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吃米饭长大,虽然也爱吃包子馒头,但基於客观环境,宾主的地位还从未混淆过。自从迁居天津,有一天突然惊觉,有一个多月没吃饭了。我是说:大米饭。北方有大米,价钱也不比小麦贵。但为什麼人人舍米就面?我的结论只有两个字:好吃!而所有面食中,唯独烙饼叫人一吃难忘。
由於赁屋在极其便利的市中心,五分钟脚程之内,就可买到各式北方面点。烙饼的身影更是随处可见,而且花样繁多,因店而异。刚开始我只会以貌取饼,指指点点这个那个的买来嚐嚐。几个回合下来,我也和当地人一样,能老道地叫出名堂了。计有:发面饼、死面饼、麻酱饼、葱花饼、油酥饼、芝麻饼、甜烧饼、咸烧饼、烤酥饼……,这只是没馅儿的烙饼类。至於带馅儿的则有韭菜盒儿、白菜盒儿、茴香盒儿、芹菜盒儿、茄子肉饼、牛肉馅饼……等等。都说北方人吃面食长得高大。我这道地的南方人,不仅嗜饼如命,高大的程度和北方人相比,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一天听朋友说她和先生两人才合吃一个馒头时,才顿悟我一人抵三人的吃法,必须终止。年过半百的人,为了避免老来疾病缠身,谁不知道少油少盐少糖少吃的最高饮食原则?只是人生几何,我又不长住天津……每次看到烙饼摊,我就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买?不买?买?不买?买!
一次回加州的前一天,我特地跑到菜场的铺子订了二十个各式烙饼。我跟笑咪咪的老板娘说,你的烙饼明天要出国了!年轻的少妇满脸疑问。我说,「是真的,骗你干麼?」小铺里一下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提问:国外没卖烙饼吗?我们可以去开个铺子吗?飞机要坐多久?……
离开天津後,又在北京和成都住过一阵,原以为天津有的北京都该有。谁知过了这村没了那店,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天津式烙饼。以後每当朋友推荐某家餐馆的大饼或面食时,我总淡淡一笑,不肯轻易尝试。吃,何只是一种见识而已,它更像知遇相逢,一旦认定便终生不渝。我见过吃过撑过饱足过,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