉毛病太多,呼噜打得山响,能把被子吹起老高;而且还好梦游,半夜三更的,就爬起来在地上走一圈,还伸着两只胳膊,你说吓人不;另外呀,贾兄的肾脏也不大好,总好起夜,一晚上就得起来十趟、二十趟的,吵得你根本睡不着;最后啊,他还有——”
还没等他说完,一支梅早就气呼呼地抱着小白,去了隔壁,同时,心里认真地考虑着,是不是要把明天早上的训练时间延长,由半个时辰变成一个时辰!
小黑则半信半疑地看着包正说:“贾老弟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怎么一睡觉就有这么多毛病?”
包正也不再和他解释,就躺下睡了。小黑累了一天,也倒头便睡,而且鼾声如雷,就差点没把被子吹起来,气得包正一个劲想搬到隔壁,和一支梅一起睡了。
“啊——”睡到半夜,忽然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了宁静的夜晚,回荡在别墅的上空。包正和小黑正睡得香甜,一下都被惊醒。小黑迷迷糊糊地说:“是不是贾老弟又开始梦游了?”
包正催促道:“快穿衣服,好像是阿紫的声音!肯定是出事了。”然后先跳到地上,点燃了油灯。
小黑听了,慌忙爬将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裤子,然后披着衣服,就冲出了屋门,直奔正房而去。包正也趿拉着鞋子,在后面紧跟了出去。
透过了雕花的窗棂,正房里已经点起了油灯,当包正和小黑冲进屋里的时候,发现阿紫正披着床单,坐在床上,包母正搂着她,嘴里不停地安慰着。
小黑一个箭步冲到了床前:“阿紫,怎么了?”
阿紫抬起了因为惊恐而吓得惨白的小脸,抽抽搭搭地说:“狐狸精,狐狸精进来啦!”
包正一听,马上就恢复了私家侦探的本色,连忙询问道:“阿紫,你不要害怕,现在大家都来了,你把情况详细说一说。”
阿紫看了众人一眼,这才心有余悸地说:“睡到半夜,我要起来——起来——,刚睁开眼睛,就见从窗子飘进一个黑影,我刚要喊人,就见那个黑影散发出一股香香的味道,然后就变成了贾——贾公子的模样,向我的床上走了过来。然后——然后就扑到了我的身上,还亲——亲了我的嘴唇,还——,我想喊,可就是怎么也喊不出声——直到那个人走了,我才慢慢恢复了知觉。呜呜呜——”
包正听阿紫断断续续说完了,也不由锁起了眉头,这个事可实在是太诡异啦!于是又对自己的母亲说:“娘,你们睡觉的时候,窗子是打开的吗?”
包母道:“现在天热,晚上就没关窗子。”包正到窗子附近查看了一下,由于光线太暗,也没有什么发现,看来只有等到明天再勘察了。于是又问道:“娘,你可曾听到有何声响?”
包母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我一直都睡着,直到听到了阿紫的叫声,才惊醒了,就下地点着了灯,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时,一支梅穿得整整齐齐地跑了进来,关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紫惊叫了一声:“狐狸精!狐狸精就变成了你的样子,还——还侮辱了我!”
一支梅听了,也是如坠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莫非这个鬼屋真的有狐狸精不成!”
众人听了,都默不作声。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在漆黑的夜里,又刚刚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怪事,大家都不由感到头皮发麻,一种无边的、无形的恐惧袭上每个人的心头。
包正见气氛实在压抑得难受,于是就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狐狸精的,阿紫,是不是你自己的幻觉,或者是做梦!”
阿紫听了,紧咬着嘴唇道:“才不是呢!人家都这么大了,是不是做梦还不知道!再说啦,你看,我现在嘴角还能感觉到有狐狸精的口水呢!”
包正把脑袋凑到阿紫的脸上,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在阿紫的嘴角,有一滩黏黏的透明液体,一看就不是人类的口水。
包正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于是又问道:“那个狐狸精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阿紫一听,苍白的小脸立刻泛起了红晕:“做什么?什么都——都做了!”说完后,还瞟了一支梅一眼。
包正不由一阵苦笑:“阿紫呀,你看你这衣服不也是穿得好好的吗?那个狐狸精要是真非礼了你,你还能好好在这里坐着呀!”
阿紫听了,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对呀,我起来的时候,这——这里面的衣服还都穿得好好的,哈哈,大概真是我睡糊涂了,做了一场梦罢了!”
包正补充道:“对,就是一场春梦!”结果,立刻就遭到了阿紫的两粒白眼。
小黑叨咕着:“不行,洒家可不放心,阿紫可是我的亲妹妹呀,万一那个狐狸精干完了坏事,又把衣服给你穿上了呢?”
包正一听,为了彻底扫去众人心头的阴影,就对母亲说:“娘,就由你来检查一下阿紫,看看她还是不是——是不是——”
包母也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于是就答应道:“好!这件事正好由我来做。”
阿紫听了,毕竟是女孩子,小脸臊得通红,连忙把小脑瓜垂下了。
包母对着三个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说:“你们三个大男人,是不是先出去回避一下!”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一章 捉狐反受辱
当包母最后宣布阿紫依然是白璧无瑕的时候,阿紫率先高兴地蹦了起来,小黑也咧着大嘴嘿嘿直乐,包正则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只有一支梅,面带疑惑。
于是大家就把这件事当作了小阿紫的一场春梦,很快就放在了脑后。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包正。
第二天早上,阿紫很早就吆喝众人起来练武。大家来到了后院,这里比雷府可宽敞多了,而且地上都铺着青色的石板,十分平整,再加上周围都是花草树木,所以空气清新、景色宜人,确实是一处好地方。
阿紫先向贾公子讨教了一番,以她的花拳绣腿,自然是不敌武技高超的一支梅了。于是阿紫注视一支梅的眼神当中,又多了几分崇拜。
两个人切磋之后,才忽然想起,超级陪练包正还没到场呢,于是就向小黑要人。就在这时,只见包正从正屋里施施然走了出来。
阿紫见了,立刻就将他抓了过来,准备拿他撒气。不料想包正精通擒拿短打之术,虽然力量稍弱,但对付阿紫却也绰绰有余。要不是包正手下留情,阿紫的胳膊大腿恐怕早就暂时不受大脑支配了。
一支梅看了一会,就在一旁说道:“阿紫,你不是包子的对手,让我来!”包正听了,连忙跳出圈外,连连摆手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一下,一会就该到县衙应差了!”
阿紫则撅着小嘴说:“哼!欺软怕硬,我看你能躲过几时!”
这一天,衙门也没有什么大事,几件案子也都没有丝毫进展,气得胡知县吹了一通胡子,瞪了一会眼睛,也就早早散衙了。
回来的途中,包正悄悄询问一支梅,为什么要劫狱,救走了纵火犯。一支梅笑而不答,包正也只好暂时先糊涂着了。
到了傍晚,包正叫来了小黑和阿紫,扬言要在今晚擒获狐狸精。小黑听了,奇怪地问道:“包子,昨天你不说是阿紫做梦吗?”
包正呵呵一笑:“今天早晨,我仔细勘察了一下现场,有了一些重大发现!”
其他三人立刻都凝神静听,包正见成功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这才继续说道:“首先,我在阿紫的床单上,发现了几只可疑的脚印,看其形状大小,应该是狐狸的爪印无疑!”
阿紫不由失声尖叫:“原来不是我做梦,真来了狐狸精呀!”
包正笑道:“只不过是狐狸罢了,还没有成精呢。另外,我在你们睡觉时打开的窗边上,还发现了几根灰色的毛发!这些就是狐狸深夜造访时留下的证据。”说罢,就取出了一个纸包,打开以后,里面有十多根淡灰色的软毛。
阿紫又问道:“那我看到狐狸变成了贾公子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包正瞥了一支梅一眼说:“这个,你就得问假公子了!”又特意在“假”字上加重了几分语气。
一支梅也迷惑起来:“这又关我何事?”
包正却不作答,而是继续解释道:“在前面的大山之中,可能有某种能令人产生幻觉的草木,那个进来的老狐狸,肯定就曾经吃过这种东西,所以,它的身体里也就含有了这种制幻物。阿紫发现狐狸的时候,不是闻到一股清香吗,就是那个狐狸施放出来的。闻到之后,人的神智就不清楚了,就会产生幻觉。假公子,这下你明白了吧!”
一支梅这才恍然:“包正说得确实很有道理,自己制造的迷香里面,就有几味来自某些植物。只不过这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草木比较罕见,所以未曾听说过,要是能找到,并且加以提炼,不就能配制出一种全新的迷药了吗?”
一支梅受到了包正的启发,认真思索起来。阿紫却奇怪地问道:“那个狐狸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还要亲我的嘴呢?”
包正也摇摇头:“这个我也就不知道了,我要是什么事都明白,不就真成神仙啦!不过,今天晚上我就要把这个狡猾的狐狸精擒拿归案,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
其他几个人立刻来了精神,阿紫最是性急,而且受狐狸精的迫害也最深,于是就说:“包子,你准备怎么捉住那个该死的狐狸精?”
包正微微一笑:“这个暂时还不能说,戏法要是一说就不灵了,阿紫还有假公子,你们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窗务必都关好。”
一支梅哼了一声:“我睡觉,历来都是关门闭户。”
包正嘿嘿笑着说:“对,那是当然。”结果,被一支梅狠狠瞪了一眼。
阿紫瞪大了眼睛说:“什么!今天还叫我在这睡呀,我可是不敢了!”说完,还用小手一个劲地抚摸着胸脯。
包正说:“你要是不想看我怎么捉狐狸精,你就回家。对了,把小白也带回去,免得它乱吵乱叫,破坏了我的大计!”阿紫想了想,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决定留下了。
不一会,夜色渐浓,其它各屋都早早关上了门窗,只有东跨院包正的屋子留了一扇窗子。小黑看着黑洞洞地窗户,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毛:“包子,你有把握吗?”
包正自信满满地说:“当然没问题了,我可是有太上老君护体的人物,对付一个小小的狐狸精,当然不在话下了!”
小黑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躺倒床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包正也熄灭了油灯,躺在了床上假寐。
过了一会,月亮出来了,是半个下弦月,淡淡地光辉洒落下来,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分外地皎洁。透过窗子,可以看到窗外婆娑的树影,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包正密切地注视着窗口,他坚信,在自己周密的布置之下,那个狐狸精要是敢进来,就一定会有来无还。因为,在敞开的窗子上,他安装了一个巧妙的机关,一根细线横在窗台上,只要轻轻一碰,窗户就会自动关闭,到时候,就可以关门打狐狸啦。
为了以防万一,包正还准备了对付一支梅的时候,就使用过的那个简易防毒面具,真要是那个狐狸精放出迷幻剂,也能抵挡一下。
有了这些精心地准备,也难怪包正如此自信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包正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就在他快要被睡魔征服的时候,窗子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包正借着清幽的月色一看,果然是一个大狐狸,拖着一根蓬松松的大尾巴。
那狐狸在窗台上停留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屋中的动静,看来,这家伙还是很谨慎的,果然是狐性多疑。包正侧卧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眼睛打开了细细的一道小缝,密切地注视着狐狸的动向。
终于,那只狐狸一纵身,跳下了窗台。同时也触动了那条横着的细线,只听啪的一声,窗户自动地关闭了。
包正从床上一跃而起,口中得意地叫道:“哈——”然后,就闻到了一缕幽香,只见那个狐狸摇身变成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摇摆着诱人的腰肢,向包正飘了过来。
包正想不到狐狸的迷幻剂如此厉害,无形无色,手里的千层布还没来得及捂住嘴唇,就已经着了狐狸的道。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瘫倒在床上。然后,那个大美女就非常急色地扑到他的身上,两只香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包正的嘴,终于还是被堵住了。
当然,小黑也未能幸免,他被包正“哈”的一声惊醒了,还没等爬起来,就浑身瘫软。在包正被美女强暴之后,他也惨遭蹂躏。
一个香艳而缠绵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阿紫和一支梅早早就来到了包正的门外,发现里面没有动静,二人不由心下犯疑。一支梅推了推门,发现是用门闩从里面插死的。于是就用力砸了几下房门,可是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两个人不禁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一支梅于是运气于肩,使劲地在门上撞了几下,终于将门闩弄断,两扇红漆木门啪地打开。一支梅和阿紫小心地进到了屋里,发现包正和小黑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脸上挂着一股心满意足地微笑。
阿紫跑了过去,用力地把两个人摇醒,急切地问道:“狐狸精呢?”
包正这才恢复了神智,口中大叫着:“狐狸精!快把门关上,狐狸精还在屋里呢!”
一支梅听了,立刻掠到门旁,把屋门重新合上。然后诧异地问道:“狐狸精就在屋里,你们俩怎么不把它抓住?”
包正和小黑互相看了几眼,然后同时垂下了头。阿紫见状,不由大叫道:“哈哈,你们不会也被狐狸精给迷住了吧!”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二章 一支梅收宠
阿紫和一支梅看到包正、小黑尴尬的模样,立刻就大笑起来。阿紫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说着:“哈哈,包子呀包子,你可真是捉狐狸不成反被迷呀!快说说,有什么感受?”
小黑恨恨地说:“都是包子吹牛,说什么捉一只小狐狸是手到擒来,害得洒家也被那个狐狸精给——给——唉!”
包正一见受到了众人的围攻,赶紧转移大家的视线:“狐狸精还在屋子里呢,咱们赶快把它捉出来,好报仇雪耻!”
其他几人听了,立刻就在屋子里搜查了起来。四个人把床底下、犄角旮旯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狐狸精的影子。一支梅笑道:“是不是包子你和狐狸精亲热完了,又迷迷糊糊地把人家给放了。”
包正也没心思听她的讥讽,一双眼睛在屋子里仔细地搜寻着。忽然发现,床上的被子中间高高地隆起,而且,还有轻微的颤动。
于是就向其他人打了一个手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猛然把被子向上一掀,一只狐狸正蜷成了一团,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只见这只狐狸浑身青灰色的绒毛,非常光滑,脸上还有几条白道,看起来非常滑稽,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正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四个人。
小黑见了,怒喝一声:“好啊,洒家把你这害人的狐狸精就地正法!”说罢,抡起了钵盂般大小的拳头,就要向狐狸身上砸去。
这时,一只纤细地手臂挡住了小黑的拳头。小黑扭头一看,却是贾公子,不由怒道:“你为何拦住洒家?”
一支梅正色地说:“小黑哥,这个狐狸杀不得,它可是大有用处。”
小黑诧异地问道:“这么个就会迷惑人的狐狸精,能有何用,你就让洒家出出气吧!”
一支梅笑了一下:“这个狐狸释放的迷幻剂很是罕见,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还配制出能有相同功效的迷药。”
阿紫听了,也在一旁拍手叫好:“好玩,这种迷药要是配制出来,肯定厉害无比!”
小黑嘟嘟囔囔地说:“哼,除了害人,还能有什么用!”
包正说道:“那可不一定,事物本来没有什么好坏,关键看你怎么用。你要是用它来害人,那就是邪恶的;但是你要是用它来对付恶人,那不就是正义的了吗?”
一支梅听了,也赞许地看了包正一眼。包正也是自从结识一支梅后,第一次看到她对自己露出好脸色,连忙回以一笑。
一支梅看到包正给点阳光就灿烂,于是又板起面孔,瞪了包正一眼。然后就走到了床边,伸手去抓花面狐。
那狐狸见了,竟也呲牙咧嘴,然后一口咬向了一支梅的手臂。一支梅身经百战,哪里把它放在眼里,双手在狐狸眼前虚晃了一下,然后闪电般地抓住了狐狸的脖颈,将它提在了空中。
花面狐四只爪子在空中胡乱地蹬着,嘴里发出了阵阵的哀鸣。
阿紫见它的样子可怜,不由爱心泛滥,就对一支梅说:“贾大哥,你就饶了它吧!”
一支梅道:“狐狸生性多疑而且野性难驯,必须让它吃足了苦头,才能死心塌地的跟随你。”
阿紫听了,也只好作罢。又过了一会,眼看花面狐就要断气了,一支梅才把它放在地上。然后出去找了一条绳子,系在它的脖子上。
花面狐这回也老实了,敬畏地看着一支梅,不敢再反抗了。
大家忙了一个早晨,轰轰烈烈地抓捕狐狸精工作才胜利结束。不过,包正和小黑却因此失身,而一支梅却意外得宠,还得包正一个劲慨叹“人算不如天算啊”。
到了晚上,阿紫抱回了小白。那小白见了花面狐,竟然欢欢喜喜地扑了过去,和它撕闹起来。
花面狐却不时地伸出了舌头,舔食小白嘴边的哈喇子。包正在旁边看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狐狸精专门爱吃动物和人的口水,我说它怎么专门和人亲嘴呢!假公子,你以后可有事做了,天天就留着口水,喂你的宠物吧!”
众人听了,也都大笑不已。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包正的别墅也终于洗脱了“鬼宅”的恶名。
第二天早上,包正三人照样到县衙点卯。由于双桥村的案子都已经过去三天了,还没有一点进展,所以县衙大堂上一片肃穆,大家都提心吊胆地瞄着面沉似水的胡知县,生怕捋了县太爷的鼠须。
这时,王牢头报告说:“大人,前两天在太白楼酒后闹事的那个莽汉,还压在大牢呢。这些日子,因为一支梅劫狱,抓了不少嫌疑犯,大牢爆满,还请大人明断。”
胡知县正没好气呢,听了不由勃然大怒,“啪”地一拍惊堂木:“好啊!先把他带到大堂上,打上二十屁股板子!”
包正见了,心中好笑:“看来,糊涂官是要拿他当出气筒了!”
少时,那个大汉被带上了大堂。胡知县拔出一根签子,就要投下去喊打。却被旁边的夏主薄拦住了:“大人,不教而诛,恐怕留下口舌,还是先审审吧。”
胡知县打板子的雅兴被无端打扰,心中更是恼火,啪啪把惊堂木拍的山响,咆哮道:“下跪何人?因何打闹酒楼?”连乌纱帽的两个帽翅也激动得来回摇晃。
下面的莽汉顿时吓得磕头如捣蒜:“大人容禀,小的是双桥村何员外的家人,名叫何武。小人那天是喝多了,糊里糊涂就打了人,砸了缸。小人愿意赔偿店主的损失,出钱给店小二医治。望大人开恩,就饶了小的这次吧!”
胡知县一听,皱起了眉头:“又是双桥村!那日张仁在家发寒症,可是你去找他饮酒?一看你就是个好酒贪杯之徒,不打你一顿板子,你还以为大人的板子是吃素的呢!”
于是作势又要把手中的签子扔下,却又被人拦住。胡知县一看,这回却是包正。于是又瞪起了眼睛:“你又拦我作甚?”
包正道:“大人,这个何武可是破双桥村杀人案的关键,能否叫属下来盘问他一番。”胡知县听了,这才不情愿地点点头。
包正于是对何武说道:“你是与谁一起饮酒的?你的那些伙伴为何不阻拦你闹事?”
何武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大人话,小人是独自饮酒,并无伙伴。”
包正立刻逼视着何武道:“你与张仁说是有几个伙伴相邀共饮,为何却是自己独饮,分明是信口胡说!”
何武立即说道:“大人,小人确实是一个人在太白楼饮酒,店中的掌柜和伙计都可以作证!”
包正于是对胡知县道:“大人,请传讯一下太白楼的伙计和掌柜,属下要验证一下何武所言是否属实!”
胡知县对包正的小题大做也有些不满:“不就是一个普通的酒后闹事吗,打几板子,赔偿一下损失就算了。”但又考虑到包正神出鬼没本领,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不一会,店小二和太白楼的掌柜一起上堂。包正询问伙计道:“此人是独自饮酒,还是与别人共饮,你要从实讲来。”
那伙计眼眶子还有些发青,指着何武说:“大人,那日他是一个人进了酒店,独自坐着喝酒。后来,嫌我上菜慢了,便打了小人几拳,您看,现在这眼睛还青着呢!”
“他是何时进店?”
“早晨刚刚开张,他就进店了。当时店中没有其他酒客,所以上菜很快,我看这厮就是故意找茬!”
“他又是何时打得你?他进店之时,脸上可曾带有酒色?”
“大人,当时小人正在扫地,就看到这厮急急忙忙地进店,满脸汗水,并无酒气。坐下之后,先要了两壶酒喝了,然后就打了小人,请大人为小人作主啊!”
何武见伙计和自己所说得一致,也就放下心来。却听包正忽然怒喝道:“何武!你速速将杀人之事从实招来!”
何武听了,不由打了一个哆嗦,颜色大变:“大人,小人不明白。”
包正道:“好一个刁滑之徒,你既然独饮,为何对张仁说是有几个好友相招?既然一人独饮,为何走得如此急促?进店之后,片刻之间,就酒力发作,挥手打人,岂有此理?”
“这------”何武一时语塞。
“分明是你早起杀人,然后跑到城里。寻衅闹事,以图躲到牢里避避风头,不想弄巧成拙,反到露出了马脚,还不快将借刀杀人的经过从实讲来!”
何武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嘴中犹自硬撑道:“大——大人,小人确实没有杀害张贵,冤枉啊!”
包正嘿嘿一阵冷笑:“何武,我刚才敲山震虎,你就不打自招了。你这几日都在狱中,又是如何知道张贵被杀的!”
何武听了,身子一软,瘫倒在公堂之上。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三章 两仵作斗法
包正施巧计,使何武自露马脚。这下胡知县可来了精神,大叫道:“好啊!来人哪,把这个大胆的凶手拉下去,重打二十屁股板子!”
立刻有如狼似虎的差役扑了上来,不由分说,就将何武拖到堂口,按在地上,抡起大棍,一五一十地打了起来。
只听板子和屁股亲密接触,发出了清脆的啪啪的响声,其间还伴随着何武杀猪般的惨叫,胡知县终于把压抑了几天的恶气发泄了出来。
等到二十大板打完了,再看何武,屁股、大腿是一片血肉模糊。衙役把他拖到胡知县面前,何武也只有趴着的份了。
胡知县又神气十足地把惊堂木一拍:“大胆凶犯,你招是不招!”
俗话说“人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真是炉”啊,何武在板子面前,彻底地崩溃,哀嚎道:“大人,我招,我全都招啊!”
就在这时,忽然堂下跑上一名衙役,口中喊道:“大人,双桥村又出事了,张贵之妻王氏昨夜在家中自缢而死!”
胡知县听了:“这个双桥村可真是多事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人,先把何武押入大牢,严加看管,等我回来再审,其余人等,一起随本官赶往双桥村。”
当胡知县率领人马,赶到双桥村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钱塘县的王知县也来到了现场,当然,还有那个上次灰头土脸的李仵作。
胡知县一见这些手下败将,立刻就皮笑肉不笑地说:“哈哈,王大人,想不到你还真早啊,这回又有什么新发现啊?”
王知县嘿嘿一笑:“我等食君之禄,就理应忠君之事,地方上发生了案子,当然是义不容辞了。胡大人,咱们还是一同审理吧!”看来,今天是找场子来了。
胡知县得意地一笑:“好说,好说,这回希望贵县的仵作能擦亮眼睛,明辨是非,不要误入歧途才好,哈哈哈!”
于是,两拨人马,又一起进了院子。死者家是三间瓦舍,一间向东,两间向南;朝东的房子灶间,朝南的是内房。屋子周围,是一圈篱笆墙柴门外是一条东西方向的大路。整个房屋,就是一个典型的农户住宅。
王知县首先问道:“是何人发现王氏缢死?”
地保回答道:“大人,是张贵的姐姐、姐夫。”
这时,旁边一个妇人跪下道:“各位大人,民妇是张贵的姐姐,今天是奴家兄弟死去三朝祭日。所以我和丈夫便一早赶来,见门窗都关得严严的,我们便大声敲门。却不见回应,我丈夫便撬开了窗子,进屋查看,结果发现弟媳王氏悬挂在房梁之上。于是就上前将弟媳放下,谁知身子僵硬,早就死了!,几日之内,兄弟和弟媳连连暴毙,真是叫人——”
王知县听了,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吩咐道:“李仵作,上前验尸!”
胡知县听了,自然也不甘落后,口中叫道:“包仵作,你也上前验尸!”这两位知县,又暗中较劲了。
包正领命,先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小熏香炉,取了一些苍术、皂角放在里面点燃,依此来祛除尸臭。然后又取了一块生姜,放在口中嚼了。然后取出一双精致的鹿皮五指手套,戴在手上。这些都是包正包正从无名老人赠送的书籍中所学,绝对专业。这都是包正受了李仵作的刺激,才积极筹备的。
做好了准备,包正就在李仵作惊羡的目光中,上前验尸。一支梅也跟了上去,想一看究竟。只见王氏身穿白布孝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条白素腰带,还悬挂在屋子的二梁上,在不停地漂荡。
李仵作仔细地检验了半天,然后报告道:“尸身发髻散乱、眼合口开,舌出寸半,脖下见缢死痕迹一条,呈深紫色,斜向耳后朝上,八字不交。”
王知县道:“就这些吗,你可要看仔细了!”!
李仵作继续说道:“死者手指尖端有淡红血痕,脚尖向下,脚趾也有淡红血痕。腹部下垂,大小便失禁。”
王知县满意地点点头:“好,以你验尸的情况看,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呀?”
李仵作自信满满地说道:“大人,小人干以项上人头担保,王氏乃是自缢而死。想是他因丈夫惨死,所以才痛不欲生,自缢而亡。”
胡知县听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问包正道:“包仵作,你的看法可是和李仵作一致?”他的意思,是叫包正支持李仵作的看法,简单了事,反正已经捉到了杀害张贵的凶手,足可交代。
谁知,包正看了一支梅一眼,却和胡知县唱起了反调。只听他说道:“大人,属下的看法和李仵作恰恰相反,我认为,王氏不是自缢而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胡知县不由一皱眉头,心中暗道:“好你个包正,真是不识时务,怎么净给我添乱!”
于是就没好气地说道:“你有何根据?”
包正说道:“从死者表面情况来看,确实像是自缢,但是,却也有些蛛丝马迹,叫人颇费思量。”
旁边的李仵作冷笑道:“包仵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来说说,死者身上,有何疑点,在下洗耳恭听!”
包正正色道:“好,那我就来说说,不当之处,还请李兄指正!”
李仵作傲慢地说道:“好说,好说,包兄弟上次可是大大的威风了一把啊!”
包正也不和他多做口舌之争,开言道:“第一,翻开死者的嘴唇,可以看到她的牙齿缝隙间有几丝白色的丝绸,这个李兄可曾发现?”
李仵作听了,上前翻动了王氏的嘴唇,果然如包正所言。用手一拽,牙根竟也有些松动,且有紫色淤血。于是就不情愿地点点头。
包正又道:“第二、梁上的印记只有一道,按常理推测,大凡上吊之人,双脚离地之后,因绳索勒住脖子,呼吸困难,会不由自主地挣扎,必然牵动梁上的绳带,所以大多有数道交错的绳带痕迹。不知李兄赞成否?”
李仵作沉思了片刻,又点点头。
包正继续说道:“其三、死者的私处遗留有男子的精液,这个李兄可曾发现!”
李仵作嘿嘿一笑:“那是稳婆(大致相当于女性仵作)所做的事情,在下并无此爱好,倒是包兄弟看得倒仔细!”
包正正色道:“身为仵作,理应明察秋毫、明辨是非,还死者一个公道,堂堂正正,一腔正气,岂能因一己之私而痛失良机!”
那李仵作被他的气势一压,顿时面红耳赤,无话可说了。包正于是对胡知县拱手道:“大人,依属下看来,昨夜有人来过了这里,企图侮辱王氏。王氏誓死不从,并且咬住了来者的身体某处,这才扯下了几丝丝绸。而这个歹徒,必是一个身穿丝绸的富裕人物。”
李仵作立刻反驳道:“死者双眼紧闭,口开舌出,这又作何解释?”
包正道:“凶手先将王氏掐昏,然后将她吊起,由于血脉尚在流动,死后的情况亦可与自缢相同!”
“那王氏的颈项之上,为何不见掐痕?”
“凶手倘若垫上布物,或者掐而未死,都不会留下伤痕!”
李仵作沉思了片刻,又追问道:“发现死者时,屋内门窗俱关,如果是有凶手作案,那么他是如何出的这个房间?”
包正道:“凶手要想出去,而又锁上门窗,没有工具是不行,待我在门窗处一查,定能有所发现。”
然后,包正来到了窗前,低头审视了一番,遗憾地摇摇头。然后又来到了门旁,观察了一番,然后说道:“凶手就是从此门出去的,众位请看,此门的门板和门框的缝隙较大,插上门闩后,还约有一寸左右的缝隙。而且在门闩的相应部位,累累的刀痕清晰可见。由此可知,凶手不仅出去的时候拨正了门闩,就是进来的时候,也是轻轻拨开了门闩,才闯入屋内的。”
众人都上前查看了一番,果然如此,不禁对包正的观察和分析能力都大加赞赏。就连一支梅,也赞许地瞟了包正几眼,瞟得包正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一支梅于是就伏在他的耳边说:“莫忘了狐狸精的教训!”
包正听了,立刻浑身一阵颤抖,又恢复了严谨的神色。然后继续说道:“要是能找到凶手拨门的工具,对破案必然大有帮助。”
于是就领着衙役来到了院外,仔细搜寻起来。不一会,一支梅就在篱笆墙附近找到了一块铁片刀,兴冲冲地交给了包正。
包正一看,这个铁片长约三寸,又薄又硬,将它插入门缝内,竟然真的用它打开了门闩,而且痕迹也是完全一致。看来凶手离去的时候,翻越篱笆墙,结果匆忙之中,讲刀片甩出,结果黑暗之中,没有找到。
于是,包正就叫胡知县叫来村民,辨认此物,结果却无人知晓。
那王知县见了,就幸灾乐祸地说道:“找到了作案工具又怎么样,还不是抓不到凶手,大家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哈哈哈!”然后,就带着手下,打道回府去了。
包正虽然再次胜出了对方,但是面对连环血案,还是山重水复,前途未明,也许,只有再次借助神力啦!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四章 一怒闯何府
胡知县再次战胜了对手,但是却也无力破案,也只好先回衙审理何武,希望能从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那何武上午受了一顿饱打,深深尝到了板子的厉害。这时,包正又从监房里取出了镰刀丢在他的面前:“何武,这把镰刀,你可识得?”
那何武倒也干脆,于是就把主人何天福如何授意,他又如何害死张贵之事,全都招了出来。
原来,自从何天福被张贵打了几扁担之后,一直怀恨在心,并叫何武找个机会,除掉张贵,并许以重金相诱。何武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案发的那天早上,他发现张贵独自上地割稻,就报告了何天福。何天福听了大喜,并嘱咐他事成之后,到县城寻事闹事,坐今天班房,避避风头。
何武领命之后,就潜入了张仁家里,偷偷取下了挂在屋檐下的镰刀,来到了稻田之中。那张贵见何武拎着镰刀,以为也是来割稻的,何武以吸烟为由,向张贵借来了烟袋,然后在闲谈中趁其不备,用镰刀猛地在张贵的脖子上一抹,张贵当场气断身亡。
何武随后又制造了张贵自杀的假象,并以邀请张仁进城喝酒为名,顺手将镰刀送回了原处。紧接着,便一口气奔到了县城,然后在酒楼闹事坐牢。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被包正识破。
听罢了案件的始末,众人也都恍然大悟。包正又取出了一物,扔在了何武的身前道:“你可认得此物?”
何武拾起一看,不禁愕然:“这——这是我家主人之物,是一个月之前,主人叫我到城里,找杨铁匠打造的,因何到了大人手中?”
包正听了,于是对胡知县说道:“大人,杀害王氏的,定然就是那个双桥镇的何天福!”
胡知县面对如此简明的案子,心中也是了然,只是这何天福乃是吏部侍郎的胞弟,实在有些扎手。不由就在大堂上沉思了起来。
那一支梅见了,就上前施礼道:“大人,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发签,属下愿意去双桥镇,将真凶缉拿归案!”
胡知县听了,却皱着眉头道:“这何武一面之词,不可偏信,万一我们冒冒失失抓错人,那可就吃不消了!”
包正和一支梅听了,这才想起,原来是凶犯的后台太硬,糊涂官是怕丢了乌纱啊!想到此处,一支梅立刻一脸忿忿之色。
包正想了想,对伏在胡知县的耳旁道:“大人,您是害怕证据不足,属下倒有一个办法,可以叫何武戴罪立功,回去寻找证据,到时候铁证如山,也就不怕他抵赖了!”
胡知县也只好点头。包正于是对何武说道:“何武,如今你行凶杀人,按律当斩,你到底想死想活!”
何武立刻磕头不止,将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大人饶命,小人愿活!”
包正于是说道:“那好,现在就放你回去,限你在明天早晨之前,将何天福所穿的一件白绸衫,上面还有撕裂的痕迹,只要你完成任务,就可免除一死!”
何武听了,心里也是纳闷:如果主人有这件衣服倒还罢了,倘若没有,我的小命岂不是玩完了。于是,便仗着胆子问道:“大人,如果主人家没有这件衣服——”
包正还未等他说完,就瞪了他一眼:“放肆,我说有就有,你只管取来!还有此物,你随身佩戴好,不可遗失,干脆你就挂在脖子上吧!”
说罢,取出一物,给何武挂在胸前。何武无法,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回双桥村去了。他前脚刚走,小黑就率领着两名捕快,尾随着去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众人在县衙等着何武归案。左等右等,一直到了晌午,却等回了空手而归的小黑。
包正忽然预感到事情不妙,于是就急切地询问道:“何武呢?”
小黑说:“这厮昨天进了何府,一只就没有出来,我们在何府外面守了一天一夜,也不见动静,只好回来商议办法。”
包正听了,脸上立刻一片落寂之色,转身对胡知县说:“大人,还得请您去双桥村验尸!”
胡知县诧异地说道:“验谁的尸体?也没人报案。”
包正道:“大人,这何武一去不返,肯定是遭了毒手。”
胡知县这才恍然大悟,忽然又想到,如果何武死了,那么凶手肯定就是何天福,这块烫手的热山芋还是不要碰的好。于是就对包正说:“本官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就由你和雷黑子全权负责此事!”
包正见状,心中不觉好笑:“这个糊涂官倒推得干净!好,你怕丢了乌纱,我一个小小的仵作,一没官衔,二没品级,我看谁能奈我何?”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旁边的一支梅见了,也上前主动请缨:“大人,属下愿意一起前去办案。”
胡知县见还真有人不怕事,于是也就答应下来。然后又派了十多名衙役,一同前往。
包正一行急匆匆地赶到了何天福的府门,只见大门极为气派,高高的门楼,汉白玉的台阶,两旁是一对威武的石狮子,门上横着一幅匾额,上写四个大字“忠孝传家”。
正在打量之际,隐藏在附近的两名捕快现身出来,对包正道:“何武还是没有出来!”包正点点头道:“只有进府一探究竟了!”
于是就上了台阶,对着满脸惊愕的看门家丁道:“快快进去通禀,我们奉命前来办案!”
那看门人挑了挑眼皮,横了他们一眼,然后傲慢地说:“好,你们在门外等一会,我进去看看,我家主人是否有空接待你等。”
小黑一听,当时就怒了:“直娘贼,你一个狗一样的奴才,也敢跟大爷指手画脚的,真真气煞洒家也!”然后就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轮圆了蒲扇般的大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那个家丁顿时被打了一串跟斗,等他爬起来之后,满嘴流血。他手指着小黑,刚要张口骂街,却从嘴里掉出了几颗大牙,这才捂着腮帮子,嚎叫了起来。
一支梅见状,飞起一脚,将他踹到了门里,厉声喝道:“你要是再敢聒噪,就打断你的狗腿,你这个仗势欺人的狗腿子!”
那个家丁哪敢分辨,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了。包正看着这两个人,心中也颇觉痛快,来时的郁闷之气也稍稍出去了一些。不一会,里面出来了一彪人马,足有四五十个,看模样都是护院的家丁,手中都提着棍棒之类。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六、七岁的光景,高大身材,白净面皮,绣衣束发,显得风流倜傥。看来就是当今吏部尚书的胞弟何天福了。
只见他来到门首,面沉似水地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到我的大门前闹事?”
包正上前道:“何员外,我们是县衙的差役,奉知县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一名杀人凶犯!”
何天福上下打量了包正一番:“你是何人?在县衙所任何职?”
包正凛然道:“在下龙游仵作包正!”
何天福听了,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只是个小小的仵作,竟敢打伤我的家丁,难道你们真以为我何某人是好欺负的!”这时,身后的几十名家丁整齐划一地向前迈了几步,手中的棍棒也都纷纷扬起,大有主人一声令下,就要群起攻之的架势。
小黑和一支梅见了,正好是求之不得,于是也都抽出了腰刀,就要上前砍杀。包正把他们二人喝住,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何员外不必动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贵府的家人何武,前日已经招认,村民张贵就是他用镰刀割死的。不料想狱卒疏忽,叫他越狱潜逃。有人看到他昨天回到了何员外的府上,故此我们才来捉拿杀人凶犯归案,折腰是耽搁了,谁也吃罪不起呀!”
何天福听了,皱眉道:“何武昨日确实回来过,不过,据他所说,是在县里酒后闹事,被胡知县关了几天,打了几十板子,就放出来了。何来什么杀人、越狱之事?”
包正从袖子里取出几张纸,递了过去:“这是何武的供词,何员外岂可轻信奴才之言!”
“哎呦!那我也被他骗了!”何天福连忙见风使舵:“不瞒你说,那何武昨晚已经被我打发到蜀中采购绸缎去了。待他回来,我一定亲手将他绑缚,送交县衙处理!”
包正嘿嘿一笑道:“何员外,据我所知,那何武尚在府内,并未远去吧!”
何天福将两手一摊:“既然信不过何某,你就看着办吧!”
包正也是一步不让:“那好,我就要在府上搜一搜了!”
何天福怒气冲冲地说道:“倘若搜不到呢?你又将如何?这私闯民宅,诬陷良民之罪,我是要如实禀报家兄的!”
包正也正色道:“到时候,包某愿意听从何员外发落!”
何天福一阵冷笑:“好!那就请便吧,不过,我府中尽是值钱的物件,要是有什么遗失,就让你们倾家荡产!”然后,将袖子一拂,气冲冲地去了。
包正将手一挥:“搜!”就率领着衙役,冲进了院子。身后的一支梅看了,也不禁佩服包正的胆色:这次,可真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五章 智破连环案
包正率领着众人,将何府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何武的踪迹。小黑不禁焦躁起来:“何武这厮,莫非是长翅膀飞了不成?”那何天福只是袖手旁观,连连冷笑。
最后,只剩下后花园没搜到了。包正等人进了园门,迎面是一个池塘,一架曲曲折折地浮桥横在塘上。水面上长满了荷叶,还有一些粉红的荷花高高地钻出了水面,正绽放着生命中最艳丽的色彩。
包正口中赞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何员外可真是雅人!”然后就上了浮桥,只觉得摇摇晃晃,于是就扶住了旁边的栏杆,对何天福说道:“此桥不大稳便,何员外就不怕出入时不慎落水吗?”
何天福冷笑道:“倒是包仵作可要小心呢,这池塘深得很,万一栽到里面,可就要因公殉职了!”
包正呵呵一笑,也不生气,率先过了池塘。踏上了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走进了一座八角亭,碧顶红柱、里面还有一张精致的石桌,几张圆形石凳。
包正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就对何天福说道:“何员外好兴致,昨夜月明风清,员外一定再此赏月啦!”
何天福闻言一惊,脱口道:“你是如何知晓?”
“石桌之上有几只苍蝇驻足,可见美味犹存;桌下虽然是新鲜打扫过,却还存有几枚鸡骨、几根鱼刺,引来蚂蚁成群。”包正又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故作惊叹地说道:“哎呀!这酒还真是喝了不少,何员外,酒多可要伤人啊!”
何天福听他话里有话,却佯装不知,气冲冲地问道:“包仵作,此话怎讲?”
包正指着地上隐约可见的呕吐遗迹说:“何员外,这便是乐极生悲的见证啊!”说到“乐极生悲”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
何天福皮笑肉不笑地说:“包仵作,这一时饮酒过量,好像也没有触犯我大宋的律法吧?”
包正也紧追不舍,继续问道:“呵,员外也吐了!不知同饮者何人?”
“只因何武要出远门,所以就邀他来喝了几杯。”
“就你们主仆二人吗?饮酒之时,何员外坐在哪面?那何武可曾过量?”包正还真是刨根问底。
何天福指着有呕吐痕迹的一面说道:“我就坐在此面,那何武是上路之人,喝得不多。”
包正微微一笑,然后又信步走上了浮桥,观赏起水中盛开的荷花来。何天福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包仵作可真有兴致啊,你至今还未找到何武,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交代!”
包正却指着池中的荷花,顾左右而言他:“何员外你看,这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真花中君子也!员外大概也是如莲花一般的君子吧!”
何天福怒道:“我是君子也好,小人也罢,都不牢包仵作来指指点点,你还是快快把何武找寻出来,才是正理!不然,我就一起和你对簿公堂!”
包正挥了挥手道:“何员外不要性急,刚才赏荷之时,在下忽然有了一些收获,请员外来为在下解惑。你看这段红漆栏杆,粗看与别处无异,但是用手一摸,就有些差别了。别处的扶手,总有一些灰尘要沾手;唯有此处,却是干干净净。请问员外,这是何故?”
何天福脸色微变,默不作声。
包正继续说道:“员外,再看此处栏杆下面的荷花,也与别处不同。别处的荷花茎杆挺直,而此处的茎杆却有些倾斜;旁边的几张荷叶,也有些新鲜伤痕,这又是何故?”
何天福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包正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莫非这水底的淤泥之中,不仅长出了高洁的莲花,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何天福浑身一阵颤栗:“这——这一潭清水,能有什么秘密。包仵作说笑了,刚才下人已经准备了酒饭,请包仵作到厅中小酌几杯,在下也有一些心里话,想和包大人一叙!”
旁边的一支梅见何天福口气忽然软了,而且话中还有亲近之意,恐怕是要借机向包正行贿,于是就紧张着注视着包正的反应。
包正呵呵一笑,对何天福说道:“何员外,在下自幼学得一些微末之技,善能召唤冤魂,今天就在这里献丑了!”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用手一指池塘,大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只听刚才所指的池塘里面忽然传出了一阵低沉的蜂鸣,声音如怨如诉,凄厉刺耳,回荡在水面上,真仿佛是冤魂在悲惨地控诉一般。
何天福扑通一声,手扶着栏杆,跌坐在浮桥上。包正见状,把手指收回到胸前,念了一声“去!”立刻四下俱寂,再无一点动静。这下,连旁边的衙役、捕快也都吃惊不小,在心中又把包正神化了不少。
包正微笑这对何天福道:“何员外,我刚才就说过了,这座浮桥不甚稳当,你可要当心啊!”
然后又对旁边目瞪口呆的衙役们说道:“谁到水下一探究竟?”
立刻就有两个会水的自告奋勇,脱衣入水。他们先将荷叶等拉断扯开,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在水中摸索起来。
不一会,便摸到了一具尸体,托出了水面,搭到浮桥上一看,正是何武!
“哎呀!这不是何武吗?他怎么掉到水里了呢?”旁边的何天福故作惊讶地说道。
包正微微冷笑,仔细地观察起尸体来:身上穿着一件白绸长衫,脚上穿着一双青面白底的靴子;背上用细麻绳紧扎着一个硬梆梆的包裹。打开一看,全是白银,整整三百两。
“何员外,这些银子怎么回事?”包正转头问惊慌失措的何天福道。
“这些银子是我昨天给他的,用作采购丝绸的盘缠。”
“那么,这身衣服和这双靴子也是你给他的吧?”包正意味深长地说。
“是——是的,我见他出门时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就送与他的。”
“这个何武怎么不去蜀中,却到了水池当中?何员外昨夜与他把盏饯行,想来不会不知情吧?”
“包仵作何出此言!想是这何武酒后失足,落水而亡,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何天福一见事情败露,也就干脆信口雌黄了。
小黑在旁边见他还在狡辩,不由瞪起了眼珠子,提起大拳头,就要讲何天福暴打一顿。那一支梅更是嫉恶如仇,已经按住腰间的大刀,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包正胸有成竹地拦住了二人,继续问道:“何武跌落栏杆之际,何员外你在何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落水而不救吗?”
“在下呕吐之后,浑身乏力,就伏在石桌上睡着了。他以后是否又继续喝酒,又是怎样离去,我一概不知。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凉亭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见月已西斜,只道何武已经走了,我也就回房睡觉了。”何天福仗着死无对证,越吹越玄。
包正听了,嘿嘿一阵冷笑,吩咐道:“准备验尸!我相信,何武的尸体会说明真相的!”
然后,吩咐衙役小心地脱下何武的衣服,从旁边的一个小衙役手中取过一个小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些解剖尸体的工具,很多,都是包正根据现代法医的设备,画下了图纸,叫铁匠打造的。
包正先取出了一副鹿皮手套,戴在了手上,然后检查何武的头部,只见死者的颅后有一处创伤,呈椭圆形,颅骨破裂,显然是重击所致。
又撬开了死者的口腔,发现口中没有泥沙;然后割开了鼻孔,里面也没有发现泥沙。最后,包正又开膛验尸,他取出一些刀具,自死者的喉管切开,向下逐一开启检验。切到胃部的时候,仅见少量未消化的食物。包正从肠胃中取出一些食物,察看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旁边的众人见了如此血腥的场面,都有些色变。特别是包正切割死者肠胃的时候,有些衙役、捕快都忍不住趴在栏杆上呕吐起来。
包正验尸完毕,解下了鹿皮手套,然后对何天福问道:“何员外,你昨天晚上,吃的是什么饭?”
何天福见他问得没头没脑,于是就据实回答道:“大米饭。”
包正哈哈大笑道:“好啊,刚才我问亭中的呕吐之物,你说是你过量所致。可是,刚才我检查呕吐物,却有玉米粉做的饭,恰恰与何武肠胃中那些未消化之物相符。这就说明,那些呕吐之物,不是你的,而是何武的!而你们二人在亭中饮酒的座位,也恰恰与你所说的相反。你刚才谎称自己饮酒过量,纯粹是子虚乌有!”
何天福无言以对,脸色开始发白,头上冷汗直淌。
包正用手一指何天福,厉声说道:“杀害何武的凶手,就是你!”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六章 蒸骨巧验尸
何天福虽然心惊胆颤,但仍然抵赖道:“你——你血口喷人,我要找我的哥哥,状告于你!”
包正身上忽然升腾起一股浩然正气,紧盯着何天福的眼睛道:“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昨夜,花园中只有你和何武两人,你先用酒把他灌醉,然后又许以重金,使他放松了警惕。你们一个喝醉了酒,昏昏沉沉;一个有心留量,头脑清醒。自然是醉者在前,醒者在后了,经过卵石小路的时候,路边尽是石块。醒者就拾起了一块石头在手,走到浮桥上的时候,醒者用石头重击醉者的后脑,将其打死,然后又推入池塘之中,简直是易如反掌。何员外,你说这个醒者会是谁呢?”
何天福双膝一软,忍不住扑通跪倒在地。包正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刚才验尸的结果,也正好与我刚才的推论一致。死者后脑有伤,正是石击所致;口鼻中没有泥沙,说明入水之前,已经失去了知觉,停止了呼吸;而这三百两银子,则正好有重金压身,就可长沉水底,藏尸灭迹。哈哈,可笑可笑,杀人者自作聪明,却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众人都被包正丝丝入扣地推理说得心服口服,就连一支梅也在心里重新给包正定位了一下。小黑又问道:“那何天福给何武换上绸衫、靴子,又有何意图?”
包正道:“这也是他精心设计的得意之作。”然后,取来了何武所穿的绸衫,抖落开后,只见左肩处有一处不太大的裂口说道:“秘密就在这里!”
然后,猛然上前,伸手扯开何天福的衣领,众人一看,何天福左肩胛骨处露出了一口齿痕。
包正道:“何员外,这就是张贵之妻王氏给你留下的纪念吧!那双靴子,也就是你那夜去王氏家里所穿的吧!”
何天福在一个个铁证面前,也垂下了头,不再辩驳,但是,眼里仍然露出一股凶厉之色,咬牙切齿地对包正说:“小子,人都是我杀的,我倒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咱们走着瞧。”
包正对此当然是不屑一顾:“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一个平民百姓!把罪犯何天福捆绑起来,带回县衙。”
包正带人查抄何府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双桥镇,所以当他们从何天福家出来的时候,大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大家一看平日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的何天福被绑了出来,无不拍手称快。
这时,人群之中,忽然冲出一个少年,扑通跪在地上,放声大哭道:“大人,我祖父死得冤枉,请您为我做主啊!”
包正连忙把少年扶起:“你有何冤情,慢慢道来!”那少年刚要讲话,忽然传来“当当当”的锣声。人群不由往两边一分,只见钱塘县的王知县乘坐着轿子,率领着三班衙役,急匆匆地赶来了。
到了包正等人的面前,王知县下了轿子,理了理袍袖,然后瞥了包正一眼,傲慢地问道:“包仵作,你为何捆起何员外?”
包正道:“他先杀害王氏,又杀死何武,几天之内,连杀两人,难道就不该缉拿归案吗?”
王知县看了何天福一眼,见他并不辩白,就知道确实如此。于是眼珠一转,又对包正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把犯人交给本县审理,就不劳你们了。”
小黑怒道:“人是我们抓的,凭什么给你?”
王知县也面带不悦:“大胆!你一个小小的都头,竟敢目无上官,该当何罪?”
包正一看他耍起了官威,就拦住了小黑,然后对王知县道:“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我们龙游县办理的,恕难从命!”
然后转身对刚才的少年道:“你来说说吧!”
那少年于是道:“大人,我祖父家传了二十亩水田,这个何天福非要低价买下。我祖父自然不肯,谁知一月之后,水稻成熟,那何天福竟然带着十多个家丁,到我家地里去收稻,说是一个月前已经买下了。我祖父就上前与他理论,却被这厮当胸一脚踹倒在地,然后又命令家丁一拥而上,一顿拳打脚踢,将我的祖父打得重伤吐血。抬回家后,第二天就去世了。我父亲就告到了县里,就是这位王知县审理的,他旁边的李仵作给验的尸,却说我祖父是天热人老,死于中暑,还说我父是诬告良民,结果就被抓走当了苦役,如今已经过去两年多了,音信全无,请大人给我作主啊!”
包正听他说得凄苦,于是就对李仵作道:“李兄,当日的情景如何?”
李仵作从容说道:“当时,死者的胸部腹部都有青紫印痕,但都是死者活着的时候拔火罐留下的痕迹,并非殴打的伤痕。”
包正皱着眉头道:“有伤无伤,一验便知!少年,你祖父葬在何处?带本官前去验尸。”
旁边的一支梅连忙小声提醒道:“包子,人都死了三年了,尸身早就腐烂,恐怕只剩下累累白骨,你如何验法?”
包正和他耳语了一番,一支梅就领着几个衙役离去了。
李仵作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奸笑道:“包老弟,我也去跟着开开眼,见识一下你如何给死了三年的人验尸,也好从旁观摩学习!”同时心中暗暗好笑:“哼!胸腹之伤,早已化为乌有,你还验个屁!”
就连王知县也准备看包正的笑话,也随着去了。其他看热闹的村民,也跟去了足有几百人。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村外的墓地。此时,已经时近中午。
包正叫少年找到了祖父的坟墓,然后挖出棺木。打开棺盖之后,里面只剩下一具淡黄色的枯骨。围观的村民见了,也都为包正捏了一把汗,不知他要如何验尸。
这时,一支梅带领着衙役,满头大汗地赶来了,还带着一大堆用具。
包正检查了一下这些物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就先戴上手套,用清水把尸骨先清洗了一遍,然后用细麻线把尸骨按照人体骨骼的位置,一块块串连起来,在一片竹席上摆成人型。
同时,吩咐衙役在地上挖了一个长五尺、阔三尺、深二尺的地窖。掘好之后,又捧来许多柴炭,堆放在地窖里,然后引火燃烧。过了半个多时辰,地窖四壁的泥土就被烧得通红了。
这时,包正叫人用铁锹将火炭铲出,连忙将两升好酒、五升酸醋泼洒在地窖内。顿时,热气蒸腾,酸香扑鼻。说时迟,那时快,包正又叫两名衙役把盛放尸骨的席子放到地窖里,上面用一些蒿草苫好。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有些偏西。包正叫人撤去蒿草,取出了尸骨,然后,叫小黑撑开了一把红油伞,遮住了尸骨上的阳光,仔细检验起来。旁边的人也都凝神屏气,静观包正验骨。
包正先是仔细观察死者的胸骨和肋骨,看了一会,取出了几根肋骨和一块胸骨,对围观的群众说:“这块胸骨之上,有块块暗红色的淤血斑迹,清晰可见;这两根肋骨已经断裂,而且断裂处也呈深红色,乃是流血渗入其中。由此,证明死者当时确实是被殴打致伤,因而死亡。”
几个胆大的村民也都上来观看,果然如包正所说。李仵作也凑了过来,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转身欲走。却被包正一把拉住:“李兄,这当日之伤,你究竟是如何验的!”
李仵作顿时无言以对。小黑冲到了他的面前:“好球囊!定是你收了何天福的贿赂,有意作弊,洒家今天就要替死者报仇!”李仵作望着小黑钵盂大小的拳头,不禁瘫软在地上。
这时,王知县咳嗽了一声:“嗯叹!李仵作也是一时之失,回去本县自然会处理,轮不到由你来教训,哼!”
然后,狠狠瞪了包正一眼,带领着手下狼狈地回去了,临走前,还给何天福递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小黑忿忿地说:“他们如此草菅人命,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走了!”一支梅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些贪官污吏全都就地正法。
包正望着李仵作的背影,摇了摇头:“我们的官职太小了!”这一刻,包正对权力产生了从来未有的渴望。他静静地对一支梅说道:“要是能用手中的权力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好呢。”
一支梅没有作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七章 灌颅取证物
一行人押着何天福,刚要离开双桥镇。这时,忽然当当当的铜锣之声传来。包正又以为是王知县去而复返,仔细一看,却是胡知县驾到了。
于是连忙上前见礼。原来,胡知县听了衙役飞报,说是包正抓了何天福,于是再也坐不住了,就急匆匆地赶来。到了镇子,扑了一个空,于是就在村民的引领下,直接来到了这里。
包正于是就把破案的经过详细地禀报了一遍,胡知县一看证据确凿,犯人也低头认罪,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不过,他总是觉得此事难以善了,处理不好,丢官是小,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都不得而知。
正在思量之际,忽然人群之中又是一片骚乱。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妇人,嚎啕着,扑倒在胡知县的面前。
胡知县也吓了一跳,以为对方是一个疯子,连忙喝令两名衙役架起水火棍,挡在身前。
只见那妇人哭诉道:“大人,我丈夫被何天福陷害而死,求大人为他伸冤啊!”
胡知县见她言语清楚,才知道不是疯妇。于是定下心来,出言问道:“你丈夫又有何冤屈?”同时心里想道:“人都死了,还给本官找什么麻烦!哼!”
那妇人于是悲悲切切地说道:“我家丈夫名叫张良,奴家赵氏,我夫寒窗苦读,却未能进仕,所以就在有钱人家坐馆授学。四年前,被那何天福聘去,教他的独子读书识字。不料想那孩童顽劣,掉到池塘,溺水而亡。何天福于是就诬告,说是我夫将那孩子掐死,然后推到水中,于是就将他扭送到县衙。前任知县不问青红皂白,就定了我夫蓄意杀人之罪,被斩首示众。大人,我丈夫死得冤啊,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民妇做主啊!”
听了赵氏的一番血泪控诉,胡知县心中不禁有些犯难:“案子早就结了,要想推翻重审,牵连甚广。再说,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何查证,也是难题。”
于是,他又目视了包正一下,现在,胡知县感觉自己真的离不开这个小小的仵作了。什么样疑难的案子,到了他的手里,都能迎刃而解,真仿佛有如神助一般。
包正此刻也正在凝神静思,不知不觉,嘴上又叼起了那个烟斗。胡知县如今也揣摩出来了,这包正要是嘴上一叼起烟斗,基本就能解决问题。
果然,包正在思考了一会后,对胡知县说:“大人,本来我也没有把握,但这个赵氏实在可怜,我愿意一试!”
旁边的何天福听了,却嚎叫起来:“我那宝贝儿子早就入土为安,你们如今还要骚动他的尸骨,我——我一定要告你们!”
包正怒视了他一眼:“开棺验尸,与死者何损?张良虽死,赵氏却难得清白,今日定要将你儿子的死因断个明白!你连伤数命,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吧!”
何天福听了,只是冷笑,也不再言语。
包正于是又吩咐一支梅准备应用之物。然后率领众人,赶奔何天福家的墓地。何家的祖坟坐落在村东的山岗上,四周绿树环合,碧草茵茵,山下一条溪流,蜿蜒而过。
包正心中暗道:“好一块风水宝地,不过怎么出了如此不肖儿孙!”
不一会,一支梅将应用之物准备停当。包正找了一个空地,燃起了一个铜盆,里面加上木炭,在木炭之上,坐上一个瓦罐,罐内装了白醋。
等醋烧沸之后,又往里面加入盐和白梅。此时,空气中弥散着醋的酸香,闻着不由牙倒。
另一边,小黑则负责掘墓,不多时,坟墓掘开,露出了一副楠木棺,上面用上好的生漆漆得油亮。共上漆九道,坚固异常,就是树根经此都得改道,所以整个棺木完好无损。
包正先仔细检查了一下棺钉,见都包裹在生漆的里面,没有破损的痕迹,足见下葬后并无人破坏。于是扫去棺盖上的泥土,起出棺钉,个个都光亮如新。
包正端了一壶白酒,然后吩咐小黑揭去棺盖。小黑双手运足了力气,大喝一声“开”,把楠木棺盖就推了下去。这时,一股白气从棺内直冲上来。包正见了,口含白酒,“噗噗噗”连喷数口,此法,意在消除污秽,起到消毒的作用。
包正等棺中的秽气散尽,这才口嚼生姜,上前验尸。只见尸身早已腐烂,尸骨完好,卧于棺底的织锦之上,骨植弱小,一看就是孩童的骨骸。
包正带上了手套,俯身将棺中的颅骨取了出来,这一挪动,颅骨上的头发尽皆脱落,露出了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颅骨腐肉黏稠,散发出阵阵恶臭。旁边的人都不禁掩起了鼻子。胡知县更是干呕了几下,险些当场呕吐起来。
包正事先早有准备,鼻孔中塞了沾了香油的棉球,所以神色如常。只见他一手托着颅骨,一手将一块干净的纱布浸到煮沸的醋中,再取出放置在颅骨之上,然后轻轻擦拭。
不一会,颅骨上的腐肉尽去,变成了一个白净净的脱脂人头颅骨。包正把干净的颅骨放置在一个白瓷盆里,放在旁边的一块青石上。
然后,又取了一个细颈的花瓷胆瓶,里面盛上清水。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包正对众人道:“大家都近前来观看!”
那胡知县、赵氏还有一些好奇的差役都围拢上来。包正又叫押解何天福的捕快也把他带到面前,对他说道:“你儿子到底是被掐死入水,还是自己不慎落水溺死,马上就可见分晓。”
何天福满脸不屑之色,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取证,难道你凭借着一具颅骨,就能看出我儿是如何死的!”
只见包正将胆瓶里的清水,小心地从颅骨顶门的空隙内细细灌入,不一会,水就从颅骨的七窍慢慢流出。
包正指着从鼻窍内流出的水说:“各位请看,鼻窍的水流之中,带有细沙泥屑,清清楚楚地沉淀在白瓷盆的底部,各位想想,这是何故?”
胡知县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连连问道:“包正,这泥沙从何而来?”
包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大人,这个孩童绝非被张良掐死之后,投入水中的,大凡死后入水者,因其已经断了呼吸,所以颅内断无细沙之理。而生前落水者,搅动了水底的泥沙,从鼻腔而入。泥沙一旦呛入,便不能出。多年之后,颅内之物全部腐烂,但是泥沙却保留了下来。因此刚才我用灌颅之法,验出了颅骨中存有泥沙,这就说明,这个孩童是活着入水的,被张良掐死后抛到水中之说,断断不会成立!”
胡知县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其他的衙役也尽皆叹服,丝丝入扣的分析,巧妙的灌颅法,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而何天福则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包正看着他笑道:“何员外,你朝中有人,断不会轻易招供,我一定会把你的案子定得如钢似铁,就是打到皇上那里,也叫你翻不了案!”
何天福阴沉沉地说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那赵氏见包正为自己死去的丈夫雪清了冤屈,更是哭倒在包正的脚下,只是连连磕头不已。包正将她扶到胡知县面前说:“包某只是具体操作之人,你还是要感谢知县大人不畏艰难,勇担重担,为民伸冤,不愧青天之名。”
胡知县经他一夸,顿时有些飘飘欲仙,心里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升官发财的快乐之外,原来还有如此美妙的感觉。
包正有吩咐将颅骨重新放置在棺内,盖上棺盖,钉上棺钉,重新入土埋葬,忙碌完了,这才准备启程。
围观的百姓一日之内,有幸目睹了包正神奇的验尸技法,更是把他当成了活神仙一般。在他们朴实而愚昧的心中,这个嘴里喜欢叼着怪怪的烟斗的年轻人,绝对是上天派来为他们伸冤雪耻的!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八章 侍郎救胞弟
包正在双桥镇破获了连环杀人案,在村民的夹道欢迎下,离开了镇子。十几个衙役也都挺胸腆肚,仿佛也跟着沾了光,或者是跟着沾上了一些仙气,因为刚才在何府的浮桥上,包正施展仙家的法术,神奇地召唤了死者的灵魂,简直是太神奇了。
其实,包正只是在何武的胸前,佩戴了那个从现代偷渡来的自动跟踪仪而已,而他手舞足蹈的时候,按下了藏在衣服里的搜索开关,打开了遥控器的按钮,所以才引发了蜂鸣。但是这一切,在南宋人的眼中,则近乎于神迹了。而后来的蒸骨、灌颅之法,则是取自无名仵作赠送的书籍,同时,又融入了他自己掌握的知识,使其更加科学合理。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龙游县衙,胡知县升上大堂,听到邻县的王知县也知道了此事,不由皱起了眉头,眯缝着小眼睛琢磨了半天,然后吩咐道:“先把罪犯押入大牢,好生看守!”就宣布退堂,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回后堂去了。
剩下包正三人在大堂上面面相觑:胡知县连案子也不急着审理,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啊?无奈之下,三人只好回去休息,毕竟已经劳累了一天了。
到了包正的别墅之中,看到阿紫正在院里逗弄小白和狐狸精。那小白见包正回来。立刻就跑了过来,前腿竖起,搭在包正的身上,后面的小尾巴都耍成一个圈了。
那个狐狸精也凑到了一支梅的脚下,亲昵地用脑袋在她的身上蹭来蹭去,而且也学着小白,摇起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只是它刚刚学会这项本领,业务不够熟练,尾巴摇得比较生硬。
一支梅看着自己的爱宠,心中想道:“看来,哪天得牵着它到前面的大山里转转了,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种能致幻的植物,也好早日配置迷幻剂啊。”
就这样,一连过了两天,何天福的案子依然不见动静。到了第三天早上,小黑实在憋不住了,于是就询问胡知县道:“大人,何天福连害数人性命,这个重案何时审理?”
胡知县拈着狗油胡,漫不经心地说道:“此案还有一些疑点,需要一一排除,还需要一些时日。”
就在这时,猛听得衙门口传来了一片急促地马蹄声,然后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一阵响亮的马嘶。
胡知县不由皱起了眉头,厉声说道:“快去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衙门口喧哗,把他拿了进来,先赏一顿屁股板子!”
话音刚落,门口呼啦啦闯进一大票人马,前面的一个差役高喊道:“吏部侍郎何天禄大人到,龙游县令速速迎接上差!”
胡知县听了,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滚落下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吏部侍郎摆明了是为了自家兄弟的案子来的,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于是慌慌张张地跑下了大堂,两边的衙役今天也开了眼了:破天荒看到胡大人跑得这么快呀!
包正也心中一惊,向堂口望去,只见十多名差役站成了整齐的两列,个个都是一幅精明干练的模样。中间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官员,身穿紫袍,头戴乌纱,腰系鱼袋。白白的面孔,一对三角眼,顾盼之间,有道道寒光射出,令人不寒而栗。
于是,包正的大脑就高速运转起来:“这家伙肯定是来为他的兄弟开脱的,不过现在铁证如山,也不怕你翻云覆雨!”
胡知县跑到了吏部侍郎身前,连连施礼道:“不知道何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说话间,涔涔的汗水顺着满是肥肉的脸上淌落了下来,不知是天气太热,流得热汗,还是心里害怕,淌得冷汗。
何天禄的三角眼中射出了一道精光,看得胡知县连连打了几个寒战:人家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官居三品,自己才是个七品知县,俗话说“官大一品压死人”啊!
何天禄见胡知县被自己震慑住了,于是就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贵县免礼吧,我奉秦丞相差遣,到各地检查吏治,这第一站,就到了你的龙游,不知道贵县欢迎老夫否!”
胡知县一听,连连点头拱手:“欢迎欢迎,大人能屈尊纡贵,下官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同时,心中暗暗吃惊:“刚才他口中的秦丞相,自然就是当今的参知政事秦桧大人了,听他的口气,看来已经投靠到秦桧门下,这个靠山就更大啦!”
于是,胡知县点头哈腰地把何天禄让到堂上的正位上,自己则垂手立在一旁。往日胡知县在上面耀武扬威的交椅,如今暂时摆脱了他沉重的压迫。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永久的和他尊贵的臀部告别,这一点,现在连胡知县心里也没底。
何天禄朝着身边的胡知县一摆手:“贵县也请坐吧。”
有衙役搬来了一个圆凳,搭在何天禄的下垂手。胡知县战战兢兢地把半个屁股搭在上面。何天禄瞟了一眼桌上散放的公文,满脸阴郁地问道:“一支梅劫狱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啦?可曾将人犯捉拿归案?”
胡知县一看,心里暗暗叫苦:“这一看就是找茬来的,一支梅抓了几十年,都不见踪影,我这短短的十几天难道就能抓到吗?”
于是连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回大人,那一支梅行踪不定,实在是——实在是——”
何天禄的三角眼立刻就立了起来:“劫牢反狱,极为影响朝廷声誉,你失职在前,督办不利在后,这头上的帽子是不想戴下去啦!”
胡知县下意识地用两手抓住头上的乌纱,生怕它长翅膀飞了一般,后背上冷汗连连,早就把官府湿透了。
何天禄见把他吓得差不多了,于是又问道:“地方上最近可有什么案子?”
下面的包正听了,心中暗道:“看来是要转入正题了,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审理。”
胡知县连忙说道:“回大人,最近双桥镇连连发生血案,有三人先后被杀,卑职正在全力审理。”
“可曾捉到凶犯?”
“捉——捉到一个疑——疑犯。”
“是何人所为?”
“是——是双桥镇的何——何员外。”
“带上堂来,本官要亲自审理!”
胡知县不敢违抗,于是就吩咐牢头到大牢中提出了何天福。那何天福来到了大堂之上,抬头一看,立刻面露喜色,张口唤道:“哥——”
上面的何天禄将手一摆:“你因何杀人行凶,快快从实招来!”
跪在地上的何天福先是一愣,然后高声叫道:“大人,我冤枉啊,是他们血口喷人,诬赖与我,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何天禄点点头,对胡知县说道:“罪犯口称冤枉,看来是案子还有隐情。如此重案,就由我带回去,移交刑部审理吧!贵县可否同意?”
胡知县立刻就坡下驴:“下官才疏学浅,正好无力审理此案,只是偏劳何大人了!”
何天禄手捻微髯道:“无妨!如此我就告辞回京。来人哪,将疑犯带回京城。”下面何天禄带来的差役一听,立刻上前架起何天福。
胡知县拱手道:“大人,就在鄙县用过午饭,再走不迟,属下也好进一番心意!”
何天禄把手一摆:“不必了,既然案情如此巨大,还是早些赶回去审理吧。”然后,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忽然,堂下传来一声高喊:“大人留步!”
何天禄寻声望去,却是龙游的一个差役。于是问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拦本官?”
那人说道:“在下是县里的仵作包正,大人,按照我大宋的律法,地方上的案子,没有刑部的公文,好像是不能随便移交的!”
何天禄竖起三角眼,瞪了包正一眼:“你一个小小的仵作,大堂之上,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快快滚了下去!”说完。将袍袖一甩,气冲冲走下了大堂。
旁边可气坏了两人:一支梅和小黑。二人冲到了何天禄面前,拦住了去路。看着眼前横眉立目的两个人,何天禄对身后的胡知县道:“胡县令,你的属下怎么都如此不知礼仪,屡屡冲撞本官,你这个县令是如何教导的!”
胡知县连连瞪眼道:“你们速速退下!”
小黑和一支梅无法,只好退到了两边,怒气冲冲地瞪着何天禄。那何天禄冷哼了一声,然后就率领着手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县衙,骑上了马匹,绝尘而去。
包正等人追到了门外,只是吃了一肚子的烟尘。望着渐渐远逝的十多个人影,小黑气得大骂不已。
包正看了一支梅一眼,低声对她说道:“你在大牢救人,就是劫狱;现在人家就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罪犯,我们却也无能为力啊!”
一支梅紧咬着嘴唇,从牙缝里吐出了一个字:“杀!”
十天之后,刑部传下公文:查龙游何天福杀人一案,证据不足,不予受理,人犯放回,地方不得再找借口刁难。
又五天之后,何天福在一群差役地簇拥下,回到了龙游县。他还特意穿着崭新的丝绸长衫,在县衙前来回走了两趟,惹得无数群众参观,一时间风光无限。
当天夜里,何天福在自家的卧房被人砍去了人头,而卧房的墙上,则画着一朵如血一般红艳的梅花,于是百姓拍手称快。
案件发生后,包正带领捕快来到现场,草草检查了一番,就宣布本案是一支梅所为,看来这个大盗,如今不再偷东西,而是改行杀人了。
这个案件的直接受害者就是龙游的胡知县,他糊里糊涂地被罢免了官职,赶回了老家。而受到牵连的,还有包正、小黑、假公子等三人,也全部被革除了在衙门的差使,年纪轻轻,就解甲归田了。
包正丢了饭碗,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这时偏偏又雪上加霜,黑霸天等人因为新法蹴鞠而闯出了名头,被邀请去了京城临安,到天子脚下去踢球了。结果,月月进奉给包正的银子也就断档了。
无奈之下,包正索性在街边架起了烤炉,和一支梅卖起了羊肉串。不料想一炮走红,天天都供不应求,后来小黑和阿紫也都过来帮忙,生意倒也红红火火。不过,在包正的心底,依然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那就是破案、破案、破案!
洗冤新录 作者:拍案惊奇(全本)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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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名声大噪临安城
-画眉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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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0/2009 postrep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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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穷乡僻壤为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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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0/2009 postreply
10:2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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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出使金国见真情
-画眉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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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0/2009 postreply
10:2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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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MM,第二;三卷看不了呢~
-f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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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1/2009 postreply
04: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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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prob for me. you might need to reload your page or clear the
-天涯宅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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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1/2009 postreply
06:2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