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家风一脉传

来源: 绚若夏花 2016-02-09 13:02:30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4609 bytes)

    我们万氏是个很大的家族,在黄冈家乡颇有名气。据宗谱记载,始迁祖雄甫公佐明代开国皇帝朱洪武鄱阳勘乱,自江右以军功起家,官授指挥使。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由江右饶州瓦屑墩迁居湖广黄州府。先居黄陂,后迁黄冈仓埠镇杨裴庙。蕃衍到我们这一代已是二十一世。

    我们的祖训是“耕读为本、孝友传家”,是以后辈子孙皆勤劳耕种和勤奋读书。世世相因,未稍懈怠。黄冈心斋公支恪守祖训,历代耕种者众,虽辛勤劳作,亦仅能衣食而已;读书者亦众,学成之后传道授业解惑者众而出仕者少,明清两代的科举中,中进士者仅九人,出任官职的四十九人,其中还多为训导、学正、教谕等教育官员。也有几位知府、知县和翰林院编修。当官的虽然不算很多,但给我们留下了这样的宝贵的精神遗产:素有骨气,耿介无私,敢于直言;自守清廉,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为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傲气表现其轻狂无知,傲骨表现其正直有识。是以自古文人多傲骨,唐代大诗人李白之所以受人尊崇,不仅文思敏捷,诗作等身,,而且品格清高,不畏权贵,后人评价说:“李白不能屈身,以腰间有傲骨”(见戴埴:《鼠璞》卷上)。晋代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也是傲骨使然。

    我们万氏的骨气在黄冈是很有名的,乡人戏称万氏子弟是“茅厕里的码骨(石头)又臭又硬”。有文字可考到的从十世祖里春、尔昌、尔升、尔昶公起。这四位先祖饱读诗书,才气过人,只因生活在明末时期,可以入仕时明朝已亡,因不满异族统治,均隐居黄冈故里。崇祯皇帝吊死煤山以后,关内外纷纷易帜,听说仅有扬州未失,里春公冒险投奔,谁知刚到蕲州就传来扬州失守、史可法殉节的消息,愤而书写绝命诗四首投蕲江尽节。尔昶公英年早逝,尔昌、尔升公则谢绝功名,结庐黄冈武湖之滨,闭门著述。著有《史求》、《颐庄诗文集》、《颐庄随钞》、《滋言集》、《秋水岑诗文集》、《古诗三十篇》、《山居三十篇》、《梅花百韵》等大量诗文。交游极为谨慎,只与当地文人挚友王一翥、杜于皇、魏公韩、胡承诺、顾景星等相往来,游乐山水,相互唱和。“凡名位显赫者,不与赠答”。以其学识水平,通过应试进入仕途当是唾手可得,但心存大明,以“父不会试,子不科考”的决断与清廷对抗。但由于名盛一时,湖北省主考官员吴梅村闻尔昌公才学出众,敦促其赴京会试,尔昌公推辞不过,便故意墨毁试卷,自行落榜。后官府屡屡敦促其再赴京会试,尔昌公不堪干扰,应允赴京。出门不久,便“跌”伤腿脚,干脆连京城也不去了。刘子壮也是黄冈人氏,清顺治六年(公元1649年)得中头名状元(乡里传说:自刘子壮后,黄冈人没有再出状元,因为冈(缸)被撞(壮)破了)。刘子壮因原与尔昌公、尔升公素有交谊。故特登门拜访,尔昌、尔升公不齿其出仕清廷,故以冷眼相对。待刘走后,认为自家的清白门槛被他踏污了,遂用黄表纸点燃,将门槛着实烺过一遍,以除污秽之气。黄州知府于成龙慕尔昌、尔升公之名来访,亦避而不见。陶希圣先生曾为之撰文,文中引用当年名士陈大章之诗句:“有美万夫子,声名实喷薄。世局几沧桑,雄心甘寂寞。高尚五十年,饥肠厌藜藿。”赞叹“由此可想见其风格之卓尔不群”。

    此后的代表人物有十四世祖年茂公。公少有奇才,十四岁就能写出很好的文章,老师都惊叹不已。乾隆丙辰科(公元1736年)进士,自翰林院编修官至广西道监察御史兼理山东、陕西道事,辛酉科(公元1774年)山东正主考,体仁阁大学士刘墉、东阁大学士梁国治都是他的门生。年茂公中进士后被选进翰林院,当时的风气是要想当官得找个靠山,要想方设法投靠要津之门。年茂公只知以身许国,对个人名利看得非常淡薄,不寻求靠山,不投机钻营,一天到晚只做他的本职事务。在议论时政时往往直陈弊端,不知避讳,遭到上司的指责也不为所动。不久升任监察御史,耿介无私,敢于直谏,恪尽言官之责。乾隆四十年(公元1775年)正月,翰林院的官员于振、陈邦彦为了巴结权臣,公然在朝堂之上极尽谄媚之能事,违反朝制,“大廷广众属目惊骇”,但群臣敢怒而不敢言。唯有年茂公恪尽监察御史之职责,秉直上疏,严词弹劾,要求皇上“严示戒惩,立赐罢斥”。不料这两位官员是有后台的,年茂公不仅没能将他们两人参倒,反获“言词过激”的罪名被削去官职。但年茂公无怨无悔。罢官之时,喜得长子,为了夫人平安地度过满月,从同仁处借得一部《易经》,撰写出一部《周易辩通解》。嗣后回到家乡以教书为生。梁国治出任湖南巡抚时,请年茂公担任岳麓书院山长(院长),以他的品德和学识获得“身范口錞,学者尊信之如泰山北斗”之好评。

    这种耿介无私、敢于直言的品德一直流传了下来,是以有茅厕里的码骨又臭又硬”的“雅称”。

    为官需公正廉洁,不可贪脏枉法。“公生明,廉生威。”清廉,不仅惠及百姓,亦泽被子孙。唐太宗李世民曾这样告诫他的大臣:“大丈夫岂苟贪财物,以害生命,使子孙每怀愧耻耶?”我们正是因为先辈的清廉而自傲自荣,完全不会有李世民说的那种愧耻之心。

    满族入关后近半个世纪,至康熙二十九年(公元1690年),万氏子弟始参加科考应试,当官的不多,且多为教育官员,但凡从政者都是清官,并且历代相传不绝于世。根据史志和谱谍记载,例子是很多的。

    十二世祖为恪公,康熙丁丑年(公元1697年)进士,任浙江遂安县令,那时的遂安是个贫困县,民众负担很重,每年照例要收缴三千金给官府,名曰“帮费”。为恪公上任后革除吏弊,废除“帮费”以减轻民众负担,显示出廉政本色。

    十三世祖礼祖公,雍正癸卯科(公元1723年)进士,出任安徽省太平县知县,“下车问民疾苦,捐资贷民,民赖以苏”。他经常对下属说:“为父母不克胥匡以生,而使谓浚我以生,吾不忍为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老百姓的父母官不能够帮助民众过上更好的生活,而让民众说我是靠索取他们为生,这是我不干的。他不但这样说,而且身体力行,深受民众爱戴和同僚敬重。

    十四世祖年丰公(年茂公胞弟),乾隆丙辰科举人,截取知县(清朝科举制度规定:举人中式后经三次科考,由本省督抚给咨(发给公文)赴吏部候选知县,称“截取知县”),借补(以大衔补用小缺)浙江石堰场盐大使,奉命丈勘沿海圩田,这是一个肥缺,当地民众争相送钱送物以求丈量时放宽尺度。年丰公一概谢绝,勘测后具实上报,“陋习为之一清”。任满回乡时,“笥中惟端溪石数枚,别无长物”。干了一任肥差,除了几块端溪砚以外,其他什么好的东西也没有,如此廉洁,这在当代实属凤毛麟角。

    另一位十四世祖廷璧公,乾隆壬申科(公元1752年)举人,由宜都教谕升汉阳教授,以他的能力被选拔为江西兴国县令,赴任时,“敝衣羸马,阍者惟一老仆”。穷的连个师爷都请不起,只有一个老仆看门。在任期间,有钟姓叔侄为茶山到县衙打官司,侄托一乡绅于晚上带着银元宝来说情,乡绅见廷璧公一身正气,说了半天始终没敢把银元宝拿出来。回去对侄说:“万公非利可动者”。侄不甘心,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又托另一位乡绅行贿,廷璧公笑着说:“以金遣官,盍遣阿叔”。既然有钱送官,何不送给他的叔父,也免得打这场官司。以后再也没人敢向廷璧公行贿。

    年蘅公,乾隆壬午科(公元1762年)举人,任福建省顺昌县知县,正遇上灾荒年头,老百姓嗷嗷待哺,年蘅公日夜操劳赈济灾民,“存活无算”。终于“以劳瘁卒于官,身后家徒四壁。不愧廉吏云。”

    廷琯公以教谕出任四川江安、西充、营山、合江知县,劳绩卓著,擢升泸州、直州知州。在任合江县令时,适逢王师出征缅甸经过合江,需要供给粮草,下吏提出徇例向民众摊派钱物,廷琯公斥曰:“资粮屝屦,责在县官” (供给军队粮食、服装,是县衙的责任),不许增加老百姓的负担。

    十五世祖希宗公(廷璧公之子),乾隆己酉科举人,历任湖南省永定、武陵、益阳等县县令,缉盗贼,断冤狱,省民力,为老百姓办事,不遗余力,而自己则是“在任之日,不受一钱”,当地老百姓都称他为“万青天”。在任益阳县令时,有一富翁,不愿意女儿嫁给穷人家,想悔婚,悔婚不成,便告到县衙,托人给希宗公送来一千两银子,对受托的人说:只要官府能够帮助了断婚约,“厚赂所不靳也”,花多少钱行贿我都毫不吝惜。希宗公审讯清楚后,当面劝谕那位富翁说:“你要悔婚,无非嫌女婿贫穷;你为了悔婚,拿一千两银子酬谢我。你何不用酬谢我的一千两银子给你的女婿,女婿有了一千两银子,也就不穷了。我愿意为这门亲事做媒,如何?”那位富翁既惭愧,又感动,不再悔婚了。这种事情多了,“万青天”的名声愈传愈远,邻县有冤案投诉无门的也跑来找他申冤。希宗公曾巧断近邻桃源县一位老人的财产诉讼案,引起很大轰动,以至“湖南人无不知有万青天者”。在出任永定知县离任后,老百姓怀念他的恩德,为之塑像立于马李二公祠,改称三公祠。在任耒阳知县期间,因操劳过度,病卒于署,时年五十五岁。“扶榇时,士民吊送者挤拥不前。父老私相谓曰:‘此乃不要钱万青天也。’至有感恩泣下者。”

    十六世祖鼎琛公,嘉庆壬戌科(公元1802年)进士,历任广东省曲江、始兴、琼山知县,一贯以勤政爱民著称。开始出任曲江知县时,因当地盛产钩吻,可入药,但有大毒,常有误食致死的,官府疑为被人谋杀,抓捕不少人,以致监狱常常人满为患。鼎琛公深入了解钩吻的属性,为许多无辜的老百姓洗清了冤屈,深得民众爱戴。又因体恤民情,不肯重征暴敛,吏部考核认为“带征不力”,要降职使用。广东总督蒋攸銛、巡抚韩封钦佩鼎琛公的品德和治行,将吏部文书秘而不发,并将实情告知鼎琛公,问他打算怎么办?鼎琛公请求解甲归田。韩巡抚意在留住鼎琛公,说如能将租税收齐,还有挽回的余地,要他回去试试。鼎琛公回到曲江,民众得知是因为鼎琛公没收齐租税而要降职,深感愧疚,便纷纷缴纳税款,鼎琛公得以继续留任。当时始兴县盗贼扰民,县令又终日醉卧不理事,民怨沸腾。蒋总督考察以后,认为“粤东吏治无出万令右者,始兴之行,非万莫属”。是以鼎琛公被调任始兴县令,不久即吏治焕然一新,民众互相称庆,说:早知曲江有个万青天,真是名不虚传。在任七月,又调任琼山县令,离任的那天,老百姓自发夹道欢送,并用“花果结成‘墨江遗爱’四字为颂”。在琼山任职期间,有海盗自高州来,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人抵挡。将到琼山时,鼎琛公派人侦察清楚虚实,于入境处设下伏兵,全部捉拿归案。总督蒋攸銛“念其才当大用,专折保举”,“上谕以应升之缺升用”。不料鼎琛公操劳过度,病卒于官署,囊中竟无积蓄,家人无力将灵柩运回故里。布政使赵慎畛悯其清廉,劝粤省各官资助,才将灵柩起运,经过曲江、始兴时,官吏、民众得知消息,沿途以纸钱、麦饭哭拜祭奠,其情十分感人。

    鼎洋公,嘉庆辛未科(公元1811年)进士,历任河北省曲阳、顺天府大兴、苑平、京县知县,擢升遵化州、定州知州,授奉政大夫。在任曲阳县令时,修学宫,举书院,勤政为民,百废举焉。曲阳有一富户人家,因行为不端,受到族人攻击,将其告到县衙。富户主人内心恐惧,托一衙役重金向鼎洋公行贿,以求宽恕。鼎洋公严词拒绝,召来面谕,劝其将行贿之金捐修学宫书院,并按律处以罚款,“邑之人莫不谓其廉而恕也”。不久,鼎洋公晋升定州知州。按照清朝制度,直隶州县,临近大道的可收徭役费,如有兵丁过境可按田亩向乡民摊派,这也是官员借机敛财的一个门路。道光丙戌(公元1826年),调京兵、关东兵万余人剿匪,正好路过定州。衙役按旧例向乡民摊派,“非万缗不可”。 鼎洋公审查后认为收取过度,减去一大半。并规定大军在定州驻扎,一切饮食夫马所需,概由县府供给,兵丁不得再向民众索取。有的兵丁向百姓索要已成为习惯,根本不听,鼎洋公查实后均禀告军中将领概以军法处置。消息传出,兵丁互相警告:不可有违万使君的规定。境内百姓赖以得安,民众无不称赞。十多年后,家乡子弟有人到定州,那里的老百姓还盛赞鼎洋公为贤刺史。

    鼎勷公,道光乙未科(公元1835年)举人,在任山西省冀城、定襄、五台知县期间,每每断狱如神,很有政声,每次外出不坐官轿,只带两个老仆,“绝不驿骚民间”。经考核“以清勤登上考”(名列前茅)荐升应州知州。

    十七世祖裕鹏公,道光癸卯科(公元1843年)举人,咸丰己未、庚申两科明通进士,供职国史馆,满差照例可以出任县令,裕鹏公自认不擅从政,要求改任教职,出任江西兴国州学正(掌管教育所属生员)。到任后,采取许多积极措施,使之“文风丕振”。任职十三年,始终淡泊自处,日常饮食唯蔬菜食无重味,穿着都是粗布,但遇到亲戚邻居有了困难,则乐于资助,毫不吝惜。

    世清公,鼎勷公之长子,循例授山西通判,出任永乐同知,其时正遇上全省连年灾荒,奉命兴办粥厂,公平救济,以廉明著称。经巡抚曾国荃的举荐任黄城知县,大灾之后,民众多出外逃荒,流离失所,田地荒芜,无人耕种。世清公不惜鞍马劳顿,四出召民众还乡,并设法帮助种植。经过三年不懈努力,民众得以安居乐业,都称颂世清公的德行。后任大同府通判、永和知县,都有很好的政声。世清公三十多岁时夫人去世,在官三十多年不复再娶,身边仅一老仆相随。七十岁时在山西寓所逝世,遗产仅公馆二进,留下遗嘱捐给当地的湖广会馆。

    十八世祖邦华公,是我的曾祖父。年少便聪颖过人,以黄州府第一名进入府学,刻苦读书,学富五车,但科场失利,屡试不中,直到教书三十年后的癸未科(公元1883年)才中了进士,这也是我们万氏家族最后一名进士,钦点即用知县,出任四川江油县令,时年五十九岁。若是现在该是“洗了睡”的年龄,当年还能学以致用,报效朝庭。四年后兼理石泉县事,石泉前任县令病故时亏空数千两白银,无法偿还。为了不使因此连累前任县令的家属,邦华公接任后将所有进项首先用于填补亏空,这不仅前任县令的家属非常感激,当地人士也十分称赞。这在那“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时代也实为难得,以至老人当着两个县的县令,在六十一岁和六十五岁时还兼任乙酉科和戊子科四川乡试同考官,这在那时也是很肥的差事。但他老人家却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不沾一文黑心钱。留给我们后辈的不是黄金白银,不是广大田产,不是豪华住宅,只是书籍、墨卷和耿介廉洁的家风。老人由于年事已高,主要是过劳成疾,终因病重告假回籍就医,沿长江顺流而下,不料船只刚进入武汉水域时便与世长辞,享年六十九岁。

    十九世祖兆钟公,光绪己丑科(公元1889年)举人,历任贵州普定县知县、水城厅通判、松桃直隶厅同知、保升直隶州知州,授奉政大夫。水城,位于贵州西部,是汉族与少数民族杂居的山区,清雍正十年设厅,后改为县。当地匪盗横行,劫财害命;狼群为患,伤人数百;城垣坍塌,水利失修,冤狱多,苛税重,民众苦不堪言。兆钟公任水城厅通判(与州府长官共同处理政务的官职),针对上述弊端,采取各种有效措施,解除民众疾苦,面貌为之一新。当时已是清朝末期,政治极其腐败,贿赂公行,兆钟公对送礼说情者一概拒之门外,风气为之一振。有位民妇陈苏氏,无后,久欲将千余金的家产捐助公益事业,但担忧当政者私饱中囊,一直“隐忍不言,至万厅主莅任,毅然捐出,以为设小学堂之费”。兆钟公任满离任,水城乡绅父老纷纷上书恳请留任,除了列举诸多政绩以外,有这么一段话:“万厅主礼以自持,严以防人,偶与绅耆晋接,祗谈风月,故门墙壁立,从无敢以私干,真君子之室非公莫至也”。这种“门墙壁立”、“只谈风月”的行为举止不仅在当时,就是现在也是难能可贵的。

    传到二十世就是我的父辈了。父辈中职位最高的当属武樵公,也就是曾主政湖北的万耀煌。他一生的功过是非自有历史评说,这里只说他的为人,他所传承的万氏家风。历史经验证明,最大的腐败莫过于吏治的腐败,国民政府时期更是如此。武樵公在任湖北省政府主席时,家乡人向他谋求差事的不少,如欲拉帮结派、安插私党正是大好时机,但他用人不循私情。据当年在湖北省政府人事处的郑昌琳先生撰文称:“公就省政仅带随身秘书一人,原省府厅、处长一律不更换”。“尤其是县长的荐任更难,公则举行考试,择优录取。公亲自主持,严格笔试,再由十三位省府委员集体当面口试,各评分数,汇总优劣,连夜发榜,秉公执法,用人唯才。”族人对此虽有微词,但武樵公不改初衷。武樵公在国民党当政时期当了一辈子的高官,又深得最高统治者蒋介石的信任,可以说是生活在污泥浊水之中,按说一定是很富有、生活一定会很奢侈,其实不然。他到台湾以后担任国民党革命实践研究院主任,国民党的政府机构,设有特支费项目,任主官随意开支,实际是为长官贪污挥霍大开方便之门。武樵公却毅然革除了革命实践研究院“特支费”这个项目。“他的月俸与一般公务员一样,仅足家用而已”。他的三餐饮食,也同研究院其他人员一样。因长期过度劳累,健康受到影响。主持总务的黎离尘主任于心不安,特在午餐时为他加一碗猪肝汤,且汤的色泽、盛汤的容器与其他研究人员食用时完全一样,可见其用心良苦。但仅管如此,还是很快被武樵公发现,立即予以制止。“他认为既办革命实践教育,就一定要做到表里如一。一直到一九五三年他因病辞职为止。”

    “武公辞职后,仅有一不支薪的中央评议委员与月支千余元(台币)交通费的交通银行顾问。而四十七年(公元1958年)制定之退除役制度,武公所得退役金仅四万余元,投资于一同乡之工厂,亦不幸倒闭,血本无归。故武公自三十八年(公元1949年)来台到五十六年(公元1967年)之间,其生活之清苦、家用之拮据,实不足为外人道。五十七年(公元1968年)间,事闻于何应钦上将,敬公以革命情感道义,向蒋总统呈述,乃由蒋公聘为总统府国策顾问,始有正常之鹤俸维持生活”。(潘光建:《近代军事教育家——万耀煌先生》台湾一九九三年五月出版)一九七七年元月三十一日,武樵公在台北三军总医院病故,临终前留下遗嘱:“余平生无一文积蓄,对长临尔后生活之艰苦,当在想像之中,深表愧意,希望文哲能奉养老母”。武樵公逝世后,其遗孀万周长临曾依遗嘱去美国依附文哲生活,然而文哲也生活拮据,只好又回到台北,“她孤身一人,生活无着,不得不住进收养孤寡老人的‘仁爱之家’”。(王耀:《万耀煌将军传》)如此境况,当是一般人所想像不到的。

    身居高位的武樵公尚且如此,父辈中其他人可想而知。堂叔迪生,抗日战争时期曾任浙江缙云、平湖等县主任秘书,抗战胜利后,回到家乡任仓埠镇镇长。我儿时曾到镇公所吃过一餐饭,整个镇公所的人一桌尚未坐满,吃的是糙米饭,咽的是罗卜、白菜,非常简朴。堂兄文潞(字汇川),民国时期,任湖北省银行樊城分行、四川省万县分行行长多年,在常人眼里,这是肥得流油的美差,应当是非常富有的。可是,汇川兄去世以后,他的妻儿只有住在万氏祠堂里,过着非常清贫的生活。

    现代万氏官职最高的当属学远,在上海市委担任秘书长多年,后出任浙江省副省长,不足一年遇上换届。中央预定他继任副省长,但代表依法联合提名他为省长候选人。他按照组织的要求,给代表写了一封谢绝被提名的信。胸怀坦荡,言辞恳切,本是诚心辞谢,却不料深深打动了广大代表的心,认定就是要选像学远这样既有学识又谦虚的人当省长。学远最终当选浙江省长。

    这里摘录的当然很不完全,但足以说明这种家风几百年来世世相传、因因不息,完全不需要任何人强行规定,都是天性使然,的确是弥足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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