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H大总结
初经人事篇
胤祥仰躺在草地上,脸颊绯红,微微的喘着,今天他喝得太多了,两坛酒有一坛半进了他的肚子,我担忧的抚着他的火热的面颊。
手指轻描他的嘴唇,指尖一震,似有电流滑过。我缓缓俯下身,慢慢靠近他的唇,心虚地有些颤抖。当双唇接触地那一霎那,我完全放弃了思考,他的唇带着浓浓的酒香,我轻吻着,舌尖一遍一遍描绘着他饱满的唇形,我吮着他的唇瓣,舌尖轻叩他的贝齿,见他不肯开启,便轻咬他的下唇。手指轻轻挑开他的衣扣,穿过中衣,抚摸着他光滑结实的胸膛。我听见他喉中一声闷哼,陡然一醒,脑中一片空白,天!我在干什么?我竟想诱奸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刚想抽身,不料唇中一阵湿热,我睁眼看向他,胤祥微睁着眼,醉意惺忪的望着我,正伸出舌头添着嘴唇,我眼神一黯:胤祥,对不起,就让我放纵这一回吧。
我更深的吻着他,舌尖滑进他的口中贪婪的汲取残留的酒香。他浑浑噩噩的回应着我,伸出舌尖与我嬉戏。我挑开他的衣服,露出平滑的胸膛。我抚摸着那片温暖,将脸颊贴向他的腹部,我吻着他腹部柔嫩的肌肤,双手仍不停的摸索他的胸部,并顺着他的胳膊深入他的袖管内,抚摸他的小臂。我感到他胸部剧烈的起伏,身下渐渐硬挺,我伸出舌尖在他小腹肌肉上划着圈,一圈一圈一直延伸到他胸膛的乳尖。我低下头一口将它含住,吮吸着,他逸出难抑的呻吟。
我半直起身,解开发辫,脱掉上身的衣服,身旁的野草撩在我赤裸的肌肤上,有些微疼,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寒战,急于贴上身下的一片火热。双乳贴上他胸膛的那一刻,温暖的让我止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我吻着他的眉,他的眼,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他的脸上,我执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他听话的搂着我,我吮着他的耳垂,轻扭着下腹缓缓地蹭着他的坚挺。
“夜,好热!” 他星眸微启、面红耳热、额上沁着密密的汗珠。我带着他侧身躺着,将他的手放到我的胸部,手掌轻抚他的脊背,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一会就不热了!”
我耳边是他粗重的喘息声,我拉开距离,看他双唇微颤,满脸羞意。我眼睛一闭,慢慢覆上他的唇。他突然一个翻身压了上来,捧着我的脸疯狂的吻了起来,
他用力的吮着,在我的脖颈和香肩上留下一个个红红的印记。我被他吮地生疼,但又沉浸在这疼痛的甜蜜中。
他忘情的在我双峰不断的揉捏、吸吮,宛如饥渴已久的野兽般。一股又痛又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窜至我的下腹,下体不由自主的泌出液体……
我娇喘着,呻吟着,突然下体一凉,见我和他皆是赤裸,他俯身过来,撑起手臂,羞涩的望着我,蜜色的眼睛深邃的不可见底。“夜,我……”我伸手捂住他的唇,另一只手握向他的坚挺,他仰头冲天一声呻吟,随即紧紧地搂着我。他分开我的膝盖,下身贴了过来,我感受到他火钳般灼热的男性力量,我抓紧他的手臂,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他用力顶了几次,我被他弄得有点痛,睁眼看去,见他脸涨的通红,汗一滴滴的落得我满身都是,我诧异的开口:“胤祥,你是第一次?”
胤祥早在十二岁那年,宫里就给他派了通房丫鬟,我以为,他早就……
他气喘吁吁的趴在我身上,委屈的说:“我……我找不到……”他英俊的小脸有些泄气,我摸着他汗湿的脊背,微笑着说道:“我帮你。”他一愣,脸上又浮出一丝羞意。我伸手,执着他的硬挺,放于玉洞口,那里已是湿漉漉一片,我又示意他伸手摸了摸那片暖湿,见他微微露出笑意,我亲吻着他的脸颊,缓缓闭上眼睛……
下体一热,随即一阵剧痛,我倏地咬紧下唇,指甲深深的掐入胤祥的双臂中,
胤祥身躯剧烈的抽送着,伴随着他激烈的喘息和沉重的呻吟,我下身痛得快要痉挛了,胤祥在我耳边断断续续地用满语说着什么,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我只知道这个初经人事的小子弄得我快死了。不一会就见他发出一声低吼,将火烫的爱液洒进我的体内
他身子瘫软在我的怀中,脸庞埋首于我的发际。竟然就这样沉沉睡去,我轻笑着扯过衣衫将他盖好,紧紧拥着他,尽管未着寸缕,但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温暖。
沦丧放纵篇
一切都安静下来,此刻已是深夜,但我和他都没有醉意,这夜该如何度过呢?
“胤祥,我们比划一场吧!”我起身笑着向他伸出手,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迅速地向我攻来,我飞身一闪,退后几米,抬腿向他扫去,他大笑着避开,来抓我的肩膀,我趁他不备攻向他的下盘,但几次都不能得逞,我一急,索性扑了过去,想要肉搏,他被我吓了一跳,退后时不注意,竟跌落水中,我站在岸上,插着腰大笑。他回过神来坏笑着用水扑我,我左右躲闪着,一不留神被他拽入水中,我们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等再抬头时,见他痴痴地看着我,眼神迷离,我低头一看,身上已经湿透了,外衫贴在身上,曲线必露。
“夜……”他嗓音沙哑,里面有掩不住的激动,我转身就要上岸,不料却被他一把拽入怀中,他强健的胸膛紧贴我的背部,唇在我耳边轻轻地吻着,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我站着不动,任他搂着,他却越来越激动,双臂紧收,几乎想把我捏碎,他转过我的脸牢牢侵占我的唇,从舔弄到深吻,就像要把我整个吞下。他的手伸入我的衣内,在我的胸腹之间游移着,他的身体热得似沸铁,下体暧昧地紧贴着我的臀部,我可以感觉到它此刻已经异常兴奋了。
衣衫半退,我上身已经赤裸,他从脸颊一路舔咬至肩部,待看清那上面紫色的齿印时,他浑身颤了一下,接着发了疯的抱着我往水边的青石走去。他狠狠地吻住我的唇,一手托着我,一手上下抚摸着我不断发烫的身体,我轻轻呻呤出来,却引来他更深一层的唇舌交战,他一转身我整个顶在了青石上。这个位置是池塘较深的地方,我站不稳,只能用双腿圈住他的腰际,双手抱住他宽阔的背脊,他的唇一再地覆住我的,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我被他吻得几近昏迷,瘫软在他怀中,他抬头,眼中满是火热赤裸的欲望,看的我心跳加速。
他飞快地除去自己和我的衣物,亢奋的身体强悍地又一次压了过来,他饥渴的眼神让我战栗我从未见过如此的胤祥,他……真的什么都不顾了吗?
他开始啃噬我的耳朵,他的手也顺势覆住我柔软的胸脯,并发出满足地叹息,他将脸埋入我的胸乳中,舌尖折磨着我鲜红的蓓蕾,放肆湿润的吻辗转流连于我饱满的胸脯,接着又延烧至我的下腹,他抚摸着我光滑细致的大腿,抚摸着我最隐匿的地方,我听到自己发出放浪的呻吟。他的手指像有魔力一般,能撩拨出我最深处的欲望,我浑身发麻绷紧了每根神经,感觉自己在他强悍的身体下变得异常潮湿……
我无助地攀着他光滑的背脊,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甚至想开口乞求他。他坚挺的下体抵住我两腿间最柔软隐匿地方,热情而放肆地摩挲着我,我销魂地呻吟着,背向上弓好更贴近他,他贴近我的耳朵喘息着,沙哑的低喊着:“夜!夜!跟我一起下地狱吧!”接着双手抓紧我的臀部,向上一冲,有力而坚定地进入我的体内……
他缓缓抽送了几下,忽然一个挺身充满了我,我低喊着,感受着这绝妙的快乐。
他有力地在我体内移动,汗濡湿了我的身体,他这样真实又彻底地充实着我,在隐匿的深处用力的爱着我,我渴望这种热情的抚触,这种最私密地欢爱,这一切来自我心爱的男人,他使我得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当他的亢奋将我推入欲望顶端时,我听到自己崩溃地高呼……
我将脸贴在他的脖颈,感受着他激烈的脉动,贪婪的吸取着他男性的体味。他双手箍紧我的臀部,还不愿从我体内撤离出来。一阵风来,我脊背竖起了小疙瘩,他的手掌上移,温柔地抚摸着我。
“夜,我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他拿起岸边他半湿的衣衫,覆在我肩上。我无力的攀着他,双腿得不到自由,左右动了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你……放我下来。”我听到他低低的笑声,接着依旧这个姿势抱着我上了岸,走向一旁的酒桌。我撑起头来看他,他蜜色的眸子里满是促狭和情欲,在这短短的一段颠簸中,我感觉体内的它又坚挺起来……
走到桌前,他一把扫开桌上的物品,将我平放在桌上。开始用他的唇舌膜拜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温柔地握住我沉甸的乳房,呼吸沉浊。他低头含住乳尖,轻舔它的甜美,使它变得尖挺,并充满诱人的美丽光泽,我紧抓着桌沿,兴奋得伸直双腿,刚刚的高潮已使我的身体变得异常敏感,承受不住他这样的折磨:“胤祥……胤祥……”我痛苦地呻吟着,将下身贴向他扭动起来,他闷哼一声,一把拉起我,翻身自己躺了下来,让我跨坐在他身上,一手捂住我的胸部,一手捏住我的臀部,带着我上下抽送起来,我双手撑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忘情地随着他的节奏动着。忽然上身一阵冰凉,睁眼看去,见他撑起上半身,一手握着酒坛,将烈酒从我头顶灌下,冰凉的液体顺着我曲线流淌下来,汇聚到乳尖处,再一滴滴地下落,闪着晶莹的光。他甩开酒坛一口咬住乳首,我痛得弓起背部。他伸出双手紧掐我的腰部,疯狂的耸动起来……
我颤抖着,呐喊着,感受着他年轻有力的身躯带给我的癫狂。
胤祥,胤祥,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的爱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绝望……
他的唇亲昵得摩挲着我的脸颊,我趴在他的胸膛上无力地说:“带我进屋吧!”赤裸的他横抱着同样赤裸的我,走向小屋。
进屋后我让他放我下来,跌跌撞撞的走向桌边倒水。他关好门,走过来抱我,我回身抵着他的胸膛,月光下他体魄健美,一块块结实精瘦的肌肉,展示着这副身体蕴藏的力量。
他低下头来又要吻我,我抗拒地摇头,他不由得我拒绝,扯住我的头发向下拉,我痛得扬起了脸,他的唇野蛮地覆了上来,手掌在我的股间摸索着,然后将手指伸进我的私处,下体昂扬的欲望磨蹭着我的大腿,我用力的推着他,他感受到我的拒绝,却更加放肆的挑逗我,他一个转身将我压向墙壁,抬高我的臀部就要进入,我掐着他的背脊低喊着:“不要,胤祥,你说出来吧,说出来吧!”
他抬起头激动地看我,我摸着他的脸颊,轻颤着说:“我都知道,都知道的……”他的眸子亮了又黯,“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放开架着我臀部的手,将我圈进怀中。
“我若是不知道,又怎敢在皇上面前断发,胤祥,我娘虽然在我记事以后从未提起过以前的事,但三岁以前,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
“那你为什么还……你不怕……”他扶住我的肩,惊恐地看我。
“这身子虽然留着爱新觉罗家的血,但它是它,我是我,我只忠于我自己的灵魂活着,什么人伦道德都不能约束我!”他沉默不语,抱起我往床边走去,翻身上床,紧紧地搂住我。
“夜,你不怕,但我怕,百花山分手的那晚,我去求皇阿玛指婚才知道这件事,皇阿玛甚至威胁我要杀了你。我不得不求那门亲事去安抚皇阿玛,因为我不能失去你……”他埋首于我的发际,嗓音压抑而痛苦。
“这三年多,我不敢靠近你,怕皇阿玛放不过你,每次看见你给那些主子们下跪,我的心就撕开般的痛,夜,你受的苦太多了!”
我轻笑着说道:“不,不苦,这个身份我很喜欢,不觉得委屈,我不能像那些格格一样养在深闺之中,那样我会疯的。胤祥,如今的这一切都是我这么多年一步一步算计着得来的,至于皇上,现在的他是不会杀我的,因为我活着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好处。”
他拾起我胸前的碧玉扳指,放在唇边摩挲,喃喃地问道:“夜,为什么是我……我配不上你的……”我圈住他的脖颈,笑着吻他的喉结:“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突然翻身托住我的臀部,紧绷的身体下沉,惩罚似的一寸寸坚决的挺进,我享受着他带给我的甜美震动和那一波又一波的快感,他一次次的充满我,这样甜蜜又销魂的节奏过后,他将我的双腿环在他身上,突地毫不温柔地刺进我的深处,并凶猛的冲刺起来,我开始颤抖,然后兴奋地痉挛,爆发出一声尖叫,进入高潮,但他仍继续猛力撞击着,许久,在我亢奋得快晕厥时,猛地刺进我的最深处,低吼着把爱液毫不保留地盈满我的深处……
那一夜,我们彼此放纵着身体,一次次地欢爱,拼命享受着这脆弱的幸福……
醋意纵横篇
转过廊子,走到小院,胤祥正躺在躺椅上乘凉,打着赤膊,拿着扇子一个劲地扇着,我见他那个邋遢样不禁笑出声来。他见是我,来了精神,从椅子上跳起来抓我。我被他扯进怀里,一个劲的挣扎:“你疯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不依不饶地吻了我一阵才把我放开。“有什么,谁都知道我十三爷孟浪惯了!”他看着我,一脸玩世不恭的痞样,当年的隐忍与无奈如今已不复存在了,我惊讶于他的改变,正想着,又被他拉进怀里强吻起来。
他正吻得忘我,忽然眼角余光一闪,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博硕!心中一阵慌乱,我本能地想推开他,不料被他更紧地钳制住,连带着他的吻也越发煽情起来。我用余光看着博硕,原以为他会转身离开,不想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动也不动。我顿感尴尬,小声呜咽着让胤祥放开我,可他却变本加厉起来,舌尖深入我的舌根挑逗着我,手掌也在我背部和臀部游移起来,我被他吻着,眼角却死盯着博硕,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我心中呐喊着:博硕,你到底想干什么?!倏地下体一片火热,我睁大眼睛看着胤祥,他……竟然当着博硕的面,将欲望贴近我的私处磨蹭起来。我抽了一口凉气,博硕呢?他还在看,他竟然还在看……
他的下体抵得我发痛,掌下裸露的身躯沁着薄汗,正当我被他吻得无力时,他猛地推开我,眼中闪着压抑与阴霾,大步的向博硕走去,忽的揪起他的衣领,对准面颊就是一记重拳,博硕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此刻的胤祥浑身透着肃杀之气,我惊呆了,不由得打起冷战来。
“你凭什么和我争?”胤祥的声音彻骨的寒冷。我从没见过如此的他,他……一直是阳光的,豪迈的,也许有时会有一点点忧郁,但从不会像今天看到的这样,他赤裸着上身站在博硕的面前,高大的身躯在这个不大的小院中投下长长的身影,月光印在他如刀削的侧脸上,他的表情说不出的……狠邪。
他转身向我走来,一把扛起呆立的我,走向他的小屋,我挂在他的肩上,看向博硕,他依旧坐在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胤祥进了屋子反脚踢上门,把我扔到床上,双手开始解自己的裤带,但头还偏向窗外,用眼角瞅着博硕的方向,神情冷峻,我看他拉下裤子,露出昂藏的坚挺时,下意识地往床里缩了缩,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踝,拖了出来。他三两下就剥光了我的衣服,过程中一直冷着脸不说话,见我赤裸后,抓住我的两只小腿,立在床边,毫无前戏的进入,我痛得直掐他的手臂,忍不住低喊出声:“胤祥……”他身躯一震,随即停止了抽送,俯下身子搂紧了我,不停的亲吻我的面颊:“对不起,夜,对不起……”他小心翼翼的抱起我上床躺了下来,让我坐趴在他的胸膛,静静的抚着我的背。
“夜,这些年,你可想我……我想你,每日每夜发了疯的想你……”他吻着我的发,轻轻地说到。
我伸出手圈紧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湾,吸着他的体味。
“夜,不要骗我,不要拒绝我,你的身体可以背叛我,但你的心不能离开我……”他收紧双臂,微微颤抖着。
我扶住他的脸,吻去他眼中的脆弱与哀伤……
久别重逢篇
他接过我的手将我拉起,揽入怀中,“皇阿玛有事,耽搁了!”他深深嗅着我的发丝:“沐浴过了,嗯?”
我笑着圈住他的脖颈,说道:“是啊!本想和你一起的!”他听了,眸色一深,狠狠地吻了下来。忽然我觉得身子一轻,被他横抱起来。“那就再洗一次!”说完,抱着我向湖边走去。
我在他怀里格格地笑着,他放下我为我解着衣衫,我也学他为他宽衣,只是他的盘扣复杂,我弄了半天也弄不开,泄气地张嘴去咬。他丢给我一个心疼的眼神,搂住我半裸的身躯,开始自己动手,但眼里却满含笑意。
我和他终于成功地滑入水中,清凉的湖水漫过身躯,我畏寒地贴紧胤祥,他的身子很暖,皮肤如凝脂般地光滑,我抱紧他缓缓地磨蹭着,享受着这种温润的触感,但却引来他的癫狂。
我捂住他迫不及待的唇,向他抛去一个媚眼,满意的感觉到他肌肉一紧,贴近他耳边呢喃道:“别急,今天由我来……”
滑软黏湿的舌尖挤开他发颤的防线,长驱直入,溜进他的嘴中,如鱼得水,先舔着上下两排皓齿,接着寻找着舌尖,炙热的双唇互相灼烧着。
胤祥的身体逐渐火热,我的呼吸也渐渐混乱,他方寸大乱,完全控制不住触电的身躯,紧紧搂住我的身子,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受到攻击的双唇热烈地回应着我。
我和他裸裎相对,冲破了内心的束缚,恣意攫取,这种美妙的感觉,好像一步登上了天堂,亢奋的快感在身体里奔驰,感觉整个身体都在上升。我情不自禁地发出呻吟的鼻音。蜂狂蝶乱,我的脸上漾出赤霞的光泽,他的脸上则烧得火热,我们都能感觉到阵阵灼炽的气息从对方的咽喉涌入自己的肺中。
他的喉结在沉浮跳动着,显得万般饥渴,发疯似地汲取我的醇露,纵情地吮吸,却似无底洞一般,吸得越多反感到嘴越枯乏。沉醉忘我的他被我推向岸边的草地,但双腿还浸在水中,我张腿叉住了他的腰,两人的身体对摺着,已难解难分,陶醉在无声无息中。他的额头上冒出汗珠,肉体在丝丝地颤动,紧密的亲热使他的身体几乎要溶化掉了。
他的食指来到花瓣上的蓓蕾,用两指来回划动,翻弄着我身体的最敏感处。我失控的大声娇吟着,唇由他的胸膛往下,吻着他的小腹。
他的手在我的周身游走,或温柔或粗暴的逗弄着我的敏感带,我被他挑逗地娇喘不已,直起身娇斥道:“说好由我来的!”他促狭地看我,眼中全是狂热的欲望,我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贼笑,不等他反映过来,低下头一口含住他的坚挺,吮舔起来。他发出一声惊呼,倏地直起身子,拉扯我的头发,而我却不依不饶的上下套弄起来,直到他抑制不住的呻吟出声,我才抬头得意的看他。他那饱含情欲的眼中闪着野兽般危险的光,一把将我推倒,翻身压了下来。
我抗议的垂着他的背部,左右躲闪他的唇:“讨厌,刚刚说好的!”
他的呼吸异常的粗重,沙哑的地低喊着:“夜!夜!我等不及了!”还没说完,便一个挺身,进入我的深处。
我将两腿夹紧了他,喘息着叫出他的名字,他激动的俯下身吻我。接着突然直起身,将我拖入水中,但随即又攻陷进来,我双腿紧缠他的腰际,他托着我的背部,低下头吮吸我胸前的樱红。
池水被我们交合的动作带得翻动起来,一波又一波的随着胤祥摆动的动作泻了出来,和我的呻吟声伴成了美妙的节奏。
他每一次都顶到了最深处,激起了一个个强烈的波浪……
我与他已陷进火热的情欲之中,纵情享受这难得温存与激情。
心伤失望篇
我被他狠狠地扔进马车里,他跟车夫吩咐了几句,随即也上了车。马车开始颠簸起来,我裹着披风蜷在车厢一角,偷偷看他,他将手肘撑在车壁上,手掌扶住额头,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我可以感觉到他那一触即发的愤怒,也许这次我真的做得太过火了。
我向他身边靠了靠,将脑袋轻轻枕在他的肩上,从小到大的温顺小羊生气了,我该怎么做呢?我没有经验啊!头大了!
身子突然腾空,他抱起我,让我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我受了惊吓,猛地抬起头,撞向车顶,“咚”一下,痛得我眼泪都快掉了,他一只手压下我的头,让我靠向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紧扣我的腰部。
我伸手摸了摸头顶,看有没有长包,不料披风却滑落下来,感觉腰际的手劲加重,我痛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反抗。
马车上下颠簸着,可以感觉身下的胤祥逐渐亢奋起来,我心中暗叫不妙,压低身子妄想撤离,但腰部的大手惩罚性的加重了力道。不一会儿,胤祥腾出一只手来开始解自己的裤带,我惊惶的按住他的手。“不……不行……”他因此顿了顿,我趴在他的肩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心在怦怦跳着,怕他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他将我推开了些,我正想看看他的脸,可他忽然低下头来,一口咬向我裸露在金色胸衣外的胸乳上,我痛得赶紧抽手去推他的脑袋,而他却趁此机会,迅速扯下裤带,微抬下身,将欲望暴露出来。等我发觉上当时,他已拨开我那毫无抵抗力的丁字裤,没有前戏的穿透进来。
“啊……痛……”我用手撑着胤祥的肩膀,承受不住他一波波凶猛的进攻,原本颠簸的马车在他的动作下,越发剧烈地晃动着,他的脸埋在我的胸口,汗水已将那濡湿了一片,他灼热的气息烧痛了我的肌肤,这是场毫无温柔与怜惜的性爱,他狂暴的愤怒让我感到心疼,一直到他痉挛着在我体内释放后,才听到他低哑的声音:“痛吗?原来你也会痛!那你可知道心痛是怎样的……”
劫後相慰篇
他将我横抱起来,走向书房的内室,那里有一张宽大的软塌,我见了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有人进来怎么办?”我看着他闪着笑意的眸子,有些惊慌地挡着他不安分的大手。
他冲我痞痞地一笑,不正经地说着:“凉拌!”我被他气得直瞪眼,不知不觉衣衫已退了大半。
他坐在软塌的另一头快速的脱着自己的衣衫,我摸了摸身下的软垫,有些微怒地问道:“这床真舒服,不会是你和你福晋经常‘办事’的地方吧!”他听了猛地扑向我,身上还挂着未退的内衫。他狠狠咬住我的嘴唇,我痛得皱紧眉头。过了一会儿,他抬起脸,亲吻着我的鼻尖,沙哑地说道:“这地方,从没让其他女人进来过,我平时懒散,喜欢躺着看书,都是跟着你才养成的坏习惯……”说完吻向我的唇,滑溜的舌尖在我的菱唇来回的舔舐,我无意中抬起双腿,触到他的下腹,感到他胯下那逐渐高涨的欲望正狂烈的燃烧着。
他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探入我的唇内,撬开我紧闭的贝齿,火热的舌信捕捉著我唇内的芳香。
“胤……祥……”
“嗯……”他将我的整个身子搂入怀中。
“太子……太子的那……件事……”我睁开眼,看着他一脸迷乱的表情,虽觉得不适宜在这时问这件事,但心中压抑许久的疑惑急于求得答案。
“专心点!”他再度低下头吻住了我欲语又止的双唇,手指拨开我的上衣,一对浑圆坚挺立刻映入他眼帘,他赞叹的握住其中一只莹白,感触它在他指腹间轻颤。
“夜,你真美!”他低头含住玫瑰般的尖挺。花蕊在他的舌尖挑逗下变得更加敏感,白晢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粉红的晕彩。
我轻声呻吟着,不知为何脑中又闪过十三福晋那微微隆起的腹部,热情顿时退了下来。
“我老了,比不上你那些年轻的妻妾!”我酸溜溜地说着,侧过脸不敢看他的表情。感觉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了一阵我有些心虚的转过头,看向他极度失意的眼眸。
“如果可能,我宁愿只有你一个,就像他一样,只守着你一个人……”他痛苦的闭起双眼,我起身将他搂进怀里,知道自己又伤到他了。
我扳过他的脸,深深地吻着他:“胤祥,这偷来的幸福太短暂了,它如同梦幻般的脆弱,所以不要让这时间虚度了……”
他身上的火焰又重新燃烧起来,舌尖舔过我的每一寸肌肤,使我羞涩的吐出一声声嘤咛。
他一边咬嚼著我的乳尖,一边用手掌捏握我的浑圆,我被欲望折磨的低喊出声,他的大手沿着腹部往下滑,沉重的身子将我压在身下。他的双膝滑入我紧拢的双腿之间,胯下的燥热抵在我的私处。
“胤祥……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他,尽管不能相守,但他的笑容一直是我灰暗人生的希望。
他激动地搂紧我,疯狂的咬吻着我的身躯,仿佛要将我吞噬一般。他的手探到我的湿地,食指探入我的甬道。
“啊……”我用力的咬著下唇,忍住妄想逸出的尖叫。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一股热热的液体随著肌肉的收缩自体内深处涌了出来。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情欲的味道。我用力夹紧著双膝,但胤祥却撑开我如白玉般的美腿。
“胤祥!”我羞涩看他低下头来到我的双腿之间,然后含住我的私处用力的吸吮着,身体也跟著他唇上的动作而战栗。
“嗯……”我的身躯像蛇一般不停扭曲着。
“夜!我爱你,用我的生命爱着你,不论为你做什么我都不悔……”他将自己的火热一寸一寸推进我的身躯。一阵一阵的狂潮袭来,伴着他一声声急促的喘息,我与他一起攀上了情欲的高峰……
甜蜜相伴篇
我卧在他怀里,指尖忍不住沿着匀称的线条往上移,贪婪地注视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唇瓣厚薄适中,鼻梁端挺,浓黑的英眉下有对浓长眼睫。在长年兵营的操练下原本俊秀的脸庞又增添了几分粗犷的气息,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浓烈的男人特有的气味。
从他额头吻到唇角再来到微烫的胸膛,玉指停在他阳刚味十足的肌块上,我发觉自己越发迷恋这个男人了,但因此也越来越不能忍受那些分别的日子。
他头一俯,迅速在我唇上印下一吻,“等等!”他冲我做了个鬼脸,伸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尖,翻身下床。
他从桌上拿起一壶酒,笑着走向床榻:“秀色可餐,但配上美酒就更妙了。”说完对着壶口饮了一大口,像我扑来,我笑着左右躲闪,但面对他都是徒劳,没躲两下就被他一把捞住,带入怀中。他的唇压了下来,温热的液体流入我的口中,唇瓣被吸得又麻又热,夹杂着浓烈的酒香,火烫而湿热的舌尖滑进我嘴里。
他的吻狂扫着我的脖颈,霸道的力量教人难以抗拒,我被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任他的手伸进衣内探索曼妙的内在。
忽而双腕一痛,我睁开眼,对上胤祥充满情欲的眸子,我向上看去,他竟扯了腰间的明黄腰带,捆住我的双腕牢牢绑在床框上。
“你想干什么?”我娇嗔着,看着他一脸贼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的唇又侵略过来,我被他吻的昏昏沉沉,一时间忘了反抗,等再回过神来,衣物已被他推退尽。
他吮啜、揉捏我胸乳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漫游到腿间兴风作浪。“胤祥!”我嘤咛着,身子忍不住扭动起来。他手指在谷口才逗留了一会儿,我已释出微微湿意,耳边传来他低低地笑声,我羞得别过脸去。
一只大手扳过我的脸颊,他低下头吻着我的眼睑,促狭地说道:“这么敏感,嗯?”说着手指往内滑进半寸,窄紧的壁肉形成一股张力,似乎在阻止哨兵的探索。“好紧!”我羞红了双颊,怒瞪他,这个小子怎么变得这般不正经了?
他侧躺下来,吻着我的脸颊和颈项,手指仍有耐性地撩弄着我嫩滑的花瓣,并在它流淌出更多的润泽时,玩起三浅一深的游戏。
我抵不住,轻声呻吟起来,他将我搂紧,由轻吻转为啃咬:“夜,我的夜……”
他忽然一个翻身,跪坐在床榻上,双手强行分开我惊颤的雪足,并用那对灼人的眸光扫视我的腿根尽处。我惊惧地想起身,奈何双手被死死缚住。
“不要,胤祥!”
“夜……你真的好美……”他着迷的眸泽跟着加深,我无力地摇着头,下体在他的注视下不自觉地泛滥起来。
他俯头掬取诱人的蜜汁,并逐一舔吮花瓣及小核,就像在品尝一道精致的美食。女人的私密处是最敏感的,他火烫的唇舌有如春雷惊蛰般,撼醒我每一颗细胞,去承受那股畅妙的欢愉。
我大声的呻吟着,承受不住地想摆脱他的唇舌。“够了……胤祥……”
那条灵舌仿效欢爱的步调,深深浅浅地钻磨着花径,我的身体亢奋得泛着粉色的光泽。
“不够……永远都不够……” 随着火热舔弄的加剧,我体内的欲望轰然爆发……
“啊……”高潮的瞬间,花穴急涌出一波热流,喷得他满脸的爱液。
“夜……你好甜……”他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冲我露出邪肆的笑容,眼神热情而狂野。
“喜欢吗?”他企图将手指伸进我的口里,我连忙偏过头,脸颊烧得灼热。
“住口!”我真想将脸藏起来,可是双手……这臭小子早就预谋好的!
“唔……”乘我说话间,他灵活的舌头在没有遭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一路顺利的长驱直入,轻而易举的含住柔软丁香舌。长长地吻使我感到浑身如绵,四肢乏力,整个人寸寸酥软,一阵的目眩神晕随之袭来。我微微睁开眼见他两排修长浓密的睫毛轻轻翕动着,缓缓的合拢在一起。他是那样地爱我,无论身体上还是感情上,他都想给我最好的……
他抬起身将唇小心的凑到我晶莹如玉的耳垂边,轻声的说道:“夜,我爱你,皇阿玛说他对我很失望,四哥、八哥心里至少还有江山,而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女人!”
“胤祥!”我转过头想看他,而他已埋首于我丰耸白嫩的两乳间,不停地用他那新生的胡渣磨蹭着我敏感的乳尖。两手也顺着丰盈柔嫩的大腿,缓缓游移至浑圆的臀部。
我感到他肿胀到极限的欲望磨蹭着我的下体,撩拨起我满腔的欲火,却又无法适时发泄,我的身驱不安地扭动着。他一面慢条斯理的磨蹭,一面欣赏我欲火焚身的媚态。
“他说的对,我心里只有你这么一个女人……夜……你想要我吗……告诉我……” 手指一次又一次地划过我乳峰的红色尖端,我被他挑逗地意乱情迷,忘情地低喊着:“我要你,胤祥,我要你……”
他的坚硬挺进紧缩的甬道,那种完全的充实感,竟带来畅怀无比的快意,随着他缓慢的律动,我发出一声声欢愉的娇啼。我的呻吟催化了他的情绪,他兴奋地将我的双腿移挂到肩上,做更深入的结合,空下的两手则罩住我的丰乳,肆意揉拧。他的节奏越来越快,但却是异常的长久,到他释放时,我早已溃不成军……
伤感离别篇
青溪尽是辛荑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纷飞的花瓣伴着五月里清爽的雨水,我站在道路的尽头,拨弄着被雨沾湿的发丝。新雨的湿润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微笑着看他渐进的身影,我扑入他的怀中,听他在耳旁轻笑,眉目流转,忘不了他含笑的容颜……
破落的庙宇,结满蛛网的幔帐,干草间是交叠的躯体。他炽热难耐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因欲望而汗水淋漓的胸膛,我凌乱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脸颊酡红,眉眼如丝。他将我整个人抱起,肆无忌惮的舔舐、啃咬着我的全身的肌肤,像是动物般留下自己的气味和印记。
火舌席卷而来,伴着浓浓地香甜。“是什么?”我气喘着问他,修长的手指塞入我的口中,感受着舌尖甜蜜的圆润。“桂花糖!?”
“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他眼中带着宠溺的温柔,醉人的琥珀色闪着让人沉溺的光。
“夜,我不想走!”他用力吮着我的脖颈,沙哑地呢喃。让我跨坐上他的腰腹,啃噬着我的双乳。
“叫我的名字……”
“……胤祥……”
“再叫……”
“……胤祥……”
坚硬的热源缓缓纳入湿热黏腻的私处,腰肢款摆,爱语低吟。他的需索狂烈如火,在他滚烫的怀抱里,我唯有化作一滩融水,任他欲与欲求……
没有芙蓉帐,没有鸳鸯枕、没有红烛双垂泪、没有喜娘在一旁。
这就是我和他的爱情,像糖一样,甜到哀伤……
同甘共苦篇
“胤祥……”我扬起头,主动吻向他的唇,他兴奋地喘息。热切地探索我的唇,火热需索,贪婪品尝,我望着他深情的眼眸,见他伸出手,拇指分开我那因亲吻而变得湿润艳红的唇瓣,中指轻点我的眼睑。
我合上眼睛,他啃咬我的脖子,往下探索,双掌来到我的臀部,压向他,我感受到他的渴望,暧昧地威胁……
“夜……身体……可不可以……”他在我耳边压抑地喘息着,手在我臀部和腿间漫移。
“嗯……”他不断地亲吻,即使隔着衣衫,也能真实感受到他暖热的手掌,带来强烈的刺激。我颤抖着,兴奋着,变得无招架之力。
他翻过身,左手撑地,右手掀开我的上衣,同时除去自己的衣服。
“难看吗?”我双手环胸,微侧着脸,不愿看他。他拉开我的手,从手腕一路吻到胸前。
“我说过,你在我眼中永远是最美的!”他低头吻着我身上一处处的疤痕,无数的热吻,吻醒那因兴奋而甜蜜泛红的身躯,以证明他对我的眷恋,直到我在最后极致的兴奋震颤中,疲累虚弱地放松才终止。
他贴着我的身躯,几乎陷进我的体内,下身发烫、坚硬,抵着我,令我头昏目眩,感觉到那强烈的原始欲望正骚动着,我全身绷紧只有某处柔软潮湿,渴望着,悸动着,任他磨蹭着,亲昵地厮磨着……
“夜,抱着你的时候,总觉得活着真好,什么委屈、痛苦、失落、遗憾都没有了,只剩下幸福……无止尽的……”
他低头,舌头探入与我相触,深入再撒出,一次比一次亲昵深邃,热情地抚弄我柔软的唇舌,用会把人吞没的吻,挑起我蛰伏的情欲。
我抱住他,摸着那光滑结实的背脊,心好烫。他钢铁般的胸膛和我贴紧,他热而结实的双腿挤入我腿间,然后是危险的欲望,热而坚挺……
他挺入我的身体,撑起双肘,让自己埋得更深,我和他被原始的欲望驯服,恣意纠缠彼此,身体碰撞着,汗水濡湿身体。在疯狂的节奏里,耳鸣,蝉鸣,混着暧昧的低吟……恍惚地听见彼此不住逸出的高音……
“……胤祥……为何你知道我在大理……”
“……你忘了……我总能找到你的……从小到大……只有我找得到你……”
失而复得篇
我的手被他紧拉着,有些期待地看着他边走边四下张望。院落拐角处是一间昏暗的杂物房,胤祥半抱着我一脚将门踹开,里屋有股霉味迎面扑来,我一下不适应地咳嗽着,胤祥已转身移了桌子将门堵住,然后急切地将我抱到桌面上。
我正要张口说些什么,他已趁势霸道地撬开我的牙关,吸吮着我口中的津液,狂乱的纠缠着我的舌。此时的他浑身透着我不熟悉的霸气和粗鲁,让我不住地轻颤,结实的手臂几乎要将我的身体勒断。我偏头躲避,舌尖却传来一阵刺痛,血腥的味道在嘴里弥漫。
“不准躲!”他恼怒于我的抗拒,咬破了我的舌尖,吸吮着我的鲜血。
“你……”我心中惊怒,用力抵着他沉重的身躯。
“夜……别拒绝我……别离开我……”我的心狠狠被撞击了一下,放开了阻挡两人的手。
目光与他无声的对上,他脆弱的眼神让我心中酸涩。双手贴紧他的面颊,胤祥吻着我的唇,温柔的轻吮被他咬伤的舌尖,另一只手缓缓解开了我腰间的束带。
“夜……我们还有未来的……对不对……”蜜色的双眸中闪过悲伤挣扎,最后浮起淡淡的凄然。 嘴角滑过一滴咸咸的泪,是我的还是他的?已经不想去分辨了。缠绵的吻愈加温柔,轻轻地啮咬,轻易地挑起我的情欲。
感觉到我咽喉发出的愉悦,胤祥加快了动作,手上开始加力由抚摸变成揉捏,轻咬变成啃噬,分开我的双腿,下体紧贴向我的私处。身体被一双刚硬的手臂紧紧抱住,外衣的盘扣被扯掉了,我低声让他放温柔些,而他反倒愈加粗野起来。中衣硬被褪到腰间,胤祥看了一眼我束胸小褂上密密的扣子,索性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不顾我的反抗,“嘶啦”一声,丰满的雪峰顷刻暴露在清凉空气中,随即被火热的大掌包握住。极度迷恋的爱抚玩赏,勾引出我声声娇媚无助的呻吟。
他的唇一刻不停地流连我的唇边,除了偶尔停下的轻喘和呻吟,我知道这是等了五个月,不,甚至是7年之后,困兽出柙的狂野索求。下身的衣物不知何时已被他褪尽,不规矩的大手游移到我的秘密禁地,开始寻找着动情的证据。
“嗯……”我弓起身子,半眯着眼,享受着他的揉弄。他饥渴的唇从我的脸下滑到颈子,然后是丰盈的胸,当他咬住我柔嫩的蓓蕾时,娇吟从紧咬的唇齿间泄漏。
“夜,我想要你……很久很久了……”因为欲望而紧绷沙哑的嗓音,贴在我雪白的裸胸,幽幽传来。
胤祥迅捷地抓住我的腿,一扯,我不受控地向桌面倒去。他俯身圈紧我的腰,玉腿挂在他肘弯被曲起,然后毫不犹豫地,进入我湿滑甜蜜的禁地……
“啊……”我弓起身子,承受着坚硬灼热的入侵。待深深没入之际,他喘息着,重重吻住我,舌头蛮横地顶开我嫩红的嘴。我整个人都被他填满,饱胀得几乎要爆炸了,只能用身体去接纳、体会一个男人的渴望……
他的大掌握住我细细的纤腰,将我的身子往下移,让娇嫩湿润的禁地,可以更充分地接触他已然高昂的坚硬亢奋。窄小的窗棂透进薄薄的阳光,我泛着薄红的雪躯前后移动着,追逐甜蜜的解放。长久的分离对彼此的渴求强烈而敏锐,我很快便在浪潮中痉挛、紧缩,让电流般的酥麻贯穿全身。
望着他沉迷专注的眼神、万般爱恋的抚触,一种纯女性的、私密的骄傲与甜蜜涌上心头。起伏中,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重。我在他的掌握中柔顺迎合,却也一面享受着他。呻吟与喘息交织,呢喃的低语与轻泣哀求在屋中回旋、盘绕……
“咦,这老十三跑哪去了?”正在我俩沉迷之际,屋外传来十阿哥的大嗓门。我和胤祥皆是一惊,忙停下倾听,胤祥伏在我身上,背脊上滲着一层水雾。
“刚刚听丫鬟说往这边来的,再找找!”是十二阿哥的声音,然后沉重的脚步声往这间屋子走来,我听见胤祥低咒一声,身子剧烈地动了几下,我这边神经正紧绷着,他那一动,惹得我兴奋地差点喊出来,侧过脸压抑的咬着他坚实的手臂,身子轻颤不断。
胤祥见了,低下头冲我邪邪一笑,腰部大动起来,我惊慌地瞪大眼睛看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那边身后的十二阿哥已在推门了,我不敢发出一丝呻吟,祈求地看着胤祥,他却更加凶悍狂野,不让我有喘气的机会,一波波的攻势直逼着我,将推到顶峰。
“咦,这门怎么没锁也推不开?”我的心就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十二阿哥的说话声近的仿佛就在耳边。
“唔……”我撑住他的胸膛,无助地甩头,任一阵阵强烈的收缩感受着他的亢奋。
因为紧张,我全身紧绷,下体紧紧地包裹着他的欲望,胤祥忍不住呻吟。我吓坏了,迅速伸出手,用力蒙住他的嘴。可他偏又开始舔吻我柔嫩掌心,大手也重新抚上傲人的雪峰,揉捻着可爱敏感的蓓蕾;我急得满脸通红,频频咬住唇,忍耐即将出口的娇吟。
十二阿哥终于放弃对门的撞击,回身向十阿哥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十哥,这门怪异的紧,就是推不开,我刚刚听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待会还是找人来看看的好!”
我的神经又紧绷起来,胤祥此刻揽臂抬高我的臀部,一下下直接撞入我的G点,我再也撑不住地呻吟出声,下体早已泛滥,感觉有水流顺着腿根蜿蜒而下。
“胤祥……我……不行了……” 他听了含笑吻住我的唇,挺腰往上,一连串又急又重的深入,将我逼近了顶峰。然后,快感就像融化的热腊一样,弥漫散开,让我全身酥麻到骨子里,娇喘细细,我瘫软在他怀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在高潮的余韵中晕眩沉浮……
今夜的玉兰最为馥郁稠密,淡淡的月光下,他柔软的手指轻轻绕着我的发丝,轻抚着光润如玉的花瓣,温柔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泪光,然后深深拥我入怀,不忍放手。
我翻过身,跪坐在他的两腿之间,月光下我一件件衣裳,像云像烟褪落,不再需要我任何言语已经是最主动的勾引和撩拨,他被我的身体惊住了,久久的凝视,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推到树干上,狠狠的吻我,勒紧我索取每一点可能会有的温存,身体一点点张开了,感管一寸寸跃动,真实的接触后面是永久的虚空,呻吟里谁的汗水像花瓣跌坠;谁的泪水惘然,只剩一片荷尔蒙气味再洗不清这忘情的罪……
最后的缠绵
我和他就这样相拥了许久,初冬的寒意让我们更加紧密地相贴,慢慢地他低着头轻咬着我的肩头,手掌顺着背部探入我的股沟,手指停在我的私密处轻轻拨弄,我不自在地动了动,微微抬起臀部,他却趁此机会探入整根手指,我低呼一声,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胸部,气恼地说:“不行,你身子受不住!”
他撇过头一口咬住我的耳垂,恶狠狠地说道:“小看我!”话音刚落便一把抱起我让我跪趴在床褥上,纤腰被紧紧抱住,男性精壮躯体压在雪背上,密密交叠,勃起的硬挺绕着圈儿磨蹭着我的私处。
我娇喘着努力直起身子,不让他得逞,不料他猛压下我的背部,一鼓作气地挺了进来。
“夜,再也不放开你了,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沙哑的男声绷紧的情欲,带着一丝倔强。大掌揉捏着我的身躯,手劲略重,激发了我一串串婉转的呻吟。
手掌顺着小腹一路而上满握住我丰满的胸乳,抚弄拧捏那对饱满以及敏感的蓓蕾,伴着他下腹的节奏,我的尖叫声便在阵阵娇喘间,陡然拔高。
汹涌的情潮阵阵拍打,在极致的时刻,我绷得紧紧的身子开始重重抽搐,火热紧缩的包围,那更深、更重;一次又一次的美妙收缩,也把胤祥逼上了销魂蚀骨的顶峰。
“啊……”我和他像被抛上了云端后又重重地坠落,胤祥呐喊着将我汗湿滑腻的身躯压进床垫,大口喘息着,我被他压得透不过气来,用微弱的声音抗议着,他翻了个身嘴角勾起慵懒餍足的笑,侧过身子抱住我咬住我的耳朵。我吃痛地甩着头,想起身喝水,不料他死死地抱住我,把我拖到自己身上,半惊慌半撒娇地说道:“别走,哪也别去!”
我笑了起来,转过头拍着他的脸说道:“我要喝水,你想渴死我啊?”手掌僵在半空,胤祥脸上的红潮未退,歪着头靠在我的胸部沉沉睡去,眉头还蹙着不放,口中不住地呓语:“别走!别走……”
我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起来,手指落在他的眉间,抚平了他的眉心,然后贴近他吻着他的鼻、他的眼,手臂绕到他的身后轻轻拍打他的脊背,温柔地在他耳边呢喃:“我不走,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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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承认偶不CJ,偶承认偶是色女,你们鄙视我吧!
顶锅盖爬走……
人生如茶
我看着他抿嘴一笑,三指轻扣剑锋,顺势而下,滑过中段,指尖掸了掸剑刃听其发出“嗡嗡”的鸣响。
“好剑!”他见是我,呆立不语,我放下手臂,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擦身而过时对他低语:“当配英雄!”
他伸臂一把拉住我的手肘,自嘲地说道:“什么英雄,只不过是个守墓的废人罢了!”
我回身看他,他半低着头,笑,低低的,涩涩地笑。
我转身接过他手中的剑,手指贴着冰凉的剑锋,从剑尖缓缓滑到剑柄,这冰凉的触感亦如我们这些人苍凉的人生。
“胤祯,你我再品次茶吧!”他抬头瞪大眼睛看我,有些悻悻地说道:“皇上已令我改名,我叫……”
“我知道,但我心里只愿叫你们原来的名字,现在四下只有你我,无妨的!”
我和他从屋内取来茶具,松蒲为椅青石为案,迎风而坐,我半倚着青石看十四笨拙地生着炉子,从那腾起的烟雾中仿佛看到儿时嬉闹的场景。
滚烫的开水浸泡着干卷的茶叶,慢慢地,紧缩的茶,片片舒展叶叶鲜活芽芽滋润,顿时,四周流溢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美酒千杯难成知己,清茶一盅便可醉人”。十四看着杯中发愣,喃喃低语:“叶儿,今天你又想通过这茶告诉我什么?”
“原本不想说什么,只觉得欠你一杯茶,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非得说点什么才好!”
他听完无语轻笑,嗅得氤氲的茶香,盘膝而坐,小口啜着香茗,借暖暖的茶香散去心头烦闷。
不过一年光景看着他却觉得苍老了许多,眼眶红而干涉,下颚处畜着密密的胡渣,他抬头对上我的目光,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继而笑得萧瑟,许久之后又点着杯沿对我淡笑:“此茶乃是额娘最爱,妙在三品,唯浅斟慢啜,方能渐悟其中点滴蕴蓄。一品浓过翰香墨色,初尝涩苦而舌存余甘,回味良久;二品雅似兰馨蕙草,婉约绮丽而隽永幽长,沁人心脾;三品淡若纤纤细水,悠远超然,兼容古韵新赋之美,其意入茶而境在纸外!”
我拿起茶杯轻啜后,又顺手带起水壶继续冲泡,香气清雅琇永,品茗杯中淡淡黄色浮动着暗香。
“这头道茶,杯内沸腾翻滚,激情澎湃,茶叶以优美的姿态散开,然后浮浮沉沉,舞姿翩翩。浓酽的色,苦苦的味,我想这便是少年!”说完将杯递到他的手边,见他错愕地看着杯中,我继续说道:“这二道茶,杯内水光翠影,蔚然成观,茶叶欲上不能,欲下不得。从而若起若伏,如蝉翼轻振,却有着迷人的甘醇与芳香,我想这便是中年。”
他举着茶杯看我,眼神迷离,似透过我看向他的人生。
“第三道茶,杯内暇思悠远,回归自然,茶叶层层叠叠,纹丝不乱。显得安恬静谧,燕处超然,却有着绵绵不绝的余味,我想这便是老年。”我放下水壶,揭开壶盖,给他看壶内的茶色,他仰头淡然的看我:“叶儿,你是想告诉我‘,心境如水’吗?”我惊讶于他的聪慧与敏锐,微微颔首,不料他却止了笑,缓缓转动手中的小杯,闷闷地说道:“我宁愿是这水,而不是茶!”
我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他的双肩突然抖动起来,我自然的搂过他的头让它靠在我的腹部,掌心一阵湿热,其实对于一个失意伤心之人最好的发泄,莫过于陪他大哭一场,只是我的泪太少,分不了给他,就这样吧,毕竟他爱过我、救过我,而我,是他的姐姐啊!
风檐下有人拾阶而入,站在宫内的回廊上默默地看着我们,我转头看见那对再熟悉不过的蜜色眼眸,除了伤痛,还是伤痛……
我斜靠在天桥酒肆的围栏旁,俯着身子向喧闹的街道张望,四合院、胡同口,富家子弟带着瓜皮小帽,提笼溜鸟,不远处杂耍卖艺的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真是好不热闹,对面酒楼里正上演新的一轮糟糠妻下堂戏,男人搂着新欢手里抖着休书,女人掩面在一旁啜泣,我见了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拿着筷子一下下敲着碗沿。
“一別之后,二地悬念,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 ,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言千语说不尽,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 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 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 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 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 二月风筝线几断,郎呀郎 巴不得下一世 你为女来我做男。”
博硕见我絮絮叨叨,抬头皱着眉望我,我放下筷子,偎近他,轻佻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大笑道:“痴人!蠢人也!”
“叶儿,醉了吧!”他有些羞恼地瞪着我,我笑着站回围栏,懒散地答道:“这几杯怎么会醉?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女人啊!永远逃不了个‘情’字!”
“叶儿……”
我回身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身低头向楼下人群处仔细望去,三个半大的孩子穿着仆役的衣服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好不兴奋,博硕凑到我身边随我看去,然后又皱着眉看我,我冲他微微一笑,小声说道:“这离家的猫崽子可得仔细看好了!”
我和博硕在人群中缓步向那三个小小的身影走去,其中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转身时突然对上我的目光,我正想装作没看见,不料他却背过身拉着旁边一大一小耳语了几句,然后倏地拉起那个小身影向人群深处钻去,我急忙扯着博硕指着他们消失的方位心急地说道:“博硕,快,你去追那两个!”说话间博硕已冲了过去,我看着眼前微微呆愣的少年,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那少年转身看到我,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似乎又带了些被算计的恼怒,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扬起拇指指了指身后的赌坊,笑道:“四阿哥,臣带您去玩点刺激的?”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拥挤黑暗的小屋内乌烟瘴气,弘历一踏入赌坊连忙捂住口鼻遮掩扑面而来的臭气和汗酸味儿。我笑着揽过他的肩,带他来到赌桌前,拨开人群,随手扔了一定银子丢到画着“大”字的圈内。身旁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抖索着将手中的碎银放到我的银子旁边,刚离手又忙把银子挪到小的一边,庄家一再催促,他一咬牙抽回枯瘦的手臂,蜡黄的双眼死盯着庄家手中的色子。
“离手了,离手了!开!”
“大!”庄家一开碗盖,众人唏嘘不已,有笑的,有恼的,我嬉笑着揽过赢来的银子,却见弘历盯着那男子不停地打量。
“不行!我还要赌!”那男子撒起泼来,趴在赌桌上不肯起来,庄家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你烦不烦哪,赌?你拿什么赌?上回欠了咱们爷三十两银子,你拿老婆抵了,今儿这你女儿的卖身钱也被你输掉了,你还有什么可赌的?”
“我拿我的命来赌!”那男子抬起头急红了眼,发狠似的猛捶桌子,庄家歪过头招来两名打手,二话不说就将那男子拖到地上猛揍了一顿,那庄家将脚狠狠踩在他的头上,得意地说道:“你的命不值钱,有本事再生几个女儿出来,倒可以卖些银子,哦,我都忘了,你把老婆都卖了,哪来的女儿呢?哈哈哈!”
那刺耳的笑声震痛了耳膜,弘历紧皱双眉,小小的拳头捏得青白一片,他正欲往前冲,却被我一把拉住,轻轻摇了摇头,将他带离那张喧闹的赌桌。
“四阿哥,输赢自有悲喜的分界,你救得了他今日,但你救不了他的未来!”他侧过脸愤然地望着我,我抄着双臂,看着那被抬出的男子严肃地说道:“四阿哥,这是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接触不到的民间,像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他们先是丢下一锭银子想赢一个机会,实际上是丢下了欲望,输了整个人生。”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他转到我面前正视着我,眼里已经有了和他年龄不相称的老成和威严。
“四阿哥和五阿哥不一样,如果说五阿哥只是单纯的贪玩,那么四阿哥出行多少会有所目的或者有所感悟吧!”
他听完露出一丝微笑:“年大人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过这次和弘昼、茵尘出来确实只是贪玩,但既然年大人给找了理由,我岂有不用之理?谢了!”他说完抱了抱拳,转身向外走去,我赶上走在他的身边,看到他笑得欣然:“时候不早了,也该是时候回宫了,还请劳烦年大人了!”
“四阿哥客气了!”我和他说着话走到街边,远远看到博硕抱着茵尘迎面走来,茵尘笑得极为灿烂,手里拿着新买的风车,弘昼跟在博硕身后说着什么,博硕温柔地望着茵尘笑,那眼神柔地可以滴出水来,满是不尽地宠溺,我看了一下子酸了鼻子,心口一个劲地猛跳。
“茵尘,太没规矩了!”待走进后弘历一声低斥,茵尘噘了嘴不情愿地让博硕放她下来,弘昼见了弘历也安静下来,讪讪地站到一边。
“你们两个还不见过年大人?”我正盯着茵尘发愣,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无措起来,那两个孩子上前行了礼,都乖乖地聚到弘历身边,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茵尘躲避着我的目光,比起博硕她似乎不愿正面看我,我的心失落不已,黯然地看向弘历,低声说道:“四阿哥,咱们这就回宫吧!”
弘历点了点头,一行人随着拥挤的人潮向前走,博硕他们走在前,我和弘历落在后面,沉默了半晌突闻弘历试探地说道:“年大人,这茵尘和您长的却有几分相似呢!”他说完抬起头冲我意味深长地一笑,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但听他叹息似地接着说道:“难怪十三叔对她那么上心了!”我的心“咯噔”一声,那感伤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酝酿,忽听身后有人大叫:“让让让,快散开,那马疯了!”
我回头一看,一辆外设豪华的马车发了疯一般的向我这边冲来,行人手忙脚乱地避让,街道两旁的摊贩混作一团,一些杂七杂八地东西一时间满天乱飞,有些牵马的商人见事不好,立刻拨转自己的马头避让了过去。可是有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马安抚好,就被那辆马车给冲地人仰马翻。
我连忙张开双手把弘历护在身后,盯着那马车对博硕大声吼道:“快带孩子们进店铺!”
说着自己向那辆失控的马车迎了过去,正当我计划着跳上马背时,却被身旁混乱的人群挤得丧失了最佳时机,那马车从我眼前呼啸而过,模糊间看见车夫似乎不省人事的样子,没时间给我多想,我跟着快跑几步跳到半空,猛地抓住那辆马车屁股上的扶手,然后直起身子,顺着车壁挪向马车前侧,那车夫歪靠在一边,右侧脖颈上鲜血淋漓,我只得一只手抓定车辕,一只手急勒那丝缰,怎奈那马已惊了,怎么也勒不住。我使出浑身的劲也只能让牵引着车子的马不撞在城墙上,好在已到了街道的尽头,我伸出手臂高举着示意守城卫士不要关城门,这马车风一般穿过城门向郊外奔去。
京郊树木丛生,我看着这情景生怕弄个粉身碎骨下场,正想着跳车自救,但闻车内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我一惊顾不得前方,回身撩开帘帐看去,一个半大的婴儿裹在襁褓里,正躺在死去的嬷嬷怀中,我一看那嬷嬷的装束,竟是宫里的人,我心想不妙,莫非这婴儿也是哪位阿哥、格格不成,容不得多想,眼瞅着前方一棵大树躲闪不过,我连忙钻进车内抱起孩子,护在怀里,只听“嘭”一声,那辆马车撞倒树上,因受不住惯性的刺激,四散着爆炸开来,我顺着那力给弹了出来,蜷缩起身子,努力护好怀中的孩子,好在马车擦擦碰碰速度锐减,我就地滚了几圈也没受太大的伤,长叹了口气,忙看向怀中的婴儿,此刻他竟止了哭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我,我狼狈地起身,抱着他坐在地上,翻了翻襁褓,看看绣品确实是宫里的东西,不由得叹息地说道:“小东西,算你与我有缘!”
说完无奈地抱起他慢慢向城内走去,那孩子被我一路抱着竟也不哭,偶尔还格格笑上两声,他的笑脸激起了我的母爱,我小心抱着他,看他睡去时不禁露出温柔地笑容。
出了树林来到驿路上,走了没多会儿从远处飞驰而来两部马车直奔城门,因奔驰急速,车后扬起了漫天黄沙,我赶紧捂了婴儿的口鼻,待马车过身后才将手放下,转头看了看满身的沙土,刚想拍打,那其中的一辆马车陡然停下,我倏地警惕起来,手掌慢慢摸向腰际的佩剑,谁知马车上竟下来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子,他停在远处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向我跑了过来,我见不是杀手也悄悄将剑插入剑鞘,那男子此时已经走进,隔着黄沙我还没看清长相就已被他搂入怀中,我疑惑顿生只听他兴奋地用英文大喊:“Hellen,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是Clark啊,你还记不记得!”他便说边用力地拍打我的背部,那原本因事故早已裂开的伤口,此时伤情恐怕更加恶化了。
我只好连连用单手推着他,提高语调的说道:“住手,Clark,别伤了孩子!”
他这才停下来,不置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孩子,问道:“Hellen,这是你的孩子吗?你们怎么这么狼狈?”
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腰部的伤口火烧般地疼起来,我有些虚弱地看向Clark,略带恳求地说道:“能带我进城吗?我身上有伤,现在没力气解释!”Clark听了连忙点头,扶着我向马车走去。
“唰唰”几声鞭响,马车风驰电掣地向城内奔去,Clark低头玩弄着婴儿的脸蛋,我看了他一阵,心想这男人眼睛真毒,我穿了男装又如此狼狈竟也被他认了出来,不知以后Hellen这身份该如何瞒下去。
正想着已过了城门,我撩开窗帐一角向外望去,此刻街上混乱依旧,一小队骑兵急匆匆地向城外赶去,我放下帐子看向怀中熟睡的婴儿,在心中喃喃地问道:“他们是不是为了找你?你到底是谁呢?你的阿玛、额娘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你陷入险境呢?”他在我怀里动了动,伸出肉肉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小指,那一瞬我柔情漫溢,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亲吻他粉嫩的小脸,身边的Clark微笑着看我,欣羡地说道:“你孩子真乖!”我笑着摸了摸婴儿的额头,叹息着:“是啊,他很乖的,我的孩子……”
Clark的随从揭开了我腰部的纱布,那不断渗出的鲜血早已经将纱布完全浸透,伤口犹如小孩的嘴般,鲜红色的肉外翻出来,Clark皱着眉背过身对我,略有些尴尬地问我需不需要他回避,我笑着跟他打趣说他都看光了才想起礼节,分明是个假正经、伪君子,若是真看不了这渗人的画面只管出去好了,不需要找借口,他被我这么一击反倒拗了起来,非要在一旁看我。
那随从简单的清理伤口后,便掏出一个约一寸长的银针,开始给我进行缝合。当针尖穿过我的皮肤时,一阵剧痛袭来。他缝的十分仔细,可持久的疼痛让我实在难以忍受,“咝咝”地抽着气,为了分散注意力Clark不停地和我说话,他告诉我这个随从是他小时候从贩子那买来的,那时候这孩子还小,贩子虐待他,割了他的舌头,他出于同情将他买在身边并送到当地神父那学习医术,他还跟我吹嘘他随从的医术多么多么高明,那神父的医术又是如何如何神奇,我痛得意识有些恍惚,懒得答理他,但看着那小随从熟练的缝合手法,不禁抱着试探的心情问道:“我有个朋友,体内常年积毒,这种病你的随从可会治?”
他听后倒是热情地想让我带着随从去给那朋友看看,我想着胤祥那定是说不妥,于是折中地问道:“看诊倒是不方便,不过我有他的病史资料,改明儿我翻译一份带你看看!”
Clark连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说话间伤口已经处理完毕,我让Clark把婴儿抱了过来,搂在怀里正欲睡去,博硕那已经接了消息带了卫兵来接我回府,我不想Clark为难穿了衣服随博硕上了马车,临走时Clark还塞了一些药给我,我心知遮掩不了索性亮了真实身份给Clark,并希望他常来找我聊聊,Clark得知我的身份也不惊讶,依旧笑嘻嘻地送我。
车内我抱着孩子轻轻拍着,博硕却皱着眉严肃地看我。
“叶儿,这孩子可是马车里的?”我笑着点了点头,孩子此时已经醒了,Clark刚刚又命人喂了食物,所以精神大好地瞅着我笑,我怜爱地点了点他的鼻尖,他“格格”地笑着想抓我的手指,嘴里“玛……玛……”地叫着。
我靠着博硕的肩笑作一团,抬起首正想指给他看,却发现他正脸色铁青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道。
“你可知他是谁家的孩子?”
我摇摇头等着他的下文。
“大清怡亲王第七子弘晓,圣祖康熙六十一年生,母嫡福晋兆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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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给了俺一盒极品茶叶,喝茶之余狂翻品茶文章,偶有收获,大家共享!!
此章品茶部分语句乃是网络禅意美文所得,觉得很适合用在此章指点人生,故遵循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
缘起缘落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博硕,他的声音似透过重重云雾穿透过来,我垂下眼睑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却苦的连自己也骗不过,伸出手撩起轿帘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回头,不回府了,今儿晚上住京郊别苑!”
帘子放下,我转身看见博硕抄着双臂斜靠在车壁上看我,目光凌厉,眼神饱含着悲痛和责备,两道浓浓的眉毛几乎蹙在一起了,黑漆漆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着寒光,似要看穿我的心事。我心中一阵揪痛,慌忙别开头,却隐约可以感到眼睛里的湿润。
“这孩子不送回去?”他的语调有些冷,似故意要在我原本伤口上再砍上一刀。
我“嗤”地冷笑一声,答道:“哪这么容易就让他们要回去,好歹这小东西也是我用命换回来的,这眼看着就入冬了,咱们那粮草也该备置些了,军饷也吃紧着呢,这下子王爷欠我个大人情,可不该在皇上那儿使绊儿了,还有……”
“够了!你这些话骗得了谁?你看看你自己,还是那个飒爽英姿的年大将军吗?邬先生说的对,你早晚要毁在他手上!你心心念念地想着他,可他呢?叶儿,这世上没有谁能一直不变的,你现在守着的东西可还值得?”他突然双手箍紧我的肩前后摇晃着,激动地冲我喊着,怀里的弘晓“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用劲推开他的手臂,也大声地回喊道:“值不值得由我自己说了算,博硕,你可以把你的野心强加在我身上,但你别动他。我不准你动他,你若违背我,我一样杀了你!”婴儿的哭声撕心裂肺,博硕红极了眼咬牙切齿地瞪着我,眼中含着深深的痛和绝望。我微喘着看他,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但却倔强地不愿低头,博硕的目光与我胶着了半晌,忽地撩开轿帘,窜下马车,车外有侍卫惊呼,一阵骚动之后,我听到马蹄远离的声音,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小声地问道:
“主子,这……”
“走!不准停!”
“嗻!”
我埋下头,悄无声息的,眼泪流了下来……
起风了,金黄的树叶从空中旋转着飘落在园子里,还未等完全落下,又被一阵风托着飘向回廊的另一头。地上薄薄铺着的树叶随着阵阵秋风在碎石小道中间翩跹旋舞。
我换了轻便的衣衫,披散着长发抱着孩子在院中缓缓地走着,这一岁孩子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了,我抱来的一路上 “阿玛!阿玛!”的叫了好些声,看得出来他额娘还是在他身上用了心思,极力讨胤祥欢喜的!我的心情涩涩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睛发愣,手指轻轻摩挲着他软软的小脸,风吹来略略有些凉意,但这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我心底的冰冷远比秋风要凉无数倍。
忽然指尖一阵温暖,我仔细看去,他嫩嫩藕节般地小手牢牢地抓住我的手指,裂开嘴,牙齿白白小小的,冲着我憨憨地傻笑,那笑容淡去了我心中的伤痛,我抱着他坐到树下,用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笑着对他说道:“额娘!叫额娘!”他开心地笑着,两只小手抱住我的脸,张着大口添得我一脸口水,那一刻我终于又有了做母亲的感觉,这种久违的柔情触发了我心底最深的渴望,这孩子在我的怀里,而我的孩子在他的怀里,抱着他我才真正了解胤祥的感情,那样的微妙。
所以我相信这缘分不会尽,我和他,相遇、离别;再相遇、再离别,这半生蹉跎,我的心不变,他又怎能变?
“叫我额娘,来,叫一声!”
“……娘”他笑着拍掌,我惊喜地望着他,点着他的唇盅惑地说着:“额娘!是额娘!”
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回廊那边的小道上传来踏着枝叶的脚步声,我回身看去,他的身影嵌在如画的落叶中,只是忧伤如漫天的风信子在园中密密的弥散开来……
风里,有一种涩涩的、酸酸的、咸咸的,宛若浸了泪一样的味道。心,无来由地痛,我黯淡了目光搂紧孩子在树下静坐,他走近的声音使我心湖的帆又一次被风涨满,耳边似滚动着秋露滴落于水的音符,我将头埋进婴儿的怀中,鼻尖充盈着他身体上氤氲着的沉香。当他的手穿过寂寥的秋风落在我肩上时,我听到心底的声音:此爱纵然飘渺,但也是永远……
“……阿玛”怀里的婴儿向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我可以感觉到肩膀上轻颤的温暖,我缓缓回过身,目光避开他的脸,停在他纹蟒的前襟上,隔着一个怀抱的距离依旧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我站起身俯视他,而他正仰头看着我,那眼神如同一泓琥珀色的深潭揉进了千言万语,醉了我的眼亦醉了我的心。
他跟着起身,那落寞的神色令我心疼,嘴边盘算好的尖刻话语顿然烟消云散,我将婴儿递给他,他怔了怔伸手笨拙地接过,我低下头小声说道:“王爷以后要格外小心才是!”
他“嗯“了一声,有些无措地立在那,我撇过脸酸涩一笑,起步擦过他的身边向屋内走去,眼角滑过他憔悴的面容,忽而上臂一痛,我侧身看他,但见他单手抱着孩子,一只骨节明显的手掌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他侧对着我低垂着脸,看不见表情,但可以通过他颤抖而不住收紧的手掌感受到他澎湃的情绪。
“王爷不必挂心了,当时救这孩子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说着抽了抽手臂,可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我挣扎着,但又顾忌他手中的孩子不敢使劲,这样子僵持了一阵我有些恼了,提高声调说道:“王爷,请您放手!”他仍就不动,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腾出另一只手去扳他的手掌,在我的执意挣脱下他的手掌节节滑落,眼瞅着滑过手腕,却一把反手抓紧我的手掌。
“够了吧,放手!”我涨红了脸,有些歇斯底里地捶着他的紧握不放的拳头,我的手腕和他的手背皆是一片红肿,下唇被我咬出血来,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我只想逃,逃出他的视线,在我的泪水滑落之前……
“额娘……”当那柔软的小手向我伸来时,我和他同时抬起头,目光交汇的瞬间百感心绪涌上心头,是爱、是痛、是伤、是深深的依恋和绝望的彷徨。
“额娘!”弘晓进一步将身子偎向我,张开小小的手臂向我挥舞着,胤祥痴痴地望着我,那一刻我用力挥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屋内奔去,却被身后的胤祥猛地从背后紧紧抱住,单臂绕过我的前胸,用力地将我嵌进他的怀里,扯痛了我缝合的伤口,泪水喷涌而出,宣泄了出来。一直一直顺着脸颊流下,流进嘴里,咸咸的,无法抑止,慢慢地,越流越多。
“王爷!放手!”
“叫我的名字!”
“王爷!”
“叫我的名字!夜,求求你叫我的名字!”
“……”
他的身躯由轻颤转为剧烈地抖动,脸颊紧贴我的耳后,有一股热流顺着颈项流进衣领,流进心底,流进灵魂深处……
天空忽然细雪如雨,片片零落,点点寒意从指尖蔓延,我深吸了口气,哑着嗓子说道:“王爷,初雪了,小心孩子受寒,您还是回吧!”
听了我的话,他慢慢收住哽咽,一点一点松开手臂,背后的温暖也随即一寸寸地消失,我伸手捂住胸口,似要轻抚那因失落而导致的疼痛,当他完全离开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他,那原本多情的双眼失神地看着我,脸庞越发的憔悴,失魂落魄的缓缓后退着,那孩子在他臂弯中摇摇欲坠,我慌忙上前张开双手护在两侧,刚想对他说什么,但见他陡然弯下身子,痛苦地篡紧浓眉,用手捂住口鼻,身子猛然下坠,我慌忙从他手中抢过孩子,一手去拽他的身子,奈何撑不住他高大的身躯,只听见布帛撕裂的声响,胤祥半跪在地上,指缝间涌出血来,我霎时吓得脸色苍白,忙不迭地跪下去翻他的手掌,他摇着头避开,单手撑在地上作势要起身,我拉着他的衣袖,撕扯间他低头又呕出一口鲜血,腥甜的血迹溅到我白色的衣衫上,像极了朵朵妖艳的寒梅。
“胤祥!胤祥!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我含着哭腔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翻开手掌去接他不断滴落的鲜血。
“来人哪!来人哪……快叫大夫……快啊!”我单臂抱着胤祥慌乱地向四周高喊着,胤祥靠在我的肩上慢慢移开手掌,唇部和下颚处殷红一片,他虚弱地喘着气,半闭着双眼,气若游丝地说道:“夜……我不变的……一直不变的……你……你呢?”
“胤祥!我也不变的,你不要有事,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来人哪!人都到哪去了?来人哪!”我这时才知道真正的恐惧是什么滋味,那种即将要失去的裂痛撕扯着我的每一根神经,那一刻,即便有人要我用我所有的任何东西来换,哪怕生命,我也甘愿!
我送走大夫,又让下人将孩子抱走,看着床榻上昏睡的胤祥心中乱作一团。我错了真的错了,当初为什么会丢下他?一个人消失了,不管他在我心目中有多么的重要,毕竟还有另一个我深爱的人为我活着。是我抛弃了他,是我负了他,口口声声说要为他争取,其实实质上是自己被权力所盅惑。
我伏在他的胸前,泪滴滴落在被褥上,晕出朵朵苍白的印记。
“别哭!夜,对不起,我又让你哭了!”他粗糙的手捧住我的脸,婆娑中看到他牵强的微笑。
“怎么会这样?你总是这样吗?”我的嗓音听起来既暗淡又嘶哑。
“不,以前三、五个月发一次,这次大概是上次的身子还没养好,再加上国丧这段时间着实太累了才会连着发的,你别担心,养个一两天就好的!”
“都怪我!”我捂着脸泣不成声,还无法从刚刚的惊骇中回过神来,那大口、大口的鲜血如火一般烧灼着我的心。手背被略微冰凉的手掌包裹住,他将我拉进他的怀中双眼含笑地看我:“我觉得挺好,不然也不能这样抱着你……”
“……”
我执意让胤祥留在别苑养病,可只过了一天他便有些心神不宁,我帮他熬了参汤喂他喝下,然后抱着双臂,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乖乖拉好被子后,才安心地在屋内收拾,别苑的仆人本来就少,加之我又不愿别人打扰胤祥的休息,所以很多事都自己来。而那位病号一点也不体谅我的担忧的心情,张着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直默默跟着我,我走到哪里,视线跟到哪里。我有些恼火地转身,他赶忙撇过脸假睡,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就他这个样子有谁会相信他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怡亲王?
“啪”我双手撑到他的颈部两侧,俯身、眯眼,他睁开眼吓了一跳,怯怯地说:“别这么看着我,有压力!”脑中晕了一下,心想这话挺耳熟的不是从我这窃取的吧?
顿了顿咬着细牙说道:“王爷,有压力好啊,听说很多人在精神过度紧张之后容易进入浅度昏迷状态,奴才思忖着正好有助于您的睡眠质量呢!”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显然刚刚那句话中有好些词汇对他来说处于待开发状态,我瞧着他那呆样“扑哧”就笑了,时光仿佛又回到从前嬉闹的光景。
我停住笑,胤祥眼神痴迷地看着我,空气中有他身上特有的清淡体味,在我鼻端萦绕。我沉迷在他的眸光中,意识仿佛在半睡半醒间浮沉。忽然掌心传来滑腻触感,胤祥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摩挲,是那样真切的温柔。
“夜,好久没看到你的笑了……”
他的薄唇微启,我不自禁地将软嫩的唇瓣贴了上去,迟疑的舌尖轻触他的下唇,聆听他悦耳低沉的呻吟。当感受到他的冲动时,我急忙试图离开,不料他却扣紧了我的头部不让我撤离,他的唇反客为主,吞没了我的唇瓣,深深地侵略着,霸道地勒索所有甜蜜。
“冷吗?”他停在我的嘴角微喘着含糊地问道,我睁开眼看见自己已经趴在他的怀里,在他收紧的双臂中,嵌合得刚刚好。
“进来!”他掀开被褥包裹住我,我这才发现自己上了他的套,挣扎着就要起身。
“别!别离开我!”他的话消失在又一个吻中,而我的意识在他甜腻的吻和恳求的话语中彻底沦陷,直到他抚上我胸前那饱满的丰盈,直到掌心接触到我嫩如新芽的顶端,我才发觉自己远比想象中更渴望他的温暖!
旖旎激情一触即发,明知道他的身子不可以,却怎么也舍不得推开那火热的怀抱。衣衫半褪,他的手由胸前滑到腰际,却在抚摸到我那狰狞的伤疤时停了下来。
他半坐起身子,将我抱坐在腿上,侧头寒着脸检视我腰部的伤痕。
“是血滴子干的对不对?”他的指腹轻轻摩挲,我半趴在他的肩上感受着那轻微的刺痛。“那天还是你救了我,尽管你不承认,但我一直相信是你!”他放开我的伤口,双臂交叉着抱住我,火热的肌肤贴在我冰凉的脊背上,我的脸埋在他的颈湾,小声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夜,别把我当傻瓜,他的事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你会这么傻!”
“什么意思?”我撑起上臂看他,他侧着脸看着床边的烛火,表情冷厉而莫测,我见他没有回答,忍不住又晃了一下他的肩,他转过头严肃地看我:“这场斗争你不要参与进来!”
“为……唔……”他突然堵住我的嘴,手指重重拂过我胸前的敏感点,全身像是通过了微弱的电流,整个人都绷紧了,血液开始在体内狂奔。
“夜,我不能失去你,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是我唯一的弱点……” 他的吻绵长的,火热的,很深,带着无比温柔的怜惜。
我想问却没有机会出口,他的唇舌不住地和我纠缠,似倾诉着多年的思念,我承受不住这样的撩拨与挑逗,更放不下这般婉转承欢的甜蜜,于是彻底沦陷在那销魂蚀骨的热吻中。
蓦然地,像是一道闪电劈过黑暗的夜空,我的嘴角尝到了一丝咸涩,我喘息着睁开眼,微弱的烛光下,他低垂的睫毛上沾着清晨露珠般的泪。
“胤祥……”我双手捧起他的脸,他侧头避过,带着薄茧的指尖抚上我的眼睑,挡住我的视线。
“夜,别再为我受苦了!”
我扬起手拨开他的手掌,贴紧他吻上他的脸颊:“胤祥,这句话该由我来说!”
思念了千百回的味道,从他身上幽幽散发,我忍不住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深深呼吸专属于他的气息。
我闭着眼睛倾听着他的心跳,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触感,仿佛等待了一辈子,就是在等这样一个特殊的感受。
我和他就这样相拥了许久,初冬的寒意让我们更加紧密地相贴,慢慢地他低着头轻咬着我的肩头,手掌顺着背部探入我的股沟,手指停在我的私密处轻轻拨弄,我不自在地动了动,微微抬起臀部,他却趁此机会探入整根手指,我低呼一声,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胸部,气恼地说:“不行,你身子受不住!”
他撇过头一口咬住我的耳垂,恶狠狠地说道:“小看我!”话音刚落便一把抱起我让我跪趴在床褥上,纤腰被紧紧抱住,男性精壮躯体压在雪背上,密密交叠,勃起的硬挺绕着圈儿磨蹭着我的私处。
我娇喘着努力直起身子,不让他得逞,不料他猛压下我的背部,一鼓作气地挺了进来。
“夜,再也不放开你了,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沙哑的男声绷紧的情欲,带着一丝倔强。大掌揉捏着我的身躯,手劲略重,激发了我一串串婉转的呻吟。
手掌顺着小腹一路而上满握住我丰满的胸乳,抚弄拧捏那对饱满以及敏感的蓓蕾,伴着他下腹的节奏,我的尖叫声便在阵阵娇喘间,陡然拔高。
汹涌的情潮阵阵拍打,在极致的时刻,我绷得紧紧的身子开始重重抽搐,火热紧缩的包围,那更深、更重;一次又一次的美妙收缩,也把胤祥逼上了销魂蚀骨的顶峰。
“啊……”我和他像被抛上了云端后又重重地坠落,胤祥呐喊着将我汗湿滑腻的身躯压进床垫,大口喘息着,我被他压得透不过气来,用微弱的声音抗议着,他翻了个身嘴角勾起慵懒餍足的笑,侧过身子抱住我咬住我的耳朵。我吃痛地甩着头,想起身喝水,不料他死死地抱住我,把我拖到自己身上,半惊慌半撒娇地说道:“别走,哪也别去!”
我笑了起来,转过头拍着他的脸说道:“我要喝水,你想渴死我啊?”手掌僵在半空,胤祥脸上的红潮未退,歪着头靠在我的胸部沉沉睡去,眉头还蹙着不放,口中不住地呓语:“别走!别走……”
我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起来,手指落在他的眉间,抚平了他的眉心,然后贴近他吻着他的鼻、他的眼,手臂绕到他的身后轻轻拍打他的脊背,温柔地在他耳边呢喃:“我不走,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彻夜长谈
当一个女人在自己深爱但又不真正属于自己的男人身边熟睡时,不是因为她太累了,而是因为她相信和这个男人之间因该还有未来。
“不要走,别走……”这难以分辨的欠或还,让彼此的身体一丝丝缠绕贴近,将时间灰烬里残余的火种又再拨起,只剩下爱,瞒住了天地,瞒住了所有人的眼口耳鼻,甚至瞒住了自己。
“我不走!不走……”那所有分开的时间,没有语言也不需要语言,修长纤细的指尖,在他的结实胸膛上沿着每一根肋骨游移起落,可以触摸到这根肋骨下寂寞而难测的心……
我深夜惊醒,屋内依旧红烛滴泪,脸颊烧得火烫,我侧头看了看胤祥沉睡的脸,羞恼地咬了咬下唇,真是越老越不羞了,躺在他身边竟也做起了春梦!
睡意消散,我睁着眼望着深蓝的纱帐发呆,梦里那残留的激情还历历在目,我长叹了一口气,翻转过身看着胤祥,他的睡脸纯洁的一如昨日,在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代,我和他这样的爱,本就无法昭于晴日,注定了太多的痛苦与无奈,但我们彼此却固执地坚信:爱一个人,用心爱他的心,也用身体爱他的身体,缺一样,都是那么的遗憾。
我伸出手搂住他,让他的头更加贴近我的胸口,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留在我皮肤上微热的呼吸,昨夜欢爱的痕迹已退,心疼他的疲惫,手臂一点点不自觉得收紧。其实女人的独占欲比男人更加可怕,这么多年,我从没想过真正放开他,我不断用各种方式提醒他和他的家人关于我的存在,不放弃、不成全,即使得不到也要牵着他的心不放。他的妻子曾站在我的面前义正言辞地要我放弃,我为什么要放弃?没错,我是给不了,但我想要,我要这个男人,要他的心,要他的身,要他心心念念只有我一个人,自私也好,贪婪也罢,关于爱又何来对错?
身下的他动了动,倏地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我,我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臂,谁知他看了我一会儿一歪头又睡去了,轮到我呆愣不语,不知发生了什么,难道说这些年他又染上其它的病不成?
正想着,一只手臂牢牢地抱住我,越收越紧,直到我喘不过气来,捶着他的脑袋抗议道:“胤祥,醒醒,快放开我!”
隔了半晌才见他有些犹豫地睁开眼,第一句话让我猛翻白眼:“不是在做梦吗?”
我没好气地狠掐了他一把道:“你做的什么梦?勒死我的梦吗?”他揉了揉被掐痛的地方,忽然扬起笑脸,欺进又死死搂住我低喃道:“以前每次都以为是你,谁知一伸手,梦醒了,就没有了!”
我的心剧烈的跳动了很多下,手指轻巧无比的滑过他的身体,在他的发上、肩上一寸寸留下炽热的吻。
“别!”他抬起手将我推离了些,低声说道:“夜,我想和你说说话!你再这样我待会儿又要睡了!”他冲我扬起一抹暧昧的笑,我顿时会意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将他推进床里,翻身背对着他,将脸埋进被褥里,他低笑着紧贴我的后背,手臂伸到前方抓住我的手,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沉默着,指尖在我的脸上游移,一遍遍勾勒我脸部的轮廓。我摒住气感受着他压抑的呼吸,手心微微沁出汗来。
“夜!”他用力扳了扳我的肩膀,想让我转过身来,我撰紧被角没有顺从,他顿了会儿,半直起身子低下头看我,我被他盯得浑身难受,不得不掀开被褥看他。灯光下他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夜……除了年富,你是不是还有事儿瞒着我?”
我的目光移到他锁骨间狰狞的伤疤,愧疚地伸出手掌将它遮住。
“胤祥,如果说我以前是被野心和对胤禛的依恋所蒙蔽,那么现在便是完完全全地身不由己!”手被他的大掌握住,我闭上眼睛侧过头对着床外。
“这么说,福建军港的事是真的了?”他有些激动地扳过我的头,颤生说道:“夜,我真的不懂你了,这件事你到底计划了多久?”
我看着他眼中澎湃的情绪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夜,你可知一支近五万人的精良部队对于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
“那你可知道篡位谋反定的是什么罪吗?”
“死罪!诛九族!”
“那如果你反了,将置我于何地?如果你死了,我又该何去何从?”他目光哀戚地看着我,压抑着怒意,我抬起身子,缓缓搂住他,闷声说道:“胤祥,我后悔过的,但我回不了头了,现如今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我不要做他的傀儡,我不要看着你我胆战心惊地围绕在他身旁,这一仗赢了便是你我的天下,若输了……”
他的手臂紧紧圈住我,恨不能融入彼此的身体里。
“若输了,罪名我一人承担,你千万不要为我求情!你还是你,高高在上的怡亲王,只是我自私的,你别忘了我……”话没说完他一口咬在我的肩上,痛地我直冒冷汗。
“夜,你这个疯子,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抛下我的,更不会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什么皇位,什么天下,真正得到的人又有几个是快乐的?那位子会让人越来越孤寂,越来越冷漠,这难道是我们最初想要的吗?这还是那个春夏秋冬,闲庭信步的约定吗?”我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体内激烈的心跳,无力地垂下眼睑。我早料到他会拒绝,他和博硕用各自不同的方式爱着我,一个将我推向斗争的中心,拼死护我登上王位,一个却要我远离庙堂,做一个恬淡的女子。
“胤祥,不去拼可以吗?他不是胤禛啊?”
“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皇位总得有人来坐,只要想坐的人不是自己,那么一切都可以看得很淡!”
“那你是什么时候看淡的?”
“这世上除了你,一切事物都是如此,夜,我远比你想象的要自私!
烛火燃尽,我和他一下子陷入黑暗,慢慢地眼睛一点点的适应,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整个房间孕育在深深的夜蓝中,书香,暗影,思绪。这一刻,都在夜的寂静里已然开成了一朵朵素馨的小花,点缀在一片幽蓝而浩渺之中。
“夜,有些事放在我心里很久了,四哥之于你是怎样一种感情?”
“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开始只觉得他像一个曾经占据过我整个记忆的人,到后来,便好像是那份遍寻不到的安定!”
“那他呢?”
我的心猛地抽痛着,别过头看向窗外的月光,那月光柔和而均匀,洒在草地上、树叶间,如一枚枚水银的碎片,滴滴清露在月下盈然闪动。
“嗤”我笑了起来,伸手搂紧他的背,埋在他胸口闷声问道:“忘了关窗了,冷不冷?”
“夜,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是我想知道这野心到底是你的还是他的?”
我倏地抬起头撞进他的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杀气冷的我发颤。“我不能让他毁了你!”博硕的话盘绕在耳边,我咬牙蜷起手指,这秤终究是端不平的,但为何要失衡在这生死之间?
成也是爱,败也是爱,我一直以为胤祥会是我的阻碍,但若反过来想,如果我终究是要顺应历史的,那么,博硕的野心是不是将我送进坟墓的催化剂呢?胤祥和博硕到底谁是成?谁是败?
“你不说话就代表不是你!”他突然冷笑了一声轻轻推开我,两眼直愣愣地看向地面:“夜,那十万俘虏的死也是他擅自决定的对不对?”
他扬手抵着额头侧过脸看我,言语冷淡下来:“夜,十万兵俘哪,手拉手可以横跨一个省!太狠了!”
“胤祥!”我伸手想安慰他,不料被他一抬手躲过,他的拳头握得紧紧地,气息紊乱地微喘着。
“夜,听我的劝,别太信任他!别让他毁了你!”脑中轰然一声,我垂下头不知如何应答,一样的话出自两个不同男人的口中,却都是我爱着的,我该怎么办?
被冷落在半空中的手被他密密地包裹住,他俯下身子抱住我,闻着他的气息我的委屈和寂寞全都涌了出来,哑着嗓子酸涩地问道:“你想让我离开他吗?你有你的福晋、阿哥、格格,如果我离开他,我有什么?”
“夜……”他猛然推开我,瞪着眼睛瞅着我发愣,我顿感自己的失态,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勉强笑着说:“你别介意,是我说错话了!”
别过头不敢看他,我身子向床里缩了缩,胸口闷地喘不过气来,谁知他一把扯住我的肩膀贴近我的脸激动地说道:“你这么介意吗?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我可以……”
“胤祥,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不介意,我也没有资格介意……”尾音消失在泪洒的哽咽中,是啊,我凭什么?他本就不属于我,这时光都是从那名正言顺的女人那偷开来的,我有什么资格?
胤祥发疯般地搂紧我,在我耳边不住地低喃道:“是我不好,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放开你,能死在一起也好在现在彼此折磨!”
我在心里留下了辛酸的眼泪,无言地搂着他,他的话声声敲击在我的心扉上,那刻骨铭心的痛在全身飘荡,不要说如果,不要说倘若,这一生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若没有遗憾又何来人生?
“夜,我专宠她,其实只为了夜夜能光明正大地叫着你的名字……”
“……”
窗外,那棵早春开花的树,虽已风寒叶落,枝头却仍然氤氲着浅夏的温馨。记忆的碎片丝丝缕缕,在幽暗深处复苏,轻轻一动就曳出心莲万朵――我叫夜,七夜,这世上我只让你这么叫我……
“哇……”婴儿的哭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我皱紧了眉头掀被就要下床,胤祥一把拉住我不悦地说:“不是交给下面老妈子了吗?”我扭了几下手腕挣脱他的钳制,边穿衣服边说道:“可孩子哭得厉害呢,我过去看看!”
“夜!”胤祥半截身子挂在床外伸长手臂再一次拉住我:“你别这样!”
“怎样?”我侧回过头看他,月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部分明的轮廓,“你以为我惺惺作态吗?原来你这么想我的!”我默默的转回头,看着门扉发呆。身后的胤祥急急地说道:“我不是这意思……”
“胤祥!”我打断他的话,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只觉得和他投缘,你知道吗?年富不算,他是第一个叫我额娘的孩子,连茵尘都没这样叫过我……”
“夜……”
“你说你不懂我,但我又何尝懂过你们。博硕也好、年富也好,心看似在你身边,其实离得很远,就连你的另一个身份不也瞒了我十多年吗?到头来,其实最傻的是我,最苦的也是我,得到了,却不能完全拥有,不想要的,却偏要一项项强加在我的头上,你们都说爱我,都想要我的回应,可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的情绪不由我,心也不由我,活了这么多年,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做的的不该做的,该爱的不该爱的,我都经历过了,如今我老了、倦了、累了,可不可以不要再逼我选择什么?决定什么?我什么都看开了,我们就这样吧,反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也习惯了,只是请你别再伤我,也别再伤自己,好不好?”
“……”他的手缓缓松开,我在泪水滴落的瞬间起步离去。那个白首之约呵,终究只是个梦吗?
我抱着孩子靠在窗边,胤祥坐在一边温柔地拢起我的长发,此刻,星光稀薄,一轮圆月静静地悬挂于中天,月色如水,浸透天地。窗外,月光清碧,斑驳的树影,纵横交错,沙沙作响。我亲了亲孩子软软的额头,仰首冲胤祥温婉一笑:“这孩子可有小名?”他摇摇头,深沉地看我,我歪过头想了想,轻声说道:“就叫甘尔珠吧,我从藏民那學来的,富贵吉祥的意思!”
“好,你说什么都好……”他的话语消失在我的唇边,我抬起手圈紧他的脖子,哑声说道:“胤祥,现在我才明白你对茵尘的感情……谢谢你……”
“年将军,恭喜恭喜啊,今日不仅受了抚远大将军的封号,还晋了一等功,真是双喜临门哪!”
“这是皇上的恩德,年某自不敢忘!”我和张廷玉一路聊着出了朝堂,身边少不了一圈围着献媚的大臣。
“不过今天八爷的日子可不好过了,皇上从军务整到旗务,那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说的面子可挂不住啊!”旁边一老臣边说边摇头,那边和隆科多说话的胤祥听了向我这边瞅了几眼,我淡笑着回视。朝堂上,军饷的问题他倒是没为难我,我也明白他的难处,这阵子内务府的问题搞的他焦头烂额,追缴欠银的事一日也不得松懈,得罪了天下官员,还险些送了自己儿子的命。
正想着他的眼光胶着了过来,我赶紧别过头,却看到张廷玉饶有兴味地笑着:“年将军几时动身回西宁?”
“这几日就走,下次回来定要去张大人府中讨杯酒喝!”
“哈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到时我请你你若不来,我可不饶你!”
“张大人这话说的,只要大人开席,我就是累死三匹马也得赶回来不是?”
“好,一言为定!”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大笑着出了宫门,我回身又向胤祥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阳光正好静静地倾泻在他的身上,淡淡的,柔柔的……
“Clark,我上次交给你的病史资料,你那个随从看了怎么说?”我一进屋还来不及坐便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谁料他遗憾地耸了耸肩,抱歉地说道:“他自己没办法治,但是我许他今年回国,他说要带着病历回去问问老师,也许有好的办法!”
“是嘛?那什么时候有消息?”我落寞的垂下脸,心不在焉地抠着手边的羊皮书稿。
“若有消息,他会写信过来,到时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他弯下身安慰地按了按我的肩头,我仰起脸勉强一笑,道了声谢就要出门。
“Hellen……”他的手指悬在半空中伸了伸又缩了回去,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了然地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想的没错,他是我爱的人,爱了很久了……”
出发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雪,大朵大朵的雪花打在脸上,软软的。我决定弃马乘车,窝在狭窄的空间里倒也暖和不少,只是觉得寂寞,胤祥昨日去了丰台自是不会来送我,而博硕早在我住西郊别苑时就已动身回了西宁。我暗想他是越来越有自己的情绪了,行事狠绝、雷厉风行,这样的他已不是我能掌控的了,就算是与他共同站在众将士面前,他的威望也不在我之下,甚至……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撩起帘帐向外张望,赶车的士兵向我打着请示:“是怡亲王府的亲卫,说是王爷带了东西给大人。”
“去接了吧!”
“嗻。”
不一会儿一个紫铜暖炉放在了我手里,我愣了愣吩咐继续前进,马车在雪道上慢慢前行,我靠在车壁上随着节奏轻轻摇晃着,晃着晃着就莫名奇妙地笑起来,幸福从心底泛涌而上。
西宁城的夜空寞得无边无际,寂清的风透出萧薄的凉意,博硕安静地坐在撒满月光的亭台里,赭色单薄的衣袍衬出矫健的身姿,我解下金虎纹绣的披风,绕过低矮的花丛,踌躇着递给他,却见他紧蹙眉头落寞地看我,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震。
“披上吧,别着凉了!”我叹息似地低喃着。
“不知道你要回来,所以没去迎你!” 他语气里有千分寂寥,万般萧瑟。我伸出去的手臂缓缓垂下,原来都变了,尤记得那个立在尘土中不断张望,焦急等待的少年,如今也只是这般了。
“何必讲这些虚礼?”我笑得酸涩,博硕神色恍然,呆在那里没反应。我自知没趣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叶儿,如果有一天,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你希望那是谁?”
我倐地转身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他低垂着头停顿了半晌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我真傻,其实早就知道答案的!”
“啪”我扬起手狠狠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博硕一个踉跄,向椅子另一边歪去,捂着脸呆滞地看我。
我气得浑身发颤,指着他大骂道:“博硕,你听好了,我从没有把你当作过什么人的替代品,你就是你,在我心中同他一样是独一无二的,我不管你盘算着什么,但我要你知道,这世上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们两人好好地活着!”
不理会他震惊的目光,我转过身飞似的跑回卧房,卧倒在床榻上的我不禁自问,什么时候我竟成了这样一个淡漠无争的女子,那原本奢求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却因这“情”字化为烟消云散……
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睡了过去,夜色渐浓,可梦里的日光却逾见清朗,我感觉自己慢慢浮起穿过浮华的木窗,向透蓝的高空飞去……
这是我熟悉的地方,球场、长椅和路旁高大的树木。 起风了,我又一次倚立树旁,前世记忆里曾这样无数次欣赏着树叶曼舞时的空灵和动感,音乐如水一般流过每一个角落,一种淡淡的忧伤和离情漫过心坎。
不远处的长椅上,一大一小的两人正眉飞色舞的用手比划着什么,大人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而孩子只是沉默地微笑。
原来什么都不曾忘,我只是把最圣洁、最珍惜的东西藏在心中最软弱的角落,但任由岁月荏苒,也抹不去它最初的烙印。那些芬芳的记忆,随风吹过,方一打开,浅浅深深的心事,便翻涌而来,依然鲜活如初,历历在目……
那男子突然抬起头向我这边看来,我顿然不知所措,只见他扬着阳光般地笑脸向我挥舞着手臂,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视线落在我的后方,我转身看去,树下立着一位看似淡漠的女子,此时正温和恬静地笑着,这真的是我吗?我不敢置信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长椅上的男子兴奋地向这边跑了几步,微笑着向那女子打着手势:左手握成拳,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再用右手手掌抚过左手的大拇指,接着又用右手食指指向那个女子……
记忆又飞回到那年深夜的病房,男孩纤白透明的手指,琥珀忧伤的眼眸,我那时问他,这个手势什么意思,他翻开我的掌心写了一个中文的“爱”……
面颊冰凉一片,我的指尖触到一片水迹,原来他早就说过的,原来他一直爱着我,只是我不懂而已……
眼前突然出现KEN苍白阴霾的脸,他突然紧紧地搂住我,红如残血的唇边漾起一丝绝望地笑:“到死还想着他吗?可陪你死的人却是我……”
“轰”……
我猛地睁开眼,对上博硕悲伤憔悴的眸子,有那么一瞬他的脸竟和KEN重叠,我呆愣着看他,恍然还在梦中。
“叶儿……”他的手悬在半空,眼睛瞅着我的泪痕发怔,窗户敞开着,远处期期艾艾的灯火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突然间我悲伤难忍,猛地搂紧他的脖子,哽咽地说着:“博硕,我不能再失去了,那些对我重要的人一直一直地不停消失,可我却依然活着,怎么也忘不掉!博硕,我们不争了,好不好,就这样相守好不好?”
黑暗中,我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他抚摸着我的发丝,一夜无语……
张府蟹宴
来年三月我带了几名随从去往福建料理一些“后事”,中途辗转去了趟江宁,特意拜访了邬思道。
那一天阳光明媚,我只身自渡口,乘一苇兰舟,漂向江宁,依岸的杨柳在春风里自炀帝的渡口一直缠绵至今。掌灯了,我靠在船头,看画舫中的女子花一样的月华缠绕在抚琴的指间,俯瞰着那浆声灯影明灭了千年的秦淮河水。
“年将军,久违了,特意来访,真让老夫受宠若惊哪!”邬思道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我想他也许真的是半仙,如果那样的话,不知我们这些俗人在他眼中又是什么样子呢?
“年某这次来只是想和先生说说话,先生莫要拘束了!”我看穿他眼中的防备,老是老了,可依旧是只狐狸,他想说的不问也会告诉你,不想说的怕是杀了他也不会漏一句。
他听了只是抚着胡子笑,画舫外的秦淮河水悠悠地流淌,从秦皇汉武的衣冠到唐宗宋祖的檀板,一路是涓涓的清泉。
“大人是从水路而来?”
“先生如何知道?”
“大人衣衫上还沾了江水特有的湿气!”我抬起袖口闻了闻,是带了些湿腥味儿,不由地侧头微笑道:
“我从乌衣巷一路逶迤而来,在这秦淮河畔等了先生许久,因该还沾染了些香粉味儿,不知先生可闻出来了?”
邬思道仰头大笑,伸手向我点了点说道:“将军还是这么爱说笑!”
我笑而不语,捏着酒杯看向那些纸迷金醉的画船,画舫里飘出的歌声,不停地变换。
“将军想说什么?”
“如此美景,你我临风把盏,听浆声赏灯影,吟夕阳西下可好?”
“哈哈……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来来来,满上!”
“今日先生让年某等了两个时辰,可怎么弥补我?”
“哈哈哈……老夫该罚!该罚……”
“……”
摆好棋盘,泡上一壶清茶,我看着邬思道笑问道:“先生,此时下棋甚为不妥,辜负了这春宵时光呢!”我指了指画舫中的美妓冲他暧昧地使着眼色。
邬思道眯着眼睛乐呵呵地说:“邬某最近好上这口,走哪都想跟人来上一盘!”
“那先生可是找错人了,年某可不擅此道!”
“年将军是过谦了吧,在朝中素问十三爷有‘棋王’之称,年将军又怎会不懂这棋道?”
我脸色变了变,在摇曳的灯光下,随手拿起一枚棋子,轻轻的敲击棋盘,那油灯里燃尽的灯捻,伴随着细微的敲击声,飘然而落。
“呃……将军……”
“他那些风雅玩意儿,我也着实学不来几样!”我打断他的话,有些落寞地笑着。
他见了低下头清了清嗓子,拿起旁边的黑子“啪”的放在棋盘中央,朗声说道:“方寸之间如世演,风云开合路三千。”
“先生,我这次南下其目的在于福建。”我拿起白子心不在焉地摆放着。他没应声,过了一阵子,他突然问道:
“将军可是看开了?”
白子在半空悬于良久方才重重落入棋盘中,邬思道长叹一声指着那白子低声说道:“这棋一步错,步步错啊!”说完开始收敛黑子一旁的白子。我听了脸色沉了下来,蹙着眉头问他:“先生是说我不该放弃吗?”
他摇了摇头,抬头看我:“将军,你其实早就错了,只怕现在为时晚矣!”
“年某不明白,请先生指点!”
“你可知范时捷参你一事?”
“略有耳闻!”我冷哼了一声。
“那你可知道民间又如何说你?”
“如何?”
“说你束的是明黄带子,吃饭叫进‘膳’,赏人东西叫‘赐’,俨然是西部的君主!”
我听罢仰头大笑,笑完又立刻板起面孔,轻蔑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得倒是,只是将军要明白,这罪是谁给您加的,这谣是谁让造的!”
我听完心中寒意顿生,呆坐在那沉默无语。杵了良久才缓缓说道:“罢了,升沉不过一秋风,大不了我辞官便是!”
“看来将军是真的看开了!”他直起身靠向椅背,捻着胡须向我微微笑道。
“不是看开了,而是不能再失去了!”
我看着青衫磊落的年富跨上骏马,从队列的尽头走出,清脆的马蹄声,惊起一片飞鸟。五万精兵严阵以待,在这岛国一隅的广场上密札札地排了一片。
年富明媚的双眼被刀剑的反光映衬地熠熠生辉,那因欲望而飞扬的眼角竟是那么的熟悉。那不正是当年的我吗?何时他也有了这样一颗嗜血逐权的灵魂?
青城,这是你的儿子啊!可如今面对这样的他,我是该愧疚还是该欣慰呢?
这一世我将自己置身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从气吞万里的沙场上顺着一路风沙走来,直到如今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年富你可知这天下的战火狼烟是永远燃不尽的。最美最好的并非是刀光剑影,你又何必沉迷于鼓角争鸣之中呢?
傍晚他送我到海港,在我凄凄的目光中,他停下来,沉吟半晌,似是有话要说,但最终欲言又止。
“散了吧!”
“额娘!我不甘心!”
“我在西宁等你!”
他愤恨地咬紧下唇,转身纵马离去,渐行渐远,夕阳下,他的背影越拉越长,落霞竟如血般的刺红……
年富,你也要好好活着……
夏末我接到Clark让荷兰商人带来的信,信上洋洋洒洒地写了满篇对我的思念,跳过。说到胤祥的病症那里,我才仔细往下看。那老神父倒是有一法可以治这瘀毒之症,说了个概,我估摸就是放血排毒的意思,可关键是排血量较大,需与输血同步进行,这输血的法子还没有想到,拿人体试了几次也不成功,现在他和神父也一筹莫展,这封信是宽慰我,意思是总能想到法子让我耐心等待。
我看了信也郁闷良久,这病要是放在现在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事,可偏偏落后了三百年,我前世也不是学医的,哪些医疗器械也不懂,给不了他们太多的建议,想了想,还是拿纸画了个大致的输液造型,只求他们能从中得到一些灵感。将信封好,我拿了些银子一同交给那个商人,送他离开后,想着这种令人头痛的交流方式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结果。我只怕那人等不起,若是他不在了,我还能向以前那样潇洒地独自活下去吗?
时光匆匆,转眼又过了一年中秋,今年已是雍正二年,胤祥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而我却危机四伏。
“将军!”
“进来!”
一名侍卫捧着一封信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拆开,正看着博硕跟着走了进来。
“谁的信?”
“张廷玉的宴请帖子,我去年允了他的,今年不去不好!”
“京里那么多官员联名参你,你还往那跑?”
“怎么?还要我躲着?怕了他们不成?”我敲着桌沿好笑地望着他。
他绕过我身边坐了下来,半搂着我的肩,将下巴搁在我的肩上,闷闷地说:“叶儿,福建的兵为何要解散?我们这十年岂不是白忙活了?京里这阵子天天是对我们不利的消息,你就不怕……”
“他这是试探,你放心,他若真有心杀我,不会逼我造反,这是最后一步棋,他想看看我可以退到什么时候,博硕,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说着身子向后靠进他的胸膛,侧脸看见他变幻莫测的眼神。哀叹了一声,伸手覆上他的手背,众人所向往的,未必就是我所追求的,没有谁,能替谁决定幸福的方式!博硕,要我如何说你才能明白呢?
“前面怎么了?”我钻出轿子向街面看去。
“回将军,不知哪家主子的马车坏了,正堵着街口呢!”
“这事闹得,别让我误了张大人的筵席,走,下去看看!”
“福晋,您别下车啊,刚让人回王府备车了,您就在车里候着!”
“车里怪闷的,再说这车堵在这也不是个事儿,顺儿,让人把车挪挪,给后面让出个道儿来。”
“嗻!”
“就福晋心眼好,要我说,咱们怡亲王福晋占个道算什么?”
“烟儿,休要胡说,让王爷知道了非打得你脱成皮不可!”
“福晋……”那小丫头一转头,见我正立在她身后,吓得踉跄了几步,我莞尔道:“年羹尧请王爷福晋金安。”
“年将军大礼了!”她伸手扶了扶我,抬头四目交汇,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幽怨。
“福晋不嫌弃,就乘年某的车吧!”我指了指身后,故作轻松地说道。
“这怎么使得?年将军远道来京,想是疲累了,家仆已回王府备置,想必顷刻就到了。”她温婉地拒绝,偏我不愿意见她这般躲我,接着问道:“福晋可是要去张大人府上?”
她点了点头诧异地看我:“年将军如何知道?”
“我这也是要去的,张大人给我的帖子上提了一提。这样吧,反正车里宽敞,福晋不如同去?”
她犹豫了一会儿,估摸着再拒绝也不好,便点头应允了!
我吩咐侍卫骑马照顾好那贴身丫头,自己随十三福晋进了马车。
“王爷这阵子身体可安好了?”
“哦……挺好的,比起皇考崩逝那两年要好很多,平日饭也多用了些。”
“那就好!”我侧头撩开轿内的帘帐,看着街面的行人偷偷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突然马车晃了晃,我没稳住猛地向前一倾,突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领口跳了出来,我回过神见自己半趴在十三福晋身上,忙直起身抱歉地笑了笑。她恍若未见,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的胸口,我低头一看,竟是胤祥早年给我的碧玉扳指,此时正大大咧咧地挂在胸前,板指上那个刺目的“祥”字嘲讽似地对着十三福晋。我再抬头时她已侧过脸去,原本红润的脸颊此时煞白一片,嘴角微微地颤着,双手不住地绞着手中的绢帕,仿佛那是我的脖子。我恶作剧地笑了笑,心情大好地撑起额头微闭起双眼,不管怎样有些东西是你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的。
到了目的地,马车停了下来,我抢先跳下,向还在轿中的她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下微皱着眉头接过。门口传来喧哗声,我侧头看去,十三、十六、十七并骑着马从街道那边走来,一身红顶朝服,想是刚从宫里出来。我抬头看了看府邸的匾额,心想这张廷玉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一个小小的宴席也请得动这么些大人物。
胤祥远远就看到我,兴奋地快赶了几步,待看清我身边的人时又停了下来,十六路过他身边看了他一眼,倒是亲热地向我打着招呼,我放开十三福晋的手回礼,十七这时也围了过来跟我客套了几句,只有胤祥站在离我几步开外的地方瞅着地面发愣,我向他的方向淡扫了一眼,决定先不理他,自顾自的和十六、十七攀谈着,旁边的十三福晋静立了良久,缓缓挪动莲步向他迎了过去。
“爷,别杵在这了,外面风大!”
“嗯!”他将马绳递给一边的小厮,沉着脸向我走来。阳光下我看到他的眼白是浅浅的蓝,像湖水一样美,几条血丝应该是昨夜操劳的痕迹。
“许久不见王爷了,近来可好?”我隔着十六向他招呼着,他愣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十六回过身见胤祥站在身后,忙闪开让到一边,拍着脑袋大声笑道:“瞧瞧,光顾着说话了,怎么把哥哥给忘了!”
“庄亲王想是整日惦记着我那几坛子回疆果酒了!”
“哈哈哈,说得是,年大人下次进京可别忘了再帮着弄几坛!”
“还有我,别把我忘了!”十七急急地插道,我含笑望着他俩,故意没去看胤祥眼中的失落。
“爷!”十三福晋见胤祥受了冷落,颠怒地看了我几眼,走到胤祥的身侧。
“进去吧!”胤祥向着门内甩了甩袖子,起步离开,我这边三人也跟了过去。
胤祥走在前面直挺着脊背,十六、十七在一旁说着稀奇的见闻,我跟在胤祥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木木地进了前厅。
进屋后又是一阵寒暄,我有些不胜其烦地退到一边,今日的客人并不多,也就两桌酒,依张大人的话也就聚在一起热闹热闹,没什么名头。
还没开席,我靠在屋内角落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盆景,胤祥坐在太师椅上捧着茶杯发愣,时不时地向我这边瞟上几眼,十三福晋和其他女眷立在一旁说话,偶尔眼光也会在我和胤祥之间流连一番。
我捶了捶胸口,这样的气氛让人憋气,懊恼的看向胤祥,正好碰上他抬头看我,许是被我的怒气吓着了,他无措的望着我,眼里似有着些许委屈。
“范大人,请!”气氛陡然凝固,一屋子人眼光齐刷刷地望着我,我的心往下一沉,心想,好一个张廷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竟把范时捷我的这个死对头也找来了!
胤祥忧心地望着我,这时下人们从里厅走出来要我们入座,我跟着众人向前走,胤祥缓慢地跟在我身后,脑袋里晕晕地,郁闷地喘不过气来,索性一扭头停在原地不动,身后的胤祥见我突然转身也愣了一下,他右侧方的十三福晋两眼死死盯着我。我冲她笑了笑,小跨了一步挪到胤祥身边和他并排走着,胤祥边走边侧过脸惊喜地望我,我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偷偷伸出小指勾了勾他宽大袖袍下的手掌,指尖相处时他触电似的抖了一下,不置信地看我,然后又紧张地看了看前方,吞吞吐吐地小声说着:“别……”
我听了怒瞪了他一眼,眼光瞄了瞄十三福晋的方向,一赌气大步向前走去。不料手腕被他猛地抓住,我踉跄了一下又被他扯到身侧,大手死死地攥紧我的手,勒得我的手骨生疼,我低头看去,他的手骨结发白,背上青筋暴起,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握住那转瞬即逝的东西。
“来来来,大家入席、入席!”我瞅了一眼桌面,竟是堆地高高的螃蟹。桌面上每人一套的“蟹八件”都是镏金的精品。
“张大人好口福啊,竟得来这江南极品之物!”十六看着满桌的肥蟹冷哼了一声,我歪着脑袋等着看好戏,如今国库空虚,皇上追缴欠银追地满朝官员人心惶惶,他倒有心在这摆谱享受,怕是这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了吧。
“各位大人有所不知,这蟹还有些故事呢!”说话的是张夫人,好一个温婉的女子,只见张廷玉牵着夫人的手相视而笑。
“我家老爷前阵子变卖了些家产替江南的一些同僚还了欠银,那些人家感激,这才千里迢迢地送了些蟹来连带着这些器皿,这蟹在江南也不算是稀罕物,但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也难为他们一路上费心了!”原来是想着法子标榜自己,这老家伙还真有一套。
众人听了这才缓了脸色入座,胤祥故意将我拉到身侧,我刚挨着他坐下,就听一旁的范时捷讥嘲道:“张大人,女眷是否该安排在另一桌?”
“范时捷,你闹够了吧!”胤祥脸色一沉,横眉冷瞪着他,他霎时白了脸,静坐不再言语,我想着那个人给他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敢当面给我难堪,不过我还不想破坏大家用餐的气氛,毕竟这也是和胤祥难得的一顿饭。
胤祥见我沉默不语,在桌下安抚似地拍了拍我的手。旁边的张廷玉出来打圆场:“正所谓:‘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大家不要客气!”
我看着眼前的小方桌、腰圆锤、长柄斧、长柄叉、圆头剪、镊子、钎子、小匙。这八件精美的器具不由得感叹中国古人的精细。这蟹原本在胤禛府上也吃过的,但器具却没这么美,我一般不吃的,嫌麻烦,倒是胤祥从小爱吃,我想张廷玉怕也打听好了这点吧。
“年将军怎么不用?”张廷玉有些意外地问道。
“我一向不喜欢这些复杂的东西,你们不用管我。”
身边的胤祥埋头露出浅浅的笑意,我料想他定是想起年少时我被蟹螯夹着不放的事了,偷偷瞪了他两眼,我拿起酒杯轻啜着,听着桌子上众人的谈话。
“这蟹啊有四味五吃之说。所谓四味,即:脚肉丝长细嫩,美如银鱼;螯肉丝短纤细,味如干贝;胸肉洁白晶莹,胜似白鱼;蟹膏蟹黄粘齿胶舌,鲜而肥,甘而腻。”十六阿哥突然摇头晃脑地卖弄起来。
“那五吃呢?”老十七是名副其实的好奇宝宝。
“即食脐,如欣赏戏曲的前奏;食盖,渐入佳境:食砣----骨碌,已进高潮;而食脚,低回;食螯,终曲。”
“庄亲王真是见多识广啊!来老臣敬你一杯!”张廷玉起身敬酒。胤祥在一旁拆台:“我看他是江南偷跑多了,赶明儿还得回了皇上让他去西北劳军去!”
“别介,从现在开始我沉默还不行吗?年大人,皇上要是跟您说,您千万别答应,就说见了我就烦啊!”
我被他逗乐了,半掩着嘴回头看胤祥,胤祥正掰开一只蟹,黄灿灿地拿在手上,抬头看见我笑望着他,一时间竟失了神,将手中的蟹黄就这么缓缓递到我嘴边。我跟着也愣了,痴痴地回望他,想着儿时在胤禛府上吃蟹的日子,也是这样的,胤祥总将蟹掰开送到我嘴边,等我吮完蟹黄才兴高采烈地自己开动,现在想来,竟是这般令人幸福到心碎的时光。原来世间真有一物,可令金石心,顿作绕指柔;一旦缠住人心,便永不得解脱,任你是仙是魔,终要魂牵梦萦,至死方休。
“嗯哼!”我和胤祥迅速地各自别开脸去,张夫人领着各位福晋过来敬酒,我抬首正看见十三福晋微颤的双唇,脸色煞白地立在一旁。桌上的众人纷纷起身,各自举杯,但气氛仍说不出的尴尬。
“呵呵,哪能让王爷福晋们敬酒啊!还是在下敬各位福晋吧!”范时捷讪笑了两声,一口喝干,接着又满上一杯举到胤祥面前说道:“来,我再敬怡亲王和福晋一杯,王爷公忠体国,鞠躬尽瘁,福晋贤良淑德,真是国之大幸啊!”
胤祥举着杯子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两难起来,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就这样僵在当场,不敢看我。
“范大人过奖了,我们家王爷操劳是真,我一个女人家不扯些后腿也就罢了!”十三福晋柔柔一笑举起酒杯饮干,胤祥只得跟着喝完,我杵在一旁可以感受到周遭暧昧的眼光。范时捷接着一对对敬过,只独留下我,我这才发现原来今日宴席宾客皆携伴,唯独我孤零零一人。
气氛愈加尴尬了,张大人对夫人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举起酒杯向我走来:“年将军,我和我家老爷敬您一杯,且不说年将军捍卫边疆,就说将军本人也是鼎鼎有名的女中豪杰!”
“哼,果真是不一样的女人呢,打了几场胜仗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范时捷,你今儿怎么回事?喝多了吧!”还未等胤祥发怒,旁边的十六已先发制人,“来人啊,给范大人上一碗热腾地醒酒汤!”
我拿起桌上的酒杯递到范时捷面前,笑着说道:“范大人,在下想请教大人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哼!”他一甩衣袖将脸侧到一边。
“你我在西北也共事多年,按理说不应有什么芥蒂,如果细算下来,也只有令公子的事在下有些对不住,但公子是个好人品,为国捐躯是每个战士的心愿,不知大人为何还要耿耿于怀?”
“我指的不是这些?”
“那是为何?”
“年羹尧你身为一个女人不知妇道为何物也就罢了,竟敢作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举!”
“大人请明示!”
“路人皆知,何须明示!”
“啪!”我猛地将酒杯砸向桌面,挑起眉眯起眼看他:“束的是明黄带子,吃饭叫进‘膳’,赏人东西叫‘赐’,我问你你那只眼睛看到了?哪只耳朵听到了?谁给你的胆子造谣生事?”
“两位大人,这……”张大人忙出来打圆场。
“我就是看到了,年羹尧你已是司马昭之心,我劝你早些辞官,找个男人生孩子去吧!”
“范时捷(范时捷)”胤祥和十六同时暴喝,这时一名小厮颤巍巍地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
“……呃……老夫想范大人一定是醉了……你过来,把醒酒汤端给范大人!”张大人点了点那个小厮。
“慢!醉了是吧!范大人,我说过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这醒酒汤在下亲自喂你喝,日后冰释前嫌可好?”
“年将军(夜)……”我不顾胤祥阻拦,上前取了汤碗一把拉住范时捷前襟,对准他的嘴猛地灌下,热腾腾的汤水浇地他下颚一片红肿,旁边几位福晋吓的转过脸去。
“你……”范时捷弯下身子恶狠狠地瞪我。
“怎样?范大人酒可醒了?”我接过丫鬟递来的绸布漫不经心地擦着手心的水迹。
“不好意思,各位,我们这些领兵打仗的都是些粗人,让各位见笑了,不过范大人说的对,我是该找个男人了,可现下没有合适的!”我说完冷笑着看了十三福晋一眼,“不如,福晋把你男人借我用一下如何?”
听了我的话周围一片抽气声,连胤祥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而我则笑着一把拉住胤祥的手冲十三福晋眨了眨眼说道:“开个玩笑,在下和王爷有些国事要商量,得罪了!”说着拉起胤祥向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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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把你拉出来,你可怪我?”胤祥淡笑不语,低手把玩着我的手心。那飞扬的眉,深邃的眸,过了这么多年仍会令我心中一跳。岁月令他改变了许多,而我,也渐渐苍老。
“憋屈了这么多年,只有今天是痛快的,只可惜那英雄不是我!”他低沉、散漫的嗓音掠过我的耳朵,依旧如记忆中的温柔。
“呀!这回去怎么办啊?家中可有河东狮拿着狼牙棒候着?”我歪过头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却被他一手捉住,反手揽我入怀。
“河东狮就在眼前呢!这世上除了这只母狮子,又有哪个女人的爪子敢挠本王爷?”
蓝天,白云,天空是少有的透明的蓝,清亮的的阳光淡淡地落在我俩相偎的身影上,周遭的一切都那么地恬定。
“胤祥,今天我对范时捷是不是有些过了?”
“那范时捷只不过是只斑蝥一般的小虫,只是他的背后另有人撑腰罢了。今日看来那张廷玉怕是也得了旨想来插一脚,夜,你日后要格外小心才是。”
“福建那边的兵我已经散了,只是他仍然不相信我,成天日用这些奴才来试我的底线,这日子真是过够了,以后当忍则忍,这不该忍的也别竟把我当软柿子捏!”我傲气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石子丢出老远。
“你也别恃宠过骄了,他毕竟不是四哥!”他拨弄着我颊边的发丝,微蹙着眉头看我。
远处竹林深处传来风儿的吟唱,他的眉宇间有淡淡透明的忧伤从清新的空气中泻出。路旁不知名的小花肆意的绽放,灿烂的笑成一片,反衬他眼中浅浅的寂寞。
“胤祥,我想离开了!”我别过头不忍去看他的双眼,经过今天宴席上的闹剧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去哪?”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手指不经意地加重力道。
“三秦大地,高原莽莽,沟峁纵横,去感受‘八百里秦川’的逶迤绵亘;秦坑儒谷,汉鸿门坂,唐马崽坡,想走在曾经盛唐的街头看那‘凤阁龙楼连霄汉’。我在陕西也待了多年,但却没有时间真正的游历过,是不是很可笑?”我低头浅笑,胤祥静坐在一旁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往南走,去江南曲折幽深的小巷,看长满青苔的门扉。听说姑苏城玲珑神韵,门开临水,侧近桥梁,那城中景色可以入画,可以入诗……”我的声音越说越小,他眼眸氤氲,愁苦交加。
“再然后呢?”
“胤祥,我想远离这京城,再也不回来了!”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一滴豆大的泪珠从我的脸上滑落,滑过衣衫,滴到手背上,那沁人的凉意使我惊觉,这曼妙而忧伤的故事是该走向尾声了!
“那……我呢?”他清亮的眼睛里有水光闪烁,点点灿如繁星,带着失望与心痛。
“待到蜀国春意深,梨花满枝头……胤祥,我知道你的难处,你我的缘分就续这梨园之约吧!”
身子猛地被他搂紧在怀中,他的手指深深地掐进我的皮肤里,牵出冽冽地疼痛。
“夜,我要的不是三五日的相聚,我要的是日日的相伴!”
“胤祥,若我真自私地带着你走,你府上上上下下百余口人你可当真放得下?皇上离不开你,我也不希望你我的爱情要用你亲人的性命来成全。”
“夜……”
我吻住他的唇,轻柔地咬着他的唇瓣,他眷念地深入,我深情地迎合,忽而手指温柔地一触,一片花瓣无声地落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滑过手背,我伸手,却握住一把苍凉。
“夜,我怕我的身体……”胤祥将下颚重重地搁在我的肩上,话语将肩部的疼痛一起传到我的心底。
“不会的,你听我的,不要再吃那药了,我走遍民间一定会找到能根治你病的大夫。”我撑起他的脸颊,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道,“若你真不能走,不能动了,我答应你,每年这个时节都回京城来陪你住上一段时间,好不好?”
他听了无奈地收回迷茫的目光,凄然一笑,慢慢从身旁拣起一片落叶,痴痴的,缓缓放在唇上。一曲《若相惜》清越缱绻,无限温柔,树叶在他身边轻轻地飘舞着,我与他凝神互望间有一种温馨,如淡淡的清茶,让人心醉、沁人、清幽、微苦、心碎……
曲终,乐音渐缈,他低首喃喃自语:“夜,对不起……”
“不,是我对不起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拍案而起,惊慌地看着回话的士兵。
“今儿在丰台演练,副将手下的兵竟不受皇恩,执意要等副将发了话才领旨!”
“他人呢?让他来见我!”我皱起眉头狠狠捶了一下桌面,这个博硕,跟他说了一百遍要低调,却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弄出这些个乱子。
“副将被几位将士拉去城里喝酒了,现在不在府中!”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派人去找!”
“嗻!”
傍晚,博硕一身酒气地回到府中,我坐在书桌前冷瞅着他,他仿佛未见地虚浮着脚步走到桌前喝水,脸颊酡红,鹰眼迷离。
“大将军治军有方啊!”我侧着脖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他缓缓回头,深深望了我一眼,双目迸射出烈芒,然后放下茶杯摇晃着向我走来。窗外朦胧着一片暗淡的光丝,博硕俯下身子,将热烫而火红的面颊紧贴我的额头,带着孩子气地笑着,高挺的鼻翼微微张合,半启的嘴唇轻轻吹动我的发丝,送来浓重的酒气。他这个样子竟让我心跳开始莫名的加速,我赌气推开他,他却一反常态地黏了过来,抱起我走向软榻,将我夹紧在怀中轻微摇晃着。
“叶儿,我想给你最好的,我能给你最好的……”他贴近我的耳后将脸颊埋进我的发丝。我微叹了一声,知道他今日醉得厉害了,什么也听不进。其实他并不太能喝酒,这小子从小性格就孤僻,与人相处不多,长大了又一直不离我身边,所以极少跟人拼酒。我明白他今日阅兵出尽风头,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他不明白,那皇帝当众吃了瘪心里能痛快吗?表面上说是军纪严明,但心里可万不是这么想的,今日可以不受我的皇恩,明日亦可推翻我的龙椅,这其中的厉害他怎会不懂呢?
耳旁传来轻微的鼾声,我轻轻将他推向软榻,弯身给他脱了鞋袜,将腿慢慢抬起放平,扯过一旁的毛毯将他盖好。然后坐在他身边细细抚过他的眉角,这个用生命和自由爱着我的男人呵,我不愿再辜负他,我要带他走,回归于平淡,远离这勾心斗角的官场,浑浑噩噩几十载,现在才顿悟平平淡淡才是真……
“贵妃主子呢?”
“回将军,刚吃了药,现下歇下了!”
“哦?那我不打扰了!好生伺候着!”
“姐姐?可是姐姐来了?”屋内传来低哀婉转地嗓音,我笑了笑摆手示意宫女退下,自己缓步走入内室。
兰雅靠在软榻上,散乱着如瀑长发,恹恹地不再似儿时的活力张扬。
“怎么将自己弄成这样?”我心疼地坐到她身旁,摸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
“生福沛时坏了身子,这两年一直不见好,可惜那孩子还……”说着她眼泪就落了下来,眸子里逝去已久的明媚绞痛着我的心。我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她。
“姐姐也不常来看我,每年一到进京述职的日子,我就日日盼着,这宫里人情冷暖姐姐不是不知道,我也就姐姐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她哽咽的话语听着我心酸,知道深宫寂寞,即使得了宠幸也不过几夜之欢,哪比得上民间朝夕相伴的温馨呢?
“不是有福惠吗?今日怎么不见他?”
“缠着哥哥们闹去了,哪受得住这里的憋闷?”说起儿子来,兰雅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我也就顺着转移话题,不敢在说惹她伤心的事。
“姐姐这段时间是怎么了?可是得罪了要紧的大臣?”
“怎么?你也关心起政事了?”我随手拿起案上的桔子漫不经心地剥着。
“也不是,前两天皇上过来听他说起了些,知道阅兵时姐姐的三千骑兵大出风头,但竟然有人给皇上递折子说姐姐骄横跋扈,私张势力,目无皇权,我听了简直匪夷所思,为什么姐姐立了那么多功,还有人这么说?”
“那皇上怎么说?”我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看着她愤愤不平的脸不免心中苦笑。
“皇上也就当玩笑跟我说的,姐姐别往心里去,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重着呢!”她忽然拉起我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却没藏住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我别开头看着床榻旁边一人高的物体不解地问:“那是什么?”
“镜子啊!”
“为什么用锦缎遮起来?”我起身走近,慢慢扯下锦缎,呈现出一座明亮的水银镜。
“皇上现今不爱照镜子,我怕他见着心烦索性罩了起来!”
“既是不爱,那为何不将它丢了?”我手指摸着镜子边缘繁复的铜饰不解地问道。
“姐姐不知道,这镜子本就是皇上送的,皇上还是亲王时是极爱照镜子的,还特意让人弄来这面大镜子放在我这里,我总想着也许是皇上最近心烦暂改了脾性,等过阵子朝局好些了兴许还会改过来,若是将它丢了,我去哪找这么好的镜子来?”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声,这改变莫不是意味什么?
“兰雅,你陪伴皇上至今可觉得他变了许多?”我背对着她试探性地问道。
“他如今是皇上,自然会变很多,姐姐为何这样问?”我沉吟了半晌,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倦怠的容颜,轻叹一声:“兰雅,我这此进京是来辞官的!”
“咣”一声,兰雅半直起身抖着手含泪瞪视着我。
“姐姐如今荣宠一身,为何要离开?”
“朝堂的事你不懂,今日的荣宠可以是明日墓土,姐姐也老了,渐渐有了淡泊的心境和一些想要保护的人,这尔虞我诈的官场是看够了。”我走到窗前看窗外满天飞絮如花,就这么缤纷而落,飘飘洒洒,那种美自然而洒脱。
“不会的,这世上姐姐是皇上最信得过的人,姐姐不要走,不要丢下兰雅,不要丢下皇上,姐姐还有王爷不是吗?又怎么忍心舍得下?”她从软榻上起身走过来拉我的手,哀戚的眼神使我不忍直视。
“舍不下也得舍,他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就像皇上不只是你的一样。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再不走我怕我真真应了这宿命,我不怕死,只是不想牵累太多的人!“
“姐姐……”
“你无需再说,我主意已定!”
“可是……姐姐……皇上他……他爱你啊!”她猛地扑进我怀中哭泣了起来,带着万般的委屈。
“……胡说什么?”我怔了怔想推开她,无奈被她死死抱住,泪湿了我的肩头。我虽早知道胤禛对我的情感,可现今由他人说出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雪舞在窗前,悄悄地熏染了满窗的寂寞,思绪翻飞定格在一个个有他的画面。胤禛,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心,只是……
“我又怎会拿这种事来诓姐姐,皇上他平日性情内敛,但他的苦我都知道。还在王府的时候只要王爷过来找姐姐,他心情总是不好,有几次在宫内喝醉了,夜里也断断续续叫着姐姐的名字……”
“你别说了,我现下要去养心殿,你先歇着吧!”我挣脱她的怀抱,急急地向门外走去。
“姐姐……还有那个手势,他总是对着镜子做那个手势,我曾问过他什么意思,他说只是儿时的游戏,姐姐懂得,可姐姐懂吗?姐姐可珍惜过皇上的心?可体会得到皇上的苦?”
我听了顿时停了下来,转身向她大跨了几步,急切地问道:“什么手势?”
她见我回头也是一愣,泪痕未尽,愣愣地摆弄着手掌。我见了腿脚一软,猛然扶着墙壁支撑起自己下坠的身躯,颤声问道:“他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动作的?”
“……大致也就是姐姐在西藏那会子,皇上那时曾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像是顿悟了许多。”
我听完扶着墙壁蹒跚走向门外,兰雅见我这副样子关切地问道:“姐姐怎么了?”
“没事,你歇着吧!”
“姐姐……”
我头也不回地奔向屋外的雪,雪花飘落在唇上,轻轻地,一点冰凉的感觉慢慢地融化,渐渐地渗透,从唇开始一直到心里,冰冷一点一点地浸润深入。
真,果然是你,不管隔了几世纪你表达爱的方式只有这么一种吗……
“将军请留步!”
“我要见皇上!”
“容奴才先去禀报!”
“不用了!”我一把推开他三两步入得殿内。
养心殿意外地空荡荡的,我在殿内转了一圈又走向一旁的暖阁,刚掀起厚重的帘帐便看见一人拿着书斜靠在窗边望着屋外出神。我一愣忙跪下行礼,他懒洋洋地叫我起身,回首锐利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似笑非笑地问道:“朕瞧着这么急,什么事?”
“我……”一句话哽在喉中,我的心口顿时堵得满满的,我想见胤禛可如何得见?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可又怎样问的出口?
“嗯?”他走近我,一丝淡淡的邪意飘荡在脸庞。我垂下眼睑吞吐了半天才说道:“皇上,奴才相见他!”
“他?谁?”他出手抬起我的下颚,我咬咬牙,正视着他,两道眼神碰在一起如刀锋一般,锐利四射。
“胤禛!”我一字字地回答。他虽笑着,眼里却无半丝笑意,寒意在房内四周漫延开来。
“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就是记不住,朕不就是吗?”他贴近我的脸,气息吐在我的耳边,痒痒的,我尴尬地撇过头用手掌抵着他的胸口冷声说道:“别碰我!”谁料到手指刚触到他的胸口,他就触电般地跳开,捂着心口警觉地看我。
我垂着手眯起眼上下打量他,他却兀自笑了起来:“朕以为你是来辞官的!正苦恼着怎样编出那些个掏心掏肺的话留你呢,现下看来是不用了!”
我头脑嗡的一声,气血顿时上涌:“皇上就这么不信任我,需这样处处监视着我?”
“你这话说得过了,这宫里的事有什么是瞒得了朕的?”
我垂下头暗暗捏紧拳头,心里喃喃念着胤禛的名字。
“如何?朕想当面听你的意思?”
我咬着下唇痛苦地闭上双眼,不甘地苦涩道:“奴才告退!“
“嗯,退下吧!”
我转身刚迈出一步,忽听他在身后轻唤:“亮工,你的兵带得很好啊!”我回身看见他卷着书冲我诡异地笑着,心中一颤,寒意直达心口,万般后悔的迈开沉重的步子。
出了宫门看见博硕骑在马上身体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等着我,见我出来,忙迎上前问道:“说了?”我皱眉闷闷地摇了摇头,心思忧虑。他却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弯下身一把抱起我侧坐在身前。
“干什么,我自己走!”我正心烦受不了他突如其来的热情。
他却低头冲我微微一笑,不容我抗拒地单臂搂紧我,忽地一夹马腹,身下的那匹战马倏地快速向前奔去,我抬头看向他飞扬的眼角,心中一动,他眼神对上我痴恋的目光,薄唇勾起明媚的弧度,扬起马鞭,全速追风而去。
冬意深了,去年十二月癸未,废太子胤礽薨,封理亲王。这不觉已是雍正三年,但辞官的事总是我的心病,博硕和年富倒是乐得现在的荣耀,对此更让我忧心了几分。
“叶儿,这是去哪啊?”
“寻梅!”我勒住马头转身冲博硕和年富微微一笑,轻嗬一声,马蹄踏雪破冰而去。
弃马顺着山林掩映的小径蜿蜒而上,有幽香入肺,转过山道,眼前豁然开朗,梅枝遮掩着青烟袅袅的寺庙,美的不似人间。
蓦然行至石阶,正欲举步,迎面有师父而来,闻到:“你们自何方来?”
自何方来?!我一时心惊!竟不知如何回答,一路行经了许久,雪驹云蹄,水波萍迹,从何方而来呢?
“从哪来?当然是从……”
“年富,休要乱说!”博硕见我站立一忙怅然无语,了悟地制止了年富的冲动。
师父看了我一眼,双手合十一拜,拾阶而下,错身而过时,我才猛然想起还未回答他。回身摇摇头,暗想算了,向着梅树而去。
这梅染了雪韵更为孤标傲世,风情万种。
“这梅花有什么好看的,还需我们跑这么老远?”年富在一旁咕哝着,不满地抖着梅枝。
“住手,不可这样糟蹋美物!”我见了低声轻斥,博硕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只瓷罐,我小心的轻拨梅朵,敛雪入罐。
“额娘,这是做什么?”年富好奇地凑了过来。
“你不知,这雪沾了梅香,便得了梅魂,淡香盈袖,雅韵沾衣,用此烹制的茶水,茶色清丽的纤尘不染,飘然世外。”
年富听完和博硕无奈相视,各自摇了摇头,左右散去。我知他们不喜好这些,也懒得再废唇舌,这雪茶惟有染雪生香的玲珑心才能慢慢地品出韵味。犹记得胤祥初次带我上山撷梅花蕊中之雪,用红蚁小炉燃榄核而煮之的情景,待到雪融而水沸,泡香茗就着这素洁的世界,看雪花悠悠地来,淡淡地落,浅浅地斟,慢慢地品,这景,这情,这韵便盈盈在心间渐渐地醉了心、醉了情。那次,我和他一起轻吟,一起歌唱,一起畅想,飘落满枝的动人诗句,临了那雪韵亦生的墨香。
想到这儿我不觉莞尔,这雪还是留着给他送去吧!
暗夜兵围
入夜,我们三人纵马披星而归,郊外树林内有狼群的哀嚎和其他野兽怪异的凄叫声。黑暗中,身下的战骑突然发出的一声惊嘶,一阵怪风卷着沙尘而来,我连忙扯开斗篷掩住口鼻,前方一团浓雾深深覆盖了一切,四野就只剩下呜呜风声在狂鸣。
“叶儿!”博硕骑马贴近担忧地看我,“怎么了?”
“没事,走吧!”我摇摇头俯身轻拍了拍身下的坐骑,却总压不住心中的忐忑。夹马前行的那刻抬头望夜,漆黑的夜空闪烁着怪异至极的暗淡之光,天空一切都朦胧不清,连平常最明亮的星也跟着暗淡下来。我收回眼神,双目看向马上的博硕和年富,不安地乱想着。这天边异变之色可千万别带来什么灾难才好。
回了将军府,刚下马,一侍卫必恭必敬迎上前道:“回将军,有客人等候多时了。”博硕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今日乏了,明早再见!”
“可……那客人说今晚一定要见到将军!”
“好个不知趣的奴才我……”
“年富,你先回屋歇下吧,博硕随我见客!”博硕不悦地皱了皱眉,甩开缰绳跟着我进了花厅。
花厅内立着一位高大男子,锦衣华服,确是一张陌生的脸。
“阁下是……”
“年将军,失礼了,这么晚叨扰,请多多见谅!”
“无妨!到底有何事需这么着急见我?”身边的博硕明显不耐烦的瞪视着他。
“其实相见将军的不是我,而是我家主子!”
我听了有些不耐地问道:“那你家主子为何不亲自过来?“
“将军,我家主子现在就在后花园候着您呢!“他说完微微一笑,弯下身摆了个请的手势,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起步向后院走去,博硕警惕地跟着我,不悦地沉下脸。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小雪,我来到后院的回廊见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静立雪中。
“主子!”身边的男子轻唤,那人在树下悠悠转身,昏暗的灯火下,那些雪花,如同小小的纸片,落满他的肩头,他看着我淡淡地笑着,我不置信地盯着他,半晌才顿悟跪下行礼,高呼:“奴才该死,奴才不知皇上驾到,皇上吉祥!”
“不知者不罪!起来吧!”他呵呵一笑,我和博硕各怀心事地起身,我侧身对博硕吩咐道:“让将士们加强防卫,切不可让外人知道皇上在这里。”
博硕点点头,俯身行了礼,神色复杂地看了雍正一眼才转身退下,我回身看见雍正也正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博硕消失的方向,见我看他是才调整了目光。
“皇上胡闹了,怎么可以不带侍卫出宫!”我恭敬地将他迎进内屋,一路上他只是淡笑不语,进屋后我遣了所有的下人,递了茶给他,在他身边不安地立着。
“坐!”他挑着没扬起下颚示意了右手边的椅子,我苦恼地坐下小心问着:“皇上微服来访,可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
“没什么,朕就是来看看你!贵妃身子不好,顺便给你传个话,得空进宫瞧瞧!”他埋首喝茶,留下我憔虑地打量着他,实在猜不出他的心思。过了会儿,我心里拿了主张,既然他今天自己送上门来,我正好也述了辞官的事,等回头他回了宫,我就带着博硕他们下江南,这样也了了我这几年的心愿。
“皇上……”
“走,去你卧房瞧瞧!”他起身走到门口,随意指了指屋外打断了我正欲出口的话。我硬着头皮起身带着他在无人的回廊里穿梭着,按理,皇上看我一个女人的卧房是极不合礼数的,但他当皇上至今我又和他讲过什么礼数呢?
“皇上请!”与其他女子相比我的房内少了许多脂粉气,案头上放着卷宗和兵书,桌上的纸墨笔砚一应俱全,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和一柄宝剑,若不是梳妆台上还留着些许女子的用具,倒真是个男子的房间。
他走到梳粧镜前拿起那把精致的檀木梳,把玩了起来,不时放在鼻下嗅着上面淡淡的香气。
“皇上……”
“怎么不叫胤禛了?”他侧身戏虐地看我。我低首答道:“奴才不敢!”
他笑着走了过来,拉过我坐在镜前,惹得我慌乱地看他。
“嘘,别动,朕今天帮他完成个心愿!”他解开我的束发,黑亮的长发如黑色的绸缎般从他的指间滑过,柔软地滑落于我的肩头。
谁的心愿?难道是胤禛……
发丝披散于身后,这想法温柔了我镜前如水的眸子。
他温柔地笑着,笨拙的手梳理着我的青丝,但能感觉有温情在指间轻轻地缠绕。
“这就是他的心愿吗?”我喃喃出口,胤禛,你的梳发可是为了一世温柔的相伴,此情、此景是夫妻间最美的光阴啊,这发间的情意,谁能不懂?不觉眸中已有泪光闪现。长长如瀑的发丝如丝丝缕缕的牵挂,不经意间缀满心头,幻变成眸前一缕清风,于月辉的眽眽之中深情地回顾。
“他……不会回来了对吗?”
“他一直在朕的心里,他知道的,朕都知道;他爱你……朕……也爱你!”身子重重一颤,我猛地抬起头,身后的他剑眉飞扬,一双凌厉的双眼明亮非常,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镜中的我,但眼里隐隐的痛出卖了他的寂寞。
“为何对朕还是不能敞开心扉呢?依旧恨我吗?”
“不,其实,都一样,是我有执念罢了!”
他放下梳子走到窗边坐下,撑着脑袋望着我出神,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兄长墨勒根代青多尔衮是大清一代功臣,皇太极抢了他的王位,儿子又羞辱他的尸身,这口气让我怎么咽得下!”他说完忿忿捶着床柱,陷入回忆。我注意到他的措辞,此刻的他只是那个心高气傲的豫亲王吧。
“我出痘而亡后兄长将我的魂魄留在那铠甲上,唯有这样才能得以日日相伴,兄长死后我随他下葬,本来就这样挺好,能留在兄长身边也算了了我的心愿,但谁知福临那畜生……”他突然狠狠一拍额头,痛苦地闭紧双眼,我有些怜悯地看向他,知道那受辱的滋味是怎样的痛。
“我后来又被带回宫中,因为破旧也就被随意丢弃在废屋里无人问津,胤禛七岁时拣到我,问了出处后欣喜地将我带回屋,无人时总是偷偷的穿在身上,我从没想上过他的身,我虽恨皇太极一脉,但好歹也是堂堂的王爷,怎会找个无辜的孩子下手?我与他的缘分是因为那一夜雷雨,再醒来后发现自己不再是冰凉的废铁,只是那肉体我无力操纵,只能像寄生虫一般活着。”
“他很快就发现了我,夜晚我们常常对话,我们彼此可以感应到对方的情绪,看透对方的心,那孩子是有抱负的,我也是从那时起动了利用他来圆我皇帝梦的念头。”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我渐渐发现自己的灵力也越来越强,尤其是当他双手沾了血后,我便可以轻易操纵这具身体。我那时开心地要疯了,他却因此产生压制我的念头。”
“我和他的灵力是此消彼长的,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完全操控吗?那是因为他的越来越弱的求生欲。”
“你在西藏那阵子我和他忆起了一些奇怪的往事,原来只知道你是爱不得的人,为了皇位隐忍了多年,却没想到原来这中间有着那样奇妙的缘分。老十三去了西藏后,他日渐消沉,继而舍弃了这身体!”
“为……为什么?”我颤声问道,大滴的泪珠滚落眼眶,他抬起头淡扫了我一眼,叹息似地说道:“明知故问!我想他若是早几年想起那些事,恐怕这历史真的要改写了!”他伸手抹去我眼角的泪,那动作竟是我从小再熟悉不过的,我惊讶地看他,他淡笑着说:
“如何?我说过的,我们是一体的,一起遇见你,一起爱上你,一起利用你,不管浮于表面的他还是沉淀于心的我,心,都只有一颗……”
我无言地与他想望,相伴不相爱,相记不相恋,真,我们错过了一世又一世,这难道真的是宿命吗?
“好了,朕该说都说了,你心中的结可解了?执念可消了?”他起身走到窗边,推窗凝望着夜空,那一刻对真的记忆又重叠在他的背影上,那含笑而逝的场景如水印般淡淡浮现,但我的指尖也再也找不着彼此相对而视时那温馨的一瞬,那曾经温暖我的笑声,在这个冬季凝结成绝美的窗花,冷冽地绽放。不论是胤禛还是真都化为我心尖的一缕伤痛。化为汩汩流血的伤口……
“皇上,奴才想辞官!”他突然转身挑眉看我,等着我下面的话。
“今日与皇上深谈后,奴才再没有遗憾了,奴才本就不该出现在朝堂上,当年阴差阳错地背负起这个名字,同时也荒唐地背负起这段历史,沉沉浮浮这么多年才领悟娘亲当年的教诲,这个地方确实不该来,如果当年我选择另一种方式去生活,也许会比现在快乐许多。”
“你的娘亲?是啊,我都忘了,她是叶赫一族吧!”
我略显惊讶地望了他一眼,但想到他在宫中的际遇了然地笑道:“难怪胤禛知道我的身份!“
“祖制宫闱不选叶赫,这怕也是你母亲有此遭遇的原因吧!”我低下头冷笑道:
“什么祖制?不过是拿来搪塞的借口罢了。我母亲生的美自然遭人嫉妒,受宠幸后一堆妃嫔拉出族人翻着祖制阻止册封,但这样还不甘心,还招来侍卫诬陷她私通,康熙以此为借口将她赶出皇宫,轻易地将她打进地狱!”
“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不信任她,只是碍于那些女人背后的势力,其实他一个皇帝如果真的想保护一个女人又有何难?关键是他不想,不想为我娘去得罪那些大臣,那些情爱都是虚假的,可怜我娘到死也放不下他!”
他负手转过身子望向窗外淡笑,静默了许久,我见他神色突变,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远处天边红光冲天,我深吸一口气,在那一刻间已经感觉出地面有一丝微微的震动声。他转身木无表情地看我专注地令我浑身的毛孔全都张开了。
我颓然地闭上双眸功聚双耳,听出远处正有千军万马朝将军府奔来。我闪电般地向屋外奔去,登上府内最高的建筑“海川楼”。极目望去,暗黑的四周已经可见点点火把红焰正朝这里高速涌来。我心中一懔,几欲昏厥,博硕他真的反了!
“登高望远,!这楼建得不错!”身后猛然想起他慵懒的嗓音,我倏地转身无力地靠在拦柱上。
“皇上,奴才不是……”他一扬手止住了我下面的话,缓步走到围栏边俯身向下望去。夜色下府门大开,士兵从四面八方涌进府内,不消一刻间就已经站满了府内通道。府外马蹄声不断,忽听有人呼喝一声,但见博硕从外阔步而内,众将士“唰”地一声让开一条通道,博硕走到海川楼下停住仰望,。一阵长风吹来,吹的军中大旗猎猎作响,博硕的衣衫也被长风吹的“霍霍”拂动。而我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与他默默对视,惊惶于他眼中几欲迸发的欲望!
他忽然一展双臂,得意地笑了起来:“叶儿,跳下来!”
我这才回过神来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开始不停的颤抖,终于忍不住尖叫道:“你疯了!”在军队的最前面,他傲然而立,如同王者,他再也不是那个总追随着我身影的沉默男孩,而是可以颠倒世间的邪魅男子。
“年……将军!”雍正走近冷笑着看我。
“博硕,退兵,谁给你的胆子!”
“叶儿,到如今,皇位唾手可得,快,跳下来!”
“你以为杀了朕就可以取而代之吗?”雍正悠闲地靠在围栏上,瞅着博硕不屑地说道。
“杀了你当然不足以,但这将军虎牌可以调动的十万大军再加上罗布藏丹增的十万军俘,足不足以颠覆你的王位!”博硕猛地亮出虎牌,震天地吼道。我听完一下子懵了,罗布藏丹增的十万军俘?难道说他并没有将他们杀死,而是藏起来留为己用?他竟然连我都骗!
雍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手指捏地“咯咯”作响,转过脸眯着眼睛看我:“年羹尧,你果然要反!”
下面的博硕见他靠近我,一扬手,弓箭手们齐刷刷地举弓对准雍正,我看着博硕,双手开始紧握。
“叶儿!”他眸里闪过一丝异色,焦虑起来。曾经漆黑深邃的双眸,现在却隐隐有一丝血芒闪动,俊郎的脸孔看上去突然有点凝滞的感觉。
我转身又看向雍正,他仿若置身事外,只斜靠着围栏冷视着我,眼底被火光映得血红一片。我咽了口吐沫伸出手去紧握了下腰间的长剑,他的目光随着我的手指移动,但却未做任何阻拦。我缓缓抽出身下的配剑,轻抚剑身,发出阵阵剑鸣。他神色异动,双目内寒光一闪。我骤然双膝跪下,双手托起剑身高举过头顶,大声说道:“年羹尧求皇上赐臣一死!”
我低着头听见下方的博硕声嘶力竭地叫着我的名字,而他的双手逐渐的摸上剑柄,我的心突突跳着,缓缓闭上双眼等着自己的结局。
“杀了你又如何,朕还是要死!”我猛然抬头触到他眼底冰冷的寒光,侧首看了看下方的博硕,一咬牙,倏地站起身,翻转手中的长剑,剑身在火光中闪发出道道暗红,我心一横,将剑刃架向自己的脖颈,稍一使劲,项上顿时一阵沁凉,底下的博硕大吼一声,怒瞪着我。
“撤兵!”我的嗓音深寒入骨,楼下的博硕脸寒如冰,双目里迸射出不可抑制的火焰,突然眸子一暗,忽就抢过弓箭抬头张弓。嗖的一声,一道银光,擦过我的面颊直射向雍正头顶“”的额匾。雍正身形一闪,博硕颓然地将弓箭掷在地上,回身高喝一声:“撤!”
身后数千将士鱼贯而出。红光渐退,一如那曾经的平静。
海川搂前顿时一片暗黑,雍正身边仅带着的两名侍卫被推搡着出来,一脸的惊慌,似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情。雍正淡扫了我一眼,快步走下楼去,我赶紧跟随着他下楼,楼下的博硕见了他不跪不拜,双眸里暗芒不停闪动,半响后,缓缓走上前来,慢慢拔出腰间的佩剑,不卑不亢地说道:“今天一事都是我自作主张,与我家将军无关,皇上要杀就杀我一人!”
“博硕!”我高声喝止,疾步走到雍正身边跪下:“皇上,虎符是罪臣给的,皇上若追究,罪臣愿意担当一切,只求皇上看在罪臣多年侍奉的份上饶了臣身边的人!”
“叶儿……不……”
“你住口!”我转过头瞪视着他,他为之一怔,木然地呆立当场。
雍正冷然地看着我俩,半晌无语,忽地转身走向府门,门外的侍卫早以牵马以待。雍正面容肃穆,一言不发飞身上马。吁---,他一拉缰绳,战马仰天长嘶,他抬头又看了一眼一旁局促不安的我,轻嗬一声,马踢声起,绝尘而去,那两名侍卫狠狠瞪了我一眼夹马跟随其后。
待他们走远后,我身子一软,一旁的博硕忙撑起我,我对着身影消失的方向凄然一笑,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这只是个开始,黑暗将随着火光的消退而逐渐逼临……
“博硕,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真正了解过我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知道我最怕失去什么吗?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
他沉默以对,我睁开双眸,直视着他,他眼神光芒一闪旋又敛去,我深看了他一眼,随之仰头,对着上空一字一字道:“我最恨别人骗我!”
“……”
“博硕,这是我活了这么多年被骗得最惨的一次,十万大军?哼!博硕,我原本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会骗我,但你不会,可为何真的是你?”
“叶儿……我……”
博硕浑然一震,双目闪过复杂的神色, 低下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我轻轻从他怀中抽身,凝神静气,将波动的心境按下,脑海回复平明如镜,一步一步的朝府内走去。雪停了,天亮了,上空开始洒下水雾柔和般的日光,绵绵的如飘裟一般,柔细无声的笼罩着一切,若现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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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等下部一上市我就全部解啊!!欢迎大家都来写结局,某水不是每个男主的亲妈哦!!
黯离诀别
浓霭香中,水云影里,皇宫金苑,宝录宫殿。万花开处御苑满,尽笑语俱乐春风。
御花园内,我匍匐在地,胤祥立在一旁,指节发白,忧心地看着我。
雍正坐在亭中悠闲地喝着茶,眼光不时在我和胤祥之间游移。
“求皇上成全!”
我朗声说道,自那次兵围事件之后皇宫内虽没有什么动静,但在我看来已然是劫难,现在的我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想快快离开这纷乱的朝堂。
“十三弟,你怎么看,如今朕登位不久,国家也正是用人之时,年将军这一走,让朕如何向各位臣公交待!”
胤祥为难地看着我,半晌才悠悠说道:“皇上,年将军有自己的思量,她既不愿意留,皇上不如赏他个恩典吧!”
雍正听完挑眉冷撇了他一眼,又转回目光细细打量我,略显不悦地说道:“年将军这一走,民间那些尖刻文人怕不是要说朕心胸狭窄,容不得功臣了!”
“皇上,奴才不是这意思,奴才为官多年如今是倦怠了,只想云游四方,看遍美景罢了!”
“哦,这样啊!那不如朕让你做回你的杭州将军,去南方任闲职想清福可好?”
“皇上……”
“就这么定了,来人啊!拟旨!”
“皇上……”
“这几日贵妃身子不好,你进宫陪她住上几日后再回杭州上任吧!”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不甘地领了旨,雍正伸了个懒腰,被众人簇拥着回了养心殿,独留下胤祥和我沉默以对。
“既然做了,为何又要临阵反悔,你可知你现在际遇的凶险?”胤祥满脸倦色,又比上次见时清癯了些。
“不是我反悔,而是一切都在我预料之外!”胤祥猛地瞪向我,面色大变,惊声问道:“怎么?难道你不知道?他瞒天过海私扣了十万兵俘你都不知道?你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
我脑中嗡嗡作响,被他吼得无地自容,是啊,我这几年都在干什么,全心全意地信赖这么一个人,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能留!”胤祥一甩袍袖背对着我,冷酷而严肃地说道。
“胤祥!”我惊慌地看着他,祈求地说道:“别杀他,我虎符都交了,他的那些兵俘也交给岳钟麒了,这次辞官不成,我还会再辞,总之我们已构不成威胁,你就放过他吧!”
“放不放哪是我说得算的!他犯得什么罪?是抄家灭门的罪!连累了你不说,你还想替他求情不成?”胤祥气得冲我一阵乱吼,脸色变得铁青。
“抄家灭门也得算上我的份,我不救他,这世上还有谁会救他?”
胤祥霍然转过身,脸庞掠过一丝痛苦,不甘地问道:“即使为他死也可以吗?”
“他可以为我去死,为何我不可以?”我激动地说着,身子不住的颤抖,一滴滴泪水连成为珠窜落下,这是我第一次在胤祥面前承认对博硕的感情,却是在这个极不应该说,却不得不说的时刻。
胤祥脸色瞬间就变了,搭在树干上的手掌迅速紧握成拳,另一只扬起指着我微颤:“你……”
我闭上双眸,心弦震动,嘴唇喃喃道:“胤祥,求你救他,他要是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那我算什么?茵尘算什么?四哥算什么?你为了他去死,叫其他爱着你的人如何活下去?”
“那我能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他送命吗……”
“他难道不该死吗?”他抢过我的话,步步逼近,咬牙切齿地说道:“夺我爱新觉罗家江山的人难道不该死吗?他骗了你,利用了你,难道不该死吗?干下这等大逆不道的蠢事,陷你于险境,难道不该死吗?”
我一步一步地后退着,绝望地看着他,悲愤地说道:“你就这么想除掉他?你以前的宽容呢?爱新觉罗允祥,我年羹尧不求你,再也不求你,我要是救不了他,我和他一起死!” 心房撕心裂肺开来,心声喃喃: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看着胤祥苍白扭曲的脸孔,我心中万般地后悔,终于明白口是心非到极致的感觉,明明不是那样想的,却偏偏要用言语伤害最深爱的人。痛楚逐渐从身体内溢出,一颗心像是裂成了无数碎片,而流离的碎片,在心房内针一样越加的刺入,身躯都开始微颤。
“好,很好!”他踉跄地后退,身子摇摇欲坠,看他这样我心中倏然一动,正欲说什么,他却蓦地转身,拂袖而去。
血红的云翻滚在灰黑的背景上,茔茔的星闪着隐约的光,微弱,但诡异。我看到自己呆子似地立着,景仁宫黄琉璃瓦檐角上的朝风兽似在嘲笑着我。
“姐姐!”兰雅缓步走到我的身边双手轻轻搭上我的瘦削的肩膀。
“他何时放我走?”自初夏请辞以来我一直被雍正软禁在年妃所住的景仁宫,眨眼已整整近五个月。
“姐姐,皇上是为着你好,姐姐既不想为官何不在这内宫住下?”我猛地转头看她,眯着眼睛忿忿地问道:“怎么,你何时贤惠到这个地步了?”
“姐姐!”她惊呼起来,我一把甩开她的手,急急地向殿外走去。
“铿!”殿外的侍卫举刀拦住了我的去路,“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出景仁宫一步!”
“让开!”我握紧了拳头揪住一名侍卫的衣领就欲挥拳。
“姐姐,不要啊!快住手!”兰雅快步跑向我,指挥着身边两名宫女左右架住我。
“放开我,我要出宫,你们这些个不长眼的侍卫可认得我是谁,滚回去让皇帝放了我,我是朝廷命官,不是他养在深宫的粉黛宫眷,他有什么权力关着我!”我愤怒地挣扎着,一旁的兰雅含泪“噗通”就跪下了,我惊得停止了动作不解地看着她:“你……”
“姐姐,求求你不要闹了,听兰雅一句劝吧,姐姐如今哪还是什么将军,什么官,出得这个宫殿姐姐就什么也不是了,姐姐以前得罪了那么多人,这一出宫会有多少人想害你,你知道吗?”
兰雅说道最后声嘶力竭地拉着我的衣摆摇晃着,哭哑了嗓子,肝肠寸断地垂着泪。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姐姐……”我一把拉起她红着眼急切地问道:
“你瞒了我什么?瞒了我什么?说啊!”
“姐姐被降为杭州将军后,六部每日弹奏姐姐的折子小山似地往养心殿送,皇上也是没办法,上个月姐姐身边的莽侍卫又冲进皇宫向皇上要人,皇上一气之下就……”
“怎样?”我的手重重地箍紧她的双肩。
“就又将姐姐连降十八级听用。姐姐是走到绝境了,墙倒众人推,举朝上下如今一片讨伐之声,姐姐可千万出不得皇宫啊!”她泪盈盈地拉住我的手,我怔在当场,半晌才幽幽地问道:“那……侍卫,皇上有没有对他怎样?”
“兰雅不知道,兰雅只知道姐姐,姐姐,听我一句劝吧!”她摇着头殷切地看着我。
“你撒谎!你知道的,为何不说?”我怒瞪着她,起身捋起衣袖冷然地俯视着她,说道:“你不说也可以,我亲自找皇上去问!”
“姐姐!”她惊骇地起身,双手平举着挡在门口,大声叫道:“不可以!”
“让开!”
“姐姐……”她抖着双唇脸色惨白,哽咽着说道:“皇上……已赐了年羹尧自尽,如今这世上再也没有年羹尧这个人了,姐姐若出宫,当何去何从?”
过了好久我才从她的话语中惊醒过来,缓缓闭上双目,脑海里百感交集,突然怒极攻心,口中一甜,“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引来她的惊呼。
“我……要见……皇上,要见皇上!”我突然疯了一般地向殿外冲去,门口的侍卫纷纷扬起军刀,身后的兰雅掩面哭叫着。
“谁要见朕?”就在这时一声清凉的嗓音想起,门口明黄的衣袍一闪,雍正负手而立直直地盯着我,他身后竟还跟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宫装格格,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那眉、那眼使我差点惊呼出口:茵尘!
“你们都退下吧!”他轻摆了摆衣袖,院中的一干人都纷纷施礼退下,兰雅走时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指悄悄摆了摆才退出景仁宫。
“吱呀”……我惊慌地看着那慢慢合拢的宫门,门外茵尘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意外地蒙上了一层忧色。
“你想知道什么?朕告诉你!”他深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
“我想知道自己的结局!”身躯一颤,我缓缓抬头一字一字道。
“年羹尧赐死,其子年富立斩,朕谅其追随朕多年,特赦免其父兄缘坐。如何?满意了吧?”他目光淡然,立在四周点点火把的凄光中,仿佛融入黑焦,成为黑暗世界里的一个不变的凝固。
过了许久,我僵啮的目光,终于震动了一下,慢慢转头朝宫门怔怔望去。
“别白费心思了,你救不了他,甚至救不了你自己!”
我缓缓抬起脚向着宫门一步步挪去,腿上仿佛有千斤的巨石,那莫大的哀痛使我如何也难迈出一步。
“怡亲王三日前就已奉旨南下,朕赐了他毒酒留下全尸已然是恩典了!”心里的痛楚如被千刀啮心。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不会的,他不会杀他的,不会的!”
“不会?朕扣了你和他的家人留在宫中,你说他会不会?不过是个罪孽深重的奴才,十三弟何等聪明怎会抗旨行事?”
我听罢闪电般地回首,眼睛环扫四周,抄起身旁的青瓷花盆向他狠狠砸去。
“我该杀了你的!我那时真该杀了你!”见他闪身躲过,我指责他大声咆哮,如癫如狂,他却不怒反笑,诡异地扬起嘴角:
“朕知道你有不臣之心,那日雪夜,朕冒死赌上一赌,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你算计我?一边故意制造机会让我反,一边又掏心掏肺地笼络我的心,雍正,你狠!”
他听罢仰头大笑,看着他,我感觉到心内翻江倒海一般地恶心。
“没错,朕就是要逼你反,看你的真心!朕的江山不需要一个虎视眈眈地年羹尧,朕要你消失,安安心心做朕的年妃!”他突然露出嗜血般地神色,步步逼近,夜风狂吹,感觉有令人作呕的欲望四处游离。
“你、做、梦!”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拾起地上的瓷片向他挥了过去,“只要我活着一天,势必要杀了你!”
他身形一晃擒住我的手腕讥诮地说道:“你以为朕是你文雅的四爷吗?”说完猛地将我推向地面,地上的瓷片被我辗在身下,腰侧登时殷红一片。
他的脚踏在我的身上,俯身揪起我凌乱的长发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朕可以废了你的手足关你一辈子,还有,不要忘了这扇宫门外还有一些你心心念念记着的人!”他猛一松手,随后又将我的脑袋按压向地面,我的手掌竭力地撑着,死死咬住下唇,双目里不可抑制出仇恨的眼神,积聚体内所有的恨意,我在他得意之时猛地就地翻滚两圈,趁他怔仲之际,锋利的瓷片迅速滑过他的手臂。
他捂着伤口对着我冷笑,我站在他五步之遥,举着瓷片警惕地看着他。
身上的伤口汩汩地向外涌着血,额头上也有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我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进口鼻。
“我不是委曲求全的人,更不会为了别人而甘受谁的的凌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脸上恨色一闪,飞身向我扑了过来,我弯身一躲迅速移向他的身侧,飞起一脚攻他的下盘,不料却被他叉手挡过,我抬头惊讶地看他,他却诡谲一笑,用脚尖踮起地上的碎瓷向我踢来,我猝然向一旁滚去,刚避过,紧接着又是一片,庭院内我和他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渐渐体力不支,我狼狈地跪坐在地上粗喘着,他微喘着看我,两眼闪着亟欲征服的欲望,臂上血流不断,脸色虽苍白但是眸中却精光顿闪。
他慢慢走近我,我跌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手指突然触到腰间的玉牌,我恍然一怔,嘴角绽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他眯着眼睛悠悠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拨弄我额前的散发。
“朕不是他,他不敢要的,朕敢要!”
“啪”掌中传来碎玉的声响,我倏地抓起一把泥土洒向他的面颊,他反手一挡,我趁势猛地将碎玉尖端插向他的心口,奈何玉片太小,只勉强割裂了他的龙袍。
他高叫一声伸手掐住我的咽喉,我将他扑到在地猛捶他的胸口,龙袍被撕开一角,露出他光洁的胸膛以及左胸上殷红的朱砂血痔,他的虎口越收越紧,我脑中缺氧,但因碎玉而鲜血淋漓的手仍就一拳拳捶击在他的胸口,疯了一般不知疼痛。渐渐地他的手垂了下来,我跨坐在他身上捂着咽喉大口地干呕着,他双目微闭,身子不住的轻颤,我防备地锁住他的咽喉,他的身子抽动了一阵,胸前红光顿现,那血痔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我惊讶于这片异景,呆立当场,猛地想起曾经有人对我说过:“这血咒还要靠血来解!”
我茫然地看向自己沾血的手掌,身下的他闷哼一声,幽幽转醒,双目睁开时,那色泽黑得深邃,我突然掩住嘴,再也抑不住地“呜呜”痛哭起来,而他缓缓直起身子,柔柔地抱着我,任我发泄着。
许久之后,我推开他,身体一动不动,死盯着他的双眸,黯然道:“你是胤禛还是李真?”
他凝神望着我,缓慢地举起双手,左手握成拳,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再用右手手掌抚过左手的大拇指,接着又用右手食指指向我……
一滴泪从他眼中滚落出来,从那他的眼泪里,我看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世间酸楚。
“叶儿,我只是我……”
轻摇了摇头,我默默起身,带着满身的伤蹒跚地走向宫门,门,开了又闭,将我和他隔离开来,门外的侍卫惊讶地望着我,然后举刀拦住我的去路,余下的飞速闯进宫内,那门内有人说了什么,我听不见,只知道侍卫放开了我,只知道一味地往前走……
江南的冬季,就像落叶的晚秋,西北风轻轻吹来,红叶徐徐飘落满地,偶有几片红叶傲立枝头。我手捧着一大束腊梅,走向博硕的墓地,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我坐在碑前慢慢地品着酒,那酒香妖娆醉人。
“博硕,这是你喜欢的酒,也是我喜欢的,不知是不是你迁就我,每次与你饮酒你都会选这种!”我淡笑着举起酒坛将沁脾芬芳的琼液倾倒在墓碑上,然后侧身打开随身的包袱,取出匹上好的锦缎,轻轻地抚摸着黑紫色的缎面,将缎子放在墓前,浅浅地笑道:“你知道我的,做不出新衣来,只得带了这料子,你不要笑我,我本想着要学的,就是再丑想来你也会穿,对不对……”
远处有一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近,我扬起泪湿的双眸看向他,悠然说道:
“胤祥,我们所有人,都是微不足道的棋子,黑子,白子,杀成一片,却在命运的迷雾里分不出彼此,忘却了敌我,化作一片混沌。”
他弯下身看我,我撇过脸苦笑道:“但为何最后送他上路的人是你?”
“夜……对不起……”他指尖划过我眼角的泪,原来这长长短短的爱情,不过是轮回当中悲欢离合的游戏。那些隐忍的消磨,如生命中霎那绽放的火花,都已告别在了那匆匆的时光里。再回首时,那些泪水与青春终究一去不返,所有爱慕和忧伤,其实在一念之间,就都有了结局。
“胤祥……不应该是你……你这样做让我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我自己……”
“夜……不要……”
我起身,看向他悬在半空的手,轻叹道:“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与爱,何忧何怖……爱欲本就虚幻,何必贪恋,何必执念。”
他惊惶地起身,握住我的双肩痛苦地摇着头,我注视着远方沉默不语,那寺庙袅袅的香火,如生命中渐渐荡涤开来的涟漪,而记忆中所有的欢笑和憧憬,都在博硕的墓前湮灭了。猛然回首,才发现,那长久等待的寂寥,我已经太过熟稔……
我起步向前方走去,身后的胤祥撕心地问道:“夜,你还会回来吗?”
我怔了怔,回身看见他站在仅一步之遥的夕阳下,我微扯唇角凄然一笑,仅仅一步之间,却似隔了万水千山。我转身继续前行,如同前生离世时那样,渴求一碗孟婆汤,忘了过去,忘了出路,忘了未来,忘了怎样的相遇,忘了怎样的离开,忘了为什么流泪,忘了自己是谁……
――雍正八年,怡亲王允祥因劳成疾,至五月,疾笃,上谕遍寻名医,然医者众,能者无,将辞之际,有异人驾驼过府,驼铃泠泠去,而王逝,上悲恸,辍朝三日。
番外-博硕(上)
邂逅
从一生下来,我就知道自己是一个贱民,母亲是维族的舞妓,我那不知名的爹把我们领回家,然后又因得罪了权贵而贬为辛者库的贱奴。我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肮脏的落脚处不断地变幻,直到我忘了亲人的脸庞。
同室的男孩又被带走了,这是第三个了,按着铺子数过来,下一个会不会是我?白天干活的时候隐隐听年长者偷偷地叹息。娈童?什么是娈童?我不懂,但我知道下一个消失的也许是我,所以我逃了,如果没有遇见她,我想我这一生也许就这样了,晨昏交替,看到的只有眼前的土地和皮鞭,以及同伴的抑或是自己的血……
她有若天神一般地出现,衣尘不染地走过我的身旁,“我要的是这个孩子,今天就一定把他带走!”心底厌世的情绪如流水般静静逝去,我真的可以和她走吗?
她的手和我相握的瞬间我认定她是我这一生最后也是唯一的主人,至此永不言悔、不离不弃、一生相随……
她这种女子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会在开心的时候大声地笑,不开心的时候骂个痛快。她总是像风一样来去匆匆,一身男儿装扮,却将自己衬显的更加动人。
端午节那日她从皇宫里回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落寞而受伤的眼神,尽管她一直淡淡地笑着,但我知道,那个高墙里一定发生了让她心很痛很痛的事情。夜里,她卧在风中饮酒,一口一口试图浇息心中暗涌的悲痛,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她让我走,我却固执地留下,她搂着我笑,我在她的怀里听着她心脏收缩的声响。
原来,笑容也可以这样地哀伤……
历练
“在这世为人,要么爬上去俯瞰天下;要么摔下去,死在谷底!”她立在山顶上嗜血地说着,我浑身战栗,跟着这样的一个主人,我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去江南杭州的那一天,她立在官道上,回首驻足凝望那高高的城门,眼中有千般万般地不舍。我回首无意中看见城门旁的密林里,站着一名黄衣紫褂的少年,琥珀色的双眼紧紧的追随着她的身影,而那手中的断枝深深地扎进肉里。他是谁呢?会不会是那个让她伤心的人,而她的不舍可是为了他?
“你留在这,三天后我来接你!”他率性地回过身漂亮地抛出一把腰刀,我俯身捡起紧紧地搂在怀中,怯生生的瑟缩着身子,她看了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向那唯一的小船。
风低吟着,在我四周盘桓,像极了女人的哭声,我惊恐地拉住她的衣角,哀求地看着她:不要,不要将我丢在这里!带我回去!求求你!
“你不想接受这种训练是吗?”她笑着看我,笑得很冷,冷得我浑身不住地打颤。
“你知道我不养废物,想我留下你,就必须跟得上我的脚步,你可以不接受这样的训练,船就在那里,上去了,我会送你回原来的地方!”
我摇着头后退,不,我不要再回那暗无天日的黑屋,不要整天整天在皮鞭的看护下干活,更不想悄无声息地消失。我一咬牙转身向密林跑去,疯狂地飞奔着,忽略了树枝打在身上的疼痛,忽略了日落后那声声凄厉地狼嚎,更忽略了她驾舟远去的水声。泪水爬满了我的脸,我蜷缩在树枝上,捂着耳朵不去听树下野兽的低鸣。
“噢呜……”一只野山猫向我伸出了爪子,我惊恐地伸臂去挡,那瘦小的臂膀上顿时血肉模糊,“呜……”又是一记雪亮的利爪,我大吼一声抽出腰刀乱无章法地向它砍去。
我不要死,我要活着,为什么我的命要是这样的,别人家的孩子可以躺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而我却要在这里跟命运搏斗,我不甘心,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摆脱这贱奴的身份。
三天后我浑身是血地倒在湖边的沙石上,奄奄一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但这三天始终有一个信念支撑着我活下来,我要跟上她,一定要跟上她,不管多么艰难我也要忍下去。不远处还有野兽的嗥叫,是我的血将它们吸引至此,这三天我经历了太多太多,从第一次杀戮到到面目茫然地啖肉饮血,我从不知我体内有这样强的求生欲和杀戮的本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我,这才是她将我丢在这里的原因,可是我能活下来吗?那畜牲的腥臭味越来越近,我粗喘着闭上双眼,我尽力了……
野兽的声音消失了,眼缝中模糊地看见她风尘仆仆的身影渐行渐近,她的手里有一把很耀眼的弓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下凡的战神。她走近我,抱起我孱弱的身躯,我躺在她怀里安心地睡去,梦里有湖水的味道和她身上淡淡地香气……
刽子手手持精钢锻造的凌迟专用小刀一脸严肃地看着那大树上绑着的囚犯,那囚犯灰白的嘴唇颤抖不止,绝望地垂着头。而她却悠闲地坐在一边喝茶,仿佛那即将开始的不是这世间最惨绝人寰的酷刑,而是一出有趣的戏曲。
“开刀!”她檀口微启,缓缓出声,嘴角勾起戏虐的笑。
话音刚落,刽子手的右手操着刀子,灵巧地一转,就把一块铜钱般大小的肉,从囚犯的右胸脯上旋了下来。“啊……”一声凄历地惨叫响起,我下意识蹲下身子埋下头捂住耳朵。
“博硕!把头抬起来!”她冷冷地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抬起头看她静静地立在我身边,微眯着眼镜看我,我忍住呕吐的欲望继续看去。
刽子手的徒弟在一旁高声报数:“第一刀!”那片肉在刀尖上颤抖不止,他将手腕一抖,小刀子银光一闪烁,那肉便如一粒弹丸,嗖地飞起,准确地落到远处的案台上。
接着又一刀下去,露出的肉茬儿白生生的,只跳出了几个血珍珠,我曾听说成功的凌迟,是流血很少的,不然还切不够刀数,犯人就死了。旁边又一声高声:“第二刀!”
那囚犯开始高声嗥叫,亦歌亦哭的吟唤,我实在抗不住又低下了头。
“博硕!”她猛地抓起我,强压在身前,牢牢地扳住我的下巴,使我不得不看向那惨绝的画面。
“第三刀!”我暴喝一声紧紧闭上双眼,这女人不是人,太残忍了,她怎么可以逼我看这种东西?
“把眼镜睁开,不然下一个就是你!我说到做到!”我绝望地瞪大双眼,眼泪不住地外涌,我恨她,我恨她!
“第四刀!”……
囚犯两边胸肌被旋尽,头发直竖,双目圆睁,鼻孔炸开,牙关紧咬,腮帮子上鼓起两条小老鼠般的肌肉,面孔狰狞至极,恶狠狠地盯着我这边。
我的身子抖地如风中的树叶,身后的女人却满意地低笑着。随着那刀一次次地落下,我的眼泪渐渐干涸,从愤怒到木然,从那天开始我感觉的身体里有一种叫做善良的东西在渐渐消失……
我惊恐地看着脚下蠕动的身躯,一只黑瘦的手臂伸出来碰了碰我的鞋面,我连忙向后退了一大步,紧贴着潮湿冰冷的墙壁,祈求地望着她。
“动手啊!快!”她斜靠在牢狱铁栏旁,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我,冷冷地催促着。
我看了看那骨瘦如材的囚犯,又看了看她。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又摇了摇。
“我……我……做不了……”
“啪”左颊热辣辣地一片,她背对着火把立在我的前方,一脚踏在死囚的背上不屑地看我。
“你瞧,这是什么?”她说着又重重踩了踩脚下的囚犯,引来一阵痛苦的呻吟,“这不是人,只是一块肉,任人宰割的肉。你也是,以前是,现在也是!”她弯下腰托起我的下巴,火光将她美丽的脸孔照耀地异常诡异而妖艳。
“来,动手砍下去,像你这样身份的人不需要善良和怜悯!”她拉起我紧握着砍刀的手,在我耳边低吟,嗓音带着蛊惑。
“博硕,一定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为了欲望和权力,不择手段!”她绕道我身侧将我往前轻轻一推,我随即失神地举起手臂……
“啊……”
为什么要这样训练我?为什么要将我变成一个冷血而残暴的人?在她绝美的容颜下有着一颗比任何人都扭曲的心。我在她身边四个月了,每天都会有士兵因承受不住她怪异的训练而逃跑,然而一个个都被抓回来折磨至死。我怕她,也恨她,恨她那样的轻贱生命,恨她那样的残忍,恨她那样的折磨身边的人。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杀了她,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动手。
堕情
她颀长的身影在园子游荡,穿过一条无尽的长廊,恰如一阵惆怅的轻风,带着淡淡的忧郁,淡淡的哀伤……
荷花池旁的凉亭内,笛声优扬,凄凉婉转飘散在空中,余音环绕有如天籁。她静静独坐,白衣胜雪,纤纤素腰,三千青丝随风飘扬,此刻她眸子里仿佛含着无尽的温柔,幽深而美丽,仿若不沾俗尘。
“博硕,过来,我知道你在那儿!”她低首轻轻抚摸着小腹,嘴角勾起一丝酸涩的笑。
我走了过去,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听她长叹一声抬首看着夜空的明月,那双眼明亮而又凄凉,好美的眼,好似含着很深的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也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拿去!”她伸手递过来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明早帮我把药抓来,记住,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她起身走过我的身边,手心还紧撰着那只从不离身的竹笛,松垮的前襟外坠着一枚碧绿的扳指,这四个月来我虽没有勤奋念书,但也识得那个“祥”字,是名字吗?她那转瞬的温柔可是为了那个人?
我半跪在炉子旁用力扇着炉火,那苦涩的药味冲进我的鼻腔,让我忍不住捏住鼻尖。为了不让人认出来,我走了两个村寨去配药,药房老板奇特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这是什么药呢?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门廊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转过身看见她的目光越过我的身子怔怔地停在药盅上。风吹过,带起她的衣摆,飘扬,长发也随风舞蹈,而我竟看得痴了……
她走了过来拿起一旁的瓷碗倒了一碗浓浓的药汁,呆立了良久,在我以为她要放弃时,她却仰头一气灌下,然后将瓷碗狠狠砸向墙壁,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我连忙放下手中的蒲扇跟了过去,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因为心中对她那些许的情意,我总觉得放不下。也就是那一天,我正式走进她的生命里,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我没有跟去,那么我和她的命运会不会有截然不同的改变?但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想,我还是会选择留在她的生命里……
烟雨朦胧的江南,芳草凝碧,柳风拂烟。她牵着马在前方慢慢地走着,雨丝像一层纱帐静静地贴服在她的身上,她却仿佛浑然未觉。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没有刻意躲藏,我想,她知道不远处有我,只是没有阻拦而已。
我在她身后默默凝望,在那个柳絮飞花,丁香结愁的烟雨中,她踩着一径的芳香而过。轻轻地,就如那烟雨一般。内心深处仿佛有异样的情感缓缓苏醒,似深深的眷恋,亦如那久违的情人。
日落西沉,她终于在一间废弃的茅屋外停下脚步,蹒跚而入,我走到门外席地而坐,屋檐上的残雨滴落在我窄小的肩背上,透着丝丝凉意。就这样过了很久,我歪靠在墙壁上正欲睡去,忽听茅屋内有越来越重的呻吟声。我起身透过破败的窗户向屋内望去,借着清冷的月光可以看见柴草上的她正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光裸的下身赫然血迹斑斑……
于是我冲了进去,在她昏厥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晚我点燃篝火听她讲自己的故事,她说的颇为凌乱,甚至可以说是语无伦次,我可以理解她当时狂乱的心,知道那一种伤,那一种痛,是一种怎样的蚀骨入心。末了我问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她靠在墙壁上虚弱地冲着我笑。
“博硕,从前也有人这样握过我的手,因为他的温暖我丢失了一颗心,原来没有心的感觉是这么的痛,好在我只有一颗心,丢了就不会再丢第二次!博硕,我相信你,没有来由的相信你,所以,如果你背叛我,我一定会用这世间最残忍的方式让你死去!”
她隔着火光恍惚地笑着,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着那样嗜血的话,我想她这样的女人,世间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让人禁不住又爱又恨……
晓风轻轻地拂过晨露,微曦的晨光薄薄地笼着一堤金黄,她跪坐在柳树下,默默垒起一个小坟包,清霜轻轻地落在她的眉间,凝成那婉转的忧伤。
她说:“如果孩子可以活下来,便会是他的长子,只是,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她说:“我与他隔山阻水,隔时离空,这一世却情深缘浅,只能相知相惜,只可惜,我没有来生……”
然后我看见了她珍珠般的眼泪,一颗颗洒落进我的心田,勾起我无尽地怜惜,从那一天开始我对自己说:这一辈子也许做不了她唇齿相依的爱人,那就做知她恋她的人;做不了爱她亲她的爱人,那就做捧茶待水的人;做不了她研墨添香的爱人,那就做惜她疼她的人,在生命未央的时光里,只盼留住她些许眷恋的目光……
断发
她今日又醉了,每年这个时候接到京中的来信她都会醉。信里没有只字片语,只有一成不变的杂草,那草不知对她有何意义,似乎总能勾起她心底最深的伤。
杯中的桂花酒溢了出来,污了她一袭烟色的轻纱。她斜倚轩窗慵懒地笑着,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幽长的睫毛下泪光盈盈。
酒从倾斜的杯中,顺着她纤细苍白的手指滴下,一缕散落的长发由鬓畔垂至胸前,隐约露出令人遐思的肩骨。她总说我寡言,其实真正少语的是她,两年多来她总将自己禁锢在那狭窄的记忆里,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感兴趣,那些清冷的日子重叠着起点和终点,除了寂寞依旧是寂寞……
“博硕,过来!”
我走到他身边半跪着,抬首望着她如湖水般美丽的眸子,心跳渐渐加快,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疯狂迷恋着她,为了跟上她的脚步我早已心甘情愿地成为一个冷血冷情的人,只唯独对她保留下那份热忱,我长高了,长壮了,已经成为一个可以保护她的男人,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了她,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她撩起一捋长发放在鼻尖轻轻嗅着,半晌才懒懒地说:“帮我剪了吧!”
寸寸发丝落地,她举镜浅笑,手中的酒杯亦不断地送向唇边,我想她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会兴起断发?但我从不想违背她的意愿,既然她说了,我必当去做。
“青丝断发,愁肠柔骨。望眼欲穿,怎奈缘飘散……”
她额头一沉,酣然沉睡。我悄悄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间,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微香,我不懂得她对我的感情,我只知道,她的一个眼神就能让我心醉一整天,她的香肩以及凝脂般的肌肤让我深深迷恋。午夜,她常常入梦,梦里的她温柔似水,眼媚如丝,常令我尴尬地惊醒。我发现自己心底竟有一团这么软、这么暖的东西,我想这就是爱吧。
我抱着她走向床榻,为她脱鞋解衣,手指触到她胸衣时不禁一颤,我看向她娇美的双唇,禁不住渐渐贴进她的脸颊。空气中弥漫着诱惑的气息,我的心在急速的跳动,我感觉到了身体的颤抖来自我内心的压抑许久的欲望。舌尖感觉到她的滑润和香醇,我在她口中缠绵着,全身每一处毛孔都为之陶醉,然而却有泪水轻轻落在我唇边,我用舌尖品尝着它的味道,泪水中带着寂寞的香气。
我起身看她,她的悲伤是无法掩饰的,那种伤痛深入骨髓,如针尖般冰冷。
她缓缓睁开眼,我扭过身去,不敢看她因泪而变得冰冷的眸,那寂寞地神情刺伤我的心,我以为她会大怒,我以为她会杀了我,然而她却伸手拉下了我的脖子,吻住了我的唇……
连连细雨,带着丝丝愁怨,幻化着无数缠绵。
体内燃烧的是她给我的激情,火热的亲吻让我恍如梦境。在她的身体上蠕动,将她紧紧的拥抱,紧紧地不愿意松手。我想保留这样的夜,保留和她在一起的缠绵。我想收藏今天的雨,收藏和她在一起初次的回忆,只可惜激情中她忧伤的眼眸不变……
草原
我的身上虽流着草原人的血,但却是第一次看见真正辽阔的草原。满眼的草浪一波连着一波此起彼伏。我站在山丘之上,吸呐着清醇的气流,一任飘逸的视线和邃密的思想纵横驰骋。
“博硕,你看!”她驾马走到我身边指着不远处的惊马兴奋地扬起嘴角,火红的发丝张扬在这片绿意中,说不出的美。
“嗬……驾……”她骑着马冲下山坡,我调转马头紧随其后,追逐间我痴迷地看着她的背影,那一刻,风习习,草奕奕,从南到北,从远到近,万物都抵不过她的万种风情……
我看见他了,那个蓝盔蓝甲、英姿勃发的男子,被救的女人姣弱地倚在他的怀中,身边的她目光黯然,我心中嗤笑着,对那个所谓的龙子凤孙,你有何资格得到她的爱?
我焦怒地看着身边围绕的女子,真想抽出刀来将她们都杀了,可我知道不能,她们都是蒙古贵族,我不能给她惹事。我是一个男人,虽说世间女子千娇百媚,但我也只会选择我想要的,
我看向不远处的她,孤单地迎风而立。草浪,一如连天的海水,迤迤逦逦地向前推进,又绵绵延延地向后排辅。那一刻地我多想将她搂进怀中,为何没有人懂得怜惜她?她坚强背影后孤独而凄寥的灵魂只有我看得到。
我知道她放不下,在他们上马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眼中从没有对我展示过的温柔。
他们走远了,而我依然站在草原上,太阳沉落下去,暮色降临,一种宁静的哀伤在我的心上翻滚,无边无际的夜色蔓延开来。我的意识逐渐解融,一种内在的透明充溢了全身。我骑着马顺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慢慢前行……
我看到了草原女性的多情、看到了草原男性的蛮悍。连那些花儿都野味十足无所顾忌地恣意绽放着,我仰躺在草地上,看着他光裸着上身,举着金刀朝我挑衅地笑着,我输了,输了比赛,输了尊严,其实我还输了更多的东西,那些从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别苑
灯红酒绿的京城河畔,她潇洒而立。手中的折扇坠了极温润的和田玉,腻如羊脂。我看着男装的她常常在想,若是她云鬓玉容会是如何炫目的美?
京郊庭院里,我倚在假山上静静地听她吹笛,哀婉的笛声如诉着她的心事,我慢慢陷入到一种恍惚里。我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爱他。一个男人守在另一个女人身边,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的心心念念?可我问不出口,我怕失去她,对我来说最美好地不过就这样守在她身边,即使她不爱我……
幽静的池岸,斜阳的傍晚,她只身举杯对月,仿佛拨开世间琐碎间隙的迷茫,独自品尝孤独的美丽,宛如一朵悄然结籽的莲花,含蓄而笃定,既使冬寒,既使风霜雨雪,依然清芳自赏,幽娴自若。
从偏院的一角看着她,我心中有着涨涨地满足感。我想我也是自私的,虽然看她落寞我会心痛,但总好过于她在那人的怀里笑着。我不懂她,明明是不可以的感情为何还要坚持下去。
墙角有悉索的响动,我飞身上墙……
月下,他们含笑以对,我悄悄地转身,夜风的轻柔中,我尝到心底苦涩的滋味,叶儿,爱情有千千万万种,而结局无非两个,但我看不到你的曙光,你看得到吗……
“嘿!有衣服吗?”他站在池边,光裸着精干的上身,手里提着湿漉漉的衣衫,尴尬地望着我,我撇过头故意忽略他犀利的眼神,脱下身上的外衫抛给了他。我低眉盯着脚底的草地发愣,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逃避,如果说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随从,那他则是更没有资格拥有她的人。
缓缓抬起头,目光相接的刹那,我看见他眼中的惊惶和微怒,继而是恨,那种嫉妒的恨。
“主子!”侍女的身影中止了我和他之间一触即发的敌意,他接过她手中的水盆,转身走向房内,临了回头冲我得意一笑。
我明白那笑的意思,有些东西是我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的,他和她之间的过往我不知道,但她这样的深爱使我充满了无力感。
回首望去,我仿佛可以看见她又久久矗立在风中,风瑟瑟地打在她的肩头,是那么的孤单、那么的无助。还有她的泪,又再次地满盈于眶。难道说,只有那个男人才是她唯一的安慰吗?他是她的药,也是她的刀,可以将她的心割成碎片,也可以补成完好,但是不论如何,叶儿,你也是甘之如饴吗?
今晚,有月,我坐在窗边看着天空淡淡的光晕,所有的情殇化成了一只萤火虫,无声地落在我右手的无名指上。我看着她的身影越过庭院、越过池塘,当她站在我面前时我感到我与她之间那遥不可及的距离。翻手,我握住窗棂上洒下的月光,尽管手心苍凉,我也要守住她,守住那一份温暖,守住我心底深藏的真爱……
隔阂
下颚火烧一般的痛,但抵不过心口的绝望,看着他们掩于屋内的背影,是那么近又那么远。我的心里的疼痛如潮水涌动,在这场冷漠的宿命里我不停地绕圈,无路可逃。我想喊,但发不出声音。对于他和她来说,也许我只是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但我的爱呢?我抑制不了,同样的,我也抑制不了对他的恨与怨,就像他对我亦然。
她来的时候,我已在房子里把自己灌醉,我知道,她对我没有爱亦没有背叛。
始终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爱、一个人痛、一个人站在风里绝望……
“欢则聚,不欢则散”
那天我看到他眼中崩溃的神情和绝望的背影,我应该笑的,但我笑不出;我应该庆幸的,却泛起一丝丝愧疚。我不懂他,不懂一个皇子骄傲,不懂一个皇子的执著,但我知道,拥有那种表情的人必定深爱过……
“回去了!”她转身慢慢走向城门,声音淡而沉闷。我知道她与他的隔阂不是为了我,昨夜书桌上的信签才是她心中最终的痛。叶儿,你是又想起柳岸旁的坟包了吗?那脆弱的灵魂如乱世中苍白而迷离的花,过早凋零了。
繁华京城,匆匆的人影,我负手随意地走在街道上,看身旁不停流动的身姿。我恨这里,因为它是座落在我童年的坟墓,安逸着生存的死亡。我爱这里,因为它让我遇见了她。
“去十三阿哥府上报个信,就说十三爷今晚宿这了,让她们别瞎操心!”
“嗻,小的这就给十爷传话去!”
花街的软语暗淡了京城巷口萧萧细雨里触摸不到的青灯,我冷笑着,缓步踏入勾栏,避开迎面扑来的俗艳,寻着先前门口锦衣男子的身影上了楼阁。
“十三爷,你醉了!”熟悉的嗓音令我浑身一怔,我皱眉舔开蝉薄的窗纸向内窥去,他半靠在软榻上,颓废地举着酒壶,脸颊潮红地向那女子招手。
“爷没醉,爷……酒量……好……好着呢!”
那女子娇笑着扑进他怀中,肆意地抚弄他半裸的胸膛,软声问道:“爷,想奴家怎生伺候您?”
我身上起了密密地鸡皮,那女子的嗓音竟然和她如出一辙,只是听见这等下作的话,让我全身都不自在。
“你……”他突然放下酒壶眯着眼痴迷地看她,低声喃喃道:“不要叫我爷……叫……叫我胤祥……”
“爷,奴家不敢……啊……”他捏住她的手掌忽地收紧,急促地说道:“叫我胤祥……胤祥……”
“爷……胤……祥……胤祥……”
“再叫……”
“胤祥!”
“再叫一遍……”
“胤祥!胤祥!”
他粗喘着将她紧紧纳入怀中,下颚在她鬓边轻轻摩挲,无限怜爱地说着:“对……就这么叫……夜……我的夜……”
“胤祥,我美吗?”
“美……我的夜是最美的……”他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这虚幻之中,暧昧地话语引来女子不住的娇笑。
“那……你……爱我吗?”她仰起头在他耳边挑逗地问着,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涣散,呓语般地说道:
“我爱你……就算所有人阻止,我也会一直爱着你。夜……别离开我……如果能用一辈子换你停留在我视线中,我将毫不保留……夜,我爱你,我在地狱爱着你……”
“你不去吗?”我看着那侍女消失的方向淡淡的问道。一滴雨从空中滴落下来,就在我和她的眼前缓缓划过。然后在这世界坚硬的皮肤上砸出一道轻脆的响声,响声锐利,像一个单调的音符,却回响出庭院突兀的静寂来。
“你想我去吗?”她侧过头轻扯嘴角,给了我一个无半点笑意的笑容。
“……”
“博硕,不要爱我,因为没有结果……”我默默地凝视她离去背影,她行过处,花朵摇曳。一缕纤影,无限风情,渐被弥漫的雾气吞噬。
秋叶伴着雨丝落下,一片叶子从春天走到秋天的心情,就如同无法靠近她心的距离……
逃亡
“臭石头,别堵在这碍眼!”那个蛮横的女人插着腰冲我龇牙咧嘴地吼着,我不悦地闪到一边,对于她,我不想招惹,事实上我不想去接触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
我知道青城的心意,这张脸皮使我不乏追求者,每每当我被女子围绕时,我总远远地瞅着她,而她的眼中总是一成不变的温润。天知道我有多么想看到她的妒意,夜里辗转反侧时我总会闭目幻想她的羞涩,然而她是那么一个坚韧的女人,越了解她便会爱得越深,心疼她的寂寞和偶尔一闪而过地脆弱,我发觉自己逐渐无法自拔。
“大人吩咐小的让您去东厢一趟!”
“知道了!”
我兴冲冲地奔向东厢,她这些日子一直躲我,还弄了好多女子住进府里,这些伎俩瞒不住我,我明白她厌倦了,所以整日忐忑地跟在她身后,我不想离开,不想……
“啊……”眼前女子赤条条的站在屋内的水桶里,我惊骇地停住脚步。
“小姐……来人啊……”耳旁是刺耳的尖叫声,我近乎绝望地向她书房奔去。她设计我,她想抛下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站在她身后绝望地爱她,仅此而已……
“你是我养的狗,你没有资格拒绝!”
这就是我爱的女人!就是这么一个绝情的女人!我站在雨中大笑,笑声尖锐,割破夜空沉沉的喉咙,一直冲了上云宵……
不,我不娶,叶儿,你知道吗?我不能输给他!绝不!
勾栏内,我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歌妓,拖起他就往外走。
“大胆……狗奴才,你知道爷是谁?”他气喘着甩开我的手,摇摇晃晃地挥过一拳,却被我轻易挡下!
“你是谁?哼!不过是一个被女人抛弃的醉鬼罢了!”我抄着手对他冷笑,满意地看见他因羞愤而扭曲的脸。
“住口!你算什么?你以为天天守着她,她的心就是你的吗?”他直起腰激动地看我,点着自己的胸膛吼道:“心是用来换的,十年了!我爱她整整十年了!”
“那又如何!你既娶亲生子,和她便是陌路了!”我直视着他,略有些心虚地说着。我想我是疯了,竟然这样光明正大地和一个阿哥争女人,而那个女人从来就不属于我。
这样也好,如果他放弃了,死心了,那么即使她不属于我,我也心甘。我不要她爱着别人,我宁愿她的心寂寞一生!
他听了我的话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撑着头颓然地笑着,然后说:“你以为爱可以随意放下吗?你以为爱可以轻松转移吗?你以为爱可以轻易替代吗?你有什么可以和我争她?说出来!让我知道!”
“我可以守着她,今生今世,就守着她一个!”
“好……我和你赌,看赢得是你,还是我!”
直到最后,我才明白这个赌约将我们三人紧紧桎梏在一起,只是最终也没能得到答案……
我不能输,我不能失去自己唯一的优势,如果我妥协了,纵然和她不分开,也是咫尺天涯。如果这样,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选择……
“来……来人……来人哪……”
拳脚和棍棒一下下砸向我的身体,我仰躺在庭院的空地上凄然地笑着。天上的云就像被沉沉的划了一刀,留下一个血红的口子,一缕阳光穿落下来,顺着我的额前流放,然后摔痛在地上。
恍惚间又回到多年前她伸手扶起我的刹那,她笑着对我说:真有种,以后就跟着我吧!
叶儿,那一眼的相遇,是我认定地宿命……
情难
“你躲在这儿,我去引开他们!”我虚弱地看着青城远去的背影,身上的伤口早已痛得麻木,是她救得我,为什么?既然抛下了,又为何要顾我的死活?
我不懂她,即使身体贴得再近也无法靠近她的灵魂,他曾张狂地告诉过我:相爱就要相知。因为我做不到,所以她永远不会爱我。
不远处传来男子淫靡的笑声,我不顾青城的叮嘱,奋力地向前挪去,黑暗中我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一个个罪恶的影子爬起来,压下去……
我哭了,不是为青城也不是为自己,身下的土地仿若一个坟墓,躺下来,发现天堂其实很近……
清晨的阳光砸碎了空气中的那片死寂。仿佛那就是一声啼呜,把活着的人又拖进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生场梦乡。
“石头!可以站起来吗?”她脏污的容颜上噙着一丝虚弱的笑,那笑容掩饰了悲伤,我如她所愿的没有提起,撑着她的肩膀努力直起身子,我仰起头看见阳光洒在她污乱的发丝上,下身一软,我硬生生的跪坐了下去,然后她笑了,眼角有晶莹的水滴,我垂下头,看到自己就跪在那片阳光的痛上,眼睛生生的疼……
叶儿,你让她带着我逃亡,是想让我看清她对我的痴吗?原来你还是想舍下我,如果我的离开能让你幸福,那就如你所愿吧!
我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树叶发呆,深秋了,她好不好?
破落的小院外落满金黄的树叶,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之处,我和青城一躲就是数月。
“石头,吃饭了,呆呆地看着什么呢?”
“叶子!”
“哟……什么时候莽夫也学人家诗情画意起来了……”
耳边仍是她喋喋不休的聒噪,我不语,只看着那树叶片片飘落,那是通往自由的唯一路口么?一片叶子需要犹豫多久?秋叶,你知不知道?那轻轻飘落着的温柔诺言,已经足够我犹豫了整个冬天……
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我自问,然而当青城窗前的烛火熄灭了之后,我还是悄悄起身,就让我在看她一眼,一眼也好,远远地……
叶儿,你曾对我说过哪怕是蝴蝶的羽翼轻轻煽动,也会引起沧海波澜,这其中的道理我不懂,我只是想,如果那天我选择和青城离开,那我们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呢?
叶儿,对不起,我爱你。爱潜留在我疼痛的记忆里,滋生出细细的血流涌来……潮涨时是爱,潮落时是忘……
也同样对不起,青城,我不爱你,经管你为了我一次次的受苦,当蛇毒蔓延在你体内时,也同样沁入我的心里,我忘不了她,所以无法爱你,但我选择你是为了更好的爱她!
后记:
我只想看着你
因为我不耐深夜的黑暗与寂寞
织不起绮丽的美景
仅是一席碎梦……
我只想看着你
或许我只是你昏梦中的一颗孤星
而你却是我心深处的宁静海……
我只想看着你……
当爱与情,
或者时间与空间,
两者皆虚无……
我依然深情不悔地注视着你!
在距离你最近,
亦是最远的地方……
番外-博硕(下)
相约
四季如春的山谷。红黄绿的花朵,一如人生的斑斓多姿。那么多喜怒无常,悲欢盛世,成就了一场寂寞的黑白灰。最终,只剩海市蜃楼的幻觉与坚持。
流萤之夜,我们抱着、爱着,她的唇靠过来。吻在我脸上。浸着冰凉的体温。融化了我所有的悲伤,但我知道这仅仅是最后的缠绵。
叶儿,如果我没有资格爱你,那么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救我;不应该在醉酒时冲我微笑;不应该在寂寞时贪恋我的怀抱;不应该让我产生幻觉;不应该给我哪一丝丝爱情的希望……
然而所有一切都在青城的一句“不”中归回原点,我仍是我,爱的卑微绝望,你仍是你,守着那空洞虚渺的誓言。
你心里有太多的苦,只守着不愿倾诉,你心里有太多的牵挂,成就不了你肆意洒脱的人生,江夏一夜,你的狠绝让我兴奋地战栗,追随多年,我早已变得冷漠嗜血,望着同样风发的你,火光中风乱的发,你的忧淡就如漫天的风信子在夜空中密密的弥散了开来,滴水不漏。火焰消了它的张狂,被一个女人的气息完全的包裹,侵袭,吞没、萎缩,而你美得妖艳!
我站在青山之巅,抬眼处,草木郁郁葱葱。仍忘不了初见她那一笑的震撼,杀戮、尘土、漫天的血腥,而她在我怀中孱弱一笑:同去同归。
我握紧拳头,紧靠在胸口,叶儿,你这嫣然一笑,已将我寸肠揉碎,哪怕再痴候三生,亦甘之如饴。
交心
他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脑中一片空白,一直以为他是恨我的,没想到却有今天的拼死相救。原只想他不过是个矫情的皇子,那苍白无力的誓言不过是儿时得不到的欲望。我讨厌他,因为他占据着她的心,禁锢着她的灵魂,而他却可以时时的软玉温香,可今天,我完全不懂了,她和他,都那么遥不可及……
“因为我怕,怕如果他不在了,陪在你身边的其他人,不会像他与我这般爱你……”
我悄悄掀开帘帐的一角,看他们深情相偎,她背对着我,而我努力捕捉着她遥遥的背影,可她却似乎一远再远……
我释然了,他和我谁最痛?谁幸福?又有什么分别呢?别再问爱或者不爱,在他们用目光相互温暖的瞬间,也注定了要彼此伤害。也别再问为什么到了最后,只留下一个人的寂寞,在这错综复杂的爱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其实就在心底埋藏伤痛的对白。所以,谁的心里都是不停增添着如破碎的图腾一样斑驳的回忆,还有从未说出口过的哀愁。
“你知道吗?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你救的!”
“我知道!”
他靠着床沿虚弱地微笑,那一刻我发现这个小我一岁的男子竟有让我惊讶的沧桑。
“博硕,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吗?”
“保护她,让她快乐!”
“嗯,对,要让她快乐,可我做不到!”他自嘲地苦笑着,那神情和她落寞时竟是那么地相似,此刻我才明白,原来背负痛苦的人不止她一个。
“博硕,有些东西我给不了她,而我要她活着,快乐地活着,你明白吗?不要伤害她,不要背叛她!”
“能给她幸福的只有你!”我看着他,毫不掩饰地说出内心的伤痛。
“不,世间有的事,并不如你想象那般简单。相爱,却逃不脱分离;厮守,却丢不开回忆;那些隐忍的誓言、所谓的情爱,终归不过是当真就好……她的心在变,我感觉到了,可我无能无力,我必须守在这个位置上,保护她,所以能给她快乐的只能是你!”
那一夜我守在他床边看他不安的呓语。
“博硕,永远不要离开她,她太寂寞了……”
永远?永远!殊不知,世间本没有永远,唯道出永远之瞬,才是永远……
我不离开,可我守着真的能给她带来快乐吗?也许你和我都太天真了,她真正想要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人说,只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上对的人,爱情才能修成正果。但偏偏我们爱上了不该爱的或者不属于我们的爱情。所以终会痛苦一生。那一夜,他和我说了很多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我与他之间就莫名地建立起这样一种信任和默契。
他的苦恋给了我沉重的打击,第一次,我才明白,原来爱一个女人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看着他淡然的双眼我漠然无语,对于这样一份感情除了成全我不知还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在他们可以相见的日子,我总是悄悄回避,往往在院落拐角处看他们深情相拥时,我才意识到这种成全式的爱,原来我也可以这样轻松地做到,但心里的苦涩无处去说。
爱是穿肠的毒。一旦侵蚀,无药可救。
那天,我醉倒在浓烈的酒香中, 他来找我时我还沉浸在自己绝望的梦里,看着他疲惫的神情我疯似的冲回她的身边,但她的房门总是紧闭着,我明白这段日子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唯有默默地守在她的屋外。
深夜,她的身影印在窗前,是寂寞着的美丽、寒冷着的雍容,还有……悲凉着的……镇定自若……
梨花
入夜,我站在青葕斑驳的墙头呆呆地看着满地粉白的梨花和幽深的井水,看黑色的鸟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痕迹。
“博硕,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地想念这种生活。想这样和她在一起。”他在我脚边坐下,双腿在墙头上随意地画着圈,而她在屋内沉睡。
很多年以后,我总是会想起那一夜他看向屋内的眼神,他说,如若有一天,定要在山头上种下千百棵梨树,这样,整个大地都开满了梨花,而她和他生活在一起……
圈禁!这个两个字让她心痛欲裂,那几日她仿若死去了一般,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只有无尽的冰冷。我不相信他就这样与世隔绝起来,他那秘密的身份似乎让这个两个字变得匪夷所思。看着日渐憔悴的她,我多么想告诉她一些真相,只可惜与他做下的约定又不得不忍心咽下几欲出口的话。
然而,他终没有消息,就在我也放弃了对他自由的幻想……
又一年除夕夜,我站在门边看着她细亮的黑发柔顺地散下,铺满了整个床衾,白皙的颈无力承担,只能微微向后仰去。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烟花绚烂的夜空。屋内芳菲缥缈,熏香不散。
烟花,在那一夜寂寞地盛开。她想着曾给过她温暖和寂寞的那个人,想着深夜里给过她希望的那盏灯,想着捕捉过和错过的昨日种种。
最后,她在漫天烟花中哭上一整夜,直到天空破晓,烟花散尽,曲终人散……
我的胸口剧烈地疼痛着,恍惚中竟然看到一个异装的女子,落寞地坐在状似墓碑的石阶前轻轻地哼唱,抬首间竟有着与她神似的表情,是那样浓烈地寂寞和神伤……
“孤独的鹰飞得最高没错,但那到底是孤独的鹰。”
她这样说着,让我也深埋进她冰蓝色的忧伤里,她说她终归是个普通的女人,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想要还是感情。
馨风悄悄拂过我的衣衫,林中的禅师握着我的手掌,对我说着“天命、因果”,我不懂,也似乎不屑去懂,命是自己的,如果自己把握不了又怎由得他人去说?
然而回来路途中我却迷茫了:前世今生,谁是谁?谁又是谁的谁?
淅淅沥沥的雨缠绵了一场又一场,我的心在烟雾缭绕的山中沉浮。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有关于前世今生的莫名猜测――
遇上谁,爱上谁,也许真的是我们前世积下的缘分,这一世,遇到什么,发生什么,那是我前世已埋下的伏笔,无论悲喜,皆是定数。
如果真的有因果,那你今生的别离与等待是否会如一曲高潮之处戛然而止的歌,在那一声弦断的绝响时,回荡千年。而与你来生相聚,相爱只的又会是谁呢?
还是他吗?那我呢……
夜里的雨竟悄悄从花瓣间浅浅飞起,落在我的眉间发梢,打湿了我沉沉的醉意。我倚在廊下遥望你静幽的别苑,门前山竹青翠欲滴,奇花飘香,风致的摇摆中,处处落红一片。那雕花的木窗、低垂的帷帘,紧掩的门扉和斑驳的篱笆,处处透露着屋内暧昧的气息。
是的,他回来了,颓然地撷一枝浅浅的绿,掂起脚轻轻别于你的门前,怕惊了那即将盛开的昙花。抽身离去,薄雾丝丝浮身而过,一片缭乱的痴缠在眼前,像是看不透的前生来世……
如果五百次的回眸不够,那么千次、万次、万万次够不够?如果有来生,还愿与你再相遇,不管能否成为你的爱人,我都愿一次次地为你而回眸,只为期盼来那世片刻的相守……
乱世
我抚摸着暗器冰冷的铁衣,侧目望向她若有所思的面颊。
“四爷怎么会变呢?”
“博硕,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去解释的”
“可就算是变了,不也还是四爷吗?”我不解地看着她,很多时候都觉得她执著的没有道理,四爷也是,十三爷也是。
“不,不一样的,胤禛给我的感觉跟他一样,经管性格不同,可我常常觉得胤禛就是他,我不想欠别人的,尤其是我曾经用心去对待过的人……”
他?谁呢?我不敢问,也不想去问,她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很多时候我选择去听而不是去探索。我想也正是这种相处模式才使我能够长久地待在她身边。我从后院穿过的时候,天空沉沉的,候着一大片的云雨。我看到她趴在窗台上,眯着一双灵动的眼睛。
“副将,那五百血滴子已经在外候着了!”
“知道!”我摆了摆手,紧了紧胸前的披风,再回首看向她的方向,叶儿,这世上可有你全心信得过的人?相信如四爷那般深沉的人也抵不过你的算计吧,可精兵钱粮地囤积使我也不由得发寒起来,叶儿,你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天色黯淡,而她的轮廓却在脑中鲜艳欲滴。分离的日子里,只要一闭眼,都是那双眼睛,藏在夜幕的背后,用空灵刺穿着空洞……
流年
“我想我会把这段曾经尘封在记忆最深处,让时间这场从不间断的大雨慢慢冲淡他,直至流下永恒的淡香与薄薄灰尘……”
她落寞地看着窗外的蝴蝶,喃喃自语。我立在一旁,透过她的双眸可以看到那个邪魅的男子,上扬的睫毛,邪气的笑容,模糊的轮廓,她不知道她的不在意装的是那样的勉强,在消失的那一年中,不论发生过什么,都了然地显示在她轻颦的眉宇间。
我依旧不问,但在心里却希嘘着她的多情,偶尔,我只是冲动地想知道我的分量,在她缥缈的情感里,是否占据了一方……
而我的奢望也仅仅是伴着她老去,终有一天,成为街角庭院中的老男人和老妇人,希望那时候,这份爱能像珍藏了多年的老酒那样,轻轻的开启,相互的依偎。
他自树影下缓步现身,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他白衫飘飘,衣袂泛银,全身朦胧如幻,我看到她在轻颤,远远地,可以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
“胤祥,我放弃了,那个约定……忘了吧……”
“……夜……”
我看着他,青丝已经织成了白发,像爱情破碎的颜色。
“你若放手,我便不再纠缠……”
……
那夜她通宵不眠,坐在窗前呆呆地结了一个又一个绳结。
流年岁月淡淡如水,如水时光悠悠随风。
原来时间哪,流失了多少青涩年华,粉碎了几多美丽憧憬;烦尘里的纷纷扰扰,沉淀成一首缓缓的歌谣,轻轻柔柔的吟咏……
只是你真的能忘吗?那个把你带入了懵懂的顽皮男孩,敏感的世界。纷飞的逝樱?
你笑着潸然泪下,说,就这样吧!记忆的清泪从眼里,从心里流下来,流下来……
然后看着冬末的春花,开始绝望,放肆地伤逝……
膝下
婴儿软软的红唇湿濡濡地印在我的颊边,我紧抱着怀里柔嫩的身体激动地不能言语。事实上,这种激动从最初听闻她有生孕时就一直这样持续着。
“博硕,我想生下这孩子,你和我的孩子!”
我匍匐在她的怀中,不觉湿了双目,第一次知道原来流泪可以不为悲伤,叶儿,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多年的痴守终于有了结局?
“博硕,它在动……”
“博硕,它今天踢我了……”
“博硕,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她轻轻的话语,唤醒了我长久沉寂的心潮,心情宛若风停后的尘埃落定,感受着一缕情丝来自呼吸深处那个最软、最灵感的角落,为之神倾心香。
叶儿,叶儿,我要怎么做才能表达出我对你的深爱?
摸着女儿的睡颜你说你很幸福,但你幽怨的眸光又因何而凝视呢?
叶儿,其实他每年都来的,是我自私地不愿告诉你,那夜你熟睡后,他在弯腰亲吻你的睡脸时看到了我。于是,他的吻终于没有落到你的脸上。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我。这种对视是多么地忧伤。像浸透了水的台布,满纸潮湿的痕迹……
早来的黄昏,萧瑟的风从窗缝挤进来,冰冷着寂寞而伤痛的心事。茵尘,我无缘的女儿,我和她之间坚实而敏感地维系。
我不知道他人丧子时会怎样表达情绪,我也不似她那样突然间变得浑浑噩噩,我只是觉得在她软弱下去的时候我要更加坚强起来。
我是一个男人,但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小,那个紫禁城住着的都是恶鬼,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可以轻易夺走别人的幸福。
“啪”手中的酒杯裂了开来,我看着左拳沟壑间汩汩留下的猩红色液体,在心中暗暗起逝: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些痛加倍地还给他们!
“阿玛,你的手……”门口的年富惊慌地看着我,我麻木地抬起左手,看着扎在掌心中碎瓷片凄厉地笑了起来。
“小子,知道你娘怎么死的吗?你……想不想报仇?”
……
茵尘
“……我心里已画了一个圈,你和他在圈内,而我在圈外,我会默默地守着你们,护着你们……”
我隔着佛堂的帐帷香幔,默默地看着她湿透地脸颊。
“师父,我还有一问,为何芸芸众生中,我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唯一我等的人……”
唯一吗?我的心狠狠地痛了起来,原来那孩子的诞生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补偿!
悲伤吗?我捂着因疼痛而几近窒息的胸口自问着,不,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在他转身离去的那天,她指尖的流年之结应景而落。那些在绵长的寂寞背后纷飞的泪,那些隐忍的悲伤,那些迫不得已放弃的痛,她都藏的很深,不给我看到的机会,但我都早已了然于心。
叶儿,好想你一次的眼泪,是为我而流……
“你是谁?”
“大伯想吃糖葫芦了吗?”
“姑姑哭了,我阿玛会伤心的……”
“嘻嘻……大伯也抱着我转圈好吗?我最喜欢阿玛抱着我转圈了……”
我抱着怀中小小的温暖,紧紧地不愿放手,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疯狂地想尖叫,她笑着、哭着,同时和我一样也内疚着。我们都是不称职的父母,也许命中注定就不该孕育出这样灵气的孩子,如今这样的结局也许最好,即使不能想认……
——抱持纤影藉芳茵,未能无意下香尘。
茵尘,你一定不要像你额娘那样,沾染一身的情与债,你只要活着,开心地活着;单纯地活着……
出征
出征了,越过滔滔东逝的古道黄河,一路上,山大沟深,空旷寂静。她常常拉着我置身山顶,感受着:今日楼台鼎鼐,明日带砺山河。
她说:王朝代代兴盛衰亡,天道四时更迭不已。
她说:历尽周秦汉唐,男人们一个个前仆后继,争天夺地,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数百年。到头来,都淹没在这泱泱时空之流,只在这万里疆山的某个角落里,争得一禺黄土埋身,千年宿草凄嘘。
我说:历史少不了女人,红颜乱世,乱世红颜!
她说:她宁愿不要做这惊世红颜,万里红尘,只想找到她的“贾二爷”拥一卷《西厢》,遣这晓风春花,临窗共读。
她说:这世上也许最悲哀的事就是预知了自己的结局……
可是,你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一仗,战了、胜了,高官厚禄,金银满府,可是你的心越发远了,因为疲了、累了,因为他尴尬的境遇。
你说你要走,那日雪后,我站在那里看着你疲累的身影,一个简单的情字,在滚滚红尘里纠缠成多少刻骨的悲欢。
我突然想到卫子风,他淡然地成全也许也只是为了让你心痛。如若这样,我也可以,在你的心里画地为牢,守住了我的忠贞,守住了你一生的牵挂。
等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到最后,我依然不悔。一生的痴恋,不离不弃的执着,只为让你相信,这世上,曾经有一双手,真实地触摸过永远……
“叶儿,你和他走吧……”
算计
“副将,福建那边来消息了!”侍卫欺近我身旁耳语了几句。
“谁给他的胆子!”我气得将手边的赤玉笔筒狠狠地掀翻在地,那侍卫吓的一跪,仍压抑着嗓音说道:“公子那边让我给您带个话!”
“什么话?”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怡王不除,势必伏诛!”
“他敢!”我的心猛跳了两下,眼前闪过年富临行前张狂的双眼:阿玛,若有可能,我定诛灭爱新觉罗一族!
稳了稳心头的狂潮,我缓声说道:“你去跟他说,若他伤得王爷半分汗毛,提头来见!”
“嗻!”
“另外,最近福建那边的消息不要传给将军,有什么事直接向我汇报!”
“嗻!”
叶儿,要我怎么才能跟你说呢,你和他真的就这样咫尺天涯了吗?
我一直纳闷她对四爷的感情,明明爱的是另一个人,却可以为他放弃相守。她说王爷的爱不完整了,其实这只是她放不下的借口,其实她也爱四爷,只是她不愿承认,抑或是她还爱着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总之,背叛是借口,是不爱的牵强的理由,心里柔软的情感仍在。
王爷对她的爱,毫无保留,可不代表能容忍她的野心,女人就是女人,在男人心中最好就是放在闺房中的奢侈品。
而她对我来说不是,她曾经是我的天,我所看到的唯一的世界,与她合谋这场叛乱,经过时间的年华,她早已兴致恹恹,但我不可以,到如今,蓄心积虑,不过是为了让她更接近那把龙椅。叶儿,我相信你会比任何一个男人都做的好!
“属下求见副将!”
“进来!”
“属下带来了好消息!”
“讲!”
“罗布藏丹增的军俘降了!”
我倚靠在桌沿露出一丝微笑,天边夕阳淡淡,叶儿,你能看到吗?我给你的礼物,给你的爱,我要用我这双手捧一个天下来向你求婚!我要让他知道一个男人能给你的爱和荣耀,我都能做到!
毒鸠
那天,湖面寂静。雀鸟群飞。黑暗到窒息的空气,钝重而沉闷。
我与他席地饮酒,他总是皱着眉看着如死水般无波的湖面微微叹息。
“见到她了吗?”
他摇摇头,失神地转着手中的酒杯。
我指了指远处高高的城门,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微凉的冬日湖畔,我想起那夜,她痛心的脸和潮湿的吻。
“博硕,我以为你不会骗我的……”
我骗了她,用我的自以为是换来今日的毒鸠。
“该上路了吧?”他握着青瓷瓶的手指抖了又抖,我一把抢过,却被他生生地拦下。
“可有话要说?”我摇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别为难年富那小子,留个全尸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原来真如她所说的是深深的琥珀色,从他的眼睛里看自己,那其中的我就是一纸飞烟,被他的忧伤挤压得粉碎。
“不该是你的!”我苦笑着,他微扯了一下嘴角道:
“其实我情愿此刻的我是你!代替她去死总好过被她恨着、怨着!”
我捏了捏手中的瓷瓶,抬头看他,轻声笑道:“我一生戎马,做了她一辈子的影子,如今这样的结局也好,至少她可如愿的卸下这个身份。”
举起手中的瓷瓶欲饮,突然想起和他的赌约,于是笑着问他:“你说,这辈子,你和我到底谁赢了?”
他眸光闪烁,脸色忽而苍白,我握拳捶向他的肩膀:“别放弃,等下去……”
他仰首悲凄地看我,我浅笑,一口饮尽手中的毒鸠。第一次在外人眼前落泪,只有一滴,为一种虚妄的无助。我知道,爱情是没有定义的,她要等的,不是我……
怨只怨,这爱情太轻,眼线太窄,我睁大了眼睛去寻找,看到的还是一片尘土飞扬的涩痛。
这场赌,赢的从来就是他……
后记:
如果有一天我离你而去,
那么就请你抬头看看,
那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
当天还是那么的蓝,
云还是那么的潇洒
你就不应该哭,因为我的离去,
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胤祥抓起手边的黄土,轻轻扬扬地洒在无名的坟头,喃喃道:谁赢了?你不懂的,活着的永远无法和死去的去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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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番外-茵尘
满庭花
三岁,我在恹恹欲睡的夏日午后,偷进了阿玛的书房。房中幽香淡淡,壁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女子婉如瓷玉,穿着浅紫轻纱静静地倚在窗前读书。眉如远山,似不安于宿命的落定。
只是,她的容貌为何那样的似我?
茵尘,门外传来阿玛低沉地嗓音,我旋身飞扑到他的怀里。
鼻尖是淡淡麝香的味道,最喜欢的味道。
那年,书房外的荼蘼花,开了满地……
秋景丽
谁都知道我是阿玛的掌上明珠,阿玛疼我胜过府中任何一个阿哥、格格,尽管我的额娘只是府内一名家势薄弱的侧福晋。
我坐在阿玛身边,看他专心临帖,看他淡淡地笑,满腹经纶的他、清秀英俊的他、潇洒不羁的他,在我心中完美地如天神一般。
我喜欢阿玛,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人都喜欢阿玛,
那一天,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阿玛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他说,茵尘,明天随我去见一个人,一个对阿玛很重要的人。
我点头,看阿玛的眼神停驻在那副画像上,第一次看到阿玛眼中那样地痴迷,那一眼仿佛生生世世。
风继续吹,乱了松影,落了红叶,断了流水……
相见欢
寺庙的后院里,有满墙郁郁葱葱的凌霄花和逶迤曲折的小径。
我见到了她,娉婷空灵地伫立在那里,背影柔和,像一团雾气,虽是第一次相见却有莫名的熟悉。
她身后的男子抱住了我,不知为何,我一点也不觉得讨厌,那宽阔的怀抱仿佛曾经酣睡过。
她离我很近,认真地看我,眼睛很美,像荼蘼花上的露珠,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依然那样的倾国倾城。
然后,我看到她的泪水,那一瞬我突然了悟了许多。
其实很多年来,我一直忘不了她抱着我时,身上,那寺庙琉璃盏里淡淡香火的味道……
伴登临
她走的那一天,阿玛带着我站在城外的山坡上远远地送她。
阿玛说,她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女子。、
放眼望去,千军万马之中,她手持银光闪闪的长剑,如舞蹈一般的美。
我闭上眼,想像她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里亦步亦趋,所向披靡。
执炬可焚天,横刀可劈日,舞枪可覆海。
阿玛喃喃地伸出手臂,向着她的方向延伸,而她转头,眼神刹那交汇,我的手感到阿玛的轻颤,抬头,看见他惑人一笑。
那笑容延续了数日,书房、画卷、凉亭、月下……
梦回时,我依旧清晰地记着:
那一眼,那一笑。
无声……
花间意
福晋坐在满墙的凌霄花下,听弘昌哥哥讲着已经耳熟能详的笑话,每日如此,巧笑嫣然。
阿玛抱着我走向她,她袅袅地起身,道万福:爷。
自从她出现后,我才发觉这数年如一日的熟悉场景是那么陌生。没有争吵、没有分歧,齐眉举案,相敬如宾,这便是爱吗?
阿玛走远了,福晋抱着我抚摸我的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黯然地垂下睫毛。
原来,长久地纠缠也抵不过那短暂的一眼,在阿玛和福晋的心里她便是永远。
永远的悸动,永远的伤害。
然后,变成永远的挣扎……
落花时
金碧辉煌的佛堂,青烟袅袅的香火,一位穿着天青色衣袍的男子在佛前安然瞑目静修。
四伯,我怯生生地开口,然后我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清冷而又寂寞的眼睛。
它们在看到我时闪过一丝澎湃,迅速湮灭在佛陀的禅唱诵经之中。
殿外经幡舞动,金灿灿的桂花,在寺庙的静谧当中熬成愁绪万千的六月飞雪,白茫茫一片。
四伯张开手掌,手心里躺着适才掉落的桂花花瓣,喃喃低语。
又到了酿桂花酒的时节了。
四伯喜欢喝酒吗?
不,四伯年轻时,府上每年酿制的桂花酒都会被人偷喝贻尽,这酒是为她酿的。
那她现在还偷喝吗?
如今,酒堆满了地窖,而她在哪呢……
春云怨
探入水湄的双手,触摸到我手的柔润。谁?
我渐渐苏醒,茫然眼前的一切。
阿玛!
他笑着从池畔抱起我坐到树下,悠扬的笛声响起,我轻轻回头,阿玛唇角微扬,含笑的眼里有细碎的星芒。
我靠在他的怀里,将用花编缀的娇艳花环,戴在他的发间。他搂着我舒心的笑着,室外微风融融间,我心里有了些许温暖的芬芳。
茵尘,可以给阿玛一些青丝吗?
那粉红的荷包内装着我的发丝和对她的记忆,阿玛走了,我惊惶于自己的失落。
看着水中的倒影,不免苦涩的猜测,阿玛,你爱我是为了她吗?
误桃源
宫内静幽的桃苑,阳光慵懒地穿过桃花林,照得摇曳的水波像缎子般柔滑,风里飘浮着桃花的甜香。
你是谁?
阳光下闯入的男孩俊朗不羁,青衣如水,翩翩的衣袂临空而舞。
我好奇地反问,你又是谁?
仔细打量,我惊讶地发现他与阿玛竟是这般的神似。
弘昼!清淡的嗓音响起,我和他同时看去,花下立着一名磊落的少年,清冷、儒雅。
他转过身冲我诡异一笑,拉起我向桃林深处奔去。
我打破了德妃娘娘的珐瑯花瓶,这时候回去铁定要罚的。
那你拖着我做什么?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凭什么?
凭我喜欢你……
他回头灿烂一笑,那一瞬他的脸和阿玛清俊的容颜重叠,我茫然失神。
白雪词
因为眼泪太多,所以江南的冬总是多雨;因为思念太浓,所以北方的天空总是飘着细雪。
他执着她的手深情的诉说着,墙角有迎春花绽然开放。
阿玛的爱如同蛰伏了几个冬季,那么深切的渴望着心灵深处那个草长莺飞的生命之春。
然而,他却失去了双腿。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伏在他的膝前,目光相对中容不下世间的任何一个人。
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阿玛看她的眼神。
仿佛要抛下一切决然而去。
于是我冲了过去,我想抢,将阿玛从她那里抢回来,只希望阿玛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她惊异的看我,从她美丽的瞳孔中我看到了自己脸,那张和她神似的脸……以及神似的爱恋……
恨来迟
夜风凉凉的滑过阿玛的脸,天籁之间,一阵沉吟。
他抱住她的画像,低声呼喊她的名字,
他在夜里一坛一坛地喝着烈性的酒,
他渴望醉生梦死,渴望不要醒来。
漫天飞雪如梨花一般纷纷降落,我的胸口,生生的疼起来。
阿玛,忘了她吧!
他凄然摇头,抬手抚摸着锁骨间的刀痕。
我要见她,我要问她,我要……
我……想她……
茵尘,我想她……
阿玛,何必如此深爱呢?就算饮尽风雪,在轮回的尽头,不过也是奈何桥边,孟婆手中的一碗清汤……
离亭怨
福晋怀抱着婴儿,目光满溢了温柔。
尘儿,你这弘晓弟弟真是乖巧。
我俯身看着他睡梦中恬逸的小脸,记忆飞回到他出生的那一天,阿玛临走前的那一天。
我拉着阿玛的衣袖仰头看着马上的他,恳求地说着。
阿玛,要变天了;阿玛,福晋要临盆了;
阿玛……不要去找她,我的心呐喊着,在暴雨来临前,蕴成一片潮湿的氤氲。
从主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们飞奔而至。
恭喜爷,是阿哥。
床榻上的福晋虚弱地笑着,阿玛抱过弟弟淡淡地说了声:很好。
爷给起个名字吧。
他转头看着窗外破晓的红日低语道:弘晓。
然后他走了,婴儿嘹亮的哭声也不过是命运断壁残垣上转瞬即逝的回音。
拖不住阿玛远去的背影……
梦魂香
那一日,昼哥哥温暖的手带我走上熙来人往的街道;
那一日,她袅娜的身影出现在闹市的一角;
那一日,男子粗糙的大掌温柔地抚过我的面颊;
那一日,疯狂的马车带走了她,也带走了众人的牵挂;
那一日,退了朝服的阿玛焦急的出了府;
那一日,福晋屋里的烛火缠绵到天亮……
阿玛带回了弟弟,我听到他在婴儿的耳边轻声唤他:甘尔珠。
于是,我在阿玛身上闻到了曾经百般梦回时,那淡淡香火的味道……
忆往事
荏苒岁月,十年弹指一挥。
我的茵尘,如兰如蕙。阿玛爱怜地说着,却带着深深地疲倦。
幽幽的紫禁城清冷、寂寞。
皇上!
我盈盈而立,黔首矜持。
他走过我身边,一切未变,只是再也不见那记忆中的眼眸……
那曾经的钟声悠响,佛前莲花曾经的灿烂旑璇,四伯丝质的长衫,在风中舞起。
我在他怀中贪婪于悠悠花香、钟声悠扬,迷恋于窗外蝶翅如丝般的气味,一如多年前她身上那炫惑的味道……
悲哉行
阿玛跪在养心殿外整整三日。
请皇兄收回成命。
无月之夜,我躲在宫墙一角,心痛地看着大雪中阿玛伛偻的身影。
青白的手背被我咬出块块鲜红的齿印。
这红尘劫数、情天欲海,阿玛注定还是逃不过。
你若不从,朕便要她死!
皇上坐于高高的宫殿之上,带着玉戒的手旋出优美的弧度。
臣……遵旨……
阿玛去了,带着毒鸠去见我生命中与我息息相关的那个男人。
他将带走那个男人的生命,亦带走她对他充满忧伤的眷恋……
泪无语
雪尘微落,漫天的枯叶加杂着干涩。
那是一种危及生命之源的律动。
透过逐渐闭合的门缝,我看见她的幽怨和悲愤,
那一刻,深深地愧疚弥漫于心底,
额娘……我从未开过口。
但在这最后的最后,隔着紧闭的宫门,
我的泪,簌簌而落……
长相思
缀雨,阿玛常会静伫湖边,奢靡花儿随风而过,落下满池馨香。
夜……夜……
你在哪呢……
我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发出一丝呻吟:她走了,他的心也跟着去了。
然世间变幻,这殚精竭虑翘首期盼的结果,竟是岸上青衫渐行渐远……
哪怕仅隔盈盈一水,也是两座高城回首,暮云在眼。
而爱,如同梦中的白莲,永远在难以触及的地方发着绝美的光。
再抬脸时,阿玛已是泪眼婆娑。
阿玛,你哭了……
不,茵尘,我只是突然忘记了她身上,那庙堂外,凌霄花的味道……
愿成双
阿玛病了,病得很重。
福晋夜夜陪在他的床榻,皇上的圣旨一道道飞入太医院。
然,都没有见阿玛好转。
雍正七年的一个午后,有异国商人送来一个包裹。
拆开后,竟是满满的信签。
那日病榻上,阿玛的脸颊,飞过一朵淡淡的红霞。好似一点胭脂落进水里,蕴开红润的氤氲,格外醉人……
不久,阿玛重回朝堂,从他朝气的面容上我看到他心底的期望。
字字锦
深夜,我悄身来到阿玛的书房,翻看那些阿玛视如珍宝的信签:
――雍正四年春
胤祥,静默了数月,我还是提笔给你写信,不,也许不是信,我只是想记下心里对你的思念。
博硕走了、富儿也走了,我承认自己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胤禛回来了,但我对爱新觉罗家的怨恨没有灭,那繁华空寂的紫禁城似埋葬我的墓土,每每想到都会令我窒息。
如今的我背着行囊四处行走,步履轻轻,两袖轻风。行至疲乏时,就近觅一处水乡或一隅山村小憩,或寻一条河流或是一处远山驻足。那流动的烟火,那寂寞成群的风,会让心灵有种回归后的酣畅和感动。
胤祥我想你,但我们回不去了,这命运早在你十四岁那年红烛垂泪的深夜就已注定了,只是我们一直不愿相信……
――雍正四年秋
胤祥,秋天了,前阵子有一夜醒来,突然很想我们曾经的梨园。于是我去了,在那里我看到你春末留下的字签:
辛苦追求终成空
鲜花寥落尽随风
痴心破碎人已去
只身浮沉红尘中
于是我哭了,我想,明年你若是来,会在纸上看见我残留的泪痕。
现在的我常去附近一处偏僻的寺院,一呆便是一整天。夕阳下,独自踯躅在满地残红的院里。烟火熏破了菩萨的袈裟,在尘埃中懒懒的弥散穿过堂厅的风带来寂廖的问候,我静伫其中,然手中缺了破漆的念珠,否则便可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悠悠然向那黑暗中的佛像说出心中的祈愿……
――雍正四年冬
胤祥,我走了,离开这片大陆,去更远的异国寻找对你的希望。
听说海的那边有更高明的医术,于是,我登上了商人的船只……
我喜欢海,因为世间所有的海都汇流着同一种无需表达即可明了的深蓝色语言。沉默的海,借助风浪的手语,倾诉……
船上的水手对我说:如果先有了海的话,岸必定是后来的女人。如果先有了岸的话,海必定是后来的男人。
牵挂的海与痴情的岸,谁也离不开谁,若没有了海,弥漫凄凉的岸会枯竭了自己的眼泪,若没有了岸,沉默无语的海就永远飘流自己的心。
胤祥,你是我的海,我是你的岸,看着地平线消失的刹那,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湿了回忆。
何时再能相见……
……
――雍正六年春
胤祥,到荷兰已经很久了,犹记得迎着晚霞,披着彩虹,坐着异国的马车进入城镇的场景。
这里满眼都是风车、木鞋、奶酪、郁金香。小路小河皆若花径花溪;尤为醒目的是那些小屋的色彩,红或黑的房顶,灰或绿的屋身,门窗四周跟房檐墙山,都勾勒出整齐的雪白线纹,屋旁大片的绿草地上,散落着黑白抑或棕白色的牛群,构成明洁的童话般的情调。
这里很美,人也和善,我认识了许多朋友,其中有你见过的,你也许不记得了,可他还记得你……
我的医术也小有成就了,出海前我带了许多中医药的书也派上了用场,两种医学相汇相溶,竟有说不出的神奇。
胤祥,想你,疯一般的想你……
――雍正六年秋
睡了醒了,不知不觉竟过了这么多个朝暮,我敛眉独倚轩窗,看落英飞舞,身后长发已萦绕住脚根。
胤祥,你还记得曾经叫我留发吗?
那是在绿意绵绵的木兰围场,你对我说:夜,还是长发的你,最美。
胤祥,你那时不知道,这断发为的是你,留发也是为你……
柔柔长发自颈间流泻,轻垂腰际,不知可是你眼里最美最爱的风景?
今年初春我曾经游历了一番这古老的欧洲,在塞纳河偶遇了一个浪漫的法国画家。
他向我问好,和我交谈,我给了他随身带着的干粮,他说要作画谢我,我答应了,但离开法兰西时却忘了去取画像。
上月,收到他寄来的肖像画,但在画像的背后,他却写着:送给我哀伤的朋友……
――雍正七年
胤祥,这是你能看到的最后一封信,我终于下决心将它们都寄给你。
昨日,我在海边遇到一个喜欢潜水的朋友,我问他:“潜水痛苦吗?”
他说:“很痛苦。”
我又问:“那为什么你还要继续潜水呢?”
他说:“潜水的痛苦就在于,当我身处海底的时候,会找不到让自己浮出水面的理由。”
于是,一路回来时,我大声的痛哭着,路人都以为我刚刚遗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事实上,我也确实是遗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那是你,
是和你在一起弥足珍贵的时光。
我发觉,原来我一直都在深深的蔚蓝色海底……
胤祥,等着我,我回来了……
……
雪签从掌心慢慢滑落,窗外小园里的花瓣开始雪似地簌簌飘落,我微微锁紧眉尖,黯然无语。阿玛,你早该和她走的,蹉跎了这些岁月,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这满园的缤纷也只是你暂时虚无的寄托。风不解语,万种的芳华也是枉然……
阿玛,我想我,该嫁了……
好事近
茵尘,你心中的良人是谁?阿玛笑吟吟地看我。
我低首无语,阿玛轻拍了拍我的手:
皇上的意思,四阿哥喜欢你……
阿玛……我喜欢五阿哥!
茵尘!
阿玛,我喜欢弘昼!
为什么?
我沉默地转身,阿玛,我永远也不会让你知道,为什么……
红幔高悬,红烛点点,紫禁城的阴雨连绵被飘飘丝竹奏成了春宵夜暖。我穿着轻丝曼舞的流云红裙,头戴异彩流光的凤翅金翎,发如流泉,眼含星光,被众人牵着彩绸,带到弘昼面前。
那夜我低着头,晕红的脸好像窗外飘飘摇摇的海棠花,弘昼挑起我的下颚,我迷醉在他星辰般地眼眸中,只可惜,那色泽却是如墨般的深黑……
归去来
等等等……她却一直没有出现。
阿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消瘦如骨。
病榻上,他拉着我的手,眼神迷离,透过我看向另一个缥缈的身影。
阿玛……
夜……你回来了……
他缓缓合上双眼,安然一笑。
房外的太医跪倒一片,福晋坐在床边,黯然垂泪。
福晋,准备后事吧!
不……
我扑倒在阿玛的身上,阿玛,她说要回来的,她不会骗你,不会的……
府外的甬道上,驼铃摇来一路歌声。
异国女子傲然地立在府院内,那明媚的容颜这么多年居然未曾改变,风掀起了轻纱任裙裾飘扬
摇曳了她青丝上的长羽。
她说,我回来了……
她抱起病榻上昏迷的阿玛转身对屋内众人说道:你们救不了他,他便死了,从此这世上再没有爱新觉罗允祥。
驼铃摇响的音符,一串串散去,穿越漫漫烟云,穿越灿灿夕阳,穿越了历史残垣……
意不尽
松风依依,云烟缭绕,这是我第一次邂逅江南的雨季。
福晋,小心!
摇曳的花草伸长粉颈从白雾后面梗出张望,因风唏嘘的竹林窃窃私语,林间静立着两座清爽的坟头。
我接过侍女手中的香,盈盈下拜,心里默默叫了声-阿玛!
福晋,回去吧,爷等着呢!
我停足慕然回首,在这空山幽谷深处,有薄地半亩,草色为帘,结芦为舍,
我欣然一笑,马车前行时路过一湖碧绿的水泊,湖边有钓者相偎,似生生世世,朝朝暮暮……
虽然所谓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无非是轮回中短暂的过场,但回首的瞬间,还是欣羡于那些美轮美奂的蝴蝶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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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懂了吗?坟头是博硕和年富,茵尘叫的“阿玛”是博硕,至于草庐、钓者什么的还用某水解释吗??呵呵!!
若相惜4 作者:懒水(下)
所有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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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把汗!一分四应该打得开了哦!
-画眉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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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5/2007 postreply
11:4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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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顶!顶!赞啊赞!
-寒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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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5/2007 postreply
13:06: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