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好个看电视,但是家里没有电视,每天准时去一个邻居家看,这个邻居知道他的节约的毛病,也就由得他来看,老头子风雨无阻天天去,某天看完回家路上被车撞了,送到医院抢救,没有救过来挂了,这下王家算炸了窝了,无数的闲言碎语砸向二王兄弟,说两兄弟如何如何不孝顺,钱一大把,电视机都舍不得买一个给老头,说他们发达其实都是老子罩着,这下老子死了,二王兄弟离破家也就不远了。偏偏撞死老头子的车属于王大旗下,那天夜行车也是受到王大的指示去接人,总之二王的日子算是没法过了,一肚子冤屈无处可诉,流言一起,很快就言之凿凿,有不少人了解他们老爷子的怪脾气,也不出来辩白,反正大家都这么说,我也就这么听呗,要是为二王申辩,人家还以为我收了好处,没有必要。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说要挽回他们老王家的声誉,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把老爷子的后事办大办好办强。恩,说了这半天,大家也许觉得没有什么诡异的,其实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开始看起来都很正常,最多是有些巧合吧,比如当时这个村的村民就没有想到王家的这场白事会影响这个村子十几年的运势,到今天影响都没有消除,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这场十几年前的白事,至今让不少村民记忆犹新,什么流水席,什么水陆道场,什么吹拉弹唱,总之是全了。而比较特殊的有三点,一是用种种伎俩让老爷子得以土葬,据说送葬当天,遗体是送到火葬场的,但是晚上拉回来,葬在墓地,说到伎俩,我估计无非是十个字“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二是请本县文化馆副馆长写了一篇类似墓志铭的东西,大致回顾了老爷子的一生,浓墨重彩地表扬老爷子节俭的美德,至于不买电视机是不是出于老头子的意愿有没有写进去,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文章主要的意义就是为二王兄弟辟谣。三是从湖南请了个据说牛逼无比的风水师帮老爷子看阴宅,这位风水师可能是到当地水土不服,归乡心切故而效率倍增,只用了一天就挑好了地方,而且地方很好,不是风水好,而是很方便,就在村里一个和王家粘点亲的村民田里。
王老爷子的墓现在看来有点老土,但在当时还是很气派的,尤其是坟包上贴满了白色马赛克,把仓皇的天底下横着的那些个荒墓衬托得自惭形秽。这场白事到底花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节约了一辈子王老爷子应该是死透了,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在,应该早跳起来骂二王不孝了。也许那个湖南风水师还真准,墓地风水真好,总之二王兄弟的生意越做越顺利,钱越赚越多,也就越发相信这都靠老头子在天之灵保佑。不过这块墓地也在以后的十余年里一次又一次的点燃村民们的激情,一次又一次地搅动了村民们的欲望。
其实昨天很想把故事说完,正写得兴高采烈,夫人说,你如果现在来帮我打扫卫生,我可以把扫帚拖把借给你使用,如果五分钟后来,请你用嘴把地板上的灰舔干净。恩,夫人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我的风格了,这说明我的精神上可以引导她前进,肉体上受她一点小小的奴役实在算不了什么,所以我就打扫卫生去了。
这个故事有点长,下午更新一部分,晚上讲完。
前因部分我基本上是听宣传部的主任叙述的,不过我当时感兴趣的是既然村民闹事就该开出价码,才好谈判,主任说没有什么价码,简直在瞎闹,要不就要这个厂搬走,要不就要天价的补偿费,足够再建个厂的,简直谈不拢。我当时心里有点发虚,要是真这样那我这个报道就不大好做了,于是在正式采访之前又做了一些了解,好了,灵异事件正式登场。下面的故事大多数是听当地一个联防队队长说的,他是该事件的直接参与者,所以还是比较可信的。
事情是在老头子死后两三年的时间,这个村来了一支石油勘探队。这个地区是本省的平原地带,毗邻大海,大概从80年代开始就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石油勘探队在四处转悠,在本县相邻的地方还真发现了石油,但是产量估计只能支撑一两个加油站,但是据说李四光同志曾经预测过这个平原地区应该有油田,有他老人家的权威论断在,石油勘探队就一直在这个地方找,终于在90年代末光临了二王的村庄。石油勘探队征用村民的土地自有它的一套规矩,该补偿补偿,当地政府该帮做工作过工作,一般出不了什么麻烦,但是这套规矩惟独在二王的村子行不通。勘探队挑的地方其实不是王老爷子的墓地,离墓地还有
一段距离,但是二王出头坚决不让搞,理由是这要破坏了他老爷子阴宅的地气,哪个外地人要在这乱钻乱挖,出了事他可不负责。勘探队的人并不直接和二王交涉,而是找县城一级的政府部门出面协调。当时二王兄弟也只能算是村里的地头蛇,还没有真正成为县城的头面人物,能量有限,而且当时王大正在介入县城的旧城改造工程,正一门心思要把政府方方面面的人物服侍好,所以政府一施加压力,二王也就让了步。勘探队正式进驻,一开始也相安无事,但是平静没有能持续多久。
事情出在王二的儿子身上,当时这小子16 ,8岁,在县城上高中,暑假回家,就听人说,有人要挖你爷爷的墓地了,你爸爸也不敢管,你们家好日子长不了了等等等等。这小子其实和爷爷感情也不深厚,只是他在村子里横行惯了的小霸王,心想,要翻天,有人敢欺负咱们家,那还了得。朋友应该知道16 7 8的小孩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真的毫无顾忌,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我们这位小王爷别出心裁,开了辆摩托车在村里绕,找了机会撞伤了勘探队的一个成员,不过撞完他也翻了车,被勘探队的人按在地上一顿好打。好了,二王代表队和石油代表队终于开始正面交锋,二王说打小孩啊,你们还是不是人啊。石油说你家小孩故意杀人啊,大人也不管,长大了那就是一杀人犯啊。幸好小王爷和队员的伤都没有大碍,双方吵一顿也就算完了,不过据说小王爷在家大发脾气,说爸爸无用不能为他出气,他要搞土炸药炸死这帮外码,吓得王二赶紧把小王爷送回县城。不过事还不算完。
小王爷回城不久,村里开始不太平了。有一条河流过村庄,此河流经这一代好多村镇,最后入海,算是村民们的母亲河吧,勘探队十几条船就停在河里。平时队员上岸干活,晚上就住在船上,小王爷被送回城后没有多久,勘探队的人连续几个晚上就听到有人吆喝,吆喝什么也听不懂,因为是当地方言,不过不仅仅勘探队听到了,大部分村民也听到了,村民们能听懂,一些老村民对这样的吆喝也很熟悉,恩,是的,正如朋友们想的那样——这是王老爷子卖老鼠药的吆喝声。
王老爷子当年卖老鼠药的后期,是带个播音喇叭,将自己的吆喝录进去,然后放出来,至于勘探队听到的吆喝声到底是人声还是录音机放出来的,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搞清楚了。反正当时村民传言说,了不得了,王老爷子对勘探队扰他安宁已经忍了,但是看不得人欺负他的独苗苗孙子,出来报复来了,勘探队的人好不了了,快出大事了。不过翘首以盼等着出事的村民们很快失望了——流言传到勘探队耳力,队长不信邪,心说我哪没去过,什么没有见过,就算你真是鬼,你一个卖耗子药变成鬼了也不能把我怎么着,于是派人守夜,守夜人有枪(应该是猎枪),听到哪有吆喝声就一枪打过去。这招很管用,某个晚上放了两枪后,吆喝声再也没有了。村民们很失望,不过自从知道勘探队有枪后,也就再没有人去找他们麻烦了。恩,太平了几天,又出事了,这次真的是大事。
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乡村的夏夜异常的宁静,虫鸣犬吠,星月当空,休谟所谓“打破宁静的常是罪恶的呻吟”,上世纪末,本村的某个夏夜就响起了一声罪恶的,不对,应该是灵异的呻吟——一个石油勘探队员失踪了。当时吆喝声已经偃旗息鼓了好几天了,船队也就没有派人守夜,而这一夜,吆喝声突然又起,而且似乎不止一处,此起彼伏,队长纠结了几个壮男想到处看看,那声音又没有了。第二天一早有人发现一个三十几岁的老队员失踪了,不在船上也不在工地,和他同住一条船上的队员回忆夜里在吆喝声起来之前,他去撒尿,后来就没有回来,还以为被队长派了守夜了呢。队长当时就觉得可能出事了,组织人找,活人没有找到,尸体在河里被发现了。
据说这个队员的死相很惨,但也很常见,就是满嘴满耳满鼻子都是淤泥,乡下人认为这就是被淹死的冤鬼弄死的(关于这个问题,我和好多人交流过,不管天南海北什么地方人,只要住在乡下,只要乡里有条河,只要河里淹死过人,都会有相同的说法,有的地方直接叫水鬼,有的地方叫河老子,有的地方叫河落鬼,恩,本村的说法非常特殊,下面会提到)勘探队长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联想到前一夜的吆喝声,坚决认为是村里人捣鬼,害死了他的队员,当时就带人去村里闹,而且明指就是二王搞的鬼。好嘛,大戏开演,这回石油代表队带着枪,村民代表队全怂了,不敢正面硬扛,村干部急得要跳河,联防大队压不住场面,联防大队长(就是说这个故事的兄弟)有辆心爱的带斗子的摩托车都被搞坏了,公安来了保证彻底查明死因,真要是被谋杀的,绝对严惩凶手。当场就有人说了找凶手,我知道凶手是谁
说话的是个老头,好像在村里还是个小干部,他信誓旦旦的表示凶手是一种可爱的小动物。老头说的这个小动物相信很多朋友都有印象,都听说过,但应该都没有见过,因为如果你见过,你就没有机会在这听我讲故事了。这种动物在当地名字叫“水毯猫”,我们家乡叫它“河猴子”,在日本可能叫它“河童”,别的地方应该还有别的名字,名字不一样,来历大致相同,据说是溺水而死的儿童冤魂变的,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玩“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这个游戏,不过它们玩的是升级版本,把人拖下水后,用淤泥封堵人的七窍,往往参与游戏者还没有猜出它是谁,就已经窒息而死。(玩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猜出它是谁,它们也应该很郁闷吧,所以要不断的拉人参加这个游戏)
老人列举了谁谁谁也是这么死的,死相一模一样,死者从老人儿时的伙伴,到眼下村民的小孩,横跨半个世纪的岁月沧桑,直说得慷慨激昂,泪泗滂沱(这是我的想象),围观的村民七嘴八舌,纷纷附和,公安和联防队的应该小时候也听过这样的传说,所以也不反对。勘探队队长毕竟是老江湖了,很冷静,而且他也应该知道听说过类似的故事,很快他就提出了一个疑点,一个至今也没有人能解释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