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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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在梦中，阿西克的目光总是跟随在茹雅身上。现在，他要离她远去，希望最后看一眼她和她生活的环境。
茹雅的寝宫以白色为基调，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纱，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地毯，但她床上的用品，色调以海水一样的湛蓝为主。
茹雅抬起一只胳膊，放在自己的眉毛上，象是要遮挡住刺眼的光芒。
她身上白色透明的薄纱裙，衬托得她的酮体更加白嫩丰腴。她身上每一根线条，都延伸出无限的诱惑。薄纱裙宽松的领口和下摆上，镶嵌着细长的金边皇后冠图案。她的脖子上，戴一串珍珠项链。项链的正中间，是一颗比鸽子蛋还要大的黑色珍珠，里面包容的是从遥远的雪山之巅采集的圣水。她的两只手腕上，分别佩戴一副金手镯。手镯上镶嵌有五颜六色的宝石。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戴一只飞蛾形金戒指，上面被刻意琢出小小的坑坑点点；中指上是一个宽大的金戒指，上面镂刻一圈花朵；食指上是两条细小的指环。两条指环一边固定在一起，一边分开。分开的一边中间由黄金底座连接，上面镶嵌一块突厥玉。她的右手腕上，类似她食指上的指环和突厥玉，是两根手环。两根手环一边固定在一起，一边分开。分开的一边中间由黄金底座连接，上面镶嵌着一颗更大的突厥玉。手环和指环之间，有一条金链连接在她的手面上。手链正中间的一块儿黄金底座上，也镶嵌着一颗突厥玉，相对指环和手环上的稍微小一点儿。三颗突厥玉都是椭圆形，浅绿色，色泽和花纹大同小异。她的右手腕上，还有一根彩线编织的手链。她的左手上是一种很别致的手饰。这件手饰像细长的花茎，由白金铸造，上面镶满闪闪发亮的钻石。花茎在她的食指上绕两圈，一端顺食指往下延伸，在指甲盖前终止。另一端在她的手心里分成两支花茎，从她的手掌两边爬到她的手面上。三支蜿蜒的花茎上，是盛开的熏衣草花。
她的身下，是粉红色床单。床单下，是垂到地上的蓝色的被褥。她的身边，放着一把蓝孔雀羽毛做的扇子。
她的床上，堆着几个大枕头，正方型，有金黄色，翠绿色、酒红色和海蓝色。每个枕头上都绣有精美的花卉图案。枕头的边缘，都有针线编织出典雅的边饰和五彩纷呈的流苏。
雍容华贵的床下，是羊皮拼接出的地毯，白色的长毛松软、舒适。
鲜艳的床上用品，衬托茹雅洁白素雅的身躯。
床头的桌上和房间的角落，放着刻有精美图案的深棕色陶罐，里面插满各色各样美丽的鲜花。
阿西克第一次感觉到，茹雅的床和躺在床上的茹雅，象茫茫大海上漂流的一叶孤舟。他希望，他最终能为她找到一个安静的归宿。
阿西克很想亲吻一次茹雅的额头、眉毛、眼睛、嘴巴、脖子，但他想到在茹雅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这么做，有失对茹雅的尊重。
之前，阿西克总是在茹雅的梦中呆到最后一刻。这次，因为他决定要去遥远的东方，那个太阳升起的地方，他第一次主动提前离开。
离开前，阿西克走到茹雅身边，蹲下身，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有多少爱，只在梦中。我要退走千万里，希望你能迈进一步。”
在阿西克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茹雅仿佛突然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她睁开眼，看到挂在卧室门边的铜镜里闪过一个人的面容。她大吃一惊，从梦中醒来。她慌忙环顾卧室内四周。门窗都是关闭的，没有任何有人进出的痕迹。她走到窗前，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窗外还是黑夜。整个可汗宫内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路边照明的火炬在闪动。
茹雅走到面向可汗宫大门的窗口。门楼上，每个方向都站立着一个士兵。他们笔直地立正在那里，应该是没注意到任何可疑的动静。
茹雅闭上眼，极力回忆刚才的梦。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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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西克躺在自己的帐篷里。
他的帐篷低矮，狭小，没有窗，只有一个开口供进出。
他爬出帐篷，呼一口清晨凉爽的空气，伸展一下腰身。
他辞掉梦庙的住持工作后，就在这荒郊野岭里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帐篷，算是一个安身之地。从这里，他可以瞭望可汗宫。
遥远的东方地平线上，曙光象一道撕裂的伤口，流着殷红的血。渐渐地，曙光漫延过来，照到可汗宫的悬崖峭壁和高墙上。
可汗宫更像是一座碉堡。四周陡立的高墙，是悬崖峭壁的进一步延伸。围墙上没有窗户，只有每隔一段距离而凸出的墙垛，便于士兵们瞭望和隐蔽。围墙里面的建筑，多半都比高耸的城墙还要高出一倍。
可汗宫鸟瞰周围全景。这里有天然的优势，天亮的早，黑的晚，有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感觉
阿西克站在帐篷外，痴情地朝那里张望。
那里，有他所有的爱和希望。
阿西克从自己的帐篷前遥望可汗宫的时候，可汗宫里的茹雅在遥望阿西克担任过住持的梦庙。
微风轻拂窗纱，翅膀似地在茹雅的两边飘动。
茹雅披散的长发向后飘起，把她洁白红润的脸和天鹅颈项一般优美的脖子完全展现出来。
茹雅慢慢伸展双臂，微微抬起下巴，任风吹拂她的长裙，感受那莫名的抚慰。
阿西克拴在帐篷旁边的棕色骆驼朝他发出一声问候。
阿西克只有这一匹骆驼。阿西克平时叫它阿赫巴，伙伴的意思。
他走过去，拍拍阿赫巴的前腿：“阿赫巴，我们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愿意吗？”
阿赫巴看着阿西克的眼睛，露出赞同的神情。
阿西克抚摸阿赫巴的脖子，继续对它说：“我们这次出去，要穿沙漠，走戈壁，翻山越岭，恐怕我们要再找一位伙伴。”
阿赫巴疑惑地盯着阿西克。
阿西克笑着说：“我是说再找一匹骆驼。”
阿赫巴疑惑的表情虽然消失，但它不置可否。
阿西克弯腰钻进帐篷，很快就收拾出一包东西，拿出来，然后拆掉帐篷，折叠起来。
阿西克把包裹和帐篷放到骆驼背上，往可汗宫的方向看一眼，牵着骆驼，走下山坡，来到城里。
他们穿过满是店铺和摊位的街道，去骆驼交易市场。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骑驴的，牵骆驼的，挑担的，推车的，挎篮的，头顶盆盆罐罐的，扶老携幼的，吆前喝后的，人声鼎沸，煞是热闹。街边挂起的五颜六色的布匹在风中飘舞，地摊上琳琅满目的各种香料扑鼻而来，饭店里烧烤的味道裹着浓烟满街道张扬。
阿西克要离开家乡了，内心徒增一腔留恋。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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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西克、刘奭和王嫱做梦的时候，离阿西克不远的一户人家的女主人也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他们家的一匹年轻力壮的白骆驼对她说：“我明天就要离开你们了。”
女主人惊讶地问：“你在说什么？”
“我这是来向你们告别的。”
“为什么？”
“明天，我要跟一个人出远门。”
“去哪儿？” 女主人急忙问。
骆驼的眼里泛出亮光：“太阳升起的地方。”
骆驼把脸贴近她，鼻孔里喷出的热气把她从梦中惊醒。
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骆驼站在她床边，温情脉脉地看着他们夫妇。
女主人把丈夫推醒。
丈夫看见床边的骆驼，不解地问妻子：“它怎么钻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妻子揉揉眼。“不过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它说它明天就要离开我们，跟一个人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
丈夫迷惑地问：“这头畜牲，它怎么知道？”
“别这么说，畜牲也有灵性。”
“即便它有灵性，它怎么可能天亮后就找到那个要带它走的人？”
“我不知道，它梦里没说。”
丈夫起床，把骆驼牵到户外。
他回到卧室的时候，妻子望着他说：“也许，你天亮后把它牵到市场上去，看有没有人会来找它？”
走进骆驼市场，阿西克远远地就看见一匹白色的骆驼。阿赫巴也同时看见了白骆驼，并且情不自禁地发出鼻声。
阿西克径直朝那匹白骆驼走过去。
白骆驼的脖子上，挂一个金色的驼铃。驼铃和项链连接的地方，飘着两条红色流苏。
骆驼的背上，是棕色真皮鞍。鞍的前面和两边，佩戴七彩饰毯。饰毯的色彩搭配典雅，图案精美大方，下围的流苏，象被雨水淋湿的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一道道往下流。鞍的后面，骆驼的屁股上，搭一块天蓝色的方巾。
不难看出，主人很爱这匹骆驼。
骆驼的主人认出阿西克，主动上前打招呼：“啊，阿西克住持，你好。”
阿西克不记得他的名字，只好亲切地回应说：“你好。我做住持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没关系。你帮我太太治好了病，你就是我们永远的住持。”
“你太太好吗？”
“好，好，好得很呢，活蹦乱跳得就像匹年轻力壮的骆驼。哈哈哈。”
“那就好。”
“要骆驼吗？”
“是。”
骆驼的主人看到阿西克棕色骆驼背上驮的行李，就微笑着问：“看样子你要出远门？”
“是。”
骆驼的主人惊喜地问：“能打听一下你要去哪里吗？”
“要到遥远的东方去。”
“看来我太太的梦是真的，”骆驼的主人脱口说。
“什么梦？”
“我太太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这匹年轻力壮的骆驼对她说，明天，它要跟一个人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我对我太太说那只是一场梦，我太太一大早却执意要我把这匹骆驼牵到这里来，看会不会真的有人出现，要带它去。”
“真的？”
“真的，至少我太太是这么告诉我的。”
“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阿西克和骆驼的主人所说的不可思议不是一回事。阿西克所感受到的不可思议是，这匹骆驼的出现，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上帝的确是在赋予他接梦的使命，并且为他的接梦之旅做好了安排，而骆驼的主人所谓的不可思议只是一种不合常理而已。
骆驼的主人扒开骆驼的嘴，给阿西克看骆驼的颊齿，两面上下各四颗和三颗。
“你瞧我这匹骆驼，刚满一岁，年轻力壮，脾气也好。瞧这驼峰，多饱满，长途跋涉保证没问题。”
“那太好了。”
阿西克和骆驼的主人这边说话，旁边阿西克的棕色骆驼阿赫巴和那匹白骆驼已经亲近上了。
阿西克和骆驼的主人相对一笑。
阿西克指着白骆驼：“就是它了！”
“太好了！”骆驼的主人笑容满面。“我太太很喜欢这匹骆驼，希望它能跟上一个好人家。这不，她今天还特意为它装扮一番。喏，骆驼身上这些东西，都随你了。”
“谢谢。它有名字吗？”
“哎呀，我差点儿忘了。有，有，叫撒笃。”
撒笃在当地语言里是忠诚的意思。
听见主人说自己的名字，撒笃马上就朝主人转过头来。
阿西克试着叫一声：“撒笃。”
撒笃马上就开心地看阿西克。
主人爱抚撒笃的脖子：“这位住持正好要出远门，就像你梦见的那样。你乐意跟他们一起去吗？”
撒笃深情地看着主人一会儿，然后眨眨眼。
阿西克拍拍撒笃的脖子，从斜背在肩上的布包里掏出10个银币，递给骆驼的主人。
撒笃的主人接过钱一看，赶忙推辞：“太多了，太多了。”
阿西克坚持：“拿去吧。我和我的骆驼阿赫巴难得碰上这么好的新伙伴。这些都是钱买不到的。”
“阿西克住持。象你这样德高望重的恩人，我本来应该送给你。”
“你的心意我领了。你们为我提供这么好的一匹骆驼，我还感激不尽呢。”
“那好吧。我和我太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替我谢谢你太太给撒笃配的这些东西。”
“好的，一定。”
阿西克接过白骆驼撒笃，对它的老主人说：“再见。”
老主人把右手放在他的胸前，对阿西克和他的两匹骆驼说：“祝你一路顺利！”
“谢谢！”
阿西克牵着骆驼阿赫巴和撒笃走出城，来到一片开阔的高坡上。他遥望梦庙、可汗宫和远处绵延的雪山，心中默默地向它们告别。
待续......
相关链接：
- 《魂梦》 · 序
- 《魂梦》第一部：梦中梦 - 序曲，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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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梦》第一部：梦中梦 - 6
- 《魂梦》第一部：梦中梦 - 7，8，9
- 《魂梦》第一部：梦中梦 - 10，11，12，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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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梦》第一部：梦中梦 -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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