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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嫱离别父母,乘船由香溪北上,入长江,逆行西上,再乘车过汉水、越秦岭,入关中平原,历时两个多月,终于到达京城长安。
王嫱到达长安的那天,皇宫里正在进行两件大事,一是那天是例行朝会,元帝向满朝文武百官宣布针对西域匈奴残余致支单于的政策;二是皇后趁机走访掖庭,察看最近刚选入宫的秀女。
匈奴是大汉王朝北方的一个帝国,由众多游牧部落联盟组成。
匈奴联盟内部,各大部落割据称霸,相互残杀。
到公元前3世纪,经过几百年的权力争夺,匈奴的主要势力形成中央王庭、东部的左贤王、和西部的右贤王。
公元前214年,秦始皇遣将军蒙恬率领三十万秦军北击匈奴,收复河套,屯兵上郡,把匈奴向北驱赶7百多里。之后,蒙恬从榆中沿黄河至阴山构筑城塞,连接秦、赵、燕5千余里长城,以抵御匈奴南侵。
汉初,公元前200年,高祖刘邦亲率32万大军征讨,在白登被匈奴冒頓单于30多万骑兵围困7天7夜。刘邦逃回长安,决定对匈奴放弃武力,实行和亲政策,以汉室宗女嫁与匈奴单于。后文帝和景帝也如法炮制,沿用和亲政策,以求汉匈和平共处。
到武帝时,大汉王朝经过近20年的休养生息,经济实力和国力大大增强,对匈奴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发动了三次大战:漠南之战、河西之战和漠北之战。
三次大战重创匈奴右部,占据河西走廊地区,打开通往西域的道路,而且歼灭左贤王部主力,占据漠南肥沃草原,迫使匈奴远遁漠北贫瘠而寒冷的戈壁沙漠。
三次大战,汉朝虽然都取得了胜利,但也付出了巨大代价。朝廷为弥补战争损失而增加重税和徭役,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匈奴在战争和瘟疫中损失了大量人畜。被迫退居贫瘠寒冷的漠北戈壁沙漠后,人畜生存都面临严峻的生存挑战。
漠北之战7年后,公元前112年,伊稚斜单于的儿子乌维单于绝地求生,与羌人联手,夹击汉朝,攻故安,围包罕,占据五原郡,杀害当地太守,再次展开对中原的战争。
武帝在对抗乌维单于挑衅的同时,展示出雄才大略,东部联合乌桓,西部派张骞两次出使西域,联络大月氏、大宛,以和亲、通商的方式联合西域诸国,压缩匈奴空间,控制匈奴的军事发展。
因战争、天灾、领土和人口的减小,匈奴处境日益困苦,内部纷争开始激化。一直对抗卫青和霍去病的伊稚斜单于去世后,匈奴进入五单于争立时期。
五单于分别是呼韩邪单于,屠耆单于,车犁单于,乌藉单于和呼揭单于。
五单于之间相互攻击,死者数以万计,畜产损失惨重,饥馑遍野。五单于争立到最后,演变成呼韩邪单于挛鞮稽侯狦和他的兄长郅支单于呼屠吾斯之间的争雄。其间,呼韩邪单于南下投靠汉朝,先是在公元前53年,引众南近塞,遣子入汉,对汉称臣。
郅支单于害怕汉朝偏袒呼韩邪单于,也紧随其后,缱子入侍汉帝。
呼韩邪单于于公元前51年2月和公元前49年2月,又先后两次朝见宣帝。
郅支单于趁呼韩邪单于南下降汉、不敢再回漠北之际,带重兵向西部右地扩张。他没想到汉朝派遣韩昌、董忠两名大将率领1万6千精骑护送呼韩邪单于回到漠北王廷,并且留下来帮助呼韩邪单于铲除异己势力。郅支单于被切断后路,只好继续向西挺进,占据康居国,修筑都城,称霸西域,与漠北王庭呼韩邪单于和中原大汉王朝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汉卫司马谷吉等人护送郅支单于的侍子回致支王庭。郅支单于残酷杀害谷吉等特使,以此向汉朝表示决裂。汉朝多次派人索要谷吉等人的尸体,都遭到郅支单于拒绝。
西域都护府最近上书,历数致支单于骚扰屯田、抢杀商队、欺压诸国、穷兵黩武、企图称霸西域的罪行。
屯田是汉朝在西域实施的边防军就地自给自足的政策。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武帝击退匈奴后,把几十万内地人迁移西域,先由官府提供衣食住宿和工具,辅助他们开荒种地,民屯军屯相辅相成,从根本上解决了军人征调和军需物资长途运输的困扰。
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宣帝在乌垒国都城设立都护府,派西域最高军政长官西域都护就职,宣告结束匈奴在西域长达一百多年的控制,将天山以南的疆土置于大汉王朝的统领之下。
收到西域都护的上书后,元帝与三公九卿多次商议,决定尽快消灭致支单于,铲除大汉在西域的后患。
这天,三公九卿、文武百官齐聚宣室殿。
小黄门高喊:“皇上驾到!”
满朝文武大臣应声单膝跪地,低眉垂首,高呼:“吾皇千秋万岁万万岁!”
元帝健步登上宝座,一撩袍襟,巍然落座。
小黄门高喊:“平身!”
宣室大殿御座背后立三大扇屏风,上面用金箔绘制画龙凤呈祥,无光自亮,金碧辉煌。
元帝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满朝文武百官后,铿锵有力地说:“一百多年来,历代先帝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平羌乱,克匈奴,建西域都护府,立下无数丰功伟绩。如今,在我大汉光照下,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统领北籓,与我汉室和平共处。唯有郅支单于叛逆,盘踞大夏之西,负隅顽抗,杀我汉卫司马大汉使节,辱我大汉尊严,以为我大汉王朝不能臣服他,同时穷兵黩武,欺压邻国,惨毒百姓,企图吞并西域,进而收复漠北王庭,犯我中原。朕今日责无旁贷,决定担起历代先皇留下的重任,铲除郅支单于这股最后的匈奴叛逆势力,完成先祖未竟的大业。”
文武百官齐声呼喊:“吾皇千秋万岁万万岁!”
元帝:“谏议大夫甘延寿!”
谏议大夫甘延寿走上前,单膝跪在元帝面前。“臣在。”
“朕现任命你为都护骑都尉,即日出使西域。”
甘延寿磕头谢恩。“谢陛下!臣甘延寿遵命!”
尚书令五鹿充宗:“新任都护骑都尉甘延寿,接旨!”
甘延寿起身接旨:“臣甘延寿接旨。谢陛下!”
文武百官齐声呼喊:“吾皇千秋万岁万万岁!”
甘延寿退后一步。
元帝:“郎官陈汤!”
郎官陈汤走出,单膝跪在元帝面前。“臣在。”
“朕现任命你为都护府副校尉,即日跟随都护骑都尉甘延寿出使西域。”
陈汤磕头谢恩。“谢陛下!臣陈汤遵命!”
尚书令五鹿充宗:“新任都护府副校尉陈汤,接旨!”
陈汤起身接旨:“臣陈汤接旨。谢陛下!”
文武百官齐声呼喊:“吾皇千秋万岁万万岁!”
陈汤退后一步,与甘延寿并肩站立。
元帝下令:“都护骑都尉甘延寿,都护府副校尉陈汤,朕命你们到达西域后,调发屯田官兵,并争取联合乌孙、大宛、阖苏等国军队,见机行动,早日歼灭致支单于叛逆残余。”
甘延寿和陈汤同时抱拳,异口同声说:“匈奴残余逆我强汉,虽远必诛!”
文武百官齐声呼喊:“吾皇千秋万岁万万岁!”
皇后王政君听说最近从南郡长江沿岸新招近来几位宫女,就趁朝会这天,由掖庭令陪同,带一位相面师来到未央宫掖庭。
未央宫的掖庭在东北角。除未央宫外,高祖刘邦曾居住理政的长乐宫,武帝和昭帝曾居住理政的建章宫,都有掖庭。
等候临幸的宫女们,感觉从这些曲里拐弯的巷子深处的偏僻庭院到皇帝的寝宫遥不可及,所以掖庭又被戏称永巷。
知道皇后要来巡查,负责管理掖庭的官员掖庭令事先就把几个最近从南郡选来的秀女集中到一处,恭候皇后召见。
王嫱乘坐的马车从南正门安门进入长安城。
不知道为什么,当王嫱远远地看见长安高耸的城门的时候,她的耳畔忽然传来香溪纤夫号子遥远的声音:
(领)吆喔嗬嘿嗨
(和)嗨
(领)香溪水啊
(和)嗨
(领)一朵花
(和)嗨
(领)九条恶龙
(和)嗨
(领)缠住她
(和)嗨
守护安门的是执金吾下属官兵。
长安城内,皇宫集中在城南,所以汉初长安的禁卫军分南军和北军两种。南军保护皇宫,北军保护长安城。后来,皇上把南军的首领改称卫尉,北军的统帅改为中尉,再后来又改称现在的执金吾。
执金吾统领的官兵负责京城治安,把守长安城门。
尉卫统帅的官兵负责把守宫门和皇宫周围的巡逻。
执金吾只有一个,而卫尉则不止一人。众多皇宫都有自己的卫尉,如未央卫尉、长乐卫尉和建章卫尉。
卫尉统帅的官兵叫兵卫。他们负责的是皇宫外墙大门,如未央宫的东阙和北阙。
皇宫内墙的大门,如未央宫的东、南、西、北司马门,则由光禄勋手下的郎官负责。光禄勋原先叫郎中令,统帅的头衔改了,但士兵原先的名称郎官却沿袭下来。当皇宫的外墙大门和内墙大门里外对应的时候,守护外墙大门的卫士和把守内墙大门的郎官可以隔门相望。未央宫的东阙和东司马门、北阙和北司马门就属于这种。朝廷这种互为表里的双重安排,显然是为了让光禄勋和尉卫领导的两支不同的禁卫军彼此监督,相互牵制,确保皇宫安全。
长安城的城墙外围,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护城河。每座城门前,都有护城河桥。进城的人马车辆必须先经过护城河桥。护城河桥自然为城门的保护起到一个预防作用。
王嫱一行经过护城河,来到巍峨耸立的安门前。
城门不像宫门,平时检察的并不严,但过往的封闭车辆他们都要查看。
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骑在马上。守门的士兵朝他们礼节性地点头。其中一高个子门卫问也没问中大夫和掖庭丞,就大步跨到王嫱乘坐的马车边,直接拉开车门。
高个子弯腰往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中大夫和掖庭丞看到他震惊的样子,不由得相对一笑。
旁边的门卫看到高个子弯着腰僵硬在那里,全都好奇地盯着他看。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中大夫对高个子说:“检查完了吗?”
他根本没有听见中大夫的话。
掖庭丞不耐烦地对他喊:“嘿,张大夫问你呢?检查完了吗?”
他这才如大梦初醒,直起腰,语无伦次地说:“哦,检……检……检……检查完了,完了。检查完了。”
中大夫对马车夫说:“我们走。”
中大夫、掖庭丞,和王嫱乘坐的马车穿过安门,走进长安城。
高个子仍呆立在原地,目光像是被拴在了马车上,跟随着离去的马车。
旁边的门卫莫名其妙地一会儿看高个子,一会儿看马车。
就这样过了好半天,高个子嘴里终于发出声音:“我……我看见仙女,仙女下凡了!”
所有门卫都情不自禁地转过脸,追望远去的马车。
通过安门之后,王嫱一行进入长安城,沿安门大街往前走。
中大夫张鹤亭热情地对坐在马车里的王嫱介绍说:“我们现在行走的是安门大街。右边是长乐宫,左边是未央宫。当年高祖住长乐宫,我们当今的皇上住未央宫。你以后也住未央宫。”
“哦。”王嫱从马车里特意往左边看,看到的只是森严高耸的深红色宫墙。
掖庭丞李延胜也不甘示弱地加入介绍的行列。他问马车里的王嫱:“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放着中间的大道不走,走旁道吗?”
“不知道。”
“因为中间是御道,平时只供天子的辇舆通行。”
“噢。”
“只有在皇上大驾出行的时候,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才会有一小部分高官重臣走中道。”
“原来是这样。”
他们来到安门大街和玄武大道交叉的十字路口。
这里是长安城的中心,而且紧邻长乐宫和未央宫。
十字路口的东北角是鼓楼,西北角是钟楼。
钟鼓楼隔安门大街东西对应,外观类似,都是砖木结构,下面是砖砌的基座,两丈多高。上面是楼层,外围四面明柱回廊,内围雕花门窗。最上面是四角攒尖顶。
中大夫张鹤亭指着前方对王嫱说:“看到前面的十字路口了吗?”
“嗯。”
“那里是市中心,右边的是鼓楼,左边的是钟楼。钟楼的楼层正中立巨大钟,鼓楼的的楼层正中立大鼓。钟鼓楼里的钟鼓声是报时用的。白昼和黑夜的计时方式分别是昼漏和夜漏。”
“什么是昼漏和夜漏?”
“漏是一种特制铜壶,壶底开一小洞,壶内装水。昼漏里的水从小洞漏尽,白昼过去;夜漏里的水漏尽,白昼来临。”
“哦。”
“昼漏和夜漏里都有沉箭,即在壶中竖立一根木尺。木尺上有刻度,下端固定在一块船形木块上,使木尺在水面上浮在。随着壶水滴漏,木尺下降。人们根据木尺上的刻度来判断时辰。”
“我们乡下,只靠公鸡打鸣,一更二更三更什么的只能靠猜。”
“那样不也挺好吗?大家一夜睡到天亮,无所谓几更不几更。”
“嗯。”
掖庭丞李延胜接过来介绍说:“长安的城门开的比宫门早,闭的比宫门晚。每天清晨,鼓声连续敲响。前三声鼓响后开城门,后三声鼓响后开宫门。每天黄昏,钟声连续敲响,前三声钟响后关宫门,后三声钟响后关城门。”
中大夫张鹤亭说:“和鼓声相比,钟声间隔时间较长,提醒人们宫门城门即将关闭。”
“噢。”
掖庭丞李延胜说:“钟鼓楼楼高钟大鼓大,鸣声远扬。”
中大夫张鹤亭说:“每天夜里的更鼓也是在这里敲响。”
“那更鼓声不吵人睡觉吗?”王嫱问。
“一般来讲,更鼓不像晨鼓敲那么响,而且是夜越深,鼓声越弱。”中大夫回答。
“风雨交加的夜晚,更鼓就会敲得响一点儿。” 掖庭丞李延胜补充说。
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带领队伍在钟鼓楼前左拐,进入玄武大道,继续行走一段路后,来到未央宫北阙。
和长安城门一样,北阙也分三道门,中间的大门和两边的旁门。
在北阙大门口,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翻身下马,向守护的兵卫出示门籍。门籍是朝廷颁发的出入宫的通行证。所有进出宫门的人,乘车的下车,骑马的下马,必须步行。经皇帝特许,不受这一门禁限制的人包括皇后、昭仪、婕妤、妃嫔和新被选入宫的良家子秀女。
领头的卫士鞠躬:“欢迎张大人李大人回宫。”
中大夫张鹤亭脸上带着得意自豪的微笑,对卫士说:“我们选秀归来,车里坐的是秀女。”
卫士说:“不好意思,张大人,李大人。我们需要按规地察看所有进入禁宫的车辆。”
掖庭丞李延胜不屑地说:“那就检查好了。”
卫士打开车门,顿时目瞪口呆。
中大夫和掖庭丞看到卫士痴迷的样子,相对一笑。
旁边的卫士看到惊呆的士兵,全都好奇地盯着他看。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中大夫对卫士说:“检查完了吗?”
卫士根本没有听见中大夫的话。
掖庭丞不耐烦地对那个卫士喊:“嘿,张大夫问你呢?检查完了吗?”
卫士这才如大梦初醒,语无伦次地说:“哦,检查,完了,完了。检查完了。”
中大夫张鹤亭大笑一声,对车夫说:“走!”
不远处,守护北司马门的郎官们不仅可以看到,甚至能够听到北阙门口发生的一切。
郎官领班左中郎看见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向他们走进,立刻迎上前:“欢迎张大人李大人回宫。”
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礼节性地向他出示门籍。
左中郎问:“请问两位大人,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中大夫张鹤亭得意洋洋地回答:“我们选回的秀女。”
“在下能不能察看一下?”
“请便。”
左中郎打开车门,顿时目瞪口呆。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拿难以置信的眼神先是看中大夫,然后看掖庭丞,然后再看旁边那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的郎官。
中大夫笑嘻嘻地问他:“我们能走了吗?”
左中郎这才如大梦初醒:“能,能。慢走。”
马车从他身边离去,带着他的目光。
其他郎官的目光在左中郎和马车之间来回交换,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马车。
左中郎自言自语地说:“宫内宫外,城里城外,我见过那么多美女,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貌如天仙的美女!”
其他所有郎官都异口同声地问:“真的假的?”
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追望王嫱乘坐的马车。
穿过司马门后,中大夫张鹤亭隔着车窗队里面的王嫱说:“恭喜你进入皇宫!”
掖庭丞李延胜紧跟着说:“对,恭喜,我们现在已经正式进入未央宫。”
王嫱在车里感激地说:“谢谢二位大人的选拔和照顾。二位大人的大恩大德,民女今生今世没齿不忘。”
中大夫张鹤亭说:“不客气。选到你,是我们的荣幸。”
掖庭丞李延胜附和:“对,是我们的荣幸。祝你好运!”
一行人在殿堂之间左拐右拐,走进一条长巷。
王嫱,中大夫张鹤亭,掖庭丞李延胜,还有马车夫四人两个多月来朝夕相处,这时都有了恋恋不舍的感觉。
中大夫张鹤亭对掖庭丞李延胜说:“李大人,我知道我已经对你讲过,不过我还是想再吩咐你一遍,就算我个人对你的请求吧:待会儿见了掖庭令,希望你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安置我们这位良家子。”
掖庭丞李延胜拱手抱拳:“请张大人放心,我一定尽力。”
长巷内,马蹄声和车轮声格外响亮。
长巷的尽头,连接一个庭院。
庭院的门卫对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说:“欢迎二位大人!”
掖庭丞李延胜说对门卫说:“请掖庭令前来接待良家子。”
掖庭令是掖庭丞的上司。凡有良家子入宫,掖庭令必须亲自接收。
守门的另一位士兵进去通报。
过了好大一会儿,士兵才回来。他的身后跟着掖庭令和皇后及一帮侍从。
在这里看见皇后,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多少还是有点儿吃惊。二人慌忙单膝跪下,低眉垂首:“微臣拜见皇后!”
皇后说:“二位平身。”
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异口同声:“谢皇后。”
皇后问:“二位一路辛苦,这次带来什么国色天香呀?”
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听到皇后的语气,心头不由得一紧。中大夫小心翼翼地说:“回皇后,臣不才,只选到一位良家子。”
掖庭丞李延胜走到马车旁,打开车门,对里面讲:“请良家子王嫱拜见皇后。”
皇后,掖庭令,中常侍,相工等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车门口。
一只细嫩如春笋的小手从车里伸出来,柔荑般的手指轻轻捏住门框。
随后,一只细小的穿着绣花鞋的放到踏板上。
在场的人,包括皇后,都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王嫱从车门口探出头,面带羞涩的微笑,挨个看在场的人。看到人群中间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王嫱心想,那一定是皇后。
被她看到的人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众目睽睽之下,王嫱走下马车。
掖庭丞李延胜从马车夫手里接过一个蒲团,带王嫱走到皇后面前,将蒲团放在王嫱面前的地上:“请良家子王嫱拜见皇后。”
王嫱双膝跪在蒲团上,磕头在地:“良家子王嫱拜见皇后。”
皇后看见王嫱的第一眼起,一种看到天敌的恐惧立刻传遍她的全身,令她瑟瑟发抖。她敢断定,一旦皇上见到这个女子,定会象火山一样爆发,而她这个皇后,将会象一棵枯草,瞬间就会被无声无息地烧掉。
皇后身边的人,都被面前王嫱的美貌吸引,只有站在皇后对面的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注意到皇后的异常反应。
过了很久,皇后才强迫自己镇静一点,用颤抖的声音说:“平身。”
王嫱起身,看到皇后仇恨的目光,顿时有点儿心慌意乱。她听见皇后问:“多大了?”
“回皇后,16。”
“哪里人?”
“南郡府秭归县宝坪村。”
皇后转身问旁边的相工:“相工,你看她相貌如何?”
相工过去倒背如流的那些俗套言辞没办法套在面前的这位女子身上。他支支吾吾半天,才终于挣扎着说出四个字:“相貌非凡。”
皇后紧接着问相工:“这个女子不施粉黛,脸却这么白里透红,你不觉得她是路上染上了瘟疫吗?”
相工依旧不能自禁地支支吾吾:“这个,这个......”
中大夫张鹤亭上前一步,大声对皇后说:“皇后,微臣......”
皇后立刻用手势打断他,转身对掖庭令说:“掖庭令,建章宫那边的掖庭是不是还有空房?”
掖庭令心想,建章宫那边的掖庭早已废弃多年,不是还有没有空房,而是多少年来有没有人住过的问题。
看到皇后犀利的眼神,掖庭令只好回答:“有,有,还有。”
皇后对掖庭令说:“为了保障皇宫和长安城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我命令你现在就先把她安排到建章宫那边的掖庭里去。”
“遵命!”
中大夫张鹤亭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珍宝,就这么让皇后弃之如敝履,忍不住对皇后说:“皇后,且慢......”
皇后怒视中大夫张鹤亭,厉声问道:“张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皇后把“你”说得很重。
中大夫张鹤亭刚要开口,掖庭丞李延胜阻止他说:“张大夫,皇后是为了你我好,为大家着想。这事儿,一旦闹出去,我一个宦官,无所谓,但对你,可能会殃及你和家人的性命。”
皇后大声说:“还是这位聪明。”
皇后再次拿犀利的目光瞪中大夫张鹤亭一眼,然后对身边的中常侍说:“中常侍,请你这就带兵护送她去建章宫。”
王嫱不知道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拿求助的眼光看中大夫张鹤亭和掖庭丞李延胜。
掖庭丞李延胜背过身去,躲避开她的目光。
中大夫张鹤亭与她四目相对,眼中同样充满无助。
掖庭令走上前来,提醒王嫱:“请上车。”
王嫱最后看皇后一眼,转身回到马车里。
马车夫调转车头,沿来路顺长巷往回走。
中常侍和他的部下紧随其后。
车过北司马门。
守护的郎官们惊讶地看着马车经过。
车过北阙大门。
守护的兵卫们惊讶地看着马车经过。
郎官和兵卫们每个人都瞪大眼睛,恨不得把马车的车篷看穿。
郎官们面面相觑。
卫士们面面相觑。
卫士和郎官们面面相觑。
王嫱的马车在中常侍和他的部下的簇拥中左拐,走向未央宫通往建章宫的飞阁辇道入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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