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妓院 下 作者:三和

来源: 玉珠 2007-05-27 16:07:07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0 次 (166676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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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神鬼妓院 上 作者:三和玉珠2007-05-27 15:43:52
第四十五章 何处是归程

“请不要亵渎神灵!”蓝衣使者口中说得很客气,手上却狠辣无比的挥出一道闪电将元宝电得面如焦炭毛发倒竖。
  “是你给我放了这么一个变态的指示牌?”三和对于头顶处女二字非常的愤慨。

  “这是上一届圣女将法力传导给您时留下的封印,以待凤凰使者用法术搜索时指示确切人选。处女是尊称,当您不再是处女后,我们会尊称您为圣女。请处女大人尽快和我回宫,自从圣女出走,神已经有很久没有降临了”

  使者很耐心地劝说三和。

  “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我还没有考虑好,你先把这个封印解开,我考虑几天再答复你好不好?”三和笑得好真诚。

  “处女大人,这个封印封印着历届凤凰圣女的所有力量,只有你将自己献祭于神后才能解开。”使者语气也很诚恳。

  “那算了,我是妓院长大的,身体纯洁,内心丑恶,并不适合神的口味,请他另外再选拔。我就不耽误你了。谢谢!再见!”三和向使者挥挥手拉了被电成刺猬的元宝准备开溜。

  “这关系到神殿的生死存亡,请处女大人不要任性,您是上届圣女选定的处女,请大人接受自己的命运。”使者姿态越发恭敬,三和和元宝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活化石,气得元宝暗骂:“妈的,果然和那个老乞婆是一个窝里蹦出来的,连手法都那么一致——定身大法。”

  三和身体被定住,舌头还能动:“你的意思是我要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不好意思,我的层次还没有高到那个程度,不过我手上别的没有,女人多的是!要处女是吗?和我回天香楼我送你三个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勾栏绝技色色顶尖的清倌,保证你的神会因此而身心大悦,频频降临。”

  现在看来三和确实有点做鸨母的潜质。

  “要‘心有灵犀’的处女才可以传承圣女的力量,当圣女的力量传承到您的体内后,您只有解开了封印后才能将它传承到下一位‘心有灵犀’的处女身上,但您自己在传承后将力竭而死。”

  使者恭敬的脸让三和恨不得轰上一拳:“怎么和‘要么死要么牺牲’的老套言情剧码一样,在你说来神就那么色情狂?而且还那么有占有欲,换新人了老的那个就必须去死,变态啊?”

  “神的心意不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揣摩的,请处女大人不要妄下断语!我们还是及早回去的好。”

  “处女大人个屁,你再叫一声处女大人试试,我咬舌自尽。”三和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破口大骂。

  “在下只好得罪了。”一直彬彬有礼斯文无比的蓝衣使者挽挽袖子,看样子是苦劝无效准备客串一把山贼、强盗——直接掳人 。

  “慢着,我还没和我娘话别……”三和哀鸣。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哀鸣没有任何作用。不管情不情愿你都得照做。哪怕是沦落地狱。

  三和没有沦落到地狱,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天堂。至少看起来是天堂。因为四面都是云。

  五彩祥云飘荡在脚下,脚上没有穿鞋,赤着一双雪白的足,三和盯着云朵看了半天,试探着跨出一步,云朵是那么细腻软绵,比最上等的丝绸更柔滑,比最奢华的波斯地毯更温软。

  这就是云端漫步?三和不敢再走了,周围除了云就是空茫,弄不好一个不小心摔下去,会出人命的。

  很空,很静,极目远眺,没有一个人影。梦,绝对是个梦!三和告诉自己。

  “唰、唰、唰……”天外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呃,象是放大了数百倍的扫地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一只航空母舰号的扫灰羽毛掸从天上伸下来,看那来势汹汹的样子,恐怕是要给这个地方做一次全面清洁工作。“

  庞大的扫灰掸子迅速的压了下来,渺小的三和避无可避 ,只有使出第二本能(第一本能是撒丫子逃跑):抱头惊声尖叫:“救命呀,谁那么变态扎那么大一把羽毛掸子!”

  羽毛掸子的来势稍稍一缓,三和一见,语言有作用,更是拼命地狂喊。在狂喊声中羽毛掸子慢慢的缩了回去,三和见它确实消失于天际才抚着喉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喉咙好痛,看来没有做惊恐女的本钱。

  三和再次心有余悸地看向天空,吓得跌坐在地,妈呀,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的正上方出现了一张脸,人脸。这张脸不但长得不难看,而且脸上还挂着笑,那种笑就象是在观看被关在观察皿中的小毛虫一样,带着傲慢与嘲谑,非常让人不舒服。

  三和坐在地上惊魂乍定,一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用眼神表示:“脸大了不起呀?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么?”一边在心里祈祷:“老天爷,如果这是梦,你就让我快点醒吧!如果不是梦,那我鄙视你,这么荒唐的事情,你都能让它发生,并弹劾你严重失职,不,严重失职加不作为!”

  老天爷好象听到了三和的祈祷,那张脸缩了回去。还没等三和拟好感谢词,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只手从空中伸了下来,手的形状很美,肌肤雪白,指甲上染着鲜艳的蔻丹,但是很大,巨大。

  这只美丽而巨大的手象捏菜青虫似的捏住三和,将她拈了起来。

  “救命呀!”三和被捏在手中动弹不得,只有放开喉咙干嚎。

  “呵呵,别叫了,莫非你想在懒云窝里呆一辈子?”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声音清脆悦耳。这是美手主人的声音。

  一出最上面的那层五彩祥云,三和立刻发现自己在一个极其精致的房间,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手持羽毛掸子的美貌侍女,除了胸部稍显夸张外一切尺寸都很正常。

  看见三和疑惑不解她掩嘴轻笑:“别看了,懒云窝会把一切缩小。你是凤凰神殿送上来的?”

  “我是被逼的。”三和随口回答,注目所谓的懒云窝。原来是一个直径三寸的小圆筒,里面布满了五色云彩。外壁上镂刻着几个古朴的篆字,细细分辩隐约是凤凰神殿。在它旁边还有七八个一模一样的小圆筒,只是镂刻的字体不同,有巫华、丹碧、无仑、潇湘、妄离等字样。

  “这些教派也归我们候爷管辖!”

  三和从没听说过这些教派的名字,这些地方也和凤凰神殿是一样经常向这位侯爷供奉处女?这位侯爷就是所谓的神?搞什么嘛,两眼一抹黑就被送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凤凰神殿好久都没有献祭了,幸好我今天亲自来打扫,要不然,被那些粗心的小丫头一抹布摁死,你可真的是很冤枉。”美貌侍女一边打扫一边絮絮叨叨。

  三和:“美女神仙姐姐,神仙府邸也有灰尘?神仙不是有仙法吗?还用亲自打扫?”

  侍女笑了:“现在凡间污染那么严重,神仙府邸当然也不幸免。神仙是有仙法,但是对我们这些低阶的神侍来说,用法术打扫,比亲自打扫还累,那么多瓶呀罐呀的,一不小心打碎一个,还不被候爷挖心吃了?你叫我别叫得那么拗口,她们都叫我若锦”

  “还吃人?他是神还是妖啊?”三和吓得跳了起来。

  “嘘!”若锦赶紧捂住三和的嘴:“这不过是侯爷的小爱好而已,大惊小怪干什么,反正神、人两界人满为患,资源紧缺,吃他一些不妨事的。你不过上来献祭,候爷和凤凰宫的创始人有些交情,应该不会难为你。在献祭期间,老老实实的听话,等献祭完了,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就没你什么事。要不然,有的是苦头吃!”

  “怎么献祭?”三和一头雾水,“我是莫名其妙就到这里的,没人告诉过我要做些什么。”

  “那要看候爷哪天晚上有空。”若锦掸着灰心不在焉地回答。

  “有空什么?”三和不屈不挠地追问。

  “有空接受你的献祭啊!”若锦有点不耐烦。

  “我是问献些什么,祭点啥?”三和耐心的解释。

  “献出你的童贞,祭奠你的祖师爷!”若锦真的不耐烦了,“我的活还没干完呢,去去去,问别人去,象你这种献祭的一月要来好几拨。我们这里一切对外事宜都老爷管,一切内部杂务都由风姨说了算,有什么不清楚的问他们去。”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三和说完一声多谢,“唰”的一声,绝尘而去。

  还吃人呢! 这年头真是的,神不神,鬼不鬼。还好他们不太重视辖下各处的献祭,要不然,主动委身一个满口剩人肉味的邪神——光想想就一阵恶寒加瀑布汗。

  妖魔吃人,倒情有可原,毕竟是妖魔嘛,反正是背着骂名,不吃白不吃。可是神呀,这位侯爷自称为神了还吃人(不但吃人还吃神)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不知道这位侯爷是封神以前的侯爷还是封神的时候封的侯爷,如果是封神以前的侯爷,三和倒记得历史上出名的那些个出名的吃人恶魔。

  十六国时,石季龙的太子石邃凶残无度,他看见美貌的尼姑就抓过来,奸污后把她杀死,把她的肉和牛羊肉一同煮食,并且把肉赐给左右的人一起品尝人肉的滋味。东晋孙思作乱时,擒获县令就把他剁成肉酱,并且把他的妻子儿女杀死吃肉。谁不肯吃这人肉就把他支解处死,连他的肉也一块吃掉。搞不清楚这个石邃后来是当了国君还是封侯。

  北宋初年,有个名叫王继勋的,本是彰德节度使王饶之子、孝明皇后的异父同母弟,因为是皇亲而被朝廷授予要职。后来他因横行不法,获罪被贬,怏怏不乐,产生变态心理,专门以脔割奴婢为乐事。开宝三年(970),他复官分司两宗,性情越来越残暴,经常强行买得民间少年男女作奴仆,稍不如意,就把他们杀死,烹食其肉。

  还有隋代末年的诸葛昂和高瓒。他俩是一对豪侈凶残之徒。互相争强赌富,都想占上风,彼此设宴相请,都千方百计夸耀奢华,以超过对方为满足。有一天,高瓒宴请诸葛昂,把一对十来岁的双生子烹熟,头颅、手和脚分别装在盘子里,端上宴席。满座客人见是人肉,掩口欲吐。不久,诸葛昂宴请贵宾让自己的一位爱妾敬酒,那妾无故笑了一下,诸葛昂怒叱她一顿,命令她退下。不一会,把这位妾洗剥干净,整个放在大蒸笼里蒸熟,摆成盘腿打坐的姿势,放在一只特大的银盘子里,给她的脸上重新涂好脂粉,身上穿上锦衣,当作特色菜抬到席上。这道“菜”抬上来后,诸葛昂亲手撕她大腿上的肉给高瓒吃,同席的宾客都捂著脸不敢看。诸葛昂神态自若,撕扯妾的乳房上的肥肉大吃大嚼、尽饱而止。

  还有……哎呀,算不过来了,反正人也吃人、妖也吃人、现在连神也开始吃人了,人是越来越没法混了。留在这里非长久之计,赶紧还是想办法开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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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注:吃人历史资料来源于互联网。



第四十六章 人肉厨房

习惯了有个人陪在身边,忽然生生分开,会觉得非常孤单,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凡事可以往好处想,比如,还好他没在身边,要不然这么小个地方怎么躲两个人?
  三和伏在大横梁上气都不敢喘,底下锅盆碗盏叮当作响,一群光着膀子的壮汉专心的打理着食物。

  这里是神府的厨房。

  三和与若锦分开后就一路贴着墙根埋首急行,居然没有人多看她一眼,这里的人都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看看身边的脸是不是陌生。也幸亏她来得不是时候,侯爷、风姨全都出门应客,若锦又是个懒管闲事的主,要是平时早就有人将她带到献祭司圈禁起来,等候侯爷发落。献祭女不大声嚷嚷着要把自己献祭给神,反而偷偷地开溜的事情在这里还没有发生过。所以大家的警惕性都不高。

  半道院墙都没走完,三和已经是汗湿重衣,就算一路上所有人都各忙各的他的心理压力还是很大。

  考虑再三,三和终于决定躲在一个能解决日常生活所需的地方。厨房。后院三个厨房,三和选了最大的那一间。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三和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没考虑到这个厨房的性质。神府厨房的食物不是普通人能吃的,它供应的是神食——人肉。

  传说上古的人神族献祭的时候,不但献牲口,而且也献人,活人。看看这个厨房就这知道,原来这个传说是真的。只是不清楚现而今他们去哪里弄的原材料

  大厨们一色光头,膀大腰圆,耳穿着硕大金环,手持玄铁菜刀,一身皮肉油光锃亮。拿来做皮靴都不用上油。厨房很宽大,收拾得很干净、漂亮;二十个不同款式的炉灶上燃着终年不熄的火焰,一道清朗的泉水流过厨房中央,可以随时取水,并作养鱼之用,几尾奇形怪状的鱼在里面游得很欢快,一点都没有作食物的自觉。

  橱柜是用贵重寒冰白玉石冻做的,可以冷冻兼保鲜,拉开门迎面就是一股冷气,里面摆着各种必须经常准备着的食物调料;左右两边有十个房间,储藏着各种食物原材料,一切名贵的、爽口的东西,都应有尽有。各种厨房小工忙忙碌碌,弄得锅呀釜呀叉呀匙呀叮叮当当一齐响。

  “今天侯爷晚宴指名要有火爆腰花这道菜呢!”大厨念着菜单,“这可是个需要鲜活的材料。”旁边的厨工赶紧打开一扇门,拉出一溜壮男:“早就给您预备着了。都是处男肾好着呢!”

  大厨来到这一串壮男身边,先用手捏捏肥瘦:“这个太肥,out !这个太瘦,out !这个太丑影响食欲,out ! ”

  一圈下来最后剩下三名,大厨仔细检查他们的毛发质量,有一个毛发稍疏:“这个肾气不足,out !”

  还有两个,二选一。“每天晨勃吗?有没有手淫过?是否有遗精现象?答案是:‘是、否、否’的留下,其它的out!”

  两个都out,被厨子一把拽了回来:“妈的!现在的人真不纯洁!导致神食质量严重下跌。没事你们yy干嘛?sy干嘛?多锻炼身体多学习会死呀!”

  “肯定会死,而且还死得更快。老子就是因为身心纯洁,学习好身体棒才会被选了上来!这就是标准的天妒英才。”两个食材在心里愤怒地回答。

  “看什么看,待会把你们的眼睛抠下来做珍珠翡翠白玉汤!”人厨不太喜欢他们的目光,“到了这里就得认命,献身于神是你们的光荣!”

  “下辈子说什么也不为口号去献身!不管那口号是为了神还是人。”两个食材眼中闪动着泪花和迟来的觉悟。小伙子,你为什么在献身前就没有好好听一下老人们的经验之谈呢?神,是需要很多人来垫脚或是塞牙缝滴。

  “都转过身!”大厨吆喝。

  两位食材立刻照办(才来的时候因为不听话吃过很多苦头)。大厨用手指在他们背后肾脏的部位,轻轻地画了两道,再夹住腰用力一挤,只听“啵、啵”两声闷响,两颗鲜活的肾脏就挂在他们身外,殷红的表面还微微的颤动着,腾腾地冒着热气。

  神厨就是高明,不算高明也至少算是干净。割缝摘肾的时候没有流出过一滴血。

  “疼……求您高抬贵手给麻醉一下……”食材痛得脸都扭曲了,却不敢高声嚎叫。

  “麻醉了就不鲜活了,你忍忍,很快就会过去的。”大厨头也不抬地忙活,手起刀落,在活肾上刻出道道十字。利落漂亮的花刀、让三和看的两眼发直。

  厨房里的刀法,当然不可能大开大阖,只是在有限的空间里施展,但如果仔细体会,也有不少变化,若能妙悟精微,或可创立武林门派。基本套路如下:

  直刀法——刀刃须与菜板成直角。直刀法包含切、剁、砍三字诀。切字雇有直切、推切、拉切、锯切、铡切、滚切六式,重在节奏;剁字雇有排剁、直剁两式,双称双刀剁和单刀剁,讲究速度;砍字雇有直砍、跟刀砍、开片砍三式,注重力度;直刀法是厨房刀法的入门功夫,三字雇总共十一招。

  斜刀法——刀面与菜板的角度小于或大于直角,且不能平行。下分正反两路,即斜刀片的反刀片;斜刀法虽只两招,但质朴浑厚,妙用无穷,故称两仪刀法,必须达到较高水平才能使用。

  混合刀法——厨房刀法的就直刀法与斜刀法混合使用,又称花刀。只有绝顶高手才有资格使用,否则就会画虎不成反类犬。花刀招式精妙无比,总共八式。即:麦穗花刀、荔枝花刀、柳叶花刀、菊花花刀、梳子花刀、蓑衣花刀、球形花刀、卷形花刀。花刀主式,环环相扣,变化繁多,蕴涵先天八卦和天地万物之至理,能够修炬到何种程度,全看各人悟性。

  学会这四路刀法,足以应付各种场合。再通过个人的领悟,并在实际运用中加以融会贯通,厨艺可称有小成。昔年庖丁舞刀解牛,所使刀法精蠢无比,不外劈刺砍切,但由于该同志刻苦努力,竟然使用简单的招数大放异彩,终于卓然成名家,甚至名动朝廷。这个刻肾的厨子不知是庖丁的哪位祖师爷,他的刀法足可叫庖丁惭愧得面壁三年,也叫三和心寒到北极:以后千万、千万不要招惹这可以称作刀圣的厨子。

  刻完肾以后,大厨端出一碗调好的佐料,用小刷子蘸了,向那颗还挂在人身上的表面刻花的活肾刷去,也许佐料里含得有盐、辣椒等辛辣刺激性物品,才沾上一滴,食材立刻放声惨嚎起来,那声音瘆得三和牙齿发酸。还好大厨也似乎嫌吵,搁下佐料伸手摘了他的下巴:“真是不知趣,吵什么吵,不刷上佐料滋味怎么渗得进去?不是叫你忍忍吗?忍到天黑开宴,我就把你送到席上,用火云神掌把腰花用火一爆,让你得个满堂彩!”

  “杀了我!杀了我!不杀我就让我晕倒吧”不能动又不能说话的食材,用眼睛狂喊。

  “你不能死,也不能晕,清醒地活着才能让佐料更好的渗入每一个细胞。你会活到晚上,亲眼看到侯爷吃你的肾脏。吃完了你也未必就能死了,我们还要回收你做其它的菜呢!” 大厨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又亲切又慈祥,象一位叔叔在教导最心爱的侄儿。

  “下一道菜,脆烤孪童!”大厨中气十足地挥舞着菜单。

  “云头,这不正用慢火烤着呐 !”旁边的两个厨工回答,他们各自正在转动着一根铜棍,每根棍上面竖穿着一个面带微笑的可爱小童,小童双手合十,看面相还不满三岁,光光的脑门,一边一个羊角辫,铜棍尖锐的一端从他们的头上冒出来,象长出的黄金独角。几只喷火兽蹲在旁边,不停的喷出火焰。

  “弄得干不干净?”大厨皱着眉头问。

  “放心吧,云头,这一次我抽肠抽得很小心,肠头没有一点破损,绝不会再有屎味了。不信你看!”厨工指旁边一盘青灰色的内脏。

  “脑浆呢?”云头一边检视内脏一边闲闲地问。

  “这会我是听您的吩咐,把铜棍烧红了才慢慢穿进去的,脑浆被烧熟了,一滴都没漏出来。”厨工脸上堆着笑小心地回答。

  “这次再出错,我把你也一道烤了,分给兄弟们下酒!”云头恶狠狠地拍了他一巴头,“看你小子还敢错!”

  “那个得罪了侯爷的献祭女人处理了没有?”大厨高声问。

  “处理了,我刨下她的脊肉来做涮片,心肝肾给您留着开小灶。”另一位厨工高声答应着,面前吊着一具打着转的女尸。

  “她太瘦!做涮片要用五花才有嚼头!五花!” 云头瞪着铜铃大眼开骂。“你他娘是不是睡了她几天,被迷昏了头了?”

  “迷什么迷,经过我们手上的献祭女人还少了?轻易就被她给迷昏了也太小瞧人。”厨工一边干活一边嘟囔。

  “是呀,经过我们手上的献祭女人还少了?听说前天那个什么巫华又送来两个,大概是上一个得罪了侯爷,给吓怕了,咱只盼侯爷早些腻味她们,好送过来做食材。这些女人肉又嫩又有嚼头比十个男人都强”旁边也有人帮腔。

  “不过也不知道侯爷是怎么想的,有些女人,他用过了,玩腻了,也不废物利用杀来吃,还放她们回去,真是浪费!”云头一想起这个就大摇其头。

  “那是功夫!”旁边有人猥亵地调侃。

  一阵淫意十足的哄堂大笑。笑得三和全身汗毛倒竖:“献祭不仅是当床上用品,末了还要当食材呀?这个什么邪神怎么这么变态?还好我聪明先打听了一下情况。失节事小,没命事大。元宝、师傅、你们在哪里?救命呀……”

  
第四十七章 红绡

 叫救命,一般来说要先看看时间、地点、对象,再考虑要不要叫,是大声叫还是小声叫,叫几声才不会让对方狗急跳墙。
  其实救命在很多时候都没有用,只会招来更大的屈辱。比如,在密室里或荒原上,人家多半会说:“叫吧,叫吧,你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答应。”还有人会说:“叫,大声点叫,你不叫我还觉得不过瘾。”如果是在敌人老窝中,劝你还是象三和这样在心底悄悄叫两声算了。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在危急时刻就会恰巧出现的英雄,因为天气和路况,他们一般都会迟到。天助自助之人,这话告诉我们,在危难关头,我们最好努力自救。不要奢望救星降临,哪怕他脚踩七彩祥云正点到达,来了也未必是那么回事。

  三和不奢望有救星,叫救命纯为发泄郁闷。但接下来的事情更叫她郁闷得想一头撞死。

  “喂,说你呐!我瞅着你在上面悄悄地趴了那么久,你是不是想乘机偷食呀?”云头手叉水桶腰,往房梁霹雳一声吼。

  所有的头都抬高望向梁上,整个厨房立刻静得只听得见潺潺流水和火焰噼啪声。

  半晌,一块小小地布伸了出来,往空一抖,抖出一蓬灰尘,接着冒出一颗沾满灰尘的脑袋:“云头,若锦姐姐派我来打扫卫生。”

  “什么若金,若银的,不认识!”一把玄铁菜刀迎面飞劈,三和赶忙缩头,只听“啶咣”一声,横梁晃了一晃,上面的灰“噗噗”地直往下掉,“你还不给老子滚下来?”

  在三和犹豫是按老路顺横梁连接着的天窗爬下去呢,还是直接跳下去的当口,第二柄菜刀又劈了过来,这次可是避比可避,三和一个后翻从屋梁上翻下来,站到了云头的面前。头上有灰、脸上有灰、身上也有灰,还捏着块满是灰的抹布(它的前身是一块织锦罗帕),整体一个灰姑娘造型。

  “上面灰太多,实在是不好清理,我去回禀风姨多派两个人。”三和巧笑倩兮地挥舞着抹布,找借口开溜。

  “站住!风姨与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没事她派你这满身人味的丫头片子来干什么?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云头是标准的疑神疑鬼型中年悍男。

  “不信你可以问风姨呀?”三和装得一脸委屈。

  但这句话听在心眼特别多的人耳中就另有蹊跷。“我正在纳闷老贼婆怎么会故意派你这样不济事的凡人来?你这句话露了馅!我去问她?你倒盼着我去问她呐?那老奸巨滑的贼婆娘肯定一问三不知地推了得干干净净,说不定正设好圈套等着我上钩呢。以后不把这贼婆和池里的老鳖一起炖锅霸王别姬,老子就不叫火云神厨!”看来火云与风姨间的嫌隙颇深。这个男人明显的有更年期综合症,一开了头就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下去。三和看他手舞菜刀说得口沫横飞,很没骨气地脚软了一下,人为刀俎我为云肉,胆寒呐。

  “我是被逼的。”三和捞到火云喘气的间隙赶紧辩白,也怪自己没有和若锦多哈拉一下就莽莽撞撞地跑到这里,连撒谎也没有资料可垫底。就只知道两大管事的名字,一个叫老爷,一个叫风姨,老爷主外,风姨主内,没想到这个风姨人缘不好和厨房闹得这么僵,要不然打死也不冒充她的手下。

  “被逼?少来了,我现在没工夫修理你,等晚宴结束再来慢慢地和你蘑菇,滚!”火云毫不怜香惜玉地抬脚一踹,三和跌跌撞撞地被踹进了食材储藏间。

  “嘭!”门关上了。

  哗!一片漆黑。

  出门在外吉祥三宝:火摺、小青、如意镯。一个都不能少。

  在三和看来。凤凰神殿做得最地道的一件事情就是在俘虏昏迷的过程中没有顺手牵羊将俘虏的宝贝贪污。她哪里知道,在她和神使回到凤凰神殿的时候,凤凰神殿的强敌已经打上门来了,他们只得将她往祭台上一放,扳动机关,直接就将她先传送到神身边再说。就这样三和连梳妆打扮都免了,莫名奇妙地到了神府。三和在摸火摺时无意中摸到太阴扇,倒想起来一件事:“小青当时为什么不出来救主? 回头要好好地审审它。”

  小小的火摺亮起来。

  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居然有人,是个女人,很美丽的女人。她全身赤裸,蜷曲着双腿缩在墙角,曲线惹火之至,令人心荡,只是脸色很灰败,毕竟进了这个厨房,没有人的脸色能够好看得起来。她绿色的眼眸戒备地盯着三和,将身体蜷得更紧了,在微弱的火光下紧张得轻轻发抖。

  三和叹了口气,脱下一件外衣丢到她身上:“我不是厨子。”

  那女人拿起衣服“嗤”地撕成两半,一截裹胸,一截围胯,几个死结一打,赫然是一套热辣露脐装,她站了起来,身材十分地高佻丰满,亮丽红发映衬着雪白肌肤,这随随便便一包裹,便将她自身魅力发挥到极限。三和看到她才知道“尤物”二字是什么意思。

  “你也是献祭的处女?”三和问。

  “不!我是侯爷穷奇获罪的宠妾。”女郎平静地说,“我叫红绡,”

  红绡以前不叫红绡,红绡是侯爷穷奇给他取的名字,他称赞她的头发顺滑艳丽得如同红色的绸缎。

  “红绡” 、“红绡”听起来多么温柔香艳。其实她以前只是一个虔诚的修仙者。等到她飞升后才明白,所谓仙界,只不过是另一个人间。在这里同样有着物欲横流,也同样有着弱肉强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傅在督促她用功修炼的同时拼命地隐藏实力,为什么最有资质的师伯得过且过,游戏风尘,原来他们都不想飞升,他们都参悟了飞升是大神们玩弄的另一个圈套——将达到一定实力的修炼者集中到一起管制会比较事半功倍。

  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红绡在飞升到仙界最初的日子里不停的诅咒那两个怕泄露天机遭天遣的老滑头。可是诅咒归诅咒,仙依然要活不是?而且这地方归神管理,是神界的殖民地,神们只是定出一条法则:不要忤逆神。其它的请自便。所以在这混乱不堪的仙界,永远是以实力为先,你要么实力过人,要么依附于实力过人的人,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红绡没有过人的实力,也没有胆量私自溜回人间。

  神在每一位仙身上下了禁咒,如同植入式感应炸弹,如有仙敢私自下凡,在她降临凡间的那一刻就算是她的死期。据说禁制被触发的时候,仙体会自动爆炸,化为人间界的流星坠落天际。

  常常有许多仙人实在过不下去这种混乱疯狂的日子,以下凡的方式群体自杀,人间界的人们为惊赞这种现象为流星雨,并以此天象为背景,虚拟了很多人世间感人的爱情故事。

  百般无奈,红绡凭美貌依附于侯爷穷奇。

  穷奇是神,出身高贵的大神,它是上古天神五帝中的西方天帝少昊之子。被派到这个仙郡来管理众仙。

  穷奇,在传说中它的本相是上古凶兽,样子像老虎,肋下生有翅膀。传说中,它很是凶恶,而且还有个怪脾气,就是蛮不讲理。只要遇到发生争执的人,它总是会将有理的一方吃掉。而它尤其喜欢和凶恶的人在一起,越是凶恶的人,它对他就越好,甚至专门找东西来献媚。

  传说是不是事实红绡不知道,但红绡知道侯爷很宠她,宠到不分是非曲直一味的偏袒。让诸姬妾恨得牙痒痒,仇恨让她们空前团结,联手制造了一系列连环夺命诬陷案让穷奇侯爷烦不胜烦,终于一甩袖子出门,将红绡留给了家里的这群母狼。

  “她们大概是不狠狠折辱我难消心头之恨。”红绡苦笑,“死我不怕,可是我现在连死都死不了……”

  “为什么?”三和很好奇。

  “如果你是一个被妒嫉之火痛苦地煎熬了很久的女人,你会不会让仇人轻易就死了?”红绡讥诮的反问。

  “恐怕不会。”三和打量着她说。美人落到这种地步仍然咄咄逼人,可想得宠之时的气焰有多嚣张。

  “所以她们想尽用法子让我不能自杀,死了,这游戏就不好玩了。”

  “她们又没有捆着你,又没有塞住你的嘴,你可以撞墙呀、咬舌呀、放血呀……”三和热心地提议。

  “凡人防人死的方法,对仙人没有用;仙人防人死的方法,凡人不会懂。”红绡冷冷地说。

  资料:

  穷奇: 《山海经•;北山经》有云:“又西二百六十里,曰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蝟毛,名曰穷奇,音如獆狗,是食人。”另外一种说法说穷奇是神名,《淮南子•;墬形训》:”穷奇,广莫风之所生也。”高诱注曰:“穷奇,天神也。在北方道,足乘两龙,其形如虎也。”

  后来“穷奇”用来比喻背信弃义之人,《左传•;文公十八年》有云:“少昊氏,有不才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天下谓之穷奇。

  穷奇是中国神话中的四大魔兽之一,其它的是

  饕餮(读作tāotiè)

  梼杌(táowù)

  浑沌

  
第四十八章 候爷穷奇

坐以待毙or困兽犹斗?
  三和选择后者,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密室逃脱是一项专业性很强的工作,她这个非专业人士很明显的是在浪费自己的体力和时间。所以,现在三和与红绡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发呆或者聊天。

  聊天有时候又可以称作是八卦,这个三和不但擅长而且专业。

  “侯爷穷奇是个什么样的神?”三和很好奇。

  “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碰到他。”红绡无意识地用指甲一下一下的刮着墙壁,没精打采的说。

  “拜托,形容一下吧。”三和不满意这么笼统地回答,“详细点!”

  “你真的想知道?”红绡停止刮墙壁,转而正视三和。三和的头点得像鸡啄米,那鸡是饿极了的鸡。

  红绡回手拢了拢散乱的发丝,开口唱了起来:

  “神奇宝物堆满了他的仓房,九州美女都集中到了他的床上,穷奇侯呀,让多少儿郎心伤;天上没有他没践踏过的云朵,仙界没有他没血洗过的地方,穷奇侯呀,有多少冤仇未偿……”

  歌声诡异而哀婉,它负载了太多的凄凉和怨恨,让人只觉得一股酸楚从心里涌上鼻腔,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红绡把这首曲子唱了一遍又一遍,越唱越高亢,越唱越悲凉,就在她唱第八遍时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

  “两位可真是好兴致,不过,唱这种大逆不道的小曲,候爷吩咐过是要割舌挖眼的,红姨怎么给忘了?”一个美人俏生生地立在门口,在她后面是提着刀煞气十足地人肉厨房领班——火云。

  “落到你们的手里左右不过是个惨死,我还有什么好怕的?”红绡冷冷地笑。

  “哎哟,听听,我们的红大美人可真是好胆色喔!不过这个惨死也是分很多种的,三刀六洞是惨死,千刀万剐也是惨死,剥皮、点天灯还是惨死,就不知道你能撑得到第几种?!”美人的声音又软又糯,笑容比蜜糖还甜,整个人鲜亮粉嫩,娇艳动人,如同三月里的桃花,夹竹桃,带毒的。

  红绡气得脸色煞白,狠狠地瞪着她。只不过眼神这种东西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

  三和很没有义气地缩到一角一边扮乌龟,一边背诵乌龟格言:“这些人一个也惹不起,好汉不吃眼前亏,忍忍吧。”

  “还瞪我?我好怕!”美人咯咯娇笑,素手状似无意地轻轻一挥,红绡的露脐装就轻飘飘地掉在地上。美人斜睨了火云一眼:“云头,她都送来那么多天了,我说,你们尝鲜也该尝够了吧?”

  火云立马象被火燎了似的:“楚楚姑娘,您可千万别冤枉我们,我们哪敢呐,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还想赖,你看,她身上手指印、牙齿印都还在,啧啧,这么娇嫩个美人,也亏你们下得了这么狠的手。”楚楚在红绡身上指指点点,明着感叹实则羞辱。

  红绡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一巴掌冲楚楚脸上扇去,楚楚早有防备,出手如风,半途扣住她的脉门,娇笑:“哎呀,红姨恼了,云头你快给揉揉心口,小心她气得背过气去。”

  “呸!”红绡乘她分神的当口,狠狠地唾了一她一脸。

  这一唾唾掉了楚楚的笑容,她沉下脸,冷冷地看了红绡一阵,放开扣住红绡脉门的手,从怀里抽出一条罗帕,轻轻地擦着脸上的口水,慢条斯理地对火云说:“候爷一直夸你们做的清蒸全仙不错,我现在倒很想见识见识。”

  清蒸全仙,与其说是一道菜,还不如说是一种连环酷刑更恰当些。做法如下:

  主料:仙人一只(仙人比活人耐折腾,而且筋骨强韧,有嚼头)

  配料:石灵脂、仙灵芝、万年朱果、龙肝、凤髓若干。长生泉一担。密制酱料一瓠。

  做法:

  一、挖出食材主料双眼冰冻保鲜,以免在炮制过程中误伤。

  二、灌肠洗胃六次,去除一切内腑恶气,肠内残渣,(如仍有异味可考虑塞入橘皮辟秽)

  三、先用滚开水浇遍食材全身,再用神兽钢毛刷刷掉其身体外层的苦皮,(类似于菜市场鸡脚爪过水脱皮)这样不但卫生、容易入味,而且皮质蒸熟后更软糯。

  四、将食材埋入盐中,只余头部,小心在脑门正中开条缝,用水银剥皮,剥下来的皮刷上红油备用。)皮上的水银一定要清洗干净,要不然容易食物中毒)

  五、将剥好皮的食材放在针毡(就是布满长针的地毡,针长宜在三寸上下,过长会伤到内腑,过短难以贯穿经脉)上反复滚动,以每寸肌肉皆有二十个深达半寸的针眼为目标。(别忘了舌头上也要扎哦)

  六、给食材刷上密制酱料,反复刷五次,让酱料深入每个针孔,以保证入味。

  七、给腌制好的食材穿上自己的人皮锦衣,动作要轻柔,以不破不漏为佳。

  八、给食材填上眼珠,放入配料上笼密封清蒸。须经过三次换火,三次加水,方可出锅装盘。

  此菜出锅后,仙姑端坐银盘,肌肤亮泽,面容栩栩如生。闻之,香味扑鼻;尝之,肉质肥嫩,油而不腻,鲜美异常。

  本品富含蛋白质、脂肪、氨基酸、卵磷脂和多种维生素,具有补血健脾、润肺化痰、止血增乳、润肠通便的功效。常食滋阴壮阳,温补肾虚,不但能排毒养颜、延缓衰老、增强免疫力,甚至还对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等有明显缓解或治愈作用

  特别注意:第一,直至上笼,食材都必须保持鲜活,不然大失其味。第二以上炮制步骤不可颠倒,

  这道菜是火云的看家菜,就是凭着这道菜,火云才在一年一度的仙界厨王争霸赛上一举夺魁,被候爷穷奇聘为厨房领班——厨头。单冲这道菜大家都尊称他一声云头。(火云厨头的简称)

  一般来说,没有候爷的命令,火云是不会轻易作这道菜的,但楚楚恼怒之下,哪里管那么多,只恨不得立时将红绡如此炮制以泄心头之愤。

  “既然楚楚姑娘这样说,我哪敢让姑娘失望,您瞧好了……”火云一脸谄媚奴才相,伸手就来揪红绡的头发。红绡闪身躲过,蹬蹬蹬连退几步。

  三和见火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红绡身上,悄悄地贴着墙往门口蹭。刚蹭到门边,就被楚楚瞥见,楚楚笑嘻嘻地问:“小姑娘,你想干什么?”

  三和硬着头皮回答:“不干什么,这边空气比较好。”

  “我怎么不觉得呢?”楚楚笑得很温柔,眼神却比刀锋还冰冷。

  三和侧着头想了一下,微笑着答道:“因为你是猪 !”

  伴着她的话音,一道兰焰冲楚楚迎面扑来,楚楚爱惜容貌赶紧避让,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三和已经骑着小青腾空而起,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飞速地冲出了厨房。

  见死不救,三和在心里谴责自己。

  可是我如果返身救红绡,我就是死路一条,另一个三和反驳

  那个下午,在小青背上三和又一次确认了自己的渺小和自私。

  “你真的很自私!”红绡与三和躲在一间房里,她余怒未消,不停地重复这句话,看样子是真的被清蒸全仙吓着了。

  “小姐,拜托成熟一点好不好,在那种情况下,动物性的本能反应都是自己先逃出生天再说。再说,我又和你不熟。”三和对于撒娇撒痴的小白行为从来都是重点打击, “我在关键的时刻良心发现冒着生命危险冲回厨房把你救了出来,你不但不感激居然还敢唠叨我的品行,真是欠抽!”

  “要不是我带路,看你怎么逃出去,说穿了你还不是为自己!”红绡不懂得见好就收,生生地戳破了三和最后一块伪善的面纱。

  “姐姐,不管我需不需要你这个向导,首先,我还只是个凡人呐,哪敢跟你们这窝疯癫大仙硬抗!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之下,我救你是情义,不救你是正常!不存在道德上说不过去的问题!再说,我就不信你逃出去后还会冲回来救一个萍水相逢的我,不要对我说如果,我不信就是不信!”三和训得红绡哑口无言,

  世人对别人道德的所有指责都是站在自己不会这样做的基础之上,言语上逞英雄扮楷模谁都会,可是有几个人有能真正做到?凭什么我就必须相信你会在那种情况下那样做?就因为你说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别傻了,那是说着玩滴,是金子也怕高温,现实有时候就是一种丑恶的无奈,不管承不承认。

  红绡一向恃宠而骄,,但并不等于她虚伪,扪心自问后她冲着三和展颜一笑:“谢谢你!如果是我先逃出去,我想我肯定不会回来救一个毫无价值的你!”

  “你倒很诚实!”三和点点头照单全收。“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他们象你说的真的不敢到这里来搜查么?”

  “当然不敢,因为这是侯爷的房间。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红绡很笃定。

  “那我们为什么进来了?”三和还是不放心。

  “因为我们已经是死人,必死之人!”所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后呢?”

  “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合适的时候。”

  两个活死人开始等,时间一在等候的时候通常都会变得很慢很慢,慢得象钝钝的小刀,在心上一下一下的刮。三和不习惯等待,千方百计找点事情来做,唤出小青审问:“呆鸟,哪天我被凤凰神殿的使者掳劫你为什么当缩头乌龟?”

  小青很是委屈地一通比划:人家是凤凰一族在人间的正宗血脉,我们必方一族得退让。

  “那么大来头?”三和不服,“必方要让着凤凰,这个臭规定是谁定的?改天我一定把它给扳回来”

  这一说深得小青之意,它用宽大的翅膀和三和来了个亲亲热热的拥抱,三和差点在羽毛堆里窒息:“好了,好了睡觉去吧。”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三声鞭哨。那清脆尖利的“噼啪”声分外真切,传到耳朵里,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

  “开路神鞭响了,候爷回来了。”红绡显得很紧张。

  “我们是不是死期到了?”三和很容易受紧张情绪感染。

  “那就要赌一赌了!”

  “赌什么?”

  “赌我这些年在他的心中到底有几许情分。”红绡咬牙切齿地说,那神情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她押上的是三和与她的命。

  “这个赌局不公平!我是无辜滴!可不可以退出!”三和为之泣血。

  “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自杀吧。” 红绡理理头发,“如果我失败了。”

  有道是财不露白,但现在三和与红绡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不得不另作计较。

  为了这次赌局,三和忍痛当着红绡的面打开如意手镯,捧出自己的五口衣箱任红绡挑拣,心中只恨没有把天香楼姑娘的奇装异服多作收集,真是衣到用时方恨少,女人永远缺衣服!

  “这么次的料子!这么难看的颜色……而且还有缝!”红绡一边倒腾一边感叹。

  三和不乐意了:“大姐,无缝的那是天衣!这是人间的普通衣物,当然比不上你们仙家的东西!你就将就将就吧!”

  轻薄透明的银红软烟罗,十分随意地绕上娇躯,半露半藏,似是浴后光景惹人遐思。一头红发光滑似镜,肌肤胜雪,明眸皓齿,芳泽无加。

  “美吗?”红绡问。

  “美,美,美得让人眼睛都快瞎了。”三和称赞,心里不住地心疼:“好好一顶帐子,就给她撕来这样当沙笼用了,糟蹋东西呀!”

  “好了,没你什么事了。消失!”红绡过河拆桥,指着一口柜子。

  “恶劣的女人!”三和收拾好残局,将自己塞入的柜子。刚阖上柜门就听见房门重重地一响,接着是红绡娇媚的声音:“妾身罪该万死!”

  “那你为什么还不死?!”语音很平淡,语义却奇寒彻骨。“藏柜子里的,出来!”

  三和一听见后面这句,心知不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呈抛物线状飞了出来,重重地落在一双黑漆描金的靴子面前。很华丽的靴子,上面是很华丽的袍子,再上面是一张很斯文秀气的脸。传说中的凶兽恶神居然长成这样,简直是侮辱群众的想象力嘛!他应该长得头角峥嵘,不峥嵘起码也应该威猛,没事扮斯文干什么,你又不需要顶着一张牲畜无害的脸来混饭吃。

  但很快三和就知道自己错了,原因在于他的眼神。狭长秀气的丹凤眼里面的眼神。那是种什么样的眼神啊,它不是赤裸裸的暴虐,它直勾勾地看向你,甚至还带着一点点亲切的笑意,但在这种眼神下,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好像是搁在疯狗面前的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兔子,(听说真正的疯狗都是带着笑容滴,那是一种精神层次的病)。

  穷奇正在用这种直勾勾地眼神看着三和。三和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趴地上的小兔子,在这种一看就是顶级疯狗眼神地压迫下,寒气从一股一股地骨头缝往外冒,连掉开头望向别处也做不到。

  穷奇终于别开了头,望向红绡,红绡赶紧低下头来:“我只想在死前见侯爷最后一面。”

  穷奇张开了嘴,笑了,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齿:“你已经见到了。”

  “那好我现在就去死!”红绡口气决绝,手一翻,将手里早扣藏着的金钗狠狠地刺入自己的胸口,她的心够硬,这一刺用尽了全力,四寸长的钗身尽根而没。

  原来她是要用自己的命来赌穷奇的对她的残余情分。

  女人用自己的性命来赌男人已过期的爱,结局注定是输,你的自残行为看在不爱你的人眼里,除了徒增厌憎外没有半点其他作用。你是你,他是他,你自杀,无关他,他和你没有半分关系。如果你侥幸赌赢了,良人被你的行为感动了,迫于社会舆论屈服了,那恭喜你,你接下来会输得更多。因为强扭的瓜不甜,强扭的瓜只能拿去喂猪。

  
第四十九章 疯窝

穷奇看着红绡倒下,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红绡挣扎着对着三和笑笑:“看,他真的是畜生,没有一丝感情。”

  “喂,你以前不是告诉我说,你寻死也死不了吗?”三和扶起红绡猛摇。

  “金子能破自戕符咒,我早就活得不耐烦了。”红绡微笑,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神仙也会死?”三和更不敢相信了,“你要死也别挑现在呀,太不仗义了!”

  “你是祭女?”穷奇不耐烦地问三和。

  “你才是妓女,你一家子都是妓女!老子是开妓院的!”三和被红绡的暴死和穷奇的冷血气晕了。一边骂,一边摇晃尸体,希望能出现奇迹。

  穷奇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观察这个新人类,直到三和放弃救活红绡才开口:“我饿了。”

  “那你吃了我吧!”三和坐在地上颓然地说。

  “我不吃生食!”穷奇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好牙。

  估计是好久没有见过这种胆气比较壮变异新品种,穷奇觉得一下子吃了可惜,所以他叫厨房的人拖走红绡的尸体,留下三和,陪他开心。

  穷奇伸手在三和额上一划,一个妖异的蓝金色小小十字星已烙在上面,象火灼,疼得她想哭,“现在我决定把你收为仆从,我已解开了你凤凰宫的封印,你以后要好好效力,逗本王开心。”穷奇告诫三和。

  万恶的仙社会,万恶的侯爷府,三和欲哭无泪。

  一入候门深似海,在这里最不缺的是美貌,旧的去了,新的填上,填不上的使出百般手段拉那填上的人落马。每天都上演着这种剧码,无怪穷奇患上性欲疲劳综合症,三和再一次感叹,当神仙真的一点都不好玩,除了吃和睡没有别的消遣,所以穷奇才那么需要精神娱乐。

  留一个没有献身欲望的三和在身边,图个新鲜,更何况三和一肚子稀奇古怪的故事。妓院嘛,考验人性的大法庭,里面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有些连神仙都为之瞠目结舌。三和就凭着这些故事在嗜吃人肉杀人如麻的穷奇侯爷的身边保住了性命。

  他们的对话通常如下:

  “三和,无聊死了,快点再讲个故事,讲不好我就叫火云割你的舌头,做麻辣口条。”

  “穷大爷,我毒如蛇蝎,那毒全在舌头上,您吃了会拉肚子。”

  “三和,我要听笑话,如果我不笑,你今天会被做红烧肉!”

  “奇大爷,我的肉比较嫩,还是涮着比较好吃。”

  “三和,我今天要听八卦,不够八卦,我把你……”

  “侯爷,不用你动手,我自杀成么?”

  各房姬妾也不放过三和。

  “小三,今天不劝候爷来我这里,明天仔细你的皮!”

  “小和,明天侯爷想到哪里去过夜呀? 你可得提提醒。”

  “三姑娘,可有些日子没看见你了,你可把我的情书递上去了?”

  “三和姑奶奶,你就好歹可怜可怜我吧,侯爷半年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了。”

  天,下个雷来劈了三和吧,比当老鸨还累,她还没有正式继承家业呢,这会提前实习了。那个穷奇满身血腥,满嘴肉味,这些美貌如花的天仙姐姐们为什么就没有危险的觉悟呢?难道权势财富真的可以让人失去视觉、嗅觉、听觉么?那么多前车之鉴还前仆后继,英勇呀!

  “我们身不由己!在这里混谁清高谁死在前面!”天仙们众口一词吼得三和彻底无语。

  “既然如此,可别怪我折腾你们!”三和狞笑。当下按照妓院标准风月招客规范编写争宠教程,分发给各房妻妾人手一本,价格不高,一两件修炼法器,就可以交换,三和借此机会大大地捞了一笔。

  “三和,你有没有觉得府里最近有点怪?”穷奇问。

  不怪才是真的怪了呢,各房妻妾如此认真滴攻读争宠教程哪能没有心得,只不过教材单一了点,搞得她们的举止都像用机器批量生产出来的一样。

  “侯爷,您最近有点过敏吧?”三和小心翼翼地回答。

  “烦死了!烦死了!”穷奇无端地暴躁起来,“快讲故事!”

  三和在心里翻白眼,你还真是个深度狂躁症患者。但腹诽归腹诽,故事还是不敢不讲的。三和开始拿以前听来的传说来充数:

  传说以前人、神、魔、妖、鬼是杂居的。

  据说的神魔诸群鬼是没有性别的。

  听说在三界中有一座神鬼妓院。

  说神魔诸群鬼没有性别,那是胡扯,看了你们这一群我更坚信它是在胡扯。

  上古时期,人、神、魔、妖、鬼杂居, 随着神魔两族的犯罪率居高不下,一些罪不至死却又活罪难饶的神鬼犯人渐多,于是人皇、神帝与魔君就用他们的法力,造了个关押犯人的神器——纳芥环。有那贪利好色的建议:最好废物利用,把这些犯人都变成超级大美女,再配以美食,精舍以向有需要的人、神、魔、妖、鬼换取利益,此议博得大多数人一致好评。于是上古的原住民们就多了一个娱乐场所和商业服务机构,只要你交纳让纳芥环持有者满意的物资,你就可满足你的所需。

  纳芥环持有者由人神魔轮流担任,每一任持有者都把它当成极乐宫,敛财器、双修所、情报源、女子雇佣兵、红粉杀手团。曾经魔君在此宴客,满意而归,代价是由东方的诸魔和西方诸魔,为了庆贺魔王的寿诞,用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化成的血鹦鹉; 人皇在此庆功,大悦而返,代价是将十座岛屿上的诛仙草;神帝在此迎宾,宾主俱欢,代价是心口三滴神血……直到后来发生人神大战,混战持续了三千年,人几乎灭绝,神魔仅剩以前的十分之一不到,纳芥环也下落不明。

  纳芥环因为以前是三方共有的公共财产,谁也不好意思在上面加私家封印,结果丢失了就很难用仙法寻找,再加上后来三界混战时期得到它的人,多在上面加了遮掩咒类的禁桎,所以纳芥环到现在都没有个明确的下落。都说纳芥环最有可能是遗失在了人界,因为纳芥环如无主人,每隔一百年就要自动打开一次,为期三天,以通晓世情,充足库存。在这三天内,一些好运者会收到请柬,请柬上注明,可交换的内容,邀请他带上自己的珍藏前去交换,敲碎随信附送的玉符,就可到达。 人界有很多传说,是关于这类奇遇的,只是个人所见并不相同,有的见美女投怀送抱,有的见罗刹助己诛敌,有的见圣女赠福寿仙桃,但是她们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美得冒泡,贵得吓人。男人到了那里就再也不会大喊无聊了。

  “三和,你信这个传说吗?”穷奇听完这个故事,一反常态地深沉,直勾勾地望着三和,那眼光让训练多日的三和仍大感吃不消,直接怀疑他是不是马上要发病。

  “我不信!”三和摇头。

  “是谁告诉你的这个故事?”穷奇阴沉沉地问。

  “书里面看来的,我博览全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前后五千年……”三和为了转移穷奇的注意力开始乱侃。

  “你想不想知道纳芥环到底在哪里?”穷奇开始笑,,他一笑就露出森森白牙,那笑容瘆人得要命。

  “不想!”三和回答得非常干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句话是真理。三和不想死,所以她一点都不想听穷奇告诉她那个神器在谁的手上。

  “我告诉你纳芥环在我这里你信不信?”穷奇第一次将手轻轻放在三和肩上,然后温柔地沿着肩上的曲线向上滑动,别误会,这动作不是爱抚,因为穷奇的手滑到三和的脖子上就停了,看他的脸色,多半是想要她的命。

  “谁派你来的?”穷奇逐渐收紧手指,可怜的三和脸色逐渐转为红色,再转为紫色,眼看小命即将不保。

  
第五十章 金原

 当你遇险,按照墨非定律,肯救你的人肯定不会在你身边。
  元宝不在三和身边。他在去金原的路上。肩上蹲着一只黑猫。

  秋意已经深了,草木萧瑟,古藤老树昏鸦,映衬着残阳如血。

  “喂!还有多远?!我们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喵,好想浣娘,好想吃鱼!”小黑哀叹。

  “搞清楚!是我走了一个月,你在我肩膀上、背上躺着看风景看了一个月。我又没有请你跟着来,要吃鱼自己去树上抓!”元宝很暴躁,爱人被别人当面眼睁睁地掳走,谁的脾气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喵!我了解你的心情,但同是失爱的男人,你可不可以对我温柔点?”小黑不怕死地在元宝衣服上磨爪子。

  “不可以!”元宝硬梆梆地回答,“如果你还不立刻停止你的犯规动作,我保证你马上又会变成一只会飞的猫,比上一次还飞得远!”

  有飞行经验的小黑立刻收起爪子,虽然猫有九条命,可它再也不想飞出去和地面、树干、石头等坚硬物体作又一次亲密接触了,那滋味不好受。

  “看你急得满嘴都是燎泡,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上火的人都这样,口气太臭。喵!”小黑意兴阑珊地仰面朝天横躺下,因为地方比较窄(元宝的肩膀),所以,它跷起二郎腿以节省空间,那两只毛茸茸的小脚爪随着元宝的步姿在他鬓边晃呀晃地,惬意得像是在度假。

  “我们到了!”元宝突然站住脚,小黑在惯性中差点被摔了下来,还好它身手敏捷,利爪一下扣住元宝的衣襟,好奇地张望:“金原就是这个鬼样子?”

  金原上没有一两金子,没有一滴水、也没有一颗树,在这里只有黄土和风砂。金原上滚滚的黄土,远远看过去就好像一卷卷地金沙。在这个地方,一直流传着一种传说。在这里附近的某一个地方,埋藏着一宗巨大的宝藏。这个宝藏里藏着一件强悍的神器,找到它就可以四海纵横。遗憾的是,没有人能够验证传说的真假,来这里的人只看得到永远在风中滚滚流动不息的黄沙。

  宝藏是每个人的梦想,无边无际的黄沙却宛如噩梦。宝藏的梦灭了,寻宝的人走了。来去之间,传说渐渐湮没,金原至今已荒凉,罕有人迹。

  “我劝你就在这里等我,一走进去,你马上就会后悔,这地方实在是可以用地狱两字来形容。”元宝好心地告诫小黑。

  “金原里面没有鱼吃吗?”小黑好奇地问,在它心目中地狱就是没有鱼吃的地方。

  “在金原里面只可以吃到一样东西!”元宝好笑。

  “吃到什么东西?”只要是吃,小黑就有兴趣。

  “吃苦。”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去吃苦?”小黑不明白。

  “如果怕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吃苦,那就不是男人。”

  元宝是个男人,他没有对三和说过你是我心爱的女人,但他愿意为三和去吃苦,愿意为她去面对自己心中最深的恐惧——金原地底迷宫。

  因为金原地底迷宫中确实埋藏着宝藏——后羿的射日神弓。

  有了这柄神弓可以上射天庭,下达冥府,有了这柄神弓,没有人可以把持弓人的心上人夺走。就算夺走,他也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几百年前元宝从这里走了出来时,就发誓永生都不愿意踏足这个鬼地方,那一次他并没有拿嫦娥留给他的射日神弓,他嫌弃它是后羿的东西,他看不起那个只重色相薄情寡义的负心男人,连带着看不起他留下的东西。当元宝被夺走心上人的时候才发现,当日的他有多么幼稚。

  在这个世界上,一向都是实力为先。不拿刀剑并不等于你不会受刀剑的伤害,看不起金钱并不代表你不会受金钱的侮辱。你放弃了,对不起,那是你傻。

  金色,在有些人眼中是世间上最美丽最绚烂的颜色,因为它让人联想到财富。元宝蹒跚走在一片耀眼的金色当中,他没有联想到财富,他只联想到地狱,只有地狱才有这样灼热的温度,只有地狱才充盈着如此浓郁的死亡味道。

  这里的太阳又狠又毒,像是要将整个金原都晒得燃烧起来似的,这里的风又飙又悍,像是一柄锋利的雕刀不停地改变着金原的外貌;这一刻你站立的实地,下一刻就变成了流沙。前一刻在你背后的动物白骨,后一刻却跑到了你的前方,他们是同一具骨架吗? 还是我走错了方向?大自然的玩笑会让你变得神经紧张。每一步都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生和死仅在一步之间。

  金蟾族水陆两栖,但他们感觉最不舒服的就是金原这种环境,干燥、炙热、空气里没有一丝水分。元宝觉得渴,干渴、焦渴,渴得恨不得想喝自己的血,只怕那血也早被晒得粘稠如粥,失却了应有的水分。地面三尺上热气蒸腾,一切景物被这层灼热的透明气体扭曲得如同海市蜃楼般缥缈虚幻。

  地底迷宫的入口只在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开放,那是由于在最热的时候,冰封的入口融化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后来小黑问元宝:“一片黄沙,你怎么知道那里是入口?”

  “嗅觉。”元宝神秘地回答。“在很遥远的西方,有一种叫骆驼的生物,他们可以凭借对空气湿度的敏感,准确地找出水源,我们金蟾一族水陆两栖,当然对水也很敏感。”

  地底迷宫的入口是一个地心湖。它靠着三尺深两尺宽的一个天眼与外界联通。金原的夜晚很寒冷,寒冷得连水汽都会结冰,地心湖冒出的水汽结了冰,冰和着黄沙凝结了一层又一层,封住了天眼,顶上黄沙流来流去很快盖住了天眼的痕迹。这个时候你要单用眼睛,我敢保证,你找死了都找不到入口。

  在白天灼热阳光的炙烤下,这些晚上冻住的冰层又渐渐开始挥发,这时虽然景色依旧是一片黄沙,但嗅觉灵敏的人也可以凭着风中的水汽找到它。

  “我嗅呀嗅,终于在沙子填满我的肺之前找到了它。”元宝心有余悸地摸摸鼻子,“我估计我现在还有几百粒沙没有清理出来。

  “后来呢?”小黑问。

  “后来我就跳了起来,落了下去。”

  “干嘛跳起来?”小黑再问。

  “笨!不跳起来我哪有那么大力气冲破入口上的最后那层冰!”

  “那层冰破了,整个金原的沙没有全掉进去呀?”小黑觉得从逻辑上讲不通。

  “猪头,冰冷的水一遇到滚烫的沙是会产生水蒸气地,整个地心湖肚大口小,很快就水汽汹涌得足够堵住往下掉的沙子了。”元宝鄙视小黑不懂科学。

  “然后呢?”

  “然后我就掉下去了。”

  元宝掉进了地心湖。

  地心湖,无上清凉世界,焦渴已极的元宝尽量放松身体让湖水滋润身上每个毛孔。

  地心湖虽然在地下,但它并不黑暗。湖底铺着雪白的细沙,每一颗沙砾都闪闪发光,有着珍珠般的光泽,柔和的光从底部泛上来,将出奇清澈的湖水,映照得如同一大块透明的水晶。

  元宝在水里,简直就和在空气中一样自由。海洋、江河、湖泊、池塘,溪流,他对每一种水性,他都熟悉得如同回到自己的家。水底下的奇妙世界,是他衷心热爱的。水下每一种生物,都像是他的好朋友,他可以随时唤出她们的名字。

  但此刻,他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恐惧。直觉上的恐惧。

  这美丽的地下湖,竟是个死湖,水面下竟没有任何生物,没有鱼虾,没有蚌蛤,甚至连水草都没有半根。

  周围一片死寂。坟墓般的死寂。

  元宝有经验,他屏息静气,一动不动地浮在水中,等待。

  果然,湖底的沙粒开始蠕动起来,那沙滩原来不是沙滩,是一种表面象沙砾的生物,如果你可以想象一块活着的、银白色的沙滩,你就大概知道这种生物是什么样子了。

  在平时它一动不动地铺在湖底,因为湖底有个洞,那是地底迷宫的出入口。一些小生物被它身上的光亮吸引会懵懵懂懂地游到洞口来成为它的食物。典型的守株待兔捕猎法,不过却很奏效。食物丰富、没有天敌的日子让它从直径三尺的个头,纵向发展到快铺满三丈宽湖底。

  上次元宝能逃出来纯属运气,不知道这次是否还有好运气跟着他。

  上次元宝从地底迷宫到达这里的时候,凑巧沙滩怪正挪开身体去捕食湖中落下的动物尸体,要不然……元宝在多年后依然为那年的“凑巧”而感谢上天。

  沙滩怪只有在感觉到湖中也有食物时它才会挪动身体。由于这种机会微乎其微,所以它的动作之缓慢也堪称一绝。

  元宝浮在水中静静地等。等待沙滩怪一寸一寸地抬起庞大的身躯。沙滩怪的动作缓慢无声,元宝只觉得自己心若擂鼓,震得耳膜隐隐作痛。快了,快了,忍住!忍住他告诫自己。

  就在沙滩怪终于抬起半片身体,可以扑食猎物的时候,刚刚还一动不动的浮尸,居然动了。不但动了,而且还动得很快,快得就像一条最灵活的鱼,倏地钻进因它挪动身体捕猎而露出湖底通道,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失去目标的沙滩怪颓然地扑了下来,激起滔滔波浪表达愤怒:现在的食物真是大大地狡猾!

  
第五十一章 谁比谁更无赖

地下的沙滩怪很愤怒,愤怒食物的逃跑;天上的穷奇也很愤怒,愤怒消息的走漏。沙滩怪愤怒了只能拍拍水,穷奇愤怒了却要杀人。
  “说!谁派你来的?”穷奇逐渐收紧卡在三和脖子上的手指。

  可怜的三和脸色发紫,眼冒金星,在心里呐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愿意说,但你得放手哇!”看来这条疯狗除了吃和睡之外,实在是没有好好地研究过人体器官的其它功用,你捏着我的嗓子,我说得出来吗!鄙视!

  百般无奈之下,三和动用肢体语言说愿意,哪知道那个非人类穷奇硬是装作不理解。在这种情况下,三和怒了,决定动用女人最原始的武器——巴掌。

  三和用尽所有凤凰圣女的力量,狠狠地赏了穷奇一巴掌:“我叫你装不懂!”

  前代凤凰圣女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过,她的继任者第一次动用凤凰圣女的力量是用在她们所膜拜的神身上,而且是用她臆想不到的方式(辣脆耳光)来进行。清晰的五道红痕在穷奇斯文秀气的左脸庞浮现出来,有越肿越高的趋势。(凤凰神力嘛,当然不是浪得虚名。)

  这是侮辱、这是亵渎、这是大逆不道……所有犯上的贬义词统统可以用在三和身上。如果凤凰神殿地下有知,恐怕会集体抱头痛哭,上代圣女所托非人。

  这一记狠辣之极的耳光把穷奇抽傻了,有生以来还没有受到过这种打击,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终于松开扼住三和喉咙的手,转而抚向自己的脸,眼神中有着迷茫和不解,仿佛不太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你?打?我?”

  “危险!危险!”三和的大脑在发送高频率预警讯号,催促她赶紧逃离险境。但在穷奇那瘆人的目光下,她的腿不争气地抽筋,硬是挪动不开分毫。

  “你打我?”穷奇捂着半片脸,狠狠地盯着三和,再次从牙缝里挤出这个问题。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三和心胆俱寒,一边胡乱套用《乱世儿女生存宝典》——《捉奸在床保命金句》,一边考虑着要不要跪下去,大喊:“好汉饶命!”面子与性命孰重孰轻,这,不是个问题。问题是,丢了面子就能保住性命么?好像有点悬!

  “那又是怎样地?”穷奇向她迫近一步,脚下“很不小心”地踩碎了一块铺地金砖。“说不清楚这就是你的榜样!”

  金砖粉身碎骨,榜样的力量无穷大,大到可以抵冲穷奇那瘆人目光的逼迫。一股森冷的寒气从三和的脚下升起,袭上了她的心头,冲开她腿上的桎梏。她“嗖”地一下冲到门边:“这个解释今天不能说,明天我再告诉你!”

  “想跑?!”穷奇一挥手,门窗“咣啷”一声全部自动关闭。一副关门放狗的架势。

  门从外面被锁死了,三和怎么推都推不动分毫,只好无奈地转身,讪讪地堆上一脸谄媚:“侯爷还有事?”

  穷奇捏捏手上的关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爆响,再左右偏偏头,松松筋骨,最后眯起眼睛威胁意味十足地冲三和勾勾食指,意思是:“你地,过来!”

  过来被你当沙包捶呀?那会送命的!

  “不要!”小白兔三和更坚定地往后靠。

  “快点!”穷奇不耐烦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三和,她决定骗人:“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知道纳芥环的事吗?我知道纳芥环的秘密。”

  “什么秘密?”穷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那个就不用我明说了吧?”三和也不知道什么鬼秘密,但看穷奇的神情就知道有戏。

  “套口风?你娃还嫩!”穷奇仰天哈哈大笑,雪白的牙齿晃得三和胆寒。

  “那你杀了我吧!”三和豁出去了。

  “你以为我不敢?”穷奇不吃这套。

  “我发毒誓,你吃了我一定多灾多难暴病而亡!”三和跳脚。

  “吃你,我怕闹肚子!”穷奇笑了。

  穷奇没有打算吃三和,他只是拿了口箱子将三和装了进去。然后命人把箱子投入了后庭的荷花池。

  美丽的荷花池,清幽雅静,碧波荡漾,那是坐在赏荷亭里的人的想法。

  美丽的荷花池,淤泥恶臭,熏人欲呕,那是沉在池底的三和的看法

  虽然有避水珠傍身,可以免遭水浸,但池底淤泥深厚,箱子整个地沉在泥中,那味道实在难闻。箱内狭小的空间让三和丝毫不能动弹。

  三和在箱子里什么都看不到,却知道箱子一直在下沉,下沉,沉不完的沉,这个泥潭底好似一个无底洞。直到现在为止,三和从不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现在,她总算知道了。

  但忽然间,箱子停止下沉,接着,又渐渐自潭底往上面升去,最后竟又被抬回穷奇的寝室。

  只听穷奇道:“就放在这里,出去。”

  “砰”的一声,箱子又接触到地面,三和身子一震,就稳定下来,她第一次发觉能呼吸新鲜空气原来竟是如此愉快的事。

  神仆们离开之后,外面又沉寂了下来,三和蜷缩在箱子里只能听到穷奇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显见他的心情已渐渐激动。

  三和笑了,大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改变主意的,我若被淹死,你就永远不会知道纳芥环的那个秘密。”

  穷奇果然忍不住问道:“那是个什么秘密?”

  三和悠然道:“我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穷奇冷笑道:“你想怎么样?”

  三和道:“我要回人间!”

  “就这样?”穷奇不解。

  “就是这样!”三和很坚定。

  外面好半天没有声音,三和正要出声询问,箱子却传来“格”的一响。然后,才听得穷奇冷冷道:“箱子已开了,你出来吧,只不过你最好记住,你出来之后,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秘密,你非但会死得更快,而且一定会死得更惨。”

  三和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谢天谢地,看来神也是和人一样,七宗罪齐全。” 她一面说话,一面已推开了箱盖站了起来。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怔住,因为他发觉站在他面前的穷奇,竟已不再是方他见到的穷奇了。方才的穷奇还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一举一动中都充满了傲慢和自信,令人不敢直视,但现在的穷奇却已变成了一个平凡的人,一双阴沉锐利的眼睛里,已充满了纷乱的渴求,傲慢冷酷的面容也变得焦急而激动,平整的衣衫也起了皱纹,甚至连头发都被他搔得零乱不堪。

  三和永远也想不到一个神会在片刻之间发生这麽大的变化,不可一世的侯爷穷奇,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年轻人。

  这改变实在太大,纳芥环的力量,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

  “那个秘密是什么?”穷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因为它不完整!”三和说得很干脆。刚才躺在箱子里就一直在编这个秘密,根据她的推断,穷奇手上有纳芥环,但是他肯定是用不了,要不然,他还问什么秘密。而用不了有很多种原因,要么是货不对路,要么是缺点啥,穷奇应该是识货的人,那剩下的就是缺点啥了,但到底缺点啥呢?三和也没底,只好赌一赌了。

  “那剩下的那半纳芥环在哪里?”俗话说关心则乱,穷奇果然没有仔细考虑三和的话。问出了他心目中最大的疑问。

  “无面魔君手上!”三和很会栽赃。

  三界外的无面魔君突然连打了三个寒噤,这是怎么了?传音石也毁了要不要冒着危险去人间走一圈?

  “无面魔君?倒听说过这个名号,只是我们一向净水不犯河水,而且他早销声匿迹多年,你怎么知道纳芥环在他手上?”穷奇开始清醒了。

  “因为他也在寻找纳芥环!手上没有找它做甚,他肯定有那一半纳芥环。”三和说得像自己亲眼见过似的。

  “他派你来的?!”穷奇的目光开始有点阴森。

  “没有最近我杀死的一个对头在他手下当差,我逼供得来的消息。”三和赶紧分辩,怕一不小心就被当作奸细宰了。当下她详详细细地将红叶的真人真事揉杂三分关键的谎言,穿插自己是多么不情愿当这个圣女的决心,说故事一般说给穷奇听,听得穷奇直点头,胸中疑云大去。“所以我觉得纳芥环的另一半就是在无面魔君手上!”最后三和总结道。

  该说的说完了,三和眼巴巴地瞧着穷奇,心里无限喜悦地幻想着亲人大团圆的美好场景。穷奇看着她渴望的目光,挥挥手说:“好吧……”

  三和高兴得快昏过去了,等待着穷奇放人。

  “好吧……你先下去,我研究研究再答复你!”穷奇慢吞吞地把后面的话说完。

  三和小心翼翼地核实:“侯爷,我是先回凡间去么?”

  “我的意思是你先回自己的屋去!”穷奇的回答成功地让三和昏了,气昏了。

  “你怎么不讲信用?!”三和咬牙切齿地问。

  穷奇一脸无辜:“在消息没核实前,我当然不能兑现诺言。”

  “暂停一下!请解释一下什么叫消息没核实前?”三和觉得上当了。

  “消息没核实,就是说,我还没拿到另一部分纳芥环就等是消息没有被核实。”穷奇很亲切耐心地解释,“我不杀你灭口,你应该觉得很荣幸才对,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感激涕零?”

  强悍的人生不但不需要理由,强悍的人生还可以造出很多理由,穷奇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范本。

  三和欲哭无泪。只有在心底呐喊:“千万不要相信大神!他们有时候可以哄死人!”

  
第五十二章 怨念兜裆布

在强大的生存压力下陪着笑脸忍辱偷生,这就是人生。
  没错,是很痛苦,但我们也可以苦中作乐,与神讨价还价。比如:

  “你怎么愁眉苦脸?对我的安排有意见?”穷奇不悦。

  “哪里,哪里,您英明盖世,睿智无比,只要您说的,就绝对是正确的。”三和手中磨墨,赶忙用检讨自己的态度。言辞客气,语气冰冷。

  “那你笑一个给爷看看!”穷奇逼迫。

  “对不起,我卖身不卖笑,谢谢。”三和面无表情地继续工作。

  穷奇看着她瞠目结舌:“你什么时候卖过身?”

  “现在卖身是泛指。你把我关在这里,拿我使唤兼说书,我以宝贵的自由和辛勤地劳动来换取活命的权利,不也是一种卖身。”三和振振有词。

  穷奇不喜欢耍嘴皮,大手一挥,三和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

  伴着一路惨叫——“啊……”人像弹丸般呈弧形渐飞渐远……

  良久,远远地,传来重物落水声——“轰隆”

  ……

  “水深火热呀!这日子没法过了!”三和放松全身漂在荷花池中,郁闷地想。

  “三和,出来!候爷叫你别装死!”变声期的小仙童在岸上尖声吆喝。“你都在池子里泡了一下午了,也不嫌臭!”

  “荷塘总比龙潭好!”三和白了他一眼。

  “这倒是。”仙童心有戚戚。候爷府的仆人都将陪伴穷奇视作置身龙潭虎穴,随时担心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不过,候爷对你算是格外开恩了,你屡次对候爷大不敬,换别人早惨死了百次有余,偏你还活得好好的。”

  这个仙童虽然看起来小,但他的年龄却很老,阖府上下都叫他老爷。老爷看外貌就如同十来岁的小童般清秀可爱,办事却精明老道。穷奇看他伶俐,派他通管府外务,与风姨并称侯爷府大总管。平日没事他就在书房门口伺候当差,竖起耳朵听侯爷房中的动静。

  “开恩什么!这次挥苍蝇般把我挥到荷花池里,也许下一次就会象拍蚊子一样把我拍成圣女标本。”三和漂在池中闭着眼哀叹。

  “侯爷不会拍死你的,要死你早死了。”老爷笑得有几分神秘。他天天守在书房门口,这段时间他把穷奇与三和的日常对话听得八九不离十,对上次三和与穷奇之间的巴掌事件也略有所觉,但碍于侯爷素日积威,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毕竟,脸上顶着个巴掌印并不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保住了侯爷的面子,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再好奇他也省得这一点。

  “行了,摸鱼摸了那么久够了!快点起来!候爷待会等得不耐烦了,你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老爷有点急了。

  “宁在水底漂,不入龙潭去挨刀。说不起来就不起来!88!”三和向老爷挥挥手,潜入水里。

  “我劝你还是起来的好。”老爷恶狠狠地劝告。“再不起来,我就放点让你永生难忘的东西进去,看你还潜水!”

  三和假装没听见,我潜、我潜、我潜潜潜。只见那个长相很乖乖牌的小少年,袖子一扬,开始向池里抖落东西,许多黑不溜秋一条一条的小东西就从他手掌里哗啦哗啦地倾泻到荷花池当中,噗嗵声不绝耳。

  “什么东西?”三和眼见绿色的水中有东西飞快地向自己游来,觉得不对劲,游到远处冒出头看究竟。

  “食人鱼!”老爷脸上的表情分外阴险。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心肠一般黑。收回去,我起来了!”空有一身凤凰圣女神力,却丝毫不会运用的三和觉得自己被欺负了。没想到更恶劣地欺负在后面,有人在赏荷亭冷冷地问:“宁在水底漂,不入龙潭去挨刀。是什么意思?”不用看也知道,候爷大人已然驾到好死不死居然让他听到三和的牢骚。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小白兔三和瑟缩着准备下潜,面对食人鱼总比面对喜怒无常的穷奇好。可惜穷奇在这些天与三和的斗智斗勇中获得了无数乐趣与经验,一眼看穿她的企图:“下潜?”手一挥:“沧海桑田!”

  一招沧海桑田,诺大一个荷花池,湖水忽然壁立而起,在夕阳余晖中看来,就宛如一道碧绿的水晶墙,灿烂生光,不可方物。清风习习,三和站在水晶墙头仿若随时都可以乘风而去。刹那间,这水晶墙忽又消失,化为一道绚丽的彩虹悬挂在荷池上方。

  三和跺跺脚,真的,不是梦。这是一条真正的虹桥,壮丽奇幻,底下干涸丑陋的荷塘却让它又带着种不可形容的妖异,令人见了不但目眩神夺,而且毛骨悚然。她,正踏足其上。

  夕阳的余晖让虹桥更加光华璀璨,三和站在高高的桥上觉得有点晕眩。她低眉看去,虹桥的那一端延伸到赏荷亭穷奇的脚下。他也正注目于她,唇边挂着浅浅地微笑,三和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和煦,如同春日夕阳,那笑容美好得让人心醉。一瞬间,三和心中居然生出了亲切的错觉。

  “不要怕。好好走”穷奇温柔地说,“等你下来了我才让你入龙潭。”

  美丽的彩虹桥又高又窄,有着水晶般的七色光华,也有水晶的溜滑本色。它只适合观赏,不适合行走。三和本来硬着头皮应景作凌波仙子状,走得分外艰难,一听穷奇这话,脚下不争气地一软,只听一声哀鸣,伪凌波仙子一头栽倒下来,落入荷花池的厚厚淤泥。

  穷奇的漾在脸上的笑容变僵,愣愣地看着在淤泥中挣扎的人形,这算什么?我可是好心提醒呀。

  三和泥中无数次爬起又滑到,到最后只有躺在泥中无语问苍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美好的东西下面总是有一个泥潭,回答我……

  ……

  “你!”满身淤泥的三和拄着一根木桩站在亭中愤怒地用手指着的穷奇,气得说不出话来。

  穷奇掩着鼻子皱眉看着泥人的三和:“你好臭!”

  “是你的荷花塘臭!”三和气得把手上的木桩往地上一扔。

  没想到穷奇一见到这根木桩,立刻后退三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怨念兜裆布?!”他捏了个手诀,亭顶立刻如莲蓬头一般,下起喷出均匀的水柱,片刻之间就将亭中的三和与木桩冲洗得干干净净。木桩原来不是木桩,是一个狭长的木匣,上面刻着一些似字非字的花纹。

  “真的是怨念兜裆布!”一瞥之下,穷奇发飚了,“老头子! 你怎么还没有处理掉这东西!下次再让我看见它出现,我把你赶到吉川使男府上,让你天天戴着那玩意生不如死。”说完穷奇侯爷风遁而去,速度比逃命还快。

  老爷愁眉苦脸地留在亭中,看着这个木匣发呆。

  穷奇怕怨念兜裆布? 三和好奇了:“怨念兜裆布是什么东西?”

  怨念兜裆布以前是一块布,普通的布。它是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流传过来的。那个地方叫扶桑,扶桑在大海中由许多岛屿成,岛上生活着一群个子小小,心眼小小的人,他们称自己为太和民族,三和国家的人称他们为倭人。倭人可以被称之为最聪明的猴子,他们很善于模仿。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就模仿邻国的文字;他们没有自己的衣服就模仿邻国的衣服,称之为和服。只不过这群猴子只学会了做外袍,没有学会裁内衣,所以他们华丽的袍子底下,大腿是赤裸的。

  他们真正的传统国粹服装是一块布——兜裆布。系兜裆布得有别人帮忙,布很长,先在腰部横绕几圈,然后在两股间竖绕一道。竖着的这一道要特别用力,系的时候同伴把布背在背上像用力拉车一样狠狠使几下劲,才能把兜裆布拉紧。多数被系的人都疼得嗷嗷叫。据说,兜裆布沾了水还会紧缩,让穿的人简直如同上刑一般。 (没见过兜裆布的,请上网查)

  侯爷府荷花池底的塘泥为什么那么臭?因为,它下面埋藏着这个木匣,里面装着源自扶桑的超级无敌怨念酸臭兜裆布。

  虽然老爷已经在匣上打上了五十道除臭密封符咒,但是还是不能完全阻挡怨念兜裆布的怨念。

  “荷花塘的淤泥臭味有够臭吧?它只是怨念兜裆布的百万分之一!”老爷心有余悸地告诉三和。

  “对于抽象数字概念,我很难领悟。”三和不信,心里觉得老爷过于神话了,百万分之一?有必要这么夸张么。

  “这么说吧,你闻过最臭的东西前三名是什么?”老爷问。

  “排名第一的是腐尸,有一年夏天我和师傅进山收妖,在一间茅屋中撞见一具放了三个月的尸体,当时天气很热,那尸体象发酵过似的,周身皮肤肿得透亮,肚子也胀爆了,肠子黄绿脓水淌了一地,上面还爬满长条长条暗红色的尸虫,一群一群的绿头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那股臭味,让我三天都吃不下饭。”三和努力地思索。

  “排名第二嘛,应该是长乐坊怡红院宋妈妈的裹脚布了。有小丫环偷偷告诉我,宋妈的洗脚水一定要挖坑深埋,有一次她偷懒把洗脚水倒到后院鲤鱼池里,立马出现千古奇观——全塘鲤鱼挣扎着跳岸自杀,那个鲤鱼池三年内寸草不生。宋妈一月至少洗一次脚,但是她一年才换一次裹脚布。”

  “排名第三的是我在窑子里迫降的那次,我从来没有到过那么臭的地方,那种发霉腐烂怪味,大概混合了烟臭、霉臭、狐臭、粪臭、汗馊、尿骚、疮气、脚气、血腥、呕吐物干涸的酸味再加上精液的腥味,简直冲鼻欲呕。”

  老爷点点头:“你把这三样东西的臭味都相乘,再加一千次方(腐尸× 窑子× 裹脚布)1000就有点稍微靠谱了。”

  “那么恐怖?”三和睁大眼。

  “是很恐怖!这根兜裆布让侯爷这一生唯一一次不战而退,望风而逃。”老爷神色肃穆,开始话说当年……

  
第五十三章 怨念

话说当年,穷奇侯爷闲来无事,走鸡斗狗,撵猪赶羊,闹得神界乌烟瘴气,怨声载道,他老爸天帝少昊一看民声鼎沸,只得意思意思将穷奇派到修仙界当侯爷,管理一方仙人,自己可以落个眼不见为净。
  修仙界乃下界各地仙人飞升之后的聚集地,版图辽阔,分别划归几位大神管理。穷奇最初到修仙界简直是如鱼得水,天天不是找这个打架,就是找那个斗法,直到最后,人人见他都绕道而行,让他很是没趣。就在这时扶桑岛的吉川使男出场了,倭人尚武,他慕名前来拜会侯爷穷奇。

  “侯爷与他约到醉仙楼见面。”老爷陷入回忆,“我记得那天是个阴天。”

  阴天,微风,醉仙楼。

  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仙),穷奇坐在二楼的栏杆边,眼望远方发着青春呆。老爷侍立在身后,几乎快盹着了,一边腹诽侯爷居然会来赴一个倭仙的约。谁不知道倭仙是最没品的仙,一般仙人都不愿和这群sex animal打交道,看来侯爷真是无聊得发了疯了。

  风从窗外吹过,风中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花香,然后就看见六个秀发垂肩,白衣如雪的少女,轻轻地挥舞着衣袖, 朵朵娇艳的樱花,从袖中飘飘洒洒地落下,在长街上铺成了一条花毡。

  一个人踩着鲜花,慢慢的走了上来。他的脸很白,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惨白,而是一种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他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他漆黑的头发上冲天束成一束,身上的衣服也洁白如雪。他走得很慢,走上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他全身都仿佛散发着一种令人目眩眼花的光采。一双食尸鹰般的眼睛,正盯着穷奇。

  “侯爷穷奇?”他沉声问。

  穷齐眼望远方神游万里。

  “在下吉川使男!” 他见穷奇没反应,上前两步。

  穷齐在发青春呆的时候一般是沉浸在物我两忘的境界,谁如果挑这个时候上前打搅,绝对只有一种解释——找死。

  老爷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就只见那位吉川使男先生就被一个募然出现在空气中的大佛掌一掌拍得陷入地板之中,佛掌挟雷霆万钧之势,以刁钻的力道一拍、再拍、三拍,打桩似的硬生生将使男拍成了嵌地人形标本,而房间的其他地方却连灰尘都没有掉下来一颗。

  佛掌完成任务后得意洋洋地冲天竖起中指,绕场一周,方才消失。那六个垂髫少女惊恐地瑟缩在角落,瞻仰这只巨掌的风采,有个别细心的发现在中指上面有一行鲜红的大字:“你丫闭嘴!”

  可怜的使男先生堂堂一代青国神社代言人,全扶桑心目中的参拜的对象,太和民族的勇士,出师未捷生先残,嵌在楼板中,出气多进气少。而侯爷穷奇从头到尾都还没分神给予他小小的一瞥。

  “不!我还没有输!”使男脸色灰败衣衫零乱,发髻歪斜,他挣扎着从地板中爬了出来,每一下都让肋骨尽碎的他口吐鲜血。

  他愤恨地瞪视着,退去外衣。在那胜雪的白色外袍下,他居然什么都没有穿,他除了一条兜裆布。

  超级无敌怨念酸臭兜裆布。

  在外袍褪去的瞬间,醉仙楼上一股腥风呼啸而来!这绝对是极恶爆臭龙卷风!

  首当其冲的六个少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老爷掩鼻踉跄后退,这恐怖的臭味好像会钻进皮肤的毛细孔里一样,闭住呼吸也没多大用处,他的眼睛简直快被强烈的氨水味给熏瞎了!

  穷奇回神了:“什么东西?”

  “我的无敌法宝,辟邪专用,超级无敌怨念酸臭兜裆布!”使男嘿嘿狞笑,牵动伤口又喷出几口鲜血。

  这是一块围了n百年的兜裆布,布上面不但积聚了的白色尿垢,打手枪做春梦不慎喷落的精液,大便没擦干净不停糊到的屎痕,盐分与汗臭也凝聚一起生出的灰白霉斑,整条兜裆布看起来粘粘腻腻、又油又滑、火炼不化雷击不穿。

  一群本来叮在上面的苍蝇乍一见光,嗡嗡地低飞而起,好似无数侦查机低鸣。

  老爷开始呕吐了:“原来你一路用鲜花铺地是为了掩饰你身上的恶臭呀?”

  “臭,太臭了!”穷奇掩鼻遁逃。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使男已经解下了这条兜裆布,往头上一拴,兜裆布变成抹额奋斗巾,老爷一见差点没晕过去,这么脏的东西也敢往头上戴,这倭人还真不敢小觑。

  使男头戴兜裆布,一脸肃穆:“效忠于武士的荣誉。”

  穷奇来气了:“你小子还挺会装!”凌空虚点,将使男的头摁在地上猛磕。额头破裂,一团圆圆的殷红血迹染在了兜裆布正中,“给我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杀你脏手,穷爷没工夫搭理你!”

  穷奇带着老爷御风而去。

  使男靠恶心在杀人不眨眼的穷奇手下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被奉为武士道精神的楷模。他用以御敌的兜裆布成了国粹,在扶桑广为流传,不管后来怎么发展,在成人那天,倭人男子都会系着根兜裆布满世界乱转,意思是,看,我成了传说当中的男人了,我会像使男一样勇武。这还不够,他们将那有着一朵太阳红血迹的兜裆布,有事没事系在额上,用以励志,并纪念使男这位英勇的青国神社出身的神。这是题外话,按下不提。

  “那兜裆布怎么会到荷塘底的?”三和问。

  “侯爷火了呗!”老爷回答,“老爷看那家伙这么招摇他的胜利,就派专门管理候府马桶洗刷的工人,去将那家伙的兜裆布抢了来,叫我把它处理掉。这东西日久年深,早融入倭人的意识当中了,充满怨念,烧不烂、融不化,各种法子使尽,也没办法毁灭,最后我只有把它封存起来,藏在池底烂泥里面,哪知道又被你给翻了出来。唉!”

  老爷郁闷得不是一般。

  再郁闷也得过日子。三和也很郁闷,于是消极怠工。

  终于有天穷奇忍不住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凤凰神殿的祭女特别开恩?”穷奇问三和。

  三和配合穷奇的表现扮小白——一脸茫然地摇头。

  “那是因为你们的‘心有灵犀’可以帮我办成很多神都不一定能办成的事。”

  “比如说?”

  “预知。你们能够准确地预知一些事情的发生。”

  三和配合地点头,心里说:“穷奇你这次的算盘可打错了,预知从来就不是我的强项。就算你解开了凤凰圣女的封印也一样,俺连今天晚上能不能活下来就不清楚,还预知个什么劲呀!”

  “所以,我决定派你下凡去把另一半纳芥环给找出来。”穷奇胸有成竹地说。

  “大……人……,可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啊。”眼见要用真功夫三和慌了。 天知道穷奇为了让她完成任务会出什么阴招。反正从以前的教训来看,不要对这位大爷的按理出牌抱什么希望。

  “我明白你们凤凰神殿的‘心有灵犀’需要物引(解释:物引,一般指巫术里面,拿到某件物品,就可以了解这件物品的主人是什么,他曾经遭遇过什么事,以及与这件物品有关的所有事情的感应。)所以把我的这一半纳芥环放在你的身上,你就会凭它感觉到余下的碎片在什么地方!”穷奇对三和的顾虑表示理解。

  三和第一反应是想去试试穷奇有没有发烧,这孩子是不是糊涂了,先头还那么紧张,生怕走漏了消息,现在怎么舍得把这个宝贝放在自己身上。

  穷奇自有打算,以前只派凤凰圣女暗中打探,看来是过于小心了,由于没有物引辅助,这么多年都没有一点进展。现在反正风声已经走露,与其怀璧其罪,还不如把这块烫手的山芋抛到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小脚色——凤凰圣女手上,再派一个心腹跟着,岂不是一举两得。如有其它大神闻风而来,大可坦坦荡荡地迎宾宴客,免得晚上睡不安稳。

  三和哪里知道他的花花肠子,只觉得又喜又忧,喜是因为可以回家,忧是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走人。

  果然,三和的忧虑是正确的,当三和从懒云窝回到凡间的时候,多了两个尾巴与一个隐患。

  两个尾巴——候爷府内外两大总管:风姨、老爷。

  一个隐患——雷咒。超过三月不复命,保管接下来每天都遭雷劈N次,直到劈得你回去复命为止。复命很简单,穷奇配给三和二十个传送卷轴,打开一个就是一道传送门,如果二十个传送卷轴都用完了还没有一点消息,对不起,请自备棺材,做好歇菜的心理准备。

  “俺三和又杀回来了!” 在跨进懒云窝的时候三和充满了自信,“下去了之后,先将那个不打招呼就侵犯人权的凤凰神殿折腾得天翻地覆,才能少少的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第五十四章 你妈妈贵姓

 天上一日,世上百年。三和下凡后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是公元二零零六年,自己在世上早已没有了亲人。
  做梦呢?醒醒!醒醒!天上一日,世上百年。这句话绝对不符合逻辑。如果天上的时间真是这样相对快速的话,那神仙们怎么管理凡间的事情?他们看世间万象岂不是象看快速播放的光碟:只有些高速流转的小点点,没有图象?在这种相对时间差下,神仙对凡间不会具有执行力。所以这个传说是错误的。。

  正确的说法是神仙们也有正确的时间观念,一天就是一天,一年就是一年,与人间保持步调一致,决不莫名其妙的把时间调慢或者是拨快。

  也有人说了,天上一日,世上百年的时间相对论是成立的!神仙看世间万象就象看快速播放的光碟:只有些高速流转的小点点,没有图象,所以他们还没转过眼球来,很多惨绝人寰的事就发生了,等他们决定干预的时候,当事人不是嗝屁就是恶贯满盈了,才害得天下众生大呼苍天无眼。如果神仙们也有正确的时间观念,一天就是一天,一年就是一年,那为什么人间还有那么多凄惨的事情?为什么神仙不管?

  我悄悄地告诉你吧:你别傻了,哪来的回哪呆着去,神仙就算看天下事清清楚楚,就算他闲着没事,他也懒得管你们这些俗人!他们编出天上一日,世上千年的故事就是要你们相信,他们事情多,眼球慢,大脑迟钝忙不过来。

  如果你还不相信,他们就会恼了:“谁规定我一定要管你们的事,俗人最大的事莫过于死,在我看来,早死早超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再说了,我苦苦修炼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位列仙班,我不好好享几年仙福去忙活你们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俗事,我有病呐!什么?你说我受了你的香火又百事不管,怪了!香火是你们该供的,再说我不也隔它个千百年的下凡显现真身,抓个大妖什么的,嚷嚷啥,再嚷,再嚷我让倒霉鬼跟着你,教你生不如死!我还不信治不了你?”

  天上一天,地上一天。所以三和下凡她还是在她的世界,只回到凤凰神殿,没有跃进到二零零六。

  凤凰神殿。

  昔日雍容华贵,气势磅礴的凤凰神殿只剩下主殿完好,其余的地方一片瓦砾。水火最是无情物,最后一次天水洗劫过后,神殿长老死伤殆尽,剩下些青涩毛头垂头丧气地向敌人举白旗投诚。

  一队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鱼贯而入,这面具上没有眉毛、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一句话——这面具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弧形,上面挖了两个洞,露出的双眼,那些眼睛中都闪耀着一种冷酷而妖异的光芒。除此之外,黑衣人双手都握着柄奇形的银链,银链的前端有一朵硕大的菊花,菊花正在盛开,每一片花瓣,瓣身锋利如刀,瓣尖锐如钩,闪着银光,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妖异,更邪恶的菊花了。

  凤凰神殿弟子大都是自幼就入门的,在这种环境中生长,使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和凡俗中的人不同,也不该有凡俗中人那些凡俗的感情,所以他们从不知道“爱”是何物,也从不知道‘恨‘是何物。“恐惧”这两个字,他们更觉得是十分可笑的。

  可是现在,他们瞪眼看着面前这队黑衣人心里却起了一种莫名的震颤,彷佛觉得已有种不可抗拒的灾祸将要降临到他们身上。有些人甚至觉得他们生存的天地已将毁灭。

  “你们确实都将被毁灭。”领队的黑衣人环顾这群失败者,在面具下发出一声阴恻恻地笑声。

  毁灭生灵有很多种方式,显然这个领队喜欢用最残酷,最缓慢的方式进行。

  他从手中那妖异的菊花上轻轻的取下一片花瓣,走向排头第一人。

  银光闪烁的花瓣,瓣尖锐利如钩,可以剜眼、分筋、破腹;瓣身锋锐如刀,可以割舌、锉骨、切踵。鲜血,殷红得刺目,四散蜿蜒淌开,有些流到凤凰弟子脚下,那温温的热度,隔着鞋都能感受到。

  他的动作熟练而优雅,但周围的人却忍不住想呕吐。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只有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魔才能那么面无表情地摧残一个鲜活的生命。

  等他满意地吁出一口气时,地上躺着的凤凰宫弟子,已经看不出来那曾经是一个人,它只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肉团的四肢筋络全被挑断,肚子被剖开,一腔肠肚全被拉到体外。头上面皮被翻开,五官都还在脸上,可惜都错了位:两颗眼珠在眼眶外,舌头在从此下颌新开得洞中伸出,鼻子被割下塞在嘴里……

  “累死我了,来,你们都来看看,好好学习!”领队的黑衣人两眼放光,“谁能够做得像我这样完美,我就给谁一个痛快!”

  “呃!……”有人终于忍不住吐了。混浊的黄褐色呕吐物让满室血腥味中夹杂了一股酸臭。

  黑衣人来到呕吐者面前捏起他的下颌,面具下眼神锐利如针:“谁允许你吐了?我最讨厌脏人!你给我吃回去!”

  呕吐者虽然神经不够强韧,但骨气却很足够,他冷冷地回瞪着黑衣人,一动不动。

  “好,我这人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硬骨头!”黑衣人拍拍他的头,“你不喜欢吃不新鲜的东西我能理解,我先让他吃,你再吃他,好不好?我保证,在你完全吃完他之前,他都绝对不会断气,十足新鲜。”

  黑衣人口中的他,是指那个在地上不停扭动的肉团。

  黑衣人来到肉团旁边,先用菊瓣刀剖开他裸露在外的胃袋,将地上的呕吐物用掌力吸起,装入剖开的胃中,再从怀中掏出一卷麻线,缚在菊瓣刀的尾端,十分精细地将胃囊缝合,才转头客气地问呕吐者:

  “阁下喜欢从那部分开始吃起?”

  呕吐者看着那拼命扭动的肉团,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软软地晕了。

  ……

  “喂! 喂!我们都在这里站了半天了,怎么没个人来招呼一下?!人都死绝了?”妖艳的美妇人很没形象地高叫。

  “风姨,你叫破了喉咙恐怕也没人会答应!”老爷冷冷地说。

  “为什么?”三和好奇。

  “你们没有闻见血腥味?那么浓的味道,不是一两个人的血能够弄出来的。”老爷用力的抽抽鼻子。

  “那我们就困在这个密室里了?”三和坐在地上看着老爷和风姨。

  “困在这里?笑话!”风姨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只听四面墙上传来一阵阵破冰似的咔嚓声,接着又如平地惊雷地轰隆一声:四面沉重的石墙哗啦啦向外倒去,尘土飞扬中惊起一众黑衣人:这大殿的墙壁居然有夹层?

  首先映入三人眼帘的是死人,很多死人。这个凤凰神殿已经如同修罗屠场,状况惨不忍睹。

  “什么人?”黑衣人领队沉声喝问,变态屠杀让他兴奋得眼睛遍布血丝,里面满是嗜血的冲动。

  “你爷爷!”老爷看着满地惨不忍睹的尸首很是愤怒,“怪不得我说辖下神仆进贡得越来越少,原来是你们这帮混蛋东西在捣乱呀,人都死光了谁来服侍天神?你们都给我去死!”

  老爷说让谁去死,那谁就一定得死。这群黑衣人死得很快,快到三和叫老爷留个活口的话都还没有出口,他们就已经死了。

  “搞什么嘛!你就不想听听他们为什么要来屠杀凤凰神殿?”三和很抱怨。

  “左右不过是寻仇或是夺宝。”风姨轻描淡写地说,转头对凤凰诸人的死状啧啧称奇:“哎呀,这些死法可真别致,开眼界了。”接着与老爷两人就虐待心得交换看法,讨论得不亦乐乎。

  三和很耐心地等候在旁边,看这两个大仙人发神经。

  等呀等,等呀等,等得日出日落,等得身上长满青苔,等得怒从心起:“你们有完没完,要不你们在此地作学术研究,我先回到家等你行不行?”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绝。

  “真可惜,要不我们把这个地方冰封? 改天闲了再过来研究?”风姨提议。

  “冰封太没意思,依我说把这里变成活死人殿,作景点参观更划算!”老爷比较有经济头脑,“我来给这群死人补充些法力,再设个口令,如果谁没有口令进来,群尸会群起而攻之。”

  “好玩,我也来给他们批一层护身禁咒,你准备给他们什么口令?”风姨唯恐天下不乱。

  “口令干脆就叫‘你妈妈贵姓?’又有礼貌又好记!”三和也来凑热闹。

  于是人间界又多一处人文奇观——活死人殿。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人们才知道活死人殿下居然有一座秘密宝库。但是谁都没有办法到达那里,因为守卫宝库的是一群非常厉害的活死人,而传说可以号令他们的口令早就失传了。有一天,一个很有礼貌的东方冒险者,在万分危急的关头发现了这个口令,开启宝藏满载而归。

  东方冒险者将西游取宝的故事演绎成了经典传奇,而这个传奇的寓意在于,做人,一定要好好问候对你有敌意的陌生人,不但要问候他,而且要问候他妈妈,问候他全家,这样你才会遇到普通人所不能遇到的奇遇。

  So,你妈妈贵姓?

  
第五十五章 复仇

 “你妈妈贵姓?”
  “我妈叫浣娘!”

  “洗衣服的?”

  “开妓院的!”

  “生意兴隆?”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三和,你还真不谦虚!”老爷从怀里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银镜,镜面精光耀眼,镜背嵌宝镶珠,看上去华丽非常。

  “你家的妓院在哪里?”老爷问

  “京城!”

  老爷在用手在镜面上画来点去,弄了半天,最后问三和:“看看是不是在这里。”

  “咦,老爷,你这面镜子怎么能看见京城?”三和典型的少见多怪。

  “这不是镜子,这是水镜定位仪,没有知识要有常识,没有常识要懂得掩饰。没见过仙家法宝请不要乱起名字。”老爷对三和的无知表示鄙夷。

  “好吧,就算它是那个什么水镜定位仪,它除了看看外还有什么用?”三和心想,“如果有用,我一定想办法把它弄过来,谁叫你显摆来着。”

  “用处大了去了!我花了一百年时间将这人间界的地图大部分收录在了水镜中并建立传送阵,所以无论我想去哪里,只要我将水镜调试到要去的地方附近的传送点,然后一按水镜背后的控制钮,呐,就是这颗绿宝石,就会开一道传送门,这样岂不是方便很多?”

  “是很方便!”三和一边附和,一边转着夺宝的鬼心思,“万一地图变了呢?”

  “建筑怎么变,传送点不会变,而且我随时补充新传送点,无论我走到哪里,我第一件事就是建立传送阵,随时更新,还怕什么沧海桑田。”

  “地图怎么输入?传送站怎么建?”三和之心,路人皆知。唯有老爷看不出来,不是他傻,而是他大意了,这年头还没见过谁,敢在他身上打主意呢。

  无论是神还是人,一旦好为人师,喜欢献宝,保准会招贼惦记,这点上老爷日后会痛苦的体会到,现在他还沉浸在被崇拜的虚荣心满足中:“很简单,你只要按着这颗红宝石对着周围的地形照一遍水镜就会自动储存该地点方圆百里的地形资料,只要按着这颗黄宝石对着你想建立传送阵的开阔地照上一照,传送阵就建好了。”

  三和听得心花怒放,再接再励的问:“那在镜面上怎么查询要去的地方呢?”

  老爷终于起疑心了:“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嘛”三和笑得很天真纯洁,“现在我们直接就可以到京城了吗?”

  “当然!谁有时间在路上耽搁!”

  京城的天香楼今天所有项目打八折,不是为了迎国庆也不是为了庆中秋,而是老板浣娘的宝贝女儿回来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老板一高兴所有人受益。

  “妈,你都拉着我的手笑了半天了,再笑下去小心长皱纹!”三和小心翼翼地提醒母亲大人,虽说浣娘吃了仙丹越来越年轻,可眼角的鱼尾纹刚抚平,敌不住这样折腾呀。

  “人家高兴还不能笑笑,这段日子可都愁死我了!”浣娘嗔怪不孝女。

  “那两位疯癫大仙安顿好了没有?小心他们一个不爽,我们全得遭殃。”三和见势不对赶紧转移话题。

  “他们早被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了,我这天香楼可就是专伺候人的地方,再挑剔我们也有办法。”浣娘口气很大,看来最近好像生意做得很顺。

  “还好那个最难伺候的没有跟来!”三和想起穷奇仍然心有余悸。

  “有那样的人?我倒想见识一下!”浣娘不知轻重,哪知道居然一语成谶,日后有得她烦。

  “那不是人,只能说是神人!”三和总结穷奇的种种恶迹后得出结论。

  “三和妹子你回来啦?人家想死你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一走就是那么多天,害人家惦记得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你可真是狠心!”一阵香风袭来,人未至,笑先闻,佩环叮当中进来一个大美人,一口一个“人家”,娇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不是茜春还有谁!

  “你说,你说,跑到哪里去快活去了!”茜春伸出涂着艳红蔻丹的春葱玉指,一下一下点着三和的额头,三和差点被她袖间的香风给薰晕了,赶紧躲到一边去呼吸新鲜空气以免窒息:“我是被逼的,离开这段日子,我也不好过。”

  天香楼的莺莺燕燕,全涌来给浣娘道喜。一时间珠围翠绕,兰麝馥郁、端的无比热闹。三和忽觉少了一人,问浣娘:“锦绮呢? 怎么没看见她?”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

  三和看众人的神色就知道锦绮的状况不妙:“她怎么了?”

  “那小妮子这几天病了,也不知是什么病,恹恹地不想吃饭,不愿起床,怕见阳光,连丫头都赶了,说怕人吵闹,。换了好几个大夫,也查不出病因,眼见一天天地黄瘦下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浣娘一提起这事就开始叹气。“这孩子也真够命苦的!”

  “她在哪里?我要先去看看她!你们忙着。”三和是个急性子听风就是雨。

  “她现在是天香楼的头牌,我特意在后院为她修了一幢锦心阁。就在以前的荷花池旁边。”

  对比起天香楼客堂的繁华喧嚣,锦绮住的锦心阁在初春的夜色中就显得分外冷清孤寂。

  清雅的粉墙黛瓦,隔离着十丈红尘。周遭死寂,地上树影参差。料峭夜风有点凄紧,却吹不散园中淡淡的薄雾。 一条鹅卵石砌的甬路,通到阁前。

  门扉半掩,三和轻轻地推开这房门。

  漆黑一片。

  “锦绮?!”三和轻轻地喊。没人答应,隐约见房间中有楼梯盘旋而上。三和亮起火折一边喊着锦绮地名字一边走了上去。

  二楼是卧室,窗户关得密不透风,紫檀床上一顶鹅黄双绣牡丹国色天香锦帐软软洒下。空气中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这香味好熟,三和却一时见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床上影影绰绰。

  三和用火折点燃花梨案几上的半枝残烛,试探着再喊:“锦绮?”

  没人答应。

  三和轻轻逐步向前,正欲掀开罗帐,忽地,帐内飞扑出一团气流。三和下意识地一躲,只觉得一阵柔柔暖风擦身而过,就在这时帐内有微微地抖动。

  有人娇声惊呼:“谁?”

  “锦绮,是我。”三和撩开锦帐,帐中香气更浓,甜芳无比,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地受用。

  锦绮犹在梦中,被烛光刺得睁不开眼来,她欠身半起,一手揉着眼睛,一边问:“三和?!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三和挂起帐子,微笑着打量锦绮。

  病中的锦绮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美,她瘦了很多,苍白的脸上却浮着反常的粉红,眼睛因为高烧,水汪汪地明亮,娇嫩的唇瓣由素日的粉红变成嫣红,她整个人就如同初春的海棠,妖艳而纤弱,让人心中涌起最原始的冲动,忍不住想好好地疼爱她,狠狠地碾碎她。

  “这是什么香味,香得那么异常?”三和问锦绮。

  “没有呀,只是我素日用的百合熏香罢了!”锦绮错愕地回答三和。

  “难道是我的鼻子出了问题?”三和觉得这不可能是百合熏香得味道,当下也不好与锦绮争辩,笑着替她拉上被子:“你身子那么娇弱还裸睡,就不怕冻着?”

  锦绮娇媚地横了三和一眼,打了个哈欠:“你总没个正经样子。”

  “夜已经深了,我也不耽误你睡觉,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三和见锦绮倦态毕露,也就顺水推舟含笑告辞。

  锦绮躺在床上,听着三和下楼掩门而去。待三和院中的足音走远,她突然瑟缩到床角,用被子将自己裹了又裹。

  “你明明知道这样对我是没用的,为什么你还是要摆出一幅抗拒的姿态呢?”有人幽幽地叹息道。

  一个身披轻纱的女人,出现在床前,脸庞鲜艳妩媚,身段风流袅娜,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柔媚娇俏。她用手掌无限爱怜地轻抚着锦绮的面容:“难道我带给你的欢乐还不够多么?”

  “我一想起你这人妖,我就想吐!”锦绮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流泪。一滴滴热泪滴到那双在自己胸前肆无忌惮游走的手上。

  “如果不能反抗,我看你最好还是享受它。” 那双手的主人——云锦洞主,恳切的劝告锦绮。“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等了这么久,那个叫三和的终于出现了,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们一起来好好地庆祝一下!”

  所谓庆祝就是强暴的屈辱。云锦洞主有着虐爱情结,她的庆祝没有人能够清醒地承受。她一边咬牙切齿地折腾锦绮,一边谋划着怎么收拾茜春,三和,和所有与她们相关的人,真是越想越开心,越开心越性致高涨。得意得不得了,高兴得不得了。

  她要借锦绮的身体完成最后的计划。

  在这张紫檀大床下躺着五个腹部鼓胀的女人,在她们的身体里有她产下的蛾卵,有她授出的精液,当蛾卵孵化后就会以这些代孕人为食,再等几天,这地方就又满是铺天盖地的翠蛾,让三和他们插翅难飞。

  这群傻瓜以为抹去蛾粉痕迹她就找不到他们了么?蛾类是化学信息追踪专家。虽然耗费了点时间,但她还是来了,复仇来了。

  
第五十六章 木偶

清晨,锦心阁。
  幽僻处少有人行,青石台阶上白露未消。锦心阁屋内门窗紧闭,空气里甜香馥郁,满室昏昏沌沌的暗。紫檀床上,鹅黄双绣牡丹国色天香锦帐无风自动,开合间隙春光乍泄。

  “锦绮?!”楼下有人叫,听声音应该是三和。

  芙蓉帐里忽地安静了下来,帐边安静顺滑地垂下,象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陈横的女体半昏迷地瘫软在一堆轻柔绵软的华丽织物中,犹如一支暴雨后的海棠,美丽柔弱,望之生怜。

  随着吱呀一声窗格轻响,犹带三分寒意的晨风伴着阳光扑入,卷尽一室暧昧甜香与昏暗。

  “你这样闷着,没病也会闷出病来,要经常开开窗晒晒太阳,人才会有精神嘛!这里到处都是灰,我看应该派人来彻底打扫一遍!”三和走到床边撩开锦帐,“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带你出去踏青吧?茜春一早就跑过来吵着要大伙一起热闹热闹了。”

  锦绮哪还有力气撑得起身子,强展星眸,勉力笑道:“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病病歪歪的,走到哪里都是累赘,没得扫了大家的兴。”

  三和笑了:“这还不简单?咱家别的没有,干力气活的壮汉还少了?这次回来也没有带什么礼物,只有些别人送给我的衣裳妆饰,我也不太喜欢,正好借花献佛。这里没有人服侍,还是到我屋里去试试新妆吧。别磨蹭了,轿子在下面等着呢!”说罢帮锦绮盖好被子,双掌轻击,召进两个壮硕的护院。

  两个护院将锦绮连被褥干净利落地一卷,一个抬首,一个抬脚,快步下楼,他们显然是早经训练,奔行之中锦绮毫未感觉不适。转眼间,来到阁前软轿旁,小心地将锦绮放入轿中,旋即抬起小轿,四人绝尘而去。他们仿佛没有发现,在他们衣角都或多或少的粘着一点淡淡的绿色鳞粉。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鹅黄色的锦帐上,一个清秀可人的小丫头手捧一瓶怒放的芍药娉娉婷婷地走了上来。酒红色的花朵,如同质地最细腻的丝绒,雍容华贵而不失娇艳,室内充满鲜活生气。小丫头将放花瓶到窗台旁的多宝格上,在阳光的映射下,案几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灰。

  “喔,这里还真是脏!”小丫头从怀里抽出一条抹布,准备开始扫地、擦桌子,抹板凳。想想又放下,来到床边开始整理乱成一团的被褥。一不小心,将被子里裹着的一块仙蝠安神玉抹额抖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到床底。

  小丫头弯下腰,探出身子到床下去摸抹额,急切间摸索不到,索性将头钻进去,床下黑暗,眼神一时没调试过来,只觉得摸到一只冰冰凉的东西,眼前的这阵黑恰巧正已过去,低头一看,手中赫然握着一只毫无生气的青紫手掌,指尖黑绿色的指甲尖锐如鸟抓。

  这只手的主人赤裸着身体,肤色白得发青,疯长的头发纠缠盘结,覆盖了面庞,腹部如同临产孕妇般鼓胀如锅,一根根紫黑的经络在的上面凸起,显得异常地狰狞诡异。

  这样的人体一共有五具,整整齐齐地排在床下。

  小丫头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抖抖簌簌地向床外面爬。

  一步即天堂,一步即地狱。温暖明媚的闺房与这个恐怖绝伦的堆尸处,仅一步之隔。

  小丫头灰头土脸地从床下窜了出来,惊魂未定,她仿佛不敢相信,那些尸体是真的。现在,阳光那么温暖,窗外吹来的春风如此柔和,很让人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荒唐的噩梦!

  “你很怕吗?过来喝口茶压压惊!”桌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大美人,仅披着一层五色晶莹的雾纱冰纨,那冰纨薄如蝉翼却光彩夺目,如同雾笼牡丹似的,将她的身躯半隐半露,她脸上的笑容,如同轻柔的春风,亲切又温柔。

  “怕!”小丫头怯生生地回答,来到她的身旁接过茶杯。咕嘟咕嘟地灌了一气。

  明亮的光线和温柔的笑容让她忘记了应有的警觉: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美人嘴角噙着笑,看着小丫头将茶碗喝得见了底,不紧不慢地说:“你很快就不会怕了,喝了这碗茶,你很快就能和她们一起作伴了!” 云锦洞主的茶,不但可以解渴而且还可以催情。

  “什么?!”小丫头吓得一激灵,失神中手中的茶盏拿捏不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不要和她们做伴!”

  “那可由不得你!”大美人的眼神忽然变得诡异,站起来一步步向小丫头逼去。

  “不!你别过来!”小丫头察觉到不妥,一步步向后退去,脸上满是慌乱,如同一只落入陷阱的幼鹿。

  大美人添添嘴唇,如同一只贪婪的恶狼:“听说幼齿最补,我今天要好好试试!”

  “不要,救命……”小丫头无助的呼喊中带着哭腔,她已被一步步逼到床边,退无可退,哆嗦的腿肚一碰到 床沿立即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在她倒下的一瞬间,大开的窗棂默契地被数只无形的手合上。房内霎时暗得犹如黄昏,丝丝缕缕阳光,不甘地从缝隙中透进来,斜斜地擦过小丫环娇嫩的脸庞,给她开始潮红的容颜绘上一道金色光芒,象是帮这个年青美好的生命绽放出最后的光芒。

  一切以暧昧的昏暗为掩护,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不再有哭喊和呼救,只有婉转低回的轻吟,与床榻节奏感十足的轻晃。阵阵略带腥气的甜香在室内萦绕不散。

  拜催情茶的潜能开发功效所赐,小丫环在数度高潮爆发后,脸色显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仿佛上面蒙着一层灰气 。

  “差不多够了吧?”云锦洞主看着气若游丝的小丫环暗自思量。产卵容易,授精可是体力活。一滴精十滴血,数次下来,妖精也难吃的消。更何况昨天晚上他还努力折腾了锦绮一夜。

  “不够不够,我才刚开始,你怎么就歇下了呢,继续,继续,我等着呢!”半死不活的小丫环突然睁开眼,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很认真地对他说。

  云锦洞主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小丫头将她按倒在旁边,然后跨坐在他的身上。

  小丫头亲昵地凑到云锦洞主耳边,声音甜蜜而娇憨:“你可放了不少好东西在我身上呢。可惜妈妈教我,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收。”随后,她直起身子在自己肚子上轻轻一拉,就像打开皮包似的,她的五脏六腑,心肝脾肾一一呈现在云锦洞主眼前。云锦洞主清楚地看见,那颗鲜红的心脏还在一伸一缩地跳跃,青灰的肠肚还在轻轻地蠕动。

  小丫头一脸无辜:“既然你不想和我玩了,我就找出来还给你吧。”随后她就埋首在肚子里一阵乱翻,拽出一团鲜红色的圆球,那东西足有人头大,真不知是怎么放进去的。小丫头将它托在手上,剖开来,里面全是蛋清般的粘液,满满浸润着珍珠般大小的白色圆卵,好似一囊卖相不好的浓稠西米粥。

  “张开嘴!”小丫头命令道。

  云锦洞主“乖乖”地张开嘴,任小丫头将那粘稠咸腥的“西米粥”倒进自己的嘴中。小丫头一边倒还一边笑嘻嘻地调侃:“你不是喜欢补吗? 这可是好东西,高蛋白,高营养,刚才差点撑死我了!现在如数奉还,我让你补个够!不能直接吞,,别没事学习猪八戒囫囵吃人参果,要嚼嚼,吃东西要嚼着才香。”

  于是,云锦洞主开始机械地咀嚼嘴里的东西,随着嘎嘣嘎嘣的脆响,她脸上的表情比嚼蛆虫还难受。

  “你快点,床下的几个姐妹,也急着要把你送给她们的东西还给你,你看她们都急得躺不住了!”

  果然,床下传来簌簌的声响,五具肚子鼓涨的女尸,爬了出来,僵立在床沿恶狠狠地瞪视着云锦洞主。

  “莫急莫急,人人有份,你们先把东西准备好吧。小心点,别把房间弄脏了,打扫很累的!洗被子更累!”小丫头一边倒着手上的受精卵,一边笑呵呵地嘱咐,也没见她如何动作,就将她和云锦洞主的身子平稳地从床上瞬移到了桌上。

  五具僵尸听了她的话,纷纷用尖利的黑绿色指甲剖开自己长满紫色花纹的肚子,拽出西瓜大小孕育着碧血神蛾的子宫,托在手上划开,里面全是半寸来长的青绿幼虫,不停地蠕蠕而动,看得人头皮发麻。有几个受孕早的子宫,已经被幼虫们吃得只剩下一层半透明的红皮。

  “哎呀,我最怕虫子了,还是你们自己动手吧!”小丫环见状似有几分害怕,将剩下的一点受精卵喂完后闪在一旁看热闹。

  僵尸们手托着虫子却没有喂云锦洞主的意思,她们将云锦洞主的肚子剖开,将虫子一股脑地全倒了进去。小丫环,拿着一根纳鞋底的针兴高采烈地冒了出来,针上穿着一根粗粗地麻线:“让开,让开,缝东西我最擅长了!”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号称擅长作某事,未必就是真擅长。虽然她还匠心独具的在收口处打了个美丽的蝴蝶结,但是歪歪扭扭,长长短短的针脚暴露了吹牛者的真实水平——她绝对是一个针盲。

  “真是的,你这皮厚得应该用锥子扎,害我施展不出水平!”看来小丫头是典型的锅歪怪灶台类人物,她瞪了身边五个垂首恭立的僵尸一眼:“你们看什么看!赶紧超生去吧!”随着话音,五个僵尸变成五股黑烟,往西天往生而去,只留下疼得死去活来却又不能动弹半分的云锦洞主躺在桌上。

  “不好玩!”小丫头拉根凳子坐在桌边,歪着头观察它半天,得出结论。

  云锦洞主觉得自己又能动了,她颇有自知之明的没有逃走,而是忍着万虫噬咬之苦,冲小丫头跪下:“大仙饶命!”

  “我不过是个木偶,你说我怎么饶你?”小丫头怪声怪气地笑道,她冲云锦洞主伸出一只手,这只手刚才还有着弹性肌肤和温暖的触感,现在它却变成了一段木头,有着美丽纹路的木头,紧接着从那只手开始,她整个人都变了,质地变了,形状未变,这个清秀的小丫头居然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傀儡。

  一个傀儡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云锦洞主整治得求生不能,求死不能,那它背后的主人……一想到这里,云锦洞主的冷汗涔涔而下。

  “我这是惹到谁了?”

第五十七章 九幽

 其实想通了生死,惹到谁并不重要,锦绮这样觉得。她生命在这短短的一年中的遭遇,足够让她参透生死。也让她有足够的韧性眼睁睁地看着风姨帮她剖腹清理妖蛾余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锦绮问三和。

  “我第一次去锦心阁就知道了,你的样子太异常,室内的香味太特别。那云锦洞主不是太有恃无恐,就是把我想象得太白痴。还好身边有两位真正的神仙,风姨你那个木偶好精致,哪天借我玩玩行不行?”

  “不行!”风姨一口回绝。开玩笑,谁看不出来三和的狼心狗肺,好东西到她手上,绝对是肉包子打狗。

  锦绮犹自沉浸在哀伤中低声自责:“其实我没打算活着走出那栋楼。我只是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所以她才不愿让三和在那里久留。

  “至少你这次没有哭。”三和觉得,对柔弱的女子来说,能坦然面对不堪的经历,坚强到不哭泣也是一种进步成长。做人根本是痛苦的,成长也是痛苦的,有些人不敏感,有些人善忘,他们的痛苦就会略少一点。

  “把那些事都忘了吧,天天放在心头除了自苦无有它益。”三和耐心地劝告。

  锦绮却扭过头看着窗外怒放的牡丹花,那张扬的花,开的热闹喧嚣,简直就像要在枝头将所有的生命一次性轰轰烈烈地燃烧一样。“我要去找一个人。”锦绮象梦呓般瞧着那花低语。“我想去找他,问问他记不记得我,我反正已经活够了,不在乎再丢这一次脸。”

  “嗯?”三和用询问的眼神等待着下文。

  锦绮声音很平淡,脸上恬静而决绝:“我要去找闻将军。”

  “哪个闻将军?”三和记忆中好像没有这号人存在。

  “定国将军闻达!”锦绮的一字一句地说,眼中的甜蜜温柔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喔!那个被她和元宝救回来的武官!三和想起来恍如隔世。记得他有一双出色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坚毅沉稳的眼神,锦绮曾衣不解带的照顾过他,还夸他剑眉星目,英武不凡。原来那个时候小妮子就情苗暗生了。

  “好,我会派人路上护送你的。”三和爽快地答应。心中却隐隐一痛:元宝,那时候,元宝还在她身边呢。元宝,你还好么?

  元宝并不好,谁在地底迷宫里都不好受。

  阴冷、潮湿、恐怖、压抑……把一切形容环境的贬义词都用上也难以诉说其难受程度的千分之一,反正就是很难受!很难受!

  你可以想象,你被关在一个密闭的黑匣子里,一边探寻出路,一边留神对付那些悄无声息不停出现恐怖怪兽、吃人植物,你就能稍微体谅一下元宝的心情了。

  这里并不是全都漆黑一片,有些地方的植物会发出隐隐的荧光,不过多半是些光源陷阱,引诱着无知的生物前来献身。

  水妖九幽坐在一片黑暗中等着食物送上门。她就像一个小小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银色光芒。她的脸庞是那么美丽,她的眼神那么纯真,当她冲你微笑的时候,你会以为碰到了一个浑身浴满圣光,救赎苦难的仙女。只不过这个仙女是茹毛饮血的,她的眼中世界很简单,只分为可以吃的和不可以吃的两种。

  当元宝游过九幽身边的时候,九幽刚用餐完毕,心情很好,她那一头海藻般美丽的头发,是那么柔软,在水中闲闲地铺陈开去,随着水中的流动地暗流轻微地起伏摇摆,那种曼妙的姿态,没有人能形容得出来。她是幽暗水底中最美丽的精灵,天生有着优雅高贵的外表。所以,元宝游过她的时候甚至忍不住慢了下来,分神向她看了又看。

  一般正常的男人,在一个黑暗寂静的地方看到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都会忍不住分神看一眼的,更何况这女人身上连一丝遮羞布都没有,所以一般还会看第二眼,紧接着还会看第三眼。

  就在这分神的一霎那,九幽那柔软的头发开始暴涨,纠结盘缠得如同一张大网,并以灵蛇般的迅疾向元宝罩来。也许是之前这头美丽长发在元宝脑海中的印象过于深刻,所以他手中粉红色的“美人亲”出手时犹疑了一瞬。就在这一瞬,已经有一簇海藻般的头发,贴近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一股股刺麻的感觉传来,天旋地转中他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有下次,我一定不这么好色!越漂亮的女人越没好心肠,果然是真的。”

  毒液渐渐麻痹了元宝的身体,柔软的发丝牢牢地缚住他的手脚,他的世界在急速晃动。元宝突然觉得很疲惫,那是一种从心底泛上来的困意,“不能睡,不能睡,睡着了就救不了三和了!”元宝暗暗告诫自己。

  他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似乎有一条发光的人影游到面前,含着阴沟里翻船的懊恼和被暗算的狂怒,他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张嘴就咬:“你个小人!”

  九幽见过比元宝更凶猛更狰狞猎物,也曾经数度敌口余生,她的生活就是吃与被吃,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她的身手从都是迅若闪电,她的气势从来都是猛若霓虹。但此刻,她被元宝滚烫的双臂抱住后,她居然心中一凛,不知怎的,忽然全身发软,急切间想不出所以然,她骇怕地想推开他沉重的身子,不料猎物尚有余力咬向她颈项!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双唇的灼热与柔软,奇异的酥麻感传遍了全身,和这奇异的感觉伴随而生的还有恐惧:他要咬死我么?

  求生的欲望与肌体的反应向较量九幽选择了前者。她猛地推开元宝,推开到安全距离,抚着颈子,呆呆的看着这半昏迷的奇异猎物!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它身上那么奇怪。从未离开过地底的她不知道,那种感觉是温暖,阴冷的水底让她对这种奇异的现象又好奇又着迷。平生第一次她忘了吃,她将元宝拖入洞穴,用手指反复研究着元宝身体的每一部分,一次次地将元宝双臂放在腰侧,体验着他身上的温暖。

  当元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躺着一个的昏暗的半圆形洞里,洞外是一片粼粼水光,洞内却没有一滴水。他身下铺着厚厚的苔藓,颜色雪白,干燥柔软。怀中抱着一个沉睡中的裸体美人,她的脸颊比玫瑰花瓣更柔嫩,她的肌肤比绸缎更冰凉光滑,她的身躯比元宝所见过的女人加起来更象女人,但她的熟睡中的神情却有着孩童般的纯真。

  如果不是元宝还记得这美人头上如海藻般纠结的头发的话,他几乎会认为这是场春梦。

  捕猎躺在猎物的怀中熟睡?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天知道她是不是喜欢这样储存食物。色字头上一把刀,冷静、冷静!”元宝拼命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正在这时九幽醒了,她的眼睛美丽得如有星星在里面闪耀。她定定地望着这个体温升高,想要拼命将她推开的男人,固执地将身体与他贴得更紧,她需要温暖,温暖的触感于她已象上瘾的罂粟。

  没有几个人受得了九幽这样美女的这种眼神,元宝的心肠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硬,他的防线也没有想象中坚固。青春的少年总是热血沸腾,总是精力旺盛,总是容易犯不该犯的错误,特别是激情燃烧过后,元宝望着苔藓地毯上殷红血迹的时候,更是连自杀的心都有了。无关对错,只是直觉三和知道了肯定会很麻烦,很麻烦。

  “你先放开手听我说!”元宝费力地将九幽的手从脖子上拉开,一脸严肃准备和她好好谈谈。

  九幽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他说话,元宝不许她揽住他的脖子,她转而好奇地低头摆弄元宝身体上比她多出来的那一点。

  “你听不懂我说话?”元宝头疼了。

  他扶住九幽的肩膀,强迫她面对他,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就算你听不懂我还是要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在这里一直陪你,对不起,我不能够,

  九幽睁着幼鹿般纯真的眼睛,温顺地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在对一个未经人事少女作了那样的事,然后看着她这样纯真的眼睛,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元宝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人。

  不通人语的九幽学着他的声音说道:“请-原-谅,很-抱-歉……?” 生硬的学舌,每个字全是升调,听在元宝耳中象是莫名地讽刺。

  也许有的男人会在与别的女人上床后心安理得地作无辜状,然后深刻地向老婆或女友忏悔,以推卸责任:“都是她先主动的,我受不了才……”这种便宜占尽,事后探究谁先主动,然后以男性本能反应说辞来推卸责任的男人铁定是个好色而绝情的孬种!

  元宝不是个孬种,他不否认自己好色,也不介意承担这件事的后果,但是比起沉溺温柔乡,现在他有着更要紧的事情要办。他留下来,因为不能付出爱,九幽与三和都会被辜负。如果注定要辜负女人,他宁愿只辜负一个。

  看见元宝要走,九幽站在洞口伸开双臂,做出阻挠的姿势。元宝摇摇头,脸色决绝。九幽怒了,身上银光大盛,头发无风自动,点点轻微的电弧在她发间游走,如同无数灵蛇。洞内的铺设的干燥苔藓地毯受到感应,纷纷升到空中。离元宝最近的那一块上面有数点醒目的猩红。

  “ 对不起!”元宝不去看那个罪证,硬起心肠闭上眼往外闯。九幽站在洞口,静静地望着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从来不会哭泣的她,突然感觉有水汽从眼里升起。

  元宝已经闭起了眼睛,他看不见,九幽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有些滴到她拂面纷飞的头发上,悬在那儿像发亮的钻石。

  元宝闭起眼睛向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居然一直走到水里都没人阻挡。他不敢把眼睛睁开,怕看见九幽,怕看见自己的左右为难。

  九幽一边哭泣一边远远地跟在元宝身后,在水中,没有人看得见她的眼泪。

  
第五十八章 出困

做女妖或女人都是要讲运气的,这世界上普遍是关爱自己的男人,他们对于女人永远是粗心的、幼稚的,但是对于他自己有切身利害的事却又精刮得惊人。在很多女人感情生活中,并没有遇见过真正能关爱保护女人的男人,或者遇到过,但他保护关爱的女人是别人。
  元宝的背影在前面,离九幽只有几尺。她爱他,因为他给过她咫尺之间的温暖,给过她流转融融的眼波,给过她坚实的臂弯和如火激情。

  单纯的九幽不明白,这世上,没有人能让别人温暖一辈子,最后能给予温暖的只有自己。咫尺天涯?她不知道这个词的读音和写法,但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它所蕴含的悲哀。

  九幽固执地跟在元宝的身后,几尺的距离,这么近,那么远,让人心碎而绝望。

  元宝知道九幽在身后,他不敢回头。两人就在这阴冷幽暗的水底,悄无声息地前行。一前一后,几乎游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如果可以,元宝真想就这样一直游下去。

  几缕青丝轻轻地飘过来,随着水流在元宝身边忽前忽后的摇摆,想靠近又有几分瑟缩,元宝假装看不到。发丝在他身边飘荡良久,见他没有反应,便固执地缠上他的胳臂。力道很轻,但充满韧劲,象九幽此刻的心。

  元宝终于停了下来,他手中有最锋利的刀,却奈何不了这几根柔韧的青丝。不是不能,是不忍。他已经伤过她的心,他不忍再无良地伤她的身。

  九幽见元宝没有反抗,试探着游到他身旁,偷偷地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样子惹人爱怜。

  “你回去吧!”元宝边说边比划着手式。明知她听不懂,依旧期盼有奇迹出现。九幽冲着他微微一笑,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摩挲。掌中传来柔嫩细腻的触感,九幽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欢喜与爱恋竟令得元宝一时难以将手收回。

  辜负单纯的少女,总会让男人觉得负疚,但男人负疚并不等于就会采取行动。所以单纯的女人越来越少,到现在,只有貌似单纯的女人。“对不起!”最后元宝还是硬起心肠,一个一个地掰开九幽冰凉的指头将手收了回来。九幽眼巴巴地望着他,她象一块水晶,有什么心事直接写在脸上,此刻她明净眼眸中的不解与哀怨,足以让人心疼到窒息。

  元宝尴尬地站在九幽面前,不知道是该闭起眼睛向前走,还是应将她搂在怀中。

  九幽的世界是简单而又直接的,她没有悲伤太久,拿出一直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手上抓着一条肥美的鲜鱼,她把鱼送到元宝嘴边,眼中充满期盼,示意他吃下。

  现在接受九幽的食物,就等于接受了以后的责任和负担,对于点,元宝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女人的多情和美丽,永远是男人理智的克星。水底那么阴冷寂寞,九幽那么美丽多情,元宝是男人,所以他也拒绝不了。

  元宝在接过鲜鱼的时候,脑海中闪过另一双美丽的眼睛,明亮的眼珠,清澈的眼波,就如同花瓣上的晨露一样晶莹剔透,足可涤尽尘俗。他从那双眼睛看见过慧黠、看见过爽朗、看见过愤怒、但从没有看见过哀怨。

  “她或许会原谅我。” 元宝这样安慰自己。

  “你跟着我是要吃苦的。”元宝认真地对九幽说。

  九幽听不懂,她爱抚着元宝的脸庞,在唇边泛起一个满足的微笑。九幽成熟的身体里,装着的是小婴孩的灵魂,在她简单的世界里,得到就欢笑;得不到就悲伤。她还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去分辩真和假、对与错。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相拥的温暖更美好。这点温暖足以吸引她离开自己熟悉的水域,放弃无忧无虑的生活,跟着这个亲密的陌生人去到更凶险更阴暗的世界去受种种折磨。没有人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她后来成为了一个传说。

  两个头总比一个头强,不论是不是在枕头上。有了九幽的帮助,元宝在地下迷宫蛛网般的水洞中节省了很多时间,他们有惊无险地取到了嫦娥留给她的射日神弓,只是命运的玩笑让元宝取弓的初衷变成一个讽刺。

  “你可以离开水吗?”日夜在一起,元宝开始教九幽说话。虽然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让九幽弄清楚,什么叫太阳,什么叫月亮,但简单的对话加上手语,九幽也逐渐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九幽点点头。

  “可以离开多久呢?”元宝再问。地底迷宫地上的出口是金原,那可是滴水无存的大沙漠。

  九幽茫然地望着他,在地底只有饿与不饿。没有日月之分。

  “上面很危险!”元宝比划出一个狰狞的动作。九幽没有说话,只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无比依赖,无比坚定。元宝叹息一声,心又开始一滴一滴地融化了。在绝色容颜与如水柔情面前,夫妻间的山盟海誓都可以被打破,更何况是情窦初开青年男女的两情脉脉。

  那一双晨露一样晶莹剔透的眼睛,毕竟离得比较远,不是么?

  从垂直距离来说,阿黑离元宝比较近。

  阿黑盼星星,盼月亮,盼不到元宝回来,只得天天在金原附近的荒原里到处乱转。逮逮麻雀,抓抓蚂蚱,嘴里几乎都快淡出鸟来了。要是树上能够长夫妻肺片、天上能够下油酥小黄鱼那该多好哇!坏蛋三和,为了面子被你逼到这个破地方来,连个可以用色相混白食吃的地方都没有。

  阿黑觉得快疯了!每次睡觉,满汗全席、披萨、炸鸡、甜甜圈都会入梦来骚扰它。让它醒来的时候在自己的口水中游泳。它对和元宝一起找寻射日弓的愚蠢决定,后悔了起码千次以上,平均每到吃饭时间后悔一次:“多好的浣娘呀,多好的厨子呀,我为什么就抛下你们来到了这里呢?亲爱的炸子鸡,樟茶鸭,你们都很寂寞吧?”

  荒原的四周是那么静寂,没有一点生气,小黑可以听出风在半空打着忽旋的嗡嗡声,听出每一片干枯的叶子落下的碎裂声。这儿的树木长得歪七扭八,纠结着张牙舞爪的干枯老藤,大白天也显得暮气沉沉。夜是漆黑的。青苔里连一点萤火虫的亮光都没有。

  它一生都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孤独!

  “浣娘!呜……元宝……呜……”阿黑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害怕这辈子就耗在这里了,永远永远都吃不到热乎乎,刚出锅的食物了。它哭得很伤心,这地方没有人,不怕丢脸。

  正在它哭得最伤心的时候,地底下从金原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地闷响。犹如万牛奔腾般声势浩大。

  “什么玩意?”小黑一时忘了伤心,蹭蹭蹭窜上一棵最高的树往金原方向眺望。

  远远地看见正午的金原上飘起一片黄色烟尘,黄烟夹着隆隆雷震之声,直冲云霄。倏地一道银光,流星赶月一般,从金原中心往这边斜射出来。那道银光风驰电掣,来得真快,堪堪来到小黑所在的枝头跟前方才猛地顿住,小黑惊异的发现,那道银光居然是一整块银白色三丈来宽的沙滩,它轰隆落地,压塌树木无数,激一丈多高的尘烟。

  再看金原,整个金原周围数十里方圆地面,塌陷成一个大湖荡,清泉涌突,洒雪喷珠,翻滚不停。正中心冒起一股喷泉,有百十丈高,十来丈粗细,热雾蒸腾,晶光幻彩,恰似一根撑天宝柱,百色缤纷。再衬着四周清流浩浩,飞白摇青,越显雄伟奇丽,气象万千。

  小黑两只前爪挂在备受气浪摧残的枝头,无力地跟着树枝上下晃动。傻傻地心想:“完了完了,元宝肯定是逃不出来了,哦密陀佛,还害我等你那么久……”

  “小黑你在这里?太好了,省得我到处找你,快下来帮帮我!”有人在下面高叫,听声音有点耳熟。

  小黑晃晃脑袋,没错,那人居然是元宝。他手上拉着一条绳子,绳子的末端是一只白色的羽箭,羽箭牢牢地钉在“银白沙滩”身上。

  元宝背后不仅背着一张暗红色的长弓,而且还背着个长头发美女,美女的双手紧紧地揽着元宝的腰,不过,她的头发的质地怎么和元宝手上的绳子那么象?而且她还裸——体?

  天呀!现在是大白天呢!太不像话了!纯洁的小黑第一反应是用前爪去蒙眼睛,免得受毒害或是长针眼。不过,它忘了,它只有这两只爪子挂住树枝上。所以,伴随一声悲惨的“喵!”它从枝头上掉了下来。

  元宝眼疾手快地赶在惨剧发生前,捞住了这团小绒球的尾巴,小黑显然是受的心灵震撼太大,一边紧紧地捂住眼睛一边狂蹬两腿高叫:“喵,不穿衣服,色 情 狂!”

  元宝不耐烦地给了它PP两下:“嚎什么嚎!还装纯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到天香楼浴室外面去偷看姑娘和客人洗鸳鸯浴的事,有几次你还从厨房偷了半只鸡,坐在窗台外面边吃边看。”

  小黑立刻停止干嚎,一个翻身抱住元宝的前臂,愤怒的呐喊:“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我们明明签过和平共处原则的!说过打死都不能说出来的!”

  (前情提要:以前三和与元宝与小黑签署了一份详尽的和平共处原则后,它就大方的原谅了他们,据说那份原则长达八页,由三人共同签署(小黑不屑拿笔,按了个爪印作数),至于具体条款嘛——由于三人守口如瓶,所以荣幸地位列天香楼今秋八卦探秘榜第三位。(榜上排名第一位是“子墨与丹羽有没有圈圈叉叉过?”;第二位是“浣娘今年几岁?”。)

  
第五十九章 客人

没有强大的实力做保障,誓言没有用,协议也没有用,人家要撕毁就撕毁,要毁约就毁约,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呐喊有什么用?喊得人家烦了给你几巴掌,我就赖皮了,你要怎么样吧?
  小黑从元宝身上对这个社会的弱肉强食规则有了更深刻地认识,所以它对自己日后的飞扬跋扈行为有着最强有力的注解:“老子当年就是这样熬过来的!不服?打到你服!你还敢和我喊冤?”

  一双白皙细嫩的手将小黑从元宝的巴掌下解救出来。九幽将小黑这团小绒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生在水底的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东西。九幽将脸蛋贴在小黑那干燥柔软、温暖顺滑的皮毛上轻轻地摩挲,舒服的触感令她半闭起眼睛。小黑少爷虽然很不喜欢别人在它身上腻来腻去,但看看元宝的煞神样,它觉得还是呆在女人的身旁比较安全点。

  莹白的手指在小黑的头上摸来摸去,接着蓦然收紧,力道之大令所有人措不及防。小黑拼命地蹬着腿求生,一边的元宝急忙拽住九幽的手腕:“你干什么?放开!”

  挣扎落地的小黑,就地一滚,身形急速暴涨,双眸变成冰蓝色,利齿长出,根根尖锐的爪子伸出掌缘,毛皮顺滑,肌肉块块分明,如同黑色丝绸包裹下的坚硬钢铁,整体形象宛如一匹黑豹。优雅,高贵,有猎手之王美誉的黑豹。简直就是力与美的高度结合。

  “傲呜”小黑一声长啸,拱起腰身,钢牙咔咔作响,盯牢九幽,看那架势,说什么也要报着扼颈之仇。

  元宝先按住狂怒的小黑,然后用眼神责问九幽:“你想干什么?”

  九幽死到临头犹不自知,指着小黑对元宝比划:“皮……好……”

  元宝花好半天才明白,热爱皮毛乃女人的天性,九幽所做的只不过是想拥有她的第一根毛皮围脖而已。在九幽的世界里想要就去得到,简单直白。

  要怎样才能够让九幽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元宝觉得很头疼。

  不懂规则让人头疼,懂规则不按规则行事更令人心疼。

  浣娘盯着三和那一张一合的嘴,心在抽搐。

  “妈,你觉得怎么样?”在扬扬洒洒半个小时演讲完毕后,三和以征询句作总结。

  “不怎么样!”浣娘一手捧心,一手叉腰,整个造型如同西施与豆腐西施的综合体,气得直哆嗦:“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锦绮是我花大心思刚培育出来的花魁,刚有点作为,你就捣乱,完事后才告诉我噩耗,这样下去天香楼的招牌迟早会给毁了!这世道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你还这样不思上进,娘的院子一关门,到时候你恐怕得喝西北风去!”

  “我会捉鬼,乱世多妖孽,我不怕混不到饭吃!”三和笑嘻嘻地奉上一杯茶,供母后消气。

  “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天香楼怎么就这么多事,一会鬼,一会妖,自从你回来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好好的大美人,被你那个劳什子水镜,说送走就送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日子没法过了!”浣娘说得气喘,低头咕嘟咕嘟灌下几口茶。

  “是、是……做不下去了就关门,我早就发财了,你别担心会饿肚子!”三和在旁边捏肩捶腿作孝顺女儿状,考虑要不要向浣娘秀一秀她的小金库。

  “关门?!”浣娘炸了,“决不!”

  三和不清楚浣娘的良人梦,见好端端的马屁拍到马脚,不由得莫名其妙:“不关就不关嘛,干嘛这样大呼小叫的。”

  浣娘的脸难得地浮上一抹嫣红,守着这天香楼,不过是因为“他”说过以后有空会回来看她。没有了天香楼,他怎么能找得到她。这种近乎花痴的行为断断不可被第二个人知道。

  “妈,你吃了我给你的仙药后真的是越来越年轻了,看,你脸上不但皮肤更细腻光滑,而且居然都有红晕了……”三和哪壶不开揭哪壶,气得浣娘,怒喝:“出去!”

  三和见势不对,一溜烟消失无踪。浣娘见她的狼狈相,不由得噗哧一笑,这个“母亲大人”做的还是比较威风,真有成就感呐。

  浣娘款款来到梳妆台前坐定,揭开菱花银镜蒙着的红绸,定定看着镜中人入了神。三和说得没错,这些日子她是越来越年轻了,皮肤光滑紧致,细纹暗斑消失无踪,再加上岁月历练的风韵,竟比当年最红时更盛上几分。怪不得最近那些来这里的客人眼睛里象是藏了两团鬼火,盯得她全身不自在。还好手下训练了几个出色的妈妈做场面上功夫,自己只象征性地向身份矜贵的熟客打打招呼,就这也脱不开麻烦。

  镜中人嫣然一笑,明眸皓齿风情无限,“他如果还回来,应该不会嫌我老吧?”浣娘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窗外,清风拂烟柳,正是一年初春时节,繁花似锦。

  千岁府后院,魏宗跪在柳树下,汗出如浆。

  在魏宗前面,一个青衣人背对着他在赏鱼,他只是静静地负手站着,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唯我独尊王者气势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魏宗受封九千岁,不可谓没见过龙颜天威,但他觉得,那号称天子的木匠就算是给这人提鞋也不配。

  “这么说,自从传音石毁了之后,你就什么也没做是吗?”青衣人闲闲地问。

  “小的一直在暗中打探……”

  青衣人缓缓地回过身,他有双亮若星辰的眼睛:“打探什么?”

  魏宗忽然觉得四周空气压力大增,肩头如有千钧重,自己简直就快要窒息了,编好的假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他情知不妙,赶紧如捣蒜般磕头:“小的错了,小的这段日子只知享乐,什么也没做,大君饶命!大君……”

  大君淡淡地说:“你以为我就真的出不来么?以前我是不想和那些老鼠一样的名门大派纠缠才懒得出来。我把你从一个地痞抬举到九千岁,也可以让你回去做地痞。”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但魏宗知道他说的绝对是真的,在他眼里,他简直比一只蚂蚁还不如。虽然这只蚂蚁可以调动很多蚂蚁,但蚂蚁就是蚂蚁。

  这么多年,费尽那么多周折,让魏宗网罗那么多人做实验,也没有半点进展,好不容易出了个红叶,不但解开了噬心术,还功力大进,解药在这时与他仅有一步之遥,但在这紧要关头,因元宝打破传音石而失去与魏宗的联络,害他躲在虚拟空间中心似猫抓,最终甘冒奇险,亲自出马,寻找解药秘方。

  “天香楼是吗?我倒一直很有兴趣知道红叶是怎么解开噬心术的!”大君脸上浮出一个微笑。

  现在正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时候。一阵带着桃花芳香的春风,正吹过大地,温柔得仿佛象情人的呼吸。绿水在春风中荡起了一圈圈涟猗,一双燕子刚刚从桃花林中飞出来,落在临街楼台的朱红栏杆上,呢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甚么。

  好久了,他记得最后一次到人间是十八年前,那一次是为了赴一次不见不散的死约会,仅仅只在人间待了一夜,而且还不得不东躲西藏,好久没有这样在太阳底下轻轻松松地走路了。大君慢慢地踱过常乐坊的青石长街,两旁的门脸大都朱漆描金,显得富丽堂皇。招牌上的名字也都很绮丽,“倚红院”、“绿珠楼”、“贪欢阁”……入口软绵,妩媚香艳,引人遐思。带着淡淡脂粉味与酒菜香暖风迎面吹过来,吹起了他的薄绸青衫。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轻松得像这燕子一样,轻松得简直就象要飞起来。

  白天不是逛妓院的好时候,这是绝大多数寻芳客的常识。越是红牌的姑娘,起来的越是晚,如果你硬要早早地来催起,让姑娘来不及彻底清洗,苦的可就是自己。浣娘照例早起,站在二楼,巡视自己一手建立的王国。 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天香楼诺大的花厅却幽深清静,零星的阳光从门口摇曳的珍珠帘中溅了进来,落在清雅的花梨木桌椅上,更显得仿若犹在清晨。

  珠帘盈盈一晃,进来个青衣人,当值的妈妈立即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大爷请早,今天有兴趣是打茶围还是喝花酒呀?我这里的姑娘个个花容月貌知情识趣,包君满意!”顺溜的销售说词,不卑不亢的笑容,归功于平常的训练有素。浣娘满意地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开,忽然一僵,急急地扑到栏杆前,看了又看,看得眼前一片模糊水汽:“是他,真的是他,居然一点也没老!”

  浣娘举着手绢张开嘴,想喊,但又怔怔地放下:喊什么?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人口几何?喊?难道喊三和她爹么?人家未必就记得起来,也未必就愿意当这个便宜爸爸。

  一念至此,浣娘双腿忽然发软,软得几乎支撑不起身子,她捏着手绢,撑着栏杆,狠狠地看向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仓惶中只恨眼泪模糊双眼,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栏杆上的木头棱子硌着手心,心中仿佛也有一根木头棱子硌着,不疼,只是木木的发麻。

  
第六十章 旧事

大君坐在天香楼的客房中,敛了所有的气息,唯恐昆仑派的水镜能窥视到他的形迹。他哪里知道,昆仑派早在三十年前就放弃监视水镜了。每天什么事都不做盯着个空无一物的水盆发呆,一发就是几百年,任谁都受不了。所以水镜监管者早就把那个破盆子扔到储物间,自己去修炼逍遥去了。什么时候了,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谁不懂呀,凭什么牺牲我的学习时间呀!
  大君不知道名门正派分派的工作全靠自觉,很容易产生怠工情况,所以他依旧小心翼翼地收起一切气息,噬心术发作的痛苦他还记忆犹新。

  是大开杀戒呢?还是掳了就走?还是看看再说?大君有点犹疑。

  隔壁房里忽然传来有人用大壶倒水的声音,一阵如兰似麝的香味伴着温暖的水汽隔着门隙飘过来,大君全身都痒了。他至少已经有十八年没有舒舒服服地享受过沐浴的滋味,虚无空间里只是一片虚无。醇酒、美食、妇人、很多美好的他感觉已经忘记了。

  隔房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他就看到了这一大盆洗澡水。没有人,只有洗澡水。不但有洗澡水,还有换洗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摆在一张椅子上。

  莫非现在妓院的规矩变了?进门先洗澡?大君觉得有点懵。

  衣服是崭新的,肥瘦长短大小都刚刚好,就好像是照着他身材定做的一样。

  ——这是谁为他准备的?

  大君之所以被人称为无面魔君,是因为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寥寥无几。

  除了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大君还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清楚地知道他的身材。不过所有曾经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包括侍女、宫人都被魅影天后屠杀得一干二净,魅影天后也被狂怒的他施以重刑,现在是否活着都还成问题,那个伤心之地被他加封了结界,魅影天后就算没死也绝无脱困的可能,她没道理出现在这种地方!

  有人说过,世界上最熟悉自己的人,除了身边的女人,就是敌人。

  是否准备衣服的这个人是敌人?

  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柔软合身的新衣服,大君心里的想法又改变了。

  不可能是以前的老相识,如果是,她们早就直接催动噬心术了。毕竟当年魅影天后因妒生恨,联手昆仑设计他身中噬心术陷入昆仑为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在他逃出来后,十大长老一起编纂了一本名为《谁动了我的昆仑》的小册子,上面对他的长相特征、行为方式以及所中的噬心术催动密法进行了详尽的解说,小册子正版盗版满天飞,到最后,连第九流的门派的最新入门的小弟子都能对催动密法朗朗上口。更何况那些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大君冷冷一笑, 不管是谁,我就看你们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足音,有人轻轻地叩门,不疾不徐,斯文有礼。

  “进来!”大君头也不抬地端起桌上的香茗,用盖盏缓缓地拨开盏中如烟的雾气,欣赏那碧沉沉的汤色。

  一位穿着曳地长裙的美妇人,用一种非凡优雅的风姿走了过来。她的年华虽已逝去,但那股专属于绝色的风韵更见成熟。她脸上未着半点脂粉,整个人就像是一株雨后的青青翠竹,清丽典雅,使人见之忘俗。

  她带着微笑看着他,眼中柔情似水。

  朝思暮想的人,当他真正站在你面前时,你会发现他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就像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可能是唐僧;带翅膀的也不一定是天使,有可能是鸟人的道理一样。

  浣娘完全没想到,这个让她铭记在心的男人,十八年后初次相见,居然会是这样。

  大君将她从头看到脚然后再从脚看到头,才慢吞吞地说:“同样的菜我不吃两次。”

  “什么?!”浣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见过你!”对于空无一物的虚无空间来说,由于渴望和时常回忆,呆在里面的人会对外面的多彩世界记得非常清晰。蹲过监狱的人也会有这样的体会,由于日复一日的单调乏味,记忆会自动选择有意义的事情来刻录,对于乏味的重复,它会自动删除,这样就使得假释的日子印象特别的鲜明。

  大君在十八年前假释过一天。假释的原因是为了赴一个约会。结果没有等来老友,只等来了一干过路的昆仑弟子,其中有一位恰好在N年前看过《谁动了我昆仑》,堂堂无面魔君无奈之下只得扮作好色不良修士,于众目睽睽之下进入青楼厮混,成功地消除他们的怀疑逃过一劫。毕竟,谁也不会将逛人间妓院的好色修士与在传闻中对女人的挑剔程度可排三界第一的魔君画上等号。

  一想此事,魔君就恨得牙痒:要不是因为身中噬心术,也不会受此奇耻大辱!

  浣娘哪知道其中的曲折,她设想过如果相见可能会有的所有情况,却独独忘了这一种,他是记得她,但也记得她的身份。在他心目中,妓女就是妓女,她和所有的妓女一样,哪怕称号是花魁,也是妓女。“同样的菜我不吃两次”?!冷酷又绝情,连层温情脉脉的遮羞布都没有。

  十八年情愫,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的单相思!浣娘只觉得嘴里发苦,但不愧在风月场中打混多年,她很快就定了定心神,不卑不亢地道:“这位爷恐怕弄错了,我今天只是来问问大爷您喜欢我这里的哪一位姑娘?若要吃浣娘这道菜,您可是晚了十八年。”

  “你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元宝的?”魔君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浣娘立刻象护崽的母鸡:“花名册里没有这个人,大爷你来错地方了!”

  “是么?”魔君没有时间和耐心来循循诱导,他喜欢用最直接的方法。所以浣娘在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就落到了水里。洗澡水,魔君洗剩下的那桶。

  魔君冷冷地看着浣娘在水中狼狈不堪地挣扎着探出头来:“你还有一次机会!

  浣娘本已伤心欲绝,经此一折腾更是万念俱灰,将脖子一梗:“你杀了我吧!”

  魔君微笑:“好久没有看到你这种不怕死的女人了!”

  随着他的话音,木桶里微温的水迅速开始冷却,水面浮起一颗颗冰凌,浣娘的脸上也逐渐挂满霜花,她只觉得奇寒彻骨,犹如有万千根冰针扎入体内。此刻,活比死更需要勇气!

  “很多人说我是个狠心人,所以你还是不要考验我的耐性。”看到浣娘凄绝的眼神,魔君很平静地说。

  浣娘缓缓地闭上眼,面颊缀上两行冰珠。

  门“嘭”地一下无风自开,有人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来人无视站在桶边的魔君和水桶里快冻成冰人的浣娘,直接往太师椅上一坐,沉声喝道:“三和?!还不出来迎接本候?”

  他的声音不大,但天香楼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都觉得这声音传自耳边。很多人莫名其妙地转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有几位正在圈圈叉叉的客人甚至被这神秘的耳畔之音吓出了功能障碍。

  论惊吓的程度,谁都比不上三和。之前三和在屋里睡觉,一听这声音吓得噌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看左右无人,方长长地出了口气:“梦魇、梦魇,大吉大利。可恶的穷奇,在梦里都不放过我!”一边想一边闭上眼缓缓地往床上倒去,头还没有沾着枕头,耳边突然又传出那魔鬼般的不耐烦地声音:“三和!我没工夫一间一间找你,快给我滚出来!”

  这绝对不是梦!

  “妈呀!”三和一激灵从床上蹦到床下,顾不得梳头洗脸,一路狂奔,一定要在穷奇爆发前找到他,要不然,他一个不高兴,干脆提前催动隐藏在自己身上的雷咒作指向标,那可就凄惨了。老爷曾经告诉过三和,一个雷咒下来就可以把人烤得七分熟。穷奇做事,从来不喜欢声势太小,一出手必定是一连串……

  三和越想越胆寒,干脆召出小青,一间一间从窗户飞进门口飞出,满楼寻找侯爷大驾。天香楼一干普通人众耳听得门窗嘭嘭作响,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青色穿堂风卷过,物品漫天飞舞,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等三和终于在天香楼的七十多间房中找到穷奇时,小青累得都快虚脱了。

  三和收起小青抬眼偷看候爷脸色,以评测自己挨罚的风险。果不其然,穷奇的脸色象锅底,连带着狗腿站在旁边的老爷和风姨也面色发青,青的程度看起来比穷奇更严重。“讨好主上也不用表现得这么彻底吧,这段时间我管你们吃管你们住,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还这样落井下石!”三和觉得很气愤。

  其实这次倒是三和冤枉风姨和老爷了。他们听到候爷的召唤后,凭借多年以来练就的定位大法,早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主人身边。赶来的时候,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向来满不在乎的穷奇居然如临大敌般瞪着一个青衫客,天香楼的主人浣娘竟然被冰冻在房内浴桶中。

  穷奇坐在椅上,左手握着扶手,右手放在桌上,动作看似悠闲,但他的人看起来,却像一匹蓄势待发的黑豹,冷酷、敏锐、专注。这不是攻击的姿势,大巧不工,大音稀声,一个真正的法术高手是不屑于摆出花俏的施放手法的。

  可是一个真正修炼过的人,立刻就可以看出,他远比任何摆出起手式的对手都要凶险,他在这完全静止不动的一姿一势一态间,已藏着有无穷无尽的法力波动,如同暴风雨前的海洋,暗流汹涌。

  青衫客面上没有一点惊惶,也没有一点恐惧。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垂手而立,闲适而懒散,全身上下每一处空门都完全暴露在穷奇眼前。乍看之下,他身上没有一点法力波动,可当老爷和风姨暗暗催放几个试探性的法术时,却全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这人就如同一个黑洞,不动声色,吸纳一切,他的可怕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体会。

  四人僵持不动,穷奇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青衫客也微微蹙起眉头。忽然间,屋内似有微风吹过,穷奇身下的座椅忽然一寸寸化作了飞灰,但他仍保持着以前的坐姿,整个人如同雕塑。青衫客的袖袍也微微鼓荡,不若刚才平静内敛。

  三和就在这个时候骑着小青闯了进来。

  
第六十一章 王对王

“不好意思,侯爷,我迟到是有原因的,您很生气我理解,但是你也不用把椅子坐成灰来表现你的愤怒吧,这可是紫檀木的……”不明状况的三和刚堆起满脸笑,准备好好安抚一下神色异常、悬空而坐的穷奇,说着说着她也觉得不对劲,顺着穷奇的视线望过去,她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妈呀!”
  谁看到自己的老妈被冰冻在木桶里都会惨叫的。不信?你试着想象一下早上拉开冰箱突然看见老妈挂着霜花僵坐在里面的感觉,你会比三和叫得更惨!哭得比她更响。

  三和顾不得思虑前因后果,飞身扑到木桶前,一瞥之下就将浣娘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浣娘,大半个身体冻结在已结成冰的水里,裸露在外的皮肤挂满冰霜,呈一种奇怪的透明状,整个人犹如冰雕的。

  三和后来对小黑自吹自擂:“我可不是那种围着木桶团团转,只会废话地喊:娘!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的蠢材。我当时当机立断,英明神武地决定,先一掌击碎木桶救出人解冻再说,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差点一掌把木桶连带你娘一起击成齑粉!”风姨抱着小黑揶揄道。“你也不想想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就会被冻到水里呢?那青衫客用的是高阶强化冷冻术——冰晶寒魄,这种被法术速冻的人非常脆弱,如果稍受外力就会直接化为蓝色冰晶”

  “好可怕!坏蛋三和!笨蛋三和!”小黑缩在风姨怀中用毛茸茸的小前抓捂住眼睛,大胆地对三和的鲁莽表示唾弃和鄙视。

  “死猫,别以为现在有人护着你!你总有落单的一天!”恼羞成怒的三和出言恐吓。

  小黑才不甩她,积极地向风姨询问:“是谁阻止了这个白痴?”

  “当然是侯爷!”风姨自己也迷惑不解,“也不知侯爷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这样做。”

  穷奇为了阻止没有眼力的三和把他妈一掌震成冰晶,居然在对阵强敌之际,分神解开浣娘所中的冰晶寒魄,害得自己也挨了魔君一记暗算。

  就在三和凝神聚气准备出掌的一刹那,一股柔和的力道从远处袭来,将她带开三尺,三和来不及收手,一掌击在墙上,只听“哗啦啦”烟尘四起,接着“咔嚓咔嚓”几声,墙上居然裂开几条一指宽的缝隙。

  “谁?!”三和已经急红了眼,寻找暗算她的人。一抬眼就看到刚才还神色凝重的穷奇一只手正放在空中,比划着奇怪而繁复的手势。

  穷奇看见三和恶狠狠地瞪过来 ,冲她粲然一笑。

  “是你推我?”三和气得跳脚,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象现在这样恨自己学艺不精,要是有能力她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王八蛋。

  就在穷奇与三和眼神交错的这一瞬间,青衫客出手了。他双手交握反举,指头凌空虚勾,一朵蓝莲花瞬间在他掌上旋转、绽放。半透明的蓝色花朵,在怒放到最美艳的时候,纷纷脱离花萼,朝穷奇疾射而出。

  与此同时三道金色的光弧也在穷奇的一连串的手势下凭空诞生,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以诡异的轨迹,迅疾无比的袭向魔君。

  “轰!”绚丽的金色光弧与美艳的蓝色花瓣相碰撞,爆出巨响,激起一片强烈的白光,白光如同有形实体,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死定了!”三和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就在此时,忽然觉得背后衣衫一紧,双脚腾空,好像被人给拎到了半空中。

  三和猛地张开眼,顾不上看是谁救了自己,先看向先前浣娘所在的地方,目之所及让她大惊失色:他们所在的房间本是顶楼,此刻看去屋顶荡然无存,地上一片瓦砾狼藉,哪还有木桶的半点踪迹。

  “娘?!”三和觉得心中突突狂跳,有什么堵在喉咙,想喊喊不出,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放我下去!”三和开始拼命挣扎,背后那人闷哼一声,将她掷在地上。三和此刻已心神大乱,伏在地上,两条腿犹似灌满了醋,又酸又麻,站也站不起来,她双手着地,爬将过去,拼命地刨那堆瓦砾,期望出现奇迹,刨着刨着自己也觉得希望渺茫,悲愤交加,手一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你在找这个吗?”背后有人问。

  三和茫然回首,只见向来神气活现的穷奇,狼狈不堪地用左手举着一个木桶,右肩上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是你救了我娘?”三和又惊又喜,不可能,这不是穷奇的作风。

  “我左手救她右手救你!”穷奇的脸板得像块铁,三和在半空的拚命挣扎让他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不少。

  “喔,我先救我娘出来,待会再好好拜谢侯爷的救命之恩!”三和担心浣娘的性命。

  “散开!”穷奇将她推到一边,伸出一个指头抵在浣娘的额头,只见浣娘头上渐渐冒出冉冉白烟,身上的冰霜迅速消融。

  “她的运气好,身上有异宝护住了心脉!要不然救活了也是全身瘫痪!”穷奇撤开手指淡淡地说。

  异宝?三和纳闷,后来才知道,浣娘将自己送给她做礼物的那块菩提叶形翡翠玉佩一直挂在胸口,那东西原是从无面魔君宫殿里收刮来的,哪想这次居然凭着它免遭劫难。此后浣娘更是将此玉佩视为珍宝,须臾不离身。

  三和现在才想起应该有另外几个人存在:“咦?老爷和风姨还有那个青衫人到哪里去了?天香楼的人怎么没有一个上来看热闹的?”

  “那人趁我分心救人时逃了,我叫老爷和风姨追去看看是什么来路。这么多年了,能伤我的他是头一个。”穷奇很郁闷,咬牙切齿,虽然他救了自己和浣娘一命,那雪白的牙齿让三和仍有心理障碍。

  三和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怎么有空下来?”她其实是想问,侯爷您今天有没有发高烧,怎么行为那么异常。按照平常的行为逻辑,穷奇救人?杀人还差不多。还有你怎么就偏偏闯到这间房里呢?那青衫人是谁那么厉害?

  穷奇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着急纳芥环的下落,我才懒得下来!”

  “那是、那是!”穷奇诡异的眼神让三和起了一地鸡皮疙瘩,赶紧改变话题:“我去招呼两个下人上来收拾收拾!这些人怎么回事都聋了还是瞎了?”

  三和刚想开溜,就看见风姨和老爷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一见穷奇受伤立刻吓得脸色惨败,一迭声地自我检讨:“属下无能……。”拉拉杂杂一大堆深切自责的话,听得三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先将浣娘从桶中捞出来,放在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最后还是穷奇不耐烦了,他冷哼一声外加一瞪眼,让两个马屁精立刻噤声。

  “跟丢了?”穷奇问。

  风姨和老爷垂首肃立不敢开口。

  穷奇抚着伤口冷冷一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对方的实力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穷奇在上面呆得无趣之极,今天心血来潮想下来视察工作,于是通过老爷在天香楼后院架设的传送阵来到凡间。

  当时无面魔君正在拷问浣娘,穷奇凭着对法力波动的敏感,直接闯到魔君所在的房间,满心以为在里面施法的不是三和就是老爷或风姨,可以给他们一个惊喜(或者是惊吓)。以穷奇横行霸道惯了的脾气,当他看清房中人不是三和他们,他也没有一点要退出的意思,旁若无人地放开嗓子召唤三和。

  在他的世界没有什么先来后到,只有唯我独尊。

  没想到唯我独尊的穷奇恰好碰着凶悍蛮横的无面魔君,两人谁也不愿退让,互相较劲,最终爆发成掀房毁屋的魔神之战。只苦了他们周围的一众凡人:那白色光波在震碎房间一切后,依然余势未消,四下扩散,扩散后的震波转变为高频次声波,对物质无损,人畜却被无形的它弄得昏迷不醒。

  “那个青衫客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穷奇问悠悠醒转的浣娘。这才是他救下浣娘的目的——为弄清强大敌手的来龙去脉!

  浣娘费力地看看周围,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三和,三和无奈地把手一摊:“我最后才来。”浣娘再望向穷奇,想不通那么斯文贵气的小伙子怎么一开口就这么没礼貌。

  “你怎么这样?我娘刚醒,待会再问!”三和赶忙挡在浣娘的前面。

  穷奇抬起三和的下颌一字一句地道:“我今天很不高兴!你不要找死!”

  两人隔得太近,他说话时,雪白牙齿一闪一闪,三和不由自主地又联想起人肉厨房,腿肚有点抽筋,正想找点什么东西来转移话题,一个人冷冷地道:“放开她!”

  来人是个高大的年轻人,手持一张拉得满满的强弓,朴拙大气的弓身,微微发着暗红色的光芒,一根银白色的锐箭正搭在弦上,他的眼睛很亮,鼻子又直又挺,薄薄的嘴唇抿成一个冷酷的弧度,显示出他的决心:如果不遵照其言,他绝对会一箭射爆穷奇的头。

  三和不敢置信:“元宝?”

  穷奇也不敢置信:“灭神弓?你是后羿的后人?”

  灭神弓的威力,神界无人不晓,那是天帝赐予后羿的礼物,后羿拿它射杀了天帝的九个儿子。如果你还不明白这张弓的威力的话,你可以想象一下暗黑亚马逊,亚马逊在赤手空拳时是脆弱不堪的,当她装备上暗金色的终极武器“女族长之弓”时,所有人碰见她都要绕道走,武器的力量无穷大呀。如果你仍旧以茫然的眼神望着我,那我只好通俗地说,你想象一下你手持AK47穿行在手无寸铁的人群中的感觉。(在此比喻中灭神弓的威力绝对大过AK47,所遇对手的防护值绝对地小于手无寸铁)。

  
第六十二章 苦笑

“元宝?!”三和再次惊喜地确认。
  元宝微笑,自从进入面目全非的天香楼以来,他一颗突突狂跳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三和无恙呵!

  “怎么了?”九幽从楼下上来,看见元宝弯弓搭箭立刻生涩地询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是让元宝的心突突狂跳的另一半原因。

  老天生三和是为了荼毒她、折磨她、而后让她说谢谢。这个真理如今又一次被验证。三和的心从巅峰一直坠落到谷底,摔得粉碎:这世上真有如同月亮般美丽的人!她面上蒙着轻纱,身上穿着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丝袍,通体散发着柔和的银色光芒。虽然没有人能瞧得见她的脸,却又令人觉得她必定是天香国色,绝代无双。她的眼神那么纯真,当她看向你的时候,你会以为碰到了一个浑身浴满圣光,救赎苦难的仙女。

  现在这个仙女的眼神正热切地关注着元宝。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举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决不一般。

  元宝的心也沉到谷底,他不敢看三和的眼睛,只死死盯着抬着三和下颌的穷奇,手上青筋暴凸,心中又酸又胀:这是什么人?他明明看上去像一个斯文有礼的世家子弟,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阴沉冷酷,气势迫人。他凭什么可以把手放在三和脸上?!

  沉默、沉默、难堪的沉默。

  穷奇玩味着三和的神情,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他强扭过三和的脸:“作为神的女人,你不应该看别的男人那么久!”

  三和只觉得下颌被捏得生疼,鼻头一酸,强忍好久的眼泪借机涌了上来:“你混蛋!滚开!”也不知道是骂穷奇还是骂元宝。

  “飕!”一道白光闪过,迅疾无伦的朝穷奇手臂飞来,三和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她回过神来,少了一只衣袖的穷奇已经来到元宝的面前:“你以为我象那几只不成器的金乌么?后羿当年全盛时期也得敬我几尺,更何况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头!我今天不和你计较是看在与嫦娥有几分交情的面子上,你好自为知!

  谁都看得出来,有伤在身和衣袖被射落让穷奇对元宝不得不惮忌三分!要不然他会直接捏爆元宝的喉管,而不是罗罗嗦嗦地讲一大堆废话。

  元宝倔强地昂着头,手牢牢捏住神弓,少拿人情来说事,箭杆子里出尊严,who怕who !

  两人面对面地僵持着,气氛一触即发。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毛球腆着肚子从外面进来晃进来。

  “现在天香楼怎么装修成这个样子?日上三竿个个睡得像猪一样,真是懒惰喔!” 小黑无视这里紧张的气氛,直接发表自己的看法。

  它迟到的原因很简单:一到天香楼它就去厨房看望久违的烧鸡和油炸小黄鱼,直到吃得再也撑不下才意犹未尽地过来看热闹。

  “喵,浣娘!你怎么也睡在地上,地上很凉,会生病的!”小黑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地叫了起来,将平常浣娘教训它的词全数奉还,语气中得意的成分多于关心,“嘿嘿,教训人的感觉真爽,所以人人都想当老大!”

  被它这样一闹,三和立刻想起,老娘还处在半昏迷状态呢,自己真是不孝女,为个不相干的人伤心得忘记照顾唯一亲人。

  十七岁的三和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男朋友可能会成为别人的,老妈永远都是自己的。所以她衣不解带将老妈伺候得殷勤非常。元宝几次想和她谈谈都被她婉拒于门外:我妈病了,我很忙。穷奇也在天香楼住了下来,却一反常态不来骚扰三和,只埋头研究青衫客身份和可能有的下一步行动。

  天香楼的重修和日常管理大任就全落到贪欢阁的茜春身上。这只狡猾的狐狸,只委派部署专人负责,自己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美其名曰“敬鬼神而远之”,实际上是怕死这一干莫名其妙的疯癫大仙。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谁也说不准,还是躲远一点好,三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

  事情发展证明茜春是睿智的。

  “你不开心?”浣娘倚在床上问坐在窗前发呆的三和。

  三和仿佛进入石化状态 ,一动不动。

  “有些事看开一点好。”沉默半晌的浣娘又忍不住说。一半劝三和一半劝自己。

  “有什么事?”三和伸了个懒腰,面上平静无波。

  “这几天你一步门都不出,只在我房里打转。”浣娘陈述事实。

  “我是怕那个青衫客又来找你麻烦!”三和说的也是事实。

  “那个人来找的是元宝。”浣娘幽幽地道,心中无限惆怅,等了那么多年,等来梦碎神伤。

  “元宝?”三和提起这个词心口隐隐作痛。

  元宝在房中走来走去,九幽坐在旁边奇怪地看着他,默默地温习才学会的数数:一圈、两圈……。在元宝第三十二圈经过九幽面前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用手握住九幽的肩:“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我都要告诉你,我……”

  “?”九幽轻轻地抚摸着他俊朗的面容,她眼中盛满爱意。

  “我……”对这这样一双眼睛,元宝实在是没办法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单纯有单纯的好处,不到利益争夺的紧要关头,一般人都不会伤害单纯的人,就像人们在干净的白墙上涂鸦前会比较谨慎一样(心理变态除外)。相对的,伤害复杂的人会比较没有心理负担,反正我又不是第一个,反正你都承受过,也不在乎多此一次,对吧?

  “反正和九幽也说不明白,还是明天一早好好同三和谈谈。”元宝的手无力地垂下,暗自下定决心。

  “三和,我没有大碍,你今晚还是回房休息的好。”浣娘抱着小黑吩咐三和。

  “……”三和不想走出这间屋子,屋外有他不愿见到的人。

  “这里有风姨在,你就别担心了。”浣娘哪不知道三和的顾虑,但她硬起心肠,装作不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是必须亲自去面对的,她不想三和一直逃避下去。

  “快滚!快滚!”小黑探出头对她扮鬼脸。

  三和瞪了狐假虎威的小黑一眼,这年头真是没有同情这一说了。

  “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主菜要伏龙肝烤嫩鸡、人参酱肘子、荞麦五色卷、鱼皮水芹卷、蟹膏松仁饭、蒸醉虾、松茸烤小牛肉、油泼原壳鲍鱼、刺参烧花枝脯、淮杞甲鱼炖乌鸡、上汤灼青岛对虾、脆皮鲜奶拼蒜香骨、金沙蛋黄煽蟹、双菇鲍汁扒时蔬。外加竹叶青十斤!”三和一口气报出一长串菜单。

  “感情哪位爷今天在天香楼宴客?还是开个雅间么”天香楼老管家霍叔问。

  “不,送到后院的湖心亭,我今天要一个人好好吃一顿!”三和斩钉截铁地说,并主动帮霍叔把快掉在地上的下颌阖上。

  失恋的人独处时的选择,一是借酒浇愁, 二是暴饮暴食。

  三和两样都要。

  吃、吃、吃、吃掉一个旧天地,喝、喝、喝出大好新山河。这顿饭从暮色四合吃到月上中天。

  一个人的盛宴。

  孤独者吞苦果的时候不需要别人在场。骄傲的我们不需要将自己的伤口呈现在世人面前来博取同情。

  “吃不能解决问题。”有人说。

  “你管我!”三和酒到酣处,只当耳边风。

  “只有新情人才能治疗旧情殇,这个我有经验。”那人讪笑。

  “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三和负气又灌下一盅,悲哀地想,好像元宝还不算我的情人!为这点事就喝得一塌糊涂,春天还真是个发情的季节!想着想着只觉得好笑,忍不住伏在桌上哈哈大笑起来。

  “你疯了!”来人鉴定。

  “你才疯了,来,送本小姐回房就寝!”三和站起来,脚下软绵绵地犹如踩在云端,墨蓝色天上的半阙新月一会大一会小,忽近忽远,晃荡得让人头晕。她努力甩甩头,想看清楚一点,不料一脚踏错,身子一歪,落到亭外池水当中。

  初春的池水依然寒意深重,对于酒后的火热身躯却再清凉慰贴不过,“噢!”三和舒服得忍不住叹息,在沉沉入水的同时沉沉入睡。

  她做了个梦,梦到她飘荡在波浪之上,蜕下冰冷沉重的躯壳。海风如同情人的手,温暖而温柔,亲昵地轻拂过每一寸新生的肌肤。海浪澎湃着,逐渐地汹涌起来,风也越来越炙热,将她一会抛上浪尖,一会推下波谷,起伏间,只觉得海风在怒吼,整个世界都在摇动,伴杂着尖锐的痛楚,她忍不住尖叫起来,慢慢的,慢慢的,波涛静止下来,她飘飘荡荡地沉入海底。

  窗外有鸟在吵个不停,让宿醉的人烦不胜烦。三和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不许吵!”三和的心在怒吼,但语出唇边的却化为低吟。

  “我没吵。”有人很无辜地申辩。声音发自耳畔。三和呼呼大睡十秒然后突然醒过来,颤抖着睁开眼:恶梦,绝对是个恶梦,穷奇的头居然在她的枕头上!

  不仅是头,三和接着在被子里面感觉到他的胸膛、他的手还有他的腿,因为她象八爪鱼一样纠缠在他身上!

  “他整个人都在这里!”这个认知把三和吓坏了。她下意识推出一掌,将穷奇推出被窝。立刻她发现一个更可怕的事情:他 没 穿 衣 服!

  三和将头埋进了被窝,但愿从此不再醒来。

  “是我好心把你从水里救起来!”穷奇觉得被这样对待很冤。

  “你昨晚……”三和感觉到身体的异常,气得差点哭起来。自此再也不是完璧,有良知的男人都应该惭愧,可惜穷奇属异类,而且不太明白时下流行的“程朱理学”,他很欣喜地道:“是呀,我已经很久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三和瞠目结舌,不知道应该骂他无耻呢,还是直接扑上去掐死他。但后一个可能性不大。

  被气得冷静下来的三和试图和他讲道理:“我从来没有被人碰过,你让我的身体受到了损伤……”

  “你是指那层破了的膜吗? 如果你喜欢,我让它愈合好了,绝对和以前一模一样。不过我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用处!”穷奇罕见地用讨好的语气说。

  “天呀!”三和头大如斗,彻底无语。一边披衣下床,一边告诫自己:“酒后失身不必当真,酒后失身不必当真!”

  哗啦拉开门,三和的头差点撞在元宝身上:“你来这里干什么?!”三和扶着头,简直快要崩溃了。

  “我有话对你说,我可不可以进去?”元宝看着三和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借过!”胡乱披着衣衫的穷奇,睡眼惺忪地径直与元宝擦身而过。

  元宝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要说看到半裸胸膛,形象性感得一塌糊涂的穷奇大清早从三和房中出来。他没有色情联想,那他就是白痴。

  “事情不是你看到那样的!”三和苦笑。

  那是怎么样的呢?难道对元宝说穷奇迷奸我?你替我出头?三和只有苦笑.

  
第六十三章 心里建设

“这不是真的!”元宝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三和只有沉默。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竞找不出一句话来敷衍对答。

  “这个我先还给你。”元宝从怀中掏出粉红色的“美人亲”。

  往事历历在目,三和心中一酸,刻薄的话差点冲口而出:有了新的就不要旧的了么? 对人对物你态度还真是统一。但浣娘自小教导她接人待物的风范时常说:人贵自爱,一意不合就出言撒气,不但失了身份更会让人看不起。我们出身不好这不可否认,但不能就此作为粗鄙的借口。

  当下三和长吸口气,按住悲楚,温和地说:“你留着吧,我这点微末道行,拿着它也没用。”

  元宝有他自己的骄傲,“美人亲”本是三和之物,他以前在三和手中强取豪夺不过是将她当成自己人,现在花落他家,亲疏有别,再拿着三和的东西,岂不叫人笑话。

  元宝硬将刀柄塞在三和手中。三和捏着犹带体温的刀柄,心内一片茫然失落:还没开始就已结束。怪不得人说“情”字最苦,十对恋人中有八九对都结的是苦果,剩下的那一对要么不结果,要么结了甜果却被猪吃了,或雷劈了,水泡了,总是不得善终。

  元宝走开两步,有些舍不得,偷眼望去,三和仍然捏着刀发怔,脸上一片落寞。

  他忍不住又倒了回来“你要嫁给他吗?他对你好不好?”

  三和回神苦笑:“我和他不熟。”

  元宝惊讶:“怎么可能?!他明明和你……”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三和十二万分地不耐烦,“我不但和他不熟,和你也不熟。”

  世上比宿酒未醒更让人头痛的事就是被人刨根问底!特别是刨你最不想说的事的根。

  元宝深看三和,三和毛骨悚然:“我脸上长花?”

  “我不介意!”

  “什么?!”

  “你和他。”元宝说完心里一阵轻松。“大家都有不光彩的事,一人一次大家扯平。”

  “你可真是好气量。”三和哭笑不得。

  “心底无私天地宽。”元宝对答如流,同时牢牢握住三和握刀的手以表决心。

  “是吗?你转头看看,保你天地一下就窄起来!”三和说得不无讽刺。

  元宝转过头看见九幽,她盯着三和,含蕴一种说不出的幽恨之意,整个人散发着隐隐银光,水藻般浓密的头发自脑后向四面铺陈开去,似一张纠结错综的大网,偶有灵蛇般地银光在发梢中蹿动,伴随着轻微的噼啪声,更显得她整个人气势汹汹。

  “九幽!”元宝不明白她又跑来凑什么热闹。他不清楚,再拙于言辞的女子,在恋爱中都是敏感的,自己心上人对别的女子心存爱恋,她绝无可能不知道,除非她喜欢自己骗自己。九幽不喜欢骗自己,她的方法一贯很简单:除去对手,获得猎物。

  九幽的发丝带着强电和烈性麻醉剂,平常人只要沾上一丝半点,就会全身麻痹。现在她的头发开始暴涨,并以灵蛇般的迅疾向三和袭来。三和也下意识地跃起,刀光已如一团粉红色的闪电,划向那几道乌光,但后面的发丝似无穷尽般的涌来,让她毫无喘息的机会。

  先是元宝,后是穷奇,三和本来满怀郁愤,现在连九幽都莫名其妙地欺上头来,她只觉鲜血奔腾,竟是不能自己,顺手一刀,逼开傻站面前手足无措的元宝,反守为攻向九幽刺了出去。

  这一刀迅急狠辣,九幽猝然不及思索,出於本能地闪身避过,地上掉下一片青丝。

  元宝暗叹三和真是进境奇速,他哪知道这不过是凤凰圣女传给三和的底子罢了。

  九幽在地底狩猎多年,虽然空气中不比水底,但胜在实战经验丰富无比,她见三和自动入围,便凌空而起,疾舞的发丝,银光闪动,发丝织成了一片光幕。

  元宝吃过一次这种亏,吓得魂飞魄散,但却没有丝毫办法。女人的怒火比地狱的烈火更可怕,处在其间的男人要么置身事外,要么牺牲自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元宝眼一闭心一横,迎着那片光幕,冲了过去……

  九幽大惊之下收手,但哪里来得及,只听一片噼里啪啦的电击声,元宝萎顿倒地,剩下两个呆若木鸡的女人面面相觑。

  九幽冷冷地看着三和,突然抓住自己的衣襟使劲一撕,那白色的长袍就像蝴蝶似的飞了开去。她袍下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穿。她那象牙般的,赤裸的胴体散发着柔和的银色光辉,勾魂摄魄的美,让人有着膜拜的心情。三和似乎连气都已喘不过来,只觉得一阵阵地晕眩,因为在那完美的躯体上散落着无数吻痕,新旧交错,有些痕迹新鲜得绝对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九幽打横抱起元宝,对着三和,突然流利地学舌:“世界上没有人比九幽更美丽。”神情、口气模仿得惟妙惟肖,看来是耳熟能徉的缘故。

  三和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何人在何时何事对九幽常说一句话。九幽模仿天赋很高。她身上的吻痕就是旁证。

  当无话可说的时候,三和只有笑,微笑着目送九幽款摆腰肢抱着元宝回房,笑得嘴里发苦,脸上发僵。

  满怀心事,无处可去。散步来到锦心阁,佳人已渺,楼台依旧。三和寥寥凭窗而立,看叠叠光阴寸寸迁移,

  “这辰光过得真快是不是?”浣娘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毕竟是花国女帅,察颜观色的功夫炉火纯青。

  三和默然回神,看到母亲关切的眼眸,心中一暖,展颜道:“是呀。”

  “一晃眼,我的三和都变成大姑娘了。”浣娘宠溺地摸了摸三和的脸。“真不想让你长大,女儿大了就总是满腹心事。”

  “我哪有什么心事。”三和微笑。叫父母无端为自己担心是罪过,所以还是自己承受一切吧。

  “都是我不好,那么小就把你送出去学艺。一些女儿家该懂得的道理,我却一次都没教过你。”浣娘自责。

  “ 比如说?”

  “感情!”浣娘看三和满脸的不以为然,轻轻地感叹道:“傻孩子,我在这天香楼看得太多,这个世界上让女人心碎神伤的第一事物,不是名、不是利,而是情事!有些女人从此一蹶不振,被世人讽为软弱,有些女人从此大彻大悟,认真地追逐名利,却又会被世人讥为冷酷,栽上贪慕虚荣的罪名,生生地戳一世脊梁骨。

  “那男人们呢?”三和奇怪。

  “女人的心是一颗一颗的给出,男人们的心却象橘子可以分成一瓣一瓣的,并且随时可以再生新的来填补空缺。”

  “这不公平!”

  “傻孩子,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所以,你千万别被情字误一生。”

  “真有被误尽一生的女人吗?”

  “有,有些女人一次又一次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却不带眼识人,青春耗尽,一事无成,无财傍身,这不算是误尽一生么?”

  三和心惊之余尽量轻描淡写地问:“女人的第一次宝贵么?”

  浣娘是何等人物,一听此不伦不类的问题,再结合三和这几天的神情,以为她与元宝早成了好事,而元宝又带回了九幽,哭诉无门,因此才如此神色憔悴!浣娘心下叫苦不迭,将元宝恨得牙痒痒,脸上却愈发轻松:“世间男子狡猾,设个处女的名目,以满足自己虚荣之心。在我看来女人的第一次说宝贵也宝贵万分,说轻贱也轻贱无比,有些女人用它可以换得一世荣华富贵,有些女人用它可以换得黄金万两,但有些女人却用它换来几日虚情假意,或是少许恩爱缠绵。但左右不过是个换字,一旦有价,它怎么又珍贵得起来!

  “我不懂。”三和喃喃道。

  “乖囡,凡是重视这个的,那他口中所说的情情爱爱就都是假的。你见过有女人再三介意自己的情人不是处男么?有条件的爱不算爱。女人跟着心胸狭窄的男人会有吃不尽的苦,这种男人,今天可以嫌你没有把第一次开发权献给他,改天他就可以嫌你没有将功赎罪伺候好本大爷。我真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为什么有女人居然甘愿去受哪等天大委屈!不要就是不要,千万别一边嫌弃一边享受,这种男人没品!”

  浣娘开始给三和打预防针,生怕宝贝女儿一时想不明白日后随随便便地找个人跟了,受一辈子委屈。女人最重要是自己活得好,自己爱自己,光为了那层膜而活的话,这世上的男人还不高兴坏了!

  从小在浣娘的潜移默化之下,三和从来就没有将这种事看得天大,现在被浣娘旁敲侧击地一引导更是放下许多包袱:“我也不想的,但是都发生了,难道学那些大家闺秀自寻了断?她们了断了说不定还能挣一块烈女招牌与棺木同朽。我了断了恐怕人家会讪笑娼门世家也东施效颦,没得惹那些个闲气!”

  何必浪费时间研究他人心态意愿?我就是我,你可以接受便接受,不然的话,便拉倒。

  心里建设是女人所必需的。尤其是受过伤的女人。而成长难免有创伤。

第六十四章 变态的名门正派

爱情就是大海捞针,针不一定在,但对针的追问却总是在的。有人了悟,有人神伤。
  九幽看着昏迷中的元宝,第一次体会无奈。她以前的世界是多么的简单,一切都可以控制,干脆明了,哪像现在,明明得到,却有随时失去的危险。

  九幽从来都是循着本能做事,而在这个浮华的地面世界,本能并帮不了她多少。男人的忠贞,并不是和情敌比比身体本钱就能换回来的,问题不出在情敌身上。

  情丝纠缠,缠绵入骨,那种滋味,销魂可以到极处,伤心也可以到极处。睡前还美好的一切,能在你睁开眼时就崩塌。

  九幽用双手蒙住脸,多可怕的世界!

  等九幽放下手的时候,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刚刚还好好躺在眼前的元宝,忽然不见了。就在她蒙住脸又放下的瞬间,一个大活人就此失踪了!

  空气中还有着元宝微温的气息夹杂着,一路从窗飘荡而去。元宝不可能一声不吭地悄悄从窗户溜掉!

  劫掳?这一认知让九幽立刻一个鱼跃从窗户冲出,循着气息追了下去。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妖,就算有敏锐的嗅觉和丰富的狩猎经验,她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妖。对手的功力比九幽高出无数倍,根本不屑搭理这么一个小妖怪。

  穿过一重重的屋脊,掠过一座座密林,九幽很快就精疲力竭,迷失在旷野中。

  现在是四月,桃花和杜鹃正在开放,空气中充满了花的芬芳,树叶的清香,闻起来很美好,走过去却遍是荆棘。九幽赤足穿行在林中,简单的白袍因为先前的疾驰,被树枝挂得开好几道口,弱嫩的双脚也因为不惯旱地飞奔而伤痕累累,现在的她看上去就像一个迷路的美少女。

  哪怕风光如画,独身在旷野的美少女总是危险的。有很多或明或暗的色眼总在注视着这一类落单的小绵羊。

  王五握住腰畔的柴刀,盯着狼狈不堪的小美人,大大的咽了一口唾沫,好正点的货色,比以前那些个迷路的村姑不知道漂亮到哪里去了。

  王五一个人孤身住在山上,因为家穷娶不起亲,所以在五年前爱上了这种绑架迷途羔羊的游戏,在他家的菜园子里埋了不下二十具尸体,最小的不会超过十岁。先扮好人将又累又饿的女子引诱回家的,再挑掉手足筋脉任他肆意侮辱,是他惯用的伎俩。这法子十次有八次都会成功,偶尔遇到不听话的,他还有一身蛮力和柴刀不是?所以,他经常望着长势喜人的菜苗,暗想:“我的地盘我作主!”

  “姑娘可是迷路了?”老实忠厚又热心的砍樵人登场。

  九幽望着这个散发着汗酸味的男人,仿佛没听懂他的问题,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然后又从脚打量到头。眼里逐渐有了笑意,清晰的吐出字节:“水!”

  王五看着那粉红柔嫩的唇瓣开合,一股热流疾冲上小腹。好娇嫩鲜美的小娘皮!他吞了口口水,藏起身体的异样,口气更是殷勤:“小的家里不但有水,还有吃的!”

  九幽摇摇头,指指他说:“脏!洗!”

  王五心中大怒:“敢嫌老子脏,看老子待会怎么收拾你!”他低下头,看起来又老实又腼腆:“姑娘若是嫌小的脏,小的远远的跟着姑娘就是了。这荒郊野外的,天马上就要黑了,一个人在外面小心被狼叼了去,如果姑娘不嫌弃,到我家和我娘子住一宿,明天再作打算也不迟。”

  九幽固执地摇摇头:“水、很多水、我要很多水!”

  王五指指前方:“那边有个小潭。”他想:“现在天还早,拖到天黑,拿柴刀把她架回去。”

  小潭并不远,它是由山涧汇聚而成的一泓清泉,碧沉沉的水色,在夕阳映射下犹如上等丝缎般闪烁着点点金光。九幽一见,快乐得将身上的白袍一丢,一个鱼跃跳入水中。水,是她生命之源。

  九幽裸身在水中畅游,看得王五目眩神迷,色心蒙蔽理智,这样邪异的举止居然没有让他产生半点怀疑,只恨不得也将衣服一脱,和美人来个鸳鸯戏水,正在此时,美人自水中也朝他快乐的招手。

  王五一边宽衣一边窃笑:“果然是个小浪 货!”

  九幽一边看他宽衣一边窃笑:“不把你洗干净我怎么吃?”

  太阳恋恋不舍地滑了下去,月亮升了起来。清冷寒薄的月色照在水潭边沉沉入睡的九幽身上,反射出柔和的银色光辉。她太累了,睡得很沉,奔跑了一整天,就算再多吃一个筋骨结实的樵夫,也不一定就补得回来。其实象她这种生物,是不应该在陌生的地方熟睡的,这种荒郊野外,你永远猜不到你会遇到什么。

  九幽遇到了她这辈子的梦魇!

  喉头的凉意让九幽从睡梦中蓦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细长的眼睛。细长的眼睛长在长长的马脸上,阴毒刻薄的眼神在九幽的面上不停的打转,也不说话。

  九幽在地底见过众多怪兽,并不是个少见多怪的人,更不容易被人骇住,但她见到这个人时,却似乎连心跳都已停止!他那双眼睛,不像人的眼睛,而像某一种残暴的野兽,在饿了几天几夜後的模样。

  两人眼神接触的电光火石间,九幽厌恶地一甩头,想把这个陌生人用头发绞杀,就在一发力的瞬间,她只觉喉头一窒,痛得像是要裂开,紧跟着头也开始疼起来,像是有一个小鬼,在里面狠狠地锯着她的脑袋。九幽忍不住惨叫一声,慌乱中用手摸去,颈上居然多出一个冰凉的项圈。

  这是什么?九幽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摸着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项圈,眼中写满疑问。

  马脸猫玩老鼠似的阴阴地一笑,身形溜溜旋转起来,四五道灿烂的金光,忽然暴射而出!九幽只觉的手足一凉,上面被各套上了金环,甚至她那头纷乱如水藻的长发,也被一个金环给束了起来,飘摇在头顶,犹如陈满神的招牌造型。

  马脸人一步步走向惶惑中的九幽,狞笑道:“我是金环居士,昆仑二掌门。”

  昆仑山位于新疆、青海交界处,具有“万山之祖”的显赫地位,被誉为“中国第一神山”。昆仑派远处西域,很少履及中原,创派祖师据说是西王母。后来昆仑派出了个百年不遇的奇人,在中原修真界中闯下了赫赫威名,至此昆仑派开始闻名。其后昆仑派又出了几位得力掌门,不断壮大昆仑派,使之渐渐成为修真一大门派,雄据西域,与中原各大门派分庭抗礼。

  昆仑派自诩为名门正派,虽然远处西域,但是却野心勃勃,近代很是出了几个功力了得,声誉颇佳的人才,金环就是其中一个。他修炼的金环,就如同孙悟空头上的金箍,只要你戴上去了一个,任你是齐天大圣,也只有任其宰割的命。天下人都知道他嫉妖如仇,从没有一个妖怪可以在他手下生还,甚至连妖尸首都不曾留下。

  金环打量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妖,感觉一股股热流在体内蹿动。

  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在世人眼中人品地位一流的他,有着一些隐蔽的、无伤大雅的小嗜好——比如他喜欢看,看别人痛苦,特别是看到凶猛的漂亮女人痛苦;他还喜欢吃,活生生地吃,越彪悍美丽越滋补。

  妖族女人的美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喜欢诛妖。

  为此金环还特别修炼了西方的固形术。固形术是一种奇异的法术,当你幻化为果树时,被施加了固形术,你以后的外形就只能作一棵真正的果树;当你幻化为鲜花,被施加了固形术,你以后外形就只能作一朵鲜花。金环用固形术让美丽的女妖们不能回复原形,只能保持着女人的肉身。

  金环爱上诛妖游戏时还是一个少男,那次的妖怪是个美丽的少女,她并不是被他诛杀的头一个妖怪,但是她那柔弱无助的神态,充分地刺激了他的暴虐之心。他活活折磨了她五天,当她蘸着辣酱咽下了自己的一个小乳房,而金环在她的尖叫声中吃光了她另一只乳房之后,他就彻底爱上了品尝女人的游戏。不过金环再没有享用过女人的乳房,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刺激,其实都是些肥腻的脂肪,滋味并不怎么样,以后他都让她们自己去咀嚼了。

  在金环凡世住所下面挖掘的地窖中,直到今天还锁着一群颈戴金环,被固形术固定形体的年轻女妖。无论他是特别的喜悦或是十分的不快,都会带一瓶酒到下面去,用上整夜的时间割掉一个小女妖的嫩肉。要是他那天不高兴,他会把她的乳房割下来,夹在面饼里给她自己吃下去;要是他正有高兴的事,他会把她的腿肌割成条在她面前烤到三分熟,自己吃。

  所以金环诛杀的妖怪,从来看不到尸体。他不会蠢到留下尸体,让别人发现他的秘密。

  
第六十五章 讲和

 逃避烦恼首选有两种方法:一是喝酒,这是举世公认的法子,不过很容易为你惹来更多的烦恼。二是环境移情说,也就是到热闹堂皇的地方去走走,这是种方法不如第一种直接,却永远比它稳妥。
  天色快黑了下来,三和决定到前厅去看看。

  因为“天香楼”前厅中上上下下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欢乐面好客的笑容,即使是守在门口的门丁,对客人也是那么而有礼,你还未走进大门,就会嗅到一阵阵酒香、菜香、脂粉的幽香、花木的清香就会听到一阵阵悠扬的丝竹管弦声,豪爽的笑声,和碰杯时发生的清脆声响。

  这些声音像是在告诉你,所有的欢乐都在等着你,那种感觉又好像将一双走得发麻的脚泡入温水里,让你觉得慰贴舒坦。三和一直喜欢这种气氛。

  在路过元宝的房间时,三和慢下脚步,怅怅地往虚掩着的门里偷瞟了一眼, 只一眼,心内万念纷转,既希望听见看见点什么,又怕真的听到看到点什么。但门后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死一般的寂静。

  “房里没有人,你就别寄希望了!”穷奇忽然出现在三和身旁。

  三和看见他就觉得很愤怒,怎么到处能碰到这混蛋!当下将他当空气,埋首向前疾走。穷奇见三和不理自己也不生气,漫声道:“你就不好奇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三和仍然不理,埋首走、走、走,不停的走,直到撞到穷奇的胸膛上。

  看看前后一致的怪异景色,三和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怎么走都在原地转圈圈。三和知道躲不过,索性站住脚,静静的看着他。

  “我在问你话!”穷奇在三和冷冷的目光中开始不耐烦起来。

  “好奇心会害死猫,所以我一点都不好奇,不知道这个答案侯爷满意否?”三和的目光穿过面前的这个障碍物,落在长廊的深处。

  “女人!我很不喜欢你这种口气!”穷奇半眯起眼睛,口气不善。

  三和暗暗咬牙,在心里咆哮:“我更不喜欢你!”。

  “没有哪个女人象你这样!莫非你想欲擒故纵?”穷奇微笑着审视着三和。

  “谢谢! 我对兽交没兴趣!”三和一看到穷奇的雪白牙齿就联想起人肉厨房、红绡和那一屋子的美貌姬妾,顿时敬谢不敏。

  穷奇冷冷地一笑:“那个叫元宝的,不也是一只金钱蟾蜍么?我看你对他的兴趣倒大得很!只可惜他和她的那个小水妖都快死了!”

  “什么?!”三和动容。

  “看,我说你很有兴趣吧!”穷奇寒恻恻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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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蓝如洗,明月如钩。小青驮着三和在月色中疾飞,三和手中提着那盏属于九幽的小小心灯,微弱的蓝色火苗闪烁不定,犹如三和此刻的心情。

  原来穷奇为等待着那个追问元宝下落的青衣人上钩,早有布置,不但在天香楼设下层层机关禁桎,更悄悄的在元宝和九幽的身上下了追踪术。追踪术,顾名思义,当然是为了追踪而创造。凡是被下过追踪术的人的行踪都可以在施法的心灯上得到指引,他的身体状态也可从心灯火苗的强弱看出。

  当元宝被掳走时,老爷和风姨一早就拿着元宝的心灯追踪而去。可怜的九幽毫无追踪凭借,被对方兜兜转转的带得在旷野中瞎跑了一天。当穷奇闲闲地告诉三和他看到九幽的心灯快灭了时,三和立刻死乞白赖地向他要了心灯跨上小青就追了出来。

  这世界已经有太多的不幸,三和不想再发生一起。哪怕那个人将她作为假想敌,但她毕竟是她朋友的朋友!

  心灯爆出一簇烟花。“应该是在这里了!”三和让小青降落在树林中。山林里繁茂的树枝纠结缠绕,显得鬼影幢幢。树叶在夜风里发出哗啦啦的怪声,宛如鬼卒的摄魂铃,其中仿佛有无数魔鬼正在狞笑着飞舞。

  灯焰越来越红,说明和九幽在接近当中。但是三和除了一片迷蒙的雾气什么都看不到。

  结界?三和收起心灯,贴好穷奇给的隐身符,念着破界口诀,跨过那道有质无形的界限。

  结界这边景色很美,潭水如银、绿地如茵、潭边燃着堆温暖的篝火,三和却直直地僵立在当场,彻骨的寒意从后背升起,让她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在篝火旁边,是一个两人合抱的大树桩,粗糙的断面周围还凝着大颗大颗的胶汁,看来是才削断不久。树桩周围插着一圈火把,戴着金环的女俘跪在树桩前,火光将她身体上的斑斑血迹映成褐色。

  女俘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是一种痛到极处的痉挛。她的头搁在桩面上,嘴里竖立着一个金环,金环将她的嘴里尽可能地撑开,她的舌尖被人用钩子从金环中钩出来,拉得长长的,如同一条绯红的薄绸,固定在桩面上。唇边的舌根处,被三根新削的木钉牢牢地钉死在桩面上。在金钩和木钉中间的舌头,其实已经不能算作是舌头了,它被人用钝器割成一些条状的小肉片,这些小肉片之间仍然连着些丝缕的经络……

  半干的血浆和体液粘结成一片一片黑色的污垢。白生生的木台上凝固着股股半干的血流。就连忙碌的鸣虫都已感觉出这种令人窒息的悲哀,而不再低语。

  一个身穿华丽锦袍的披发男子正手拿一只尖利的金簪站在她身后,得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九幽!”三和的眼泪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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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的暴虐与残忍为什么是这样深不可测,为什么人们彼此之间的仇恨像江水一样地流淌不息?就算很多年后的九幽已经在神界,她仍然不肯原谅昆仑的修真者,而昆仑也难以忘记这个残暴而美丽的女妖。传说中她是深泽大川中的妖族,她对昆仑有着刻骨的仇恨,她的手段是直接的、狂野的,曾经一度让昆仑这个大派在世间湮灭。她的事迹后来被编成歌谣传唱在雪域高原。

  红尘万丈,身不由己的遇见或者分离,有人运气好,有人运气差。无论是入天堂,或下地狱,冥冥中自有定数。我们终其一生都在挣扎,自以为我命由我,回过头看去,才明白,每一步都逃不出命运的摆布。但世上总得有些幸运儿给我们树立榜样,让我们心中继续保持渺茫的希望,希望能像他们一样一帆风顺、绝处逢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这些垫底,我们才好在被生活强奸时可以闭眼意淫,以强者的姿态反强奸!

  酷刑下的九幽看不见希望,她的眼睛被血色仇恨覆盖。她明白弱肉强食的规则,却不知道在条简单的规则在地面之上,被无聊的人类发展出很多恶毒的分支,比如,毫无缘由的偷袭并虐杀一个陌生的女妖,仅仅只为满足自己心里毁灭的快感。

  金环享受着九幽眼里的仇恨和痛楚。仇恨只有化为复仇行动时才有力量,在其它时候,它除了让变态者滋生快感外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厚黑学教导我们,千万不要把恨意挂在脸上,我们要微笑,要隐身,然后出其不意的给他致命的一刀。

  三和给了他一刀,就在金环最放松,最欢畅的时候。歹毒的一刀,不致命,但威慑力十足。只要刀锋往左边再偏半寸,金环的心就会被切成两半。

  一股鲜血从金环胸脯上绽开,就像是朵灿烂的鲜花突然开放。等到鲜血飞溅出后.才能看见他胸膛上露出的一截粉红色的刀尖,金环低着头.看着这截发亮的剑尖,仿佛显得很惊讶,很奇怪。可是他还没有死,他的胸膛还在起伏着,又仿佛有人在拉动着风箱。

  “放开她!”三和将刀锋往左偏了偏,示意金环不要玩花样。她虽然阅历浅但好歹也知道没有法术制约,九幽不会乖乖地跪在地上任人鱼肉。

  金环默念咒语,紧箍着九幽手脚的金环越变越大,最终“铛啷”“铛啷”地尽数褪落在地。褪掉金环的九幽,先勾出口中竖立的金环,再托起自己的下巴,狠狠一抬,只听一声闷哼,一口血雾从她口里喷了出来,她竟将自己的舌头齐根咬断!

  剧烈的疼痛让九幽出现短暂的晕厥,她的头像是下坠的石头一般落下来撞在前面的木桩上,磕出一声闷响“咚”!几秒钟后她再重若千均地抬起来,往前“咚”地又是一下。最后,她甩甩头,用两手撑在木桩边缘, 将那一张痛不欲生的脸一寸一寸地转过来,直直地盯向僵立一旁的金环。

  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九幽将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狰狞的冷笑。在那一刹那,金环见到了有生以来最美丽最邪恶的笑容,伴随着它的是九幽的以牙还牙。

  在凄厉而含混的惨呼中,月亮悄悄地躲进云层,三和避到远处。

  惨呼停止得比三和预料中快。

  当三和小心翼翼地回到水潭边时,虐杀早就结束了。木桩上摆着金环的躯干,沉重的胃还挂在金环空荡荡的腔体里,旁边插着“美人亲”,粉红色刀刃反射着明灭不定的篝火余烬。九幽是个优秀的猎手,只擅长于凌厉迅捷地猎杀,并不擅长斯理慢调的折磨。她只用锋利的刀切割开金环,一个骨节一个骨节的切开,切得只剩圆滚滚的躯干,最后再剖开肚子。

  木桩周围洒满了暗红的血水,有些地方甚至积成小片小片的血洼,青白的肚肠和紫黑色的肝脏滑腻腻泡在其中,乍一看犹如还在蠕动。在地下四处游动。

  三和忍住呕吐的欲望,看向水潭里的九幽:“好一点了吗?”

  九幽仿佛没有听见三和的声音,蓄满眼泪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天际半弯明月。清冷的月光下,漂浮在水面上她犹如一片镶嵌着钻石的银色羽毛,轻盈而娇弱,美得让人心碎。

  这样美丽的女子,谁能抵挡?人生路又远又长,她同自己,一样在弱肉强食的红尘中苦苦挣扎,唯一的安慰不过就是一点拥抱的余温罢了,但安心让女人争来抢去的男子,他的怀抱因为开合过多,也未必会象看上去那么温暖吧?在这一瞬间,三和心底对九幽残留的最后一丝酸涩也散尽。

  
第六十六章 让巧遇来得更猛烈些吧

  铜炉上焚着的宁神百合安息香,幽幽地弥漫了暖阁。暮春时节,窗纱早新换成了碧色软烟罗,轻薄如烟。一阵清风柔柔地掀起垂帘,室内顿时平添一股远山草木的芬芳。
  三和披着件纯丝的长袍,赤着脚站在窗前,慢慢的缀饮着一杯淡红色的玫瑰露。在她面前,宽大的案几上摆着一根血迹斑斑的储物腰带,腰带里的杂物已经一项项地清理了出来,在最醒目的位置摆放着一本的小册子,黄旧残破的书页被穿堂风吹得簌簌作响,封面上赫然几个古朴的大字——《谁动了我的昆仑》。

  房门轻轻被推开,三和霍然回首,来人美如幽灵,飘逸如风,雪白的肌肤,莹然生光,微微透明。迎着她询问的双眼,三和无奈地叹了口气:“侯爷说元宝的心灯灭了是因为他身上的追踪术被解开的缘故,虽然还是没有消息,但你不必过分担心。而且,我现在已经知道上次来找元宝的青衫客是谁了,八成就是他掳走了元宝。”

  元宝其实过得很好,至少过得比三和他们想象的要好。

  元宝从昏迷中醒过来,看见的只是一片无尽的虚空。

  头上没有青天,脚下没有大地,只有风、雾和烈焰。

  他漂浮在这虚空里,上下左右翻滚着凄迷的白雾,迷朦的光芒,也不知来自何处,灰蒙蒙地从雾中透出来。阴森森的冷风,听得见呼啸,吹在身上却没有寒冷的感觉。 飞扬的火焰,从面前掠过,却感觉不到温度。

  这样的情景元宝曾经在寻找无面魔君宝藏的路上见过一次。这里种地方传说是诸魔世界。

  元宝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滚滚烈焰和浓雾,甚至小心翼翼地试着用手去抚摸一朵的形似红莲的火焰。

  如同预料,那团火焰没有任何温度。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象!”随着空洞而冷淡的声音,一个人出现在元宝面前。

  “如果是幻象,那可不可以给个好一点的?比如——青山绿水?”元宝下意识地讨价还价。

  “我曾经给这个地方换过五千六百七十三个背景,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最近这些年,我一直在用这个背景,它让我感觉自己是在回家的路上。”来人淡淡地笑道。

  “是阁下请我来做客么?”元宝笑嘻嘻地问。

  “这要看你的意思了。”

  “怎讲?”

  “愿意常驻或愿意小憩都由得你!”

  “条件?”

  “你可认得红叶?”

  “红叶?”元宝笑了,“是那个爱玩虫子,死而复生的红叶么?”

  “就是那个红叶。”

  “认识。”

  “红叶说他死而复生是因为你。”

  元宝眼珠一转,微笑道:“这个我倒不大想得起来。”

  大君也不愠,淡淡地道:“你既是故人之子,做长辈的也不好为难你。你今天想不起来明天想,明天想不起来,后天想,日子长得很,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

  元宝嘴角噙着笑,心里浮起第一次见穷奇的情景,暗想:“又来个‘故人之子’?这年头怎么有这么多人乱认亲戚。”

  大君也不去理他,自顾自地盘膝凝神,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元宝悄悄地释放两道神识过去测试大君功力深浅,却如同泥牛入海,渺无影踪。元宝只有苦笑:“看来今天是碰到绝顶高人了。他在诺大空间里乱闯乱转,想找出条出去的路。怎奈这个虚无空间,正是天生牢狱,想尽法子,也找不出门户。

  最后元宝索性学着大君的样子,摆出盘膝而坐的姿势,进入冥想状态。先是前尘往事纷至沓来,逐渐逐渐,灵台清明,不知不觉间竟巳进入了人我两忘之境,竟将困顿之事忘怀了。

  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几天?还是几月?或是几百年?有几次清醒地间隙,元宝偷眼打量大君,只见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悬浮在这个虚无空间里,犹如一尊雕像。元宝终究不是神仙,功力远未达到可以长时间辟谷的水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肚子终于饿了,越来越饿,一饿心就乱,饿得连用功都不能。

  从来冷饿不分家,一饿就会冷,冷得遍体僵硬,饿得头晕眼花,元宝烦躁的在这不大的空间内飞来荡去,以抵消心理与生理的双重不适,但很快他便虚弱起来,到最后无助地悬浮在空中,象一片干枯的叶子,他闭起眼,暗想:“唉,死就死吧,反正人人都要死的,人死之后,至少也有件好事,那就是他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但突然间,他竟不再觉得冷了。非但不冷,而且还发起热来,他又惊又奇,张开眼睛,瞧见一直处于石化状态的魔君,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背负着双手,俯看着他。

  “我不会让你死的。”大君淡淡地说。“你现在差不多应该记得起红叶的事了吧?”

  “我这人的习惯是肚子一饿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元宝对着那张高高在上的脸笑道。

  “那不怕,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每次你饿得半死的时候,我会给你输入一道功力,这样你不会死,但是你的胃肯定会疼让你恨不得割了它,这种滋味,我在昆仑曾经见人受过,后来那人逃出来后,他一口气连吃了一城的牛羊,结果活活给胀死了。”

  大君没有说假话,此后的很多天里,元宝感觉有一把刀子在胃里拼命地绞,绞得他额上的冷汗涔涔,呼啸的风声,听在耳中却是忽远忽近,带了一种嗡嗡的蜂鸣声。他渴望有东西可以扑灭辘辘饥火,意识在这种极度的饥饿之下变得混沌不清。

  红叶,一个仿佛堆积了无数尘埃的名字。伴随它的是单纯愉悦的从前。

  元宝不知道为什么大君一定要打听红叶为什么死而复生,但是凭直觉,他说得越痛快,恐怕会死得越早。

  “莫非你还想天香楼有人会来救你?”大君盯着这个倔犟的年青人阴阴地笑,“这个地方,从诞生的那一天起,三界中就从没有人找到过它!”

  “是呀,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有人慢慢地说,声音冷得瘆人,却听得出些许戏谑。

  大君大惊回首,一个人不知何时居然站到了他的身后。

  黑色的头发,逆风飞扬。柔软的丝袍、火焰般鲜艳的红色,映衬着他英俊的容颜。那已不是凡俗的英俊,那英俊中有着嗜血的狂野,也有着千年冰霜的寒冷,还有呼啸狂风的不羁,他英俊得接近神。邪神。

  所有女人也许日日夜夜都在幻想着这么一个男人,但我可以保证,你就算在幻想中,也绝不会奢望真能见得到这么样一个男人。他那双眼睛,可以让女人瞬间升上天堂,也可以让她顷刻跌落地狱。

  “红衣丹羽?”大君喃喃地道,不可置信:“你居然还没死?”

  “你这老家伙没死,我怎么会舍得死!”丹羽冷冷地道。

  “没死就好,我还有帐要和你算!”大君恶狠狠地,飞身向前,探出一抓,取其双目。

  “我也一样有帐要和你算!”丹羽不甘示弱,错身而上,直袭大君胸口。

  “你不打招呼就将我宫内窖藏五百年的万灵甘酿偷喝得一滴不剩!”

  “你趁我不在溧水宫,把我新用冥海秘银铸造的‘乱云’运走,送给梵宫圣女当酒后乱性的赔偿!”

  “你放火烧了我无面宫三次!……”

  “你经常把我所铸的法器偷出去送人!”

  两人在半空中迅疾无纶地拆出数招,姿势潇洒飘逸,精妙不分仲伯,最后各自扣住对方要害,四目相对良久,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充满老友重逢的愉悦。

  “来见见内人!这是你的禁地,我让她先在外面等!”丹羽微笑道。

  “还不快请!”大君笑了,“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溶你这座骄傲的冰山。”

  “你不会失望的。”丹羽保证。

  他挥手打开一道传送门: “子墨,出来见见我的老朋友!”

第六十七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天香楼。
  新绿小池塘,风吹帘动、碎影舞斜阳。

  “你们到了人间那么久,有没有纳芥环的消息?”穷奇将手中的蛋黄一粒粒地投到水中,眼睛看着游来抢食的红鳞金鲤,嘴里闲闲地问。

  环伺在侧的三和与老爷、风姨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作屏息静气恭立状。

  “嗯?!”侯爷不满地巡视不力下属。

  从穷奇重重的鼻音中,三和仿佛有一种牙齿咯咯作响的幻听。

  “阿三?”侯爷将焦距定格在三和身上。

  “阿三?”三和心头一阵恶寒,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侯爷问你话呢!”风姨好心地提醒“三和”。

  “启禀侯爷,那个……”三和眼珠左转右转,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算了!”侯爷潇洒地一挥手,将剩余的饵料抛入水中,拍拍手站起来。“你们先下去。”

  三和松了口气,转身正欲开溜,忽然觉得后领一紧,只听穷奇沉声道:“你留下!”

  三和慢慢地转过身来,抬眼看向那个用一根手指勾住自己衣领,看似人畜无害的斯文败类。

  “老大,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动脚,有失体统。”三和按捺住一掌劈过去的冲动,耐心地劝诫道。

  “最近好像你一直在躲着我?”穷奇审视着那对剪水双瞳,一直望到眼底,仿佛想从那里窥测到答案。

  明亮的眼珠,清澈的眼波,就如同花瓣上的晨露一样晶莹剔透,里面却未有半点波澜。微微清风拂过,几缕发丝温柔的轻触在穷奇面上,淡淡幽香盈鼻。

  穷奇松开手指,掌中绽开一朵牡丹,半寸长的翠绿花梗,柔嫩细致的鹅黄花瓣还带着晶莹的露珠,他将花朵递到三和面前:“我想看你戴上它的样子!”

  三和看着那双带着些许希冀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口气决绝:“我不喜欢牡丹!”

  穷奇垂下眼,看着掌中怒放的鲜花,嘎声轻笑道:“你倒很直接。”但很快他又抬起眼来,眼神寒锐如冰凌,盯着三和问道:“你喜欢什么花?”

  芍药、秋菊、玫瑰、栀子、杜鹃、白兰、茉莉……一朵朵色彩缤纷,香气馥郁的鲜花飞速在穷奇掌中绽放。三和每摇一次头,他就将花朵往地上随手一抛,地上渐渐铺上一层艳丽的花毯。

  穷奇手上绽放的花朵越来越珍奇,他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

  在遭遇三和的一千零一次摇头后,穷奇手掌猝然紧握,将手中半透明的蓝色奇花捏得粉碎!

  三和静静地看着他,不疾不徐地说:“侯爷,您如果一定要我戴,我也不会违背您的意愿,不过喜欢不喜欢,这不是您或我勉强得来的。”

  “滚!”穷奇的口气冷得像十二月里的风。

  三和转身,在绚丽的花毡上一步步走远,娇嫩的异蕊奇葩,在她脚下无声无息地憔悴零落,破碎花瓣中的汁液染得鹅黄鞋帮上殷红点点。

  “站住!”身后的穷奇突然怒喝。

  三和盈盈转身,只见穷奇手持一件鲜花披风,疾步而来,他微笑,雪白的牙齿闪闪发光:“是我糊涂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照做,这才是最有趣的部分!”

  三和愣愣地看着那件由鲜花缀成、香气袭人的披风,心里纳闷:“在传说中只听说过鲜花盔甲这么一说,这侯爷还真无耻,抄袭别人创意,弄出这么一件不伦不类的鲜花披风!”

  三和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我真的要穿上它么?”

  穷奇狞笑。“我没允许不许脱下来!”

  “侯爷,您没有人间生活的经验,春天如果穿得像个庆贺开业的花篮,会招来很多不知名的麻烦。”三和辩解。

  “什么麻烦?”穷奇不解。

  “你留神倾听一下就知道了!”三和神秘的一笑。

  穷奇侧耳倾听:“除了一些细微的嗡嗡声没什么呀!”

  “嗡嗡声那就对了!我忘了告诉您,这后院槐树上有三个马蜂窝忘了摘!很期待大人你用无上神功赶野蜂喔!”

  “胡闹!”穷奇赶紧将手中的披风抛到树上,身为大神,岂可与小昆虫一般见识,传出去会笑死一批旧相识。

  三和看看哭笑不得的穷奇,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开口说小人告退,正左右为难间,浣娘满面笑容地闯了过来:“哎呀,三和,天大的喜事,你快来看看!”

  “这年头还有喜事?”三和不信。

  一切皆有可能,凡事不可不信。

  “师傅?!”

  “元宝?!”

  “大君?!”

  “丹羽?!”

  三和的嘴张得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只要嘴角挂上一汪涎水,她就可以直接荣获年度最佳白痴扮相冠军。

  “醒醒,醒醒!”子墨爱怜地拍拍三和的脸,冲丹羽笑道:“看这孩子,都高兴傻了。”

  今夜明月分外圆。

  天香楼神鬼妖魔齐聚一屋,连贪欢阁的茜春也跑来凑热闹。

  浣娘嘴角噙笑里里外外地张罗,忙得脚不沾地,不时偷眼觑觑气定神闲,悠然品茗的大君。

  大君隐忧尽除,心里盘算着是先回无面魔宫去看看呢,还是直接去找昆仑的晦气,越想越高兴,看谁都顺气。包括那个骨头死硬却沾亲带故的臭小子元宝。

  元宝搂着九幽心如刀割,这个女子为自己而身心备受折磨,如果自己再不放下一切好好疼惜她,真是……

  三和看着这一屋子的俊男美女,喃喃地道:“谁说人生不得团圆?只要命长就等得到。”

  身后的穷奇笑了:“这样就算团圆?”

  “差不多就算圆了吧?太圆易亏,不要太苛求!”

  “别人都圆了,你呢?”穷奇问。

  “我现在不圆,以后总会圆,反正命长着呢。”

  “命长?”穷奇扬起眉毛,“时辰一到,找不来纳芥环,一串天雷劈死你!”

  唬谁呢!三和摸着怀中向子墨软磨硬泡来的那把墨绿匕首,抿着嘴只是笑,这匕首鞘上这一圈奇怪的弧形镶嵌碎片是什么,以前不明白,现在,三和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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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鬼妓院——人间界部分完。( 三和在谢幕前,已经穿好了防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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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神鬼觉得有趣的朋友,不妨关注一下在下的新书:三和侦探事物所。

  新书内容:

  一个有关神妖鬼怪的都市玄幻故事。情节复杂,故事简单。里面有很多人和妖,妖和鬼,鬼和人、人和人的坏人坏事。 儿童不宜。

  PS:

  见有坏人坏事将其说出,说者不一定是坏人。

  眼不看坏人坏事,坏人坏事并不会自行消失。

  正因为是坏人,才对好人做坏事。

  生活是复杂的,有时坏人也有机会对好人做坏事,很坏很坏的事。

  电影是假的,有时好人也会死。

  再三鞠躬,十二万分地感谢陪伴我一路走来的书友,没有你们,我熬不到结尾,早就弃坑而逃了!

  

所有跟帖: 

好故事。看完了我呼呼去了。 -江河妞妞- 给 江河妞妞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28/2007 postreply 17:29:43

good,thank you -furongjj- 给 furongjj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30/2007 postreply 10: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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