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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虎妞娃娃 2010-06-11 18:38:31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5950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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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21 -- 30虎妞娃娃2010-06-11 18:36:31
第四十一章 尘本无心(一)

  如风靠在石椅上叹气,忽然觉得有些苦恼,二哥和纳南宁的问题,真真的是有些棘手啊!
  “小公主碰上什么难题了吗?说出来,或许行天可以帮得上忙。”黑暗中,一个人影悠然走来。
  如风又长长叹口气:“现在首要的难题,就是解决我的安全问题,似乎大家都可以在我身边自由来去呢!”
  来人凤目一横,向四周扫扫:“小公主身边的隐卫,已足以抵抗几百人的军队,自是安全无虞。”
  隐卫,那是什么东西,如风挑挑眉,以她现在的内力,都从不曾感受到有人在侧的气息,骗她么。
  见她不信的神情,寂行天低低一笑:“小公主,真正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啊!隐卫,皇室最为神秘的侍卫,从不参与政事,唯一的职责,就是在主子受到性命威胁时以命相护。平时隐在主人身侧,似乎从不存在,主人所作所为,也绝不能向第二人透露。是世间最忠心护主的侍卫,也是皇室千金难求的人材。惠启王朝,也绝不会超过五个。所以,小公主,您说你身边有几个呢?”
  内心的震撼难以用言语描述,如风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既然如此隐秘,你又怎么会知道?”
  “呵呵”一笑,寂行天随意往她对面一坐,抓起她一缕秀发细细把玩:“小公主想要多了解行天,可要多些相处才好啊!”
  愤愤拉回头发,如风坐得远了一些:“那个,寂公子,我们家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懂,你还是直接去找太女吧。”她真的什么都不懂,人妖同志想要从那身上找什么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
  秀发被拉走,寂行天仍然轻动着手指,维护着姿势不变:“可是,怎么办呢,我似乎对小公主更有兴趣。”看着眼前似乎避之惟恐不及的女子,也无法理解心中突如其来的波动。本来只是受人之托,却在手下递来的报告中,看出了这女子与传言的不同。虽说传言不可尽信,可是也不会反差到这种程度,慢慢地,勾起了他一点兴趣,决定亲自来看看。人生啊,已经无聊至极,总要偶尔来一点意外,才不会,那样寂寞吧!
  感什么兴趣?如风苦笑,不管好的兴趣,还是坏的兴趣,她统统敬谢不敏。在那男子意味不明的目光审视下,如风不自在的转开头:“反正我已经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想了想皇上姐姐们对他的态度,又扭过头来奇怪的问:“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么?”都敢和皇上谈交易的人,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寂行天明显一愣,既而哈哈大笑:“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哈哈哈,这世间竟然有人不知道我是谁。”似乎遇到了极其不可想像的事情,寂行天笑得前俯后仰。

  笑声太响亮,终于扰到了人,红衣匆匆忙忙带着人跑过来,指着场中笑得收不住的人说:“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在前面守着啊,怎么没见到人进来,也没听到通报。心中一紧,看看如风好好的坐在那里,才又缓慢放下心来,忽然十分想念绿衣,他不在,这宫中似乎都没什么保障了。
  如风莫名其妙的看着寂行天,皱眉问:“红衣,你知道寂行天是谁么?”
  红衣更莫名其妙的看回来:“当然知道啊!寂家的产业遍布四国,寂家一动,天下的生意人都要抖三抖。寂行天,据说是寂家现在的主事人啊!”眉头又皱得更紧了,小心翼翼的补充:“公主,您问这个做什么啊?那个寂行天虽然是很有本事,但是以男儿身行事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付出些什么交换来的呢!听人说,寂行天的桃花满天飞,是个狐猸得不得了的男人呢!”
  “好了,红衣。”看着面前脸色越来越阴沉的人妖,如风忍笑着打断了红衣,群众的眼光果然是雪亮的,桃花有没有满天飞她不知道,不过狐媚这一点她举双手赞同。“现在,我知道寂行天是谁了。”
  “是么?那么现在小公主是知道寂行天是寂家的家主呢,还是知道寂行天是以男儿身周旋于世人之间,狐媚惑人的男子。”一双凤目似笑非笑,堪堪向她看来。
  收住笑,如风正色道:“是寂家的家主,也是以男儿身周旋于世人之间的男子。”其实狐媚这一点也不错,不过她很聪明的没提。
  脸色似乎愈加阴暗,男子忽地自顾自的笑了,再然后,一句话也没留,纵身离去。红衣惊叫:“哎,你还没说你是谁呢!”回答他的,只是人去影空的黑暗。安慰的拍拍红衣,如风摇摇头,回去睡觉去。
  一夜无梦,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如风使劲揉揉眼睛,前厅里的坐得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且静飞,纳南宁,纳南安,纳南玉书。不可置信的看向纳南宁,明明只约了她一个人好不好?

  纳南宁在她的目光下微微尴尬,“我今早出门,刚好碰见静飞要宫里看你。”她也很无奈,总不可能说,夫君大人,你家妹妹只约了我一个人。只好,一同来了。  再然后,纳南安拱手行礼:“公主救了玉书晴钰,还没有好好的道谢。所以家母命我们专程向公主请安。”
  奇怪的看看,“纳南晴钰呢?”按理说,那小屁孩不应该也来了么,怎么没看见。
  且静飞轻咳一声,站起来把她往后拉,“先洗个脸清醒一下。”走进内室,拎起红衣早已准备好的洗脸水,打湿手巾,轻轻擦拭她脸上,一边说:“那纳南晴钰,在府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嫡女长子出门,那老将军怎么想得到他。更何况,他屡次在人面前失礼,更是惹得老将军大发雷霆,现今怎么可能还把他带到你面前来。”看着妹妹变得沉默,叹口气继续“风儿,那孩子率真可爱,你当真不喜欢么?”想想他们临行前,纳南晴钰躲在柱子后凝望的落寞,几分不忍。
  “二哥,我不知道。”脸上盖着帕子,用手按住,明明没有做错,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似乎可以看见,小屁孩神气活现的小脸上,是如何失去了光彩,眼巴巴的望着主屋里一团和乐,而自己,只能远远站着,不快乐的眺望。
  心疼的把妹妹拥住,且静飞轻声道:“风儿,我从纳南安那里知道你的想法了。可是,风儿啊,不要把你以为的幸福强加给他,幸不幸福,值不值得,要他自己才知道。如果你心里对他有一丝怜惜,就要给彼此机会,风儿这么善良,我怕看见你的难过。”
  “可是,二哥,爱情真的可以分享吗?”这是她到这个女尊世界里,最大的困惑。
  叹口气,且静飞微笑,心下一片温暖,他庆幸,即使生在皇室,他的妹妹依旧是个善良美好的女子。“爱情不可以分享,可是比起失去的痛苦,依旧是可以忽略的遗憾。风儿,只要你真心眷顾,或许也是他心心期许的幸福。你想想,即使守着你的唯一,让爱着你的人伤心离去,你会幸福么,他会幸福么?如果换一种方式,大家都能得到快乐,那么就算有点遗憾,又为什么不呢?”
  抬起脸,怔怔的望着且静飞:“二哥,那么你对纳南宁呢?”
  “我们么?”且静飞回视妹妹认真的眼睛,“她是我命定的妻主,即使叫我伤心,叫我愤怒,她,依然是我早已注定的妻主。”
  “你爱她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懂,可是,她是要与我走一辈子的人,不是么?”
  是啊,是要一辈子走在一起的人,如风微微叹气,二哥啊,认定了对方是一路同行的人,即使路上再多波折,这种想法未曾动摇半分,早已经是爱情的极致。看来,这个坏蛋纳南宁,她不想帮也要帮了。
  握着且静飞双手,如风离开他的怀抱,回头笑道:“二哥,不要担心,我的事情我会慢慢想好的。现在,我们先来搞定你的事吧。”
  他的事,他的什么事?且静飞满是探询的目光望向她。
  真想抚额大叫一声,刚刚劝导她的那番话,还以为是个爱情专家呢,现在看来,也和纳南宁一样,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出来一看见纳南宁,又似乎觉得就这样要帮她,实在是不甘心,咬着牙冲她喊道:“既然你们家又要赔罪什么的,就先请我大吃一顿吧,你付钱。”
  气冲冲的往外走去,却越想越郁闷,在哪去吃饭能花银子花到她心疼,似乎很困难啊!更何况,花她的钱,不也就是花二哥的钱么,花多了二哥的钱,她也心疼啊。呜~~~~!
  闷着头往前冲,却突然撞上了人,吃痛的一跳,赫然是那人妖,正按着胸膛看她,一脸的痛苦。
  管也不管,一把拉住:“你很有本事的吧,赶快带我们去一个地方花钱,让纳南宁心疼,而我二哥却不心疼。”


第四十二章 尘本无心(二)

  走出宫门,纳南宁欲言又止,纳南安神色不宁,如风看了纳南玉书一眼,暗叹一声,走到纳南安身边,低声道:“安小将军,你带着纳南公子回去吧,我当时救人,也只不过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到后果。如果真要答谢救命之恩,你送我百匹好马吧!” 
  纳南安诧异的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
  如风苦笑:“我很有自知之明,老将军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如风虽然厚颜,我身边的亲人却个个骄傲,纳南公子的当面拒绝,一次就够了,实在不需要一次再一次的强调。”
  纳南安慌忙解释:“不是,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觉得可能玉书当面来道谢比较有诚意一点。”却在如风的眼光再说不下去,只能不自在把目光扭向一边。
  微微一笑,如风也把视线调开:“纳南安,你是战场上英勇无敌的大将军,实在不适合来做这些事。老将军安排你做这些,实在是屈才了。你放心,我绝不会藉着这次的事,再求些什么东西。百匹好马一到,就当此事从没发生过吧。”

  纳南安低着头,跟在如风后面,不知道想些什么,忽然说道:“小公主,如果纳南家做的事,让你觉得伤心了。实在对不起,不过请体谅,我们爱护家人的心,与您家人爱护公主的心,一般无二。”当下,再不看向如风,朗声道:“招待公主之事,就由二姐费心了,纳南安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且静飞瞟瞟如风脸色,心下一阵无奈,果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寂行天凑在如风耳边低语:“小公主,心疼了吗?既然舍不得,又何必故作坚强。”
  “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心疼了?”不屑的瞅他一眼,如风自顾自的向前走了。
  没有吗?寂行天笑而不答,可是小公主,你知不知道,你看他的眼神,寂寞而忧伤。
  看前眼前招牌上的字,如风差点没被呛住,看看脸色怪异的纳南宁和且静飞,急忙凑到寂行天面前,低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让纳南宁心疼,而我二哥不心疼的地方?”
  “当然了。”寂行天回答得老神在在,径直向里走去。
  如风愣在当场,且静飞也狐疑的问道:“风儿,你说要吃饭的地方,就是这里?”
  回过神,如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谁知道那个死人妖在搞什么鬼,明明是要吃饭,怎么走到药店来了?“那个,二哥,先进去看看吧。”,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便宜了纳南宁,不过莫非人妖的意思是要买补品?

  走进去,人妖正在和个中年女人谈着什么,看见她们进来,站起来对着纳南宁笑着说:“听说纳南小姐,要请小公主吃饭,可是小公主的意思呢,是不想吃饭了,很多事情林林总总加起来,想要问纳南小姐要一件礼物,不知道小姐意下如何?”
  纳南宁一头雾水的看看那也明显有点不在状况的如风公主,点点头;“当然,只要纳南宁做到,定然愿意。”
  “那好!”嘴角轻勾:“如风公主对药物颇有研究,只是苦于居于深宫,难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不知纳南小姐就把这间药铺买下来送给小公主吧。”
  倒吸一口冷气,如风看向寂行天,眸中闪过一丝光彩:“你,你怎么会知道。”
  神秘一笑,“所以我说啊!小公主,要想了解行天,还要再多接触些才行。”
  倒是纳南宁愣住,如风公主对药物有兴趣,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而且,哪有人直接从一顿饭跳到一间药铺的?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且静飞含笑看着妹妹的眼神轻飘飘的荡过来,心中一惊。随即苦笑,人家妹妹想要的东西,她能说不么?
  寂行天站在如风身后,一脸的微笑:“小公主,果然是花钱花得纳南宁心疼,而你二哥不心疼了吧?”
  如风讷讷的打量着四周:“怎么会不心疼?这么大啊!连我替她心疼。你打的什么主意?还敢说我二哥不心疼。”
  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给你买的东西,二皇子怎么会心疼?”
  转头去看二哥,果然见且静飞一脸喜意的笑道:“原来风儿对药物也有兴趣啊。想想应该早就知道的,你当时在猎场,不也用了什么草去麻醉那只大黑熊的吗?怎么没早点想到。”轻敲着自己的头。
  苦笑,狠狠看了人妖一眼,妖就是妖啊,一猜一个准。

  走近药柜,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弥漫鼻端的,是熟悉的药香,似乎穿越了千年,从那个曾经世界里,追寻而来。摸索着药柜,贴住缓缓前行,手指一格格的划过。
  忽地停下,后退一步,从刚刚走过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根药草,仔细闻闻。似乎看到有个男子,正注视着她,星目闪闪。
  “丫头,给我把眼睛闭好。闻闻看,这是什么药?”
  “是在什么生长阶段被采集的?”
  “适用的病症的是什么?”
  “哈哈,我家笨蛋丫头,居然也有变聪明的时候,走吧,今天哥哥请吃饭。”
  爽朗而温柔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环绕,习惯性的伸手往旁边一抓,却抓了个空。心中一阵失落,睁开了眼睛,映入的竟然是寂行天的脸。他恶狠狠的抢过如风手中的药,往外面使劲一扔:“小公主以后最好不要再这样笑。要不然,我就将京城的药,通通倒入护城河。”不是说她爱的人只有纳南玉书么,能伤她的人只有纳南玉书么,伤过她的也只有纳南玉书么?那么,这闭着双目幸福而又感伤的笑容,又是为谁?
  “风儿很喜欢这里么?”且静飞拉着她手,轻轻问道。
  点点头:“很喜欢!”因为这里,带着叫她安心的气息。
  纳南宁出来,就迎上且静飞的眼神,一愣,静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视过她。静默片刻,且静飞开口道:“谢谢你。”虽然很快又把目光移开,纳南宁还是觉得心下窃喜,这间狮子大开口的药铺啊,总算也没白花。

  自从得了这间药铺,如风几乎是天天都泡在这里,药铺里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大夫,叫做非青的,明明年纪一大把了,脾气火爆得厉害。自从如风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这里的老板,非青就看她不顺眼,看她拿什么药草都要冷嘲热讽一番,偏偏如风知道的药名与这里的药草有好多对不上号,结果各执一词,常常争得面红耳赤。
  “你这个丫头,不知道尊重前辈吗?”
  “你不也没当我是公主?”
  “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人生父母养的!”
  “前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入门慢慢来的。”
  一来而去,两人竟然越吵越投缘,话题渐渐从药草上升到病理了。在这争吵不知时日过的日子里,且静飞也带着太女,和寂行天来过一次。看着如风生气勃勃的样子,太女微微一笑,有意无意的看了寂行天一眼:“风儿喜欢这些药草,有兴趣来看看是好事,可是经营的事情太烦了,累垮了怎么办?”
  寂行天轻笑一声:“太女殿下有话就直说好了,经营的事,我可以帮忙。”
  “那就再好不过了,管帐的,二哥找人吧!”
  寂行天看看里面正在一堆药草里埋头看着什么的如风,“怎么?不放心行天?行天岂会将一间小小药店放在眼里。”
  太女也看着里面正不知道滴咕着什么的妹妹,一脸温柔:“不好意思,本宫向来护短,我家妹妹的东西,当然要万无一失才行。”心下畅然,跟聪明人对话就是有这个好处,三言两语,就把一个烦心事解决了。看看如风,不由得又露出微笑,喜欢的,你就尽情喜欢吧,烦恼琐事,自是会替你扫除。再看看寂行天,眉头微微一皱,这个人,又是图的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十日已过,如风算算日子,该去骥山营了。这些日子,整天泡在药铺里,似乎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真想就此沉浸,再不理世事。可是,已经开始的事,怎么能就此撒手呢,即使是游戏,也该玩到终局啊!微微一笑,等到那一天,骥山营终于能够以军人之姿站在众人面前,那里的人再不会颓废虚度的时候,她就可以终日与药草为伍,说不定她也可以学一下李时珍,踏遍天下,尝遍百草呢!
  不知道她在这里救死扶伤,种下善因,能不能得上天垂怜,减轻奇风二哥夜夜烈焰灼烧之苦!双手合十,她立于窗前,默默祷告。
  纳南府,也有人立于庭院,双手合十,低声祈祷:“愿爹爹不再作恶梦,愿她受的伤,早点康复。”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了啊!那皇城高高的宫墙,即使是踮断了脚尖,也看不见里面吧!那女子,会不会在想到别人的时候,顺便想到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的自己呢!

第四十三章 尘本无心(三)

  拜别了家人,如风纵马奔出了皇城。摸了摸左肩,得意一笑,大夫么?自己的药才是最好的!
  马不停蹄的,奔向骥山营,远远的,便听见了熟悉的口令声,不由得嘴角上扬,我可要给你们一道大餐,你们,准备好了么?
  一看见她回来,秦介一个熊抱就过来了,结果还没到近前,就被绿衣剑柄给挡了回去,讪讪的收回手;“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灿然一笑,如风向众人说道:“秦简,秦介,把你们这十天训练的成果,展示来看看。”
  高台上,如风双目明亮,神彩飞扬,当那坚定眼神投来,秦介竟想也不想的答道:“是。”答完之后才一阵懊恼,这不是她秦介的妹妹么,她怎么会乖乖听话。可刚刚那一瞬……,唉!算了,反正这个妹妹聪明绝顶,她就照着做就对了。
  站在台上,如风双手轻扬,淡笑间,威仪天成。
  “秦介挑选出的一千人,组成骥山营的箭队,由秦简训练,我要看到弯己搭箭,一气呵成,箭无虚发;而秦简的一千人……。”顿了顿,迎上秦简幽深的视线,古怪一笑:“由我来试试。”
  秦介勇猛果断,她选中的人,必定与其有同样的潜质,再加上秦简十天的交换训练,已经是箭手所应具备素质的上上之选;而秦简么,沉稳机智,他选中的人用来操练二哥的剑阵,真是再合适不过。
  稳稳的站在千人之前,如风低声对着身侧沉默不语的秦简发话:“秦简,我手中舞动的令旗,你要记住了。”
  秦简站到如风的身后,看她手中令旗挥舞,指挥着数千人的队列快速移动。令人眼花缭乱,却隐隐散发逼人气势。这眼前的女子,岂止手中令旗,举手投足,他都已牢牢记住。
  纷繁复杂的变化,怪异到让人迷惑的阵形,一天下来,大家都已经累得不成人形,逐渐跟不上如风的思路。秦简低声道:“要不然,今天先休息,明天再接着来。”
  如风点点头,示意众人解散,然后走到柳月面前。柳月抬头看她,微微喘着气,脸色苍白。
  “月儿,如果真的不行,我们就算了,好不好?”如此快速的旋转和不断的走位,即使是多年军旅生涯的人,也未必吃得消。更何况这从来养在胭脂之地的男子,刚刚她就已经看出,要应付这阵形的变化,柳月已经已呈吃力之态,估计再往后走,可能会影响别人的发挥。
  倔强的抿着嘴:“不要,我可以。我自己再练一会吧!小姐,我不想现在退出。”
  不解的看着他,“月儿,你其实不用这么辛苦的。”更何况,怕后面他跟不上,也是一样会退出的。

  紧紧的握住双拳,再然后,柳月又依着刚才如风指挥的路线,低着头走动起来。如风一把拉住:“月儿,你不会武功,实在不适合。”
  强忍着眼中的泪珠,柳月使劲扳着如风双手,秦简突然走过来插嘴道:“他虽然不会武功,但胜在心性坚定,不易动摇,这不是你当时要我选人的原因么?”
  柳月抬起眼望着她,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滚出,满是企求。如风怔住,手一松,柳月擦着眼泪,又低下头走着方位。小姐,你不是说过的么,要学会站在你的身边。我想,像这个男子一样,站在你的身边。
  眼泪迷糊了视线,一步踏错。赶紧揉着眼睛,从头再来,后面的好像记不清楚了,柳月闭着眼睛,努力回想。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左三乾位。”,惊喜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如风含笑的脸。
  “柳月,你记住了,要想真正成为军人,就不要再掉眼泪。”
  “是,小姐。”努力的一笑,柳月双眼弯起,秀美如新月。
  “前踏两步”
    少女一声接一声的口令,少年不知疲倦的旋转着,有好几次都晃悠着要摔倒,少女皱着眉头,却终究是连扶也没扶一下,径自下着命令。
  这副图画,突然和谐得令人刺目,秦简悄然离去。绿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稍稍瞥一下秦简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他的职责,其实只是要守护公主殿下的身体安全就好,其他的,似乎在他的范围之外。
  终于较为熟练的自行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柳月抬头看眼前一脸赞赏的女子,欢喜无限。
  “走吧!去吃饭。”如风唤道,转身向营房走去,却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却见柳月满脸微笑的闭着眼睛,缓缓往地上倒去。
  一个箭步上前搂住,用手把脉,柳月努力睁开眼睛:“小姐,我好想睡觉。”手按住的脉搏正强而有力的跳动着,如风菀尔,原来是精神高度紧张,累着了啊。一把抱起,“好,你睡。”
  夜晚,秦简的营帐外,突然传来如风的声音:“秦简,你们休息了吗?”
  秦简愣住,与绿衣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的看向床上躺着的柳月。顿顿,向外说道:“还没。进来吧。”
  绿衣掀起帘子,如风端着饭菜进来了,歉意的对秦简笑笑:“不好意思,他还没吃饭,我给他送过来,很快就走了。”
  点点头,秦简坐到一边桌子上,继续看书。
  如风轻推柳月,低声喊道:“柳月,柳月。”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柳月看着她,眼珠都没有转一下,似乎还在迷糊中搞不清楚状况。
  绿衣递过脸帕,如风好笑的一把蒙在柳月脸上,“快点醒来,吃完饭再睡。不然明天铁定吃不消。”
  柳月不敢动,乖乖的等如风给她擦完,才红着脸从床上坐起,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她,两颊却开始慢慢染上红色。
  “先吃饭吧。”如风把床边桌几上的饭菜移到他面前。
  看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柳月疑惑的往外看看:“我才睡了一小会么?我觉得我已经睡了很久了啊?怎么你们也才吃过饭?”
  大大的叹口气,如风敲了他头一下:“快吃吧,废话这么多。”堂堂如风公主下厨做的饭菜,还不肯赏脸吃么?
  老老实实的拿起碗筷,柳月这才觉得腹中饥饿,再看看面前坐着的人,是她专门端来给他吃的呢,当下心中甜蜜无比,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似乎觉得格外的美味。

  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阵,突然发现碗中只有最后一口饭了,突然懊恼起来,刚刚干嘛要吃那么快?改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可是只有这么一点点了,难道一粒粒的吃么?正皱着眉头暗自估计还可以吃多久呢,如风却是立刻发现了慢下来的速度,当下夺过他手中的碗,笑着说:“好了,叫绿衣收拾一下吧,吃不下就不吃了啊,硬撑对身体不好。”
  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啊,柳月扁着嘴眼睁睁的看着绿衣把碗筷收走,却不敢把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说出口,只好暗自生闷气。
  如风却弯下腰把他鞋拖出来,“走吧,吃完饭,走动走动帮助消化。”
  立即愁眉一展,柳月迅速的跳下床来,揪着如风衣角:“好啊,一起去吧!”如风惋惜的看看自己衣角,红眼兔子的衣角之癖,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啊!朝秦简点点头,拖着某人,出去散步了。
  绿衣回来,秦简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书,似乎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目光闪闪,绿衣面色无波的往外走,顺便丢下一句:“书拿倒了。”这年头,怪事处处有,这里特别多,绿衣大大的摇着头。


第四十四章 天降奇祸(一)

  “秦简,这次你来。”将手中令旗举起,示意秦简。
  秦简看她一眼,犹豫着没动。
  抖抖手中令旗:“我已经向你详细讲解过,你也已经站在一边观看半个月了。”将令旗塞入他手中,嫣然一笑:“去吧,我相信你!”
  秦简动了动嘴唇,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深深望她一眼,毅然走入阵中。
  手中令旗一挥,阵形随之而动,令旗划下,阵的两侧,扬起阵阵尘土,那是嗜血的狼,张开了瓜牙。
  如风嘴角噙着微笑,那俊美无俦的男子,曾倚在她床边,高傲的冷笑:“世人都道狼狡猾,我司徒奇风却偏偏爱这种动物,即使是闲庭散步,也是昂着头骄傲的无以复加。攻击时,机智凶狠,为守护自已的领地,勇往直前,从不言退。狡猾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有什么不可以?”低下头,看着她呆呆的脸,放柔了神色:“所以丫头,不要怕,即使是死神,要想带走你也要先问问哥哥才可以。”
  习惯性的抚住胸口,二哥,你果然做到了,死神的造访,果然先问过了你。望着底下目光坚定,神色沉稳的秦简,把二哥的心血,一点一点的在这个世界变成现实,会不会让她感觉,二哥,从未远离。

  这一个多月的训练,秦介手下的箭手,进步神速,连如风都有点吃惊。大家似乎是把有生以来的韧劲都用上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有人在练,吃饭的时候,还在交流心得,连一向冷淡的方瑞,都忍不住手把手的传授起心得来。真奇怪,那人不是军医么,竟然也擅长射箭,看起来还头头是道。 
  整个军营都被感染了,沉浸在摩拳擦掌的高昂情绪中。有那几个士兵都私下里跑来向她打听,什么时候会再选一次人来作特殊训练的,望着那眼巴巴的眼神,如风会心的微笑:“那只是第一步,再后来,你们所有的人,都会有机会的。”这样生机勃勃的景像,真正是生命在火热燃烧吧。
  在军营这个大熔炉里,如风也眼看着柳月慢慢成长,从最开始的弱不禁风,硬是咬着牙挺过了一次又一次考验,记不住的,他强忍着睡意,一遍遍的练习,体力稍差,他早起晚睡负重跑步来锻炼,往日白皙娇懒的皮肤渐渐被太阳烤出了黯黑的颜色,只是,还是喜欢拽着她衣角,累得动也动不了也要趴在她桌子上,眼睛半闭半合间听她说话。再然后,被绿衣,或者她抱回睡帐去。只有某晚,柳月闷不吭声把她衣角扭来扭去,眼前她的衣服快要被报销了,她才抚着额头问:“月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开始柳月不说话,在她几次追问之下,才懦嗫着说了句什么,太小声,她没听清,把耳朵俯下去。

  柳月抬起头怯怯看她一眼,又迅速把眼光调开,终于咬着嘴唇再说了一次:“小姐,我是不是变得越难看了?”近日来,他很少照镜子,今天从洗脸水中看到,自己的脸黑了一圈,皮肤也变得失了光泽,两只手,起了粗茧,当场眼泪就要掉下来,本来与那玉书公子相比,自己就差一大截,现在变成这样,不是更让人看不下去了吗?由此极为不安,今天一直都心神不宁。

  如风愕然,再然后,恍然大悟,笑笑拍着他的头:“没事,这样很好。”事实上,岂止是很好,简直是相当的好。
  一颗不安的心稍稍放下,柳月仰起脸,惊喜的看着她:“真的吗?”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终于完全放下心来,眉开眼笑。
  帐内,人影双双,帐外,秦简一点一点放下了刚要掀帘子的手,沉默着转身离去。副将连青连忙小跑几步跟上,一边奇怪的问:“军师,您不是说要找风小姐讨论一下,阵形中还有的几块不太明白的地方吗?”
  秦简闷不吭声只管大踏步往前走,连青不知忽然想到什么,突地一笑:“哎!军师,您说风小姐是不是喜欢那柳月了?我好几次都看见柳月错过晚饭时间,是风小姐给他做了送过去的哎!”
  秦简一个踉跄,转过头来说:“连青,我还有事要找都尉。你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连青偷偷打量了下军师的脸色,似乎他心情不是很好!当下不敢再多嘴,行个礼之后离去。
  秦简背转了双手,看天上繁星点点,那微微闪烁的光晕,是谁忽明忽暗的心?
  第二天清晨,如风还在睡觉,就听见秦介的大嗓门:“风如,风如,快起来,上次抓你的那个男人又来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如风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心里一突,大哥?当下迅速起身,结果才刚刚把衣服披上,就看见且静庭掀起帘子冲进来,苍白着脸,双手紧紧握住她双臂,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
  “大哥,怎么了?”
  且静庭颤抖着双唇没说话,直将她反复打量几次之后,仿佛确定了她没事似的,一把将她抱住,眼泪一颗颗的涌出,又滴落而下,一边喃喃的说:“你没事,你没事。”
  感受到兄长粗喘的气息,颈边还有热乎乎的浸湿,如风有些着急:“大哥,你怎么了啊?”这皇室嫡系的长子,向来冷静自持,高贵端庄,少有的几次脆弱,都是与她有关。可是这般毫无顾忌的落泪,她当真从未见过。不由得伸手环住了哥哥的腰,一边柔声安慰:“大哥,风儿没事啊!我好好的在这,不要担心。大哥,风儿在这啊!”
  她一迭声的安慰着,且静庭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轻轻把她松开,红着眼睛抚着她的脸:“风儿,跟哥哥回去,好不好?你在这里,我很担心。”
  心里一片柔软,“好,可是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双手沿着她肩膀滑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才能微微抚慰他焦躁不安的情绪:“京城西郊发生了大面积的瘟疫,目前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你太女姐姐说,骥山营与外界少有接触,你在这里会很安全,所以不想让你知道,担心你害怕。可是今晨,左相府收到消息,说骥山脚下的村庄也发现了瘟疫的迹象,我,我就直奔过来了。”眼圈又再度红了,他无法形容,刚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肝胆俱裂,是怎么样的惊惧交加,也不能想像,若是风儿也受到了感染,那……,他握紧了妹妹的手,使劲摇摇头,即使是想像,也让人痛得无法呼吸。
  “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小心翼翼的看向妹妹。
  握着自己的双手还微微颤抖着,如风可以体会到大哥的不安和焦虑,立即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回去。”也应该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瘟疫,能可怕到令且静庭都如此不安。或许,她还可以帮得上忙呢!
  随着且静庭走出帐外,却被外面诡异的安静吓了一大跳,抬眼望去,骥山营的人跪了一地,中间站着一个女子,明黄金缕,高贵冷傲,正是太女。


第四十五章 天降奇祸(二)

  看到两人出来,且静苑朝着且静庭一笑:“你还有力气走路,我就知道这丫头好好的没事。”一听到骥山也出现瘟疫的消息,她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没想到,大哥比她还快一步。
  没事当然很好,可是这跪了一地的人?讨好的看向妹妹,果然那家伙正狠狠瞪她。苦笑,她一急,也没想到那么多好不好?
  众人站起之后,秦介秦简就低着头再没看过她,如风叹口气,走向秦介:“秦姐姐!”
  秦介双腿一弯,又要跪下,如风连忙用手扶住,急道:“秦姐姐,你别这样。”
  秦介拱手一礼:“公主,秦介逾矩了。先前不知您身份,多有得罪,请公主见谅。”明明是真心当她是妹妹的,她热情率真,善良执着,将自己从颓废的深渊一点一点的拉出来,又将这骥山营,变成了活力四射的场所。她聪明机智,才华过人,大家都对她暗地里赞叹不已,心服口服,可是,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了如风公主?她原来一直都在欺骗众人么?她当这里是什么,当自己是什么?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过么?心里,有被欺瞒的愤怒,也有被辜负的伤心。
  听着这谦卑有礼的回答,如风心里一阵苦涩:“秦姐姐,你们果然会因为我的身份而与我疏远。我早就料到,所以才隐瞒了我的身份,对不起。”抬起头,扫视众人,深吸一口气:“向各位说声抱歉了,隐瞒身份,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其他事情,如风均真诚以待。感谢这些日子来大家对我的信任和照顾,我要回家了,就此别过。”翻身上马,心里头不是不沮丧的,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友谊,终究还是要失去么。
  秦介抬头,看着那黯然离去的背影,心里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眼前人影一闪,却是秦简抓住了缰绳:“公主,小介不是那个意思。你该知道的,我,我们都很喜欢你的,小介,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种转变。”嘴唇紧紧的抿成一线,看看秦介怔怔的神色,又抬头盯着如风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你,以后,还会再来吗?”眼里闪过的,是淡淡的希骥。公主么?公主又怎样,既然从未有过奢望,是不是公主,又有什么分别。只要可以看到,就已经足够。
  闻言,秦介也抬头,紧紧的看着她,似乎摒住呼吸在等她答案。
  心里一松,如风咧嘴一笑:“秦介,秦简,别忘了骥山营的你们也是军人。我要回去了,等过了这场灾难,我们再相聚。”
  一阵尘土飞扬,众人眼望着那女子,随着太女殿下离去,秦简呆呆的望着,眼里隐隐有晶莹闪动。方瑞心下叹息,悄悄站在他身后:“简儿,那是当今皇室疼若至宝的如风公主,是痴迷于京城第一公子纳南玉书的且如风,是流连花街身边绝色无数的如风小姐。简儿,你看清楚了。”
  仿佛没有听到,秦简面色不变,只喃喃的说了句:“她把柳月留下了,该很快回来吧?”
  “柳月留下,只是因为这里更安全。”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飘飘扬扬的落叶,那零落之声,宛若哭泣。
  回到宫中,如风才知道事情的严重,连太医院都无法诊断出确切病因,此次出现的瘟疫,闻所未闻。
  且静苑已经连续几天未合过眼,广张皇榜,求医询方,可是揭榜的人多,却总是带着希望接见,又失望而归。如风向太医了解了病状之后,也暗暗诧异,即使是她,也从未见过,据说得了此病的人,感觉忽冷忽热,醒时受冷热交替之苦,睡时却又狂性大发四处乱撞,很多人都是活生生撞死,或者是受不了这种痛苦,自尽而亡。可惜她身边被一堆人保护着,根本没有机会亲眼查看病情。她才刚刚开口说明自己略懂医术,想要看看实际情况,就差点没被二哥的眼泪淹死。

  眼看疫区渐渐蔓延,太女下令对受灾最严重的京城北郊几个小镇进行隔离,凡是发现发病的人都送往隔离区,只许进不许出。如果已经重病得无法起身而又无法送往隔离区的人,且静苑咬咬牙,就地焚烧。此令一出,众人皆吸一口冷气,可是看着眼睛血红的太女,却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反正也还没有找到解决到办法,最终难逃一死,又何必再连累更多的人。
  可是有些时候,理智终究无法战胜情感,尤其是当涉及到自己身边最亲的人的时候。京城一片人心惶惶,暗地里流言四起,有传言说道当今太女并非天命所归,故而天降大难。再加上太女令一下,众人皆道太女冷酷无情,更失民心。
  且静苑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只是愈加的沉默。
  看了几天的医书,如风很晚才睡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正抱着自己,一动,那人却更紧的搂住了她,声音沙哑:“别动,风儿,让姐姐抱一下。”
  如风停住了挣扎,“太女姐姐?”
  且静苑把脸靠在妹妹的背上,怀中抱着的人儿,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叫她忍了多日的泪水,终于倾泄而出。“风儿,我很累。”
  背上烫乎乎,如风知道,那是姐姐的眼泪,灼伤了她的背,也灼痛了她的心:“姐姐,你没有错。”
  回答她的,是且静苑压抑的哭声。她小声小声的哭着,怕让母皇失望,怕叫天下一众臣民失望,所以她从小就知道,她的哭泣是绝对不可以的。只是此时此刻,这些天来承受的压力,背负的委屈,在最爱的妹妹面前,再也无法假装。所以,妹妹的背,可以借给她哭一下吧,即使只有片刻也好。
  如风闭了双眼,乖乖的任姐姐搂住,那细微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叫她的心也瑟缩而疼痛。悄悄的握紧双手,要平息民愤,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悄悄的伸出手,轻拍且静苑环住自己的双臂,“姐姐,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你还有风儿啊!”黑暗中,如风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宛若盛开的蔷薇花。

  天还未亮,且静苑就已经离去,如风睁开了双眼,微微一笑。片刻之后,一个黑影跃起,掠向宫门,快若轻鸿。

  顺利出了宫门,如风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被人发现。结果一口气还没吐完,双脚就被人抱住了,如风大惊,看向来人。

  居然是顾氏,小屁孩的父亲,长发披散,衣衫不整,抱住了如风的脚,颤抖着哭道;“小公主,终于等到你了,你救救钰儿吧!求求你,救救钰儿吧?”钰儿也被那病缠上,府里只将那孩子隔绝于后院,眼看只有等死了。他没有办法,能想到的,就是来求这小公主,他没有办法进宫,只能守在这宫门口,但愿苍天有眼,能见到这小公主。果然上天还是没有抛弃他苦命的儿子,不是么?他终于等到了,等到了啊。

  在顾氏的哭诉里,如风听出了原委,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的疼痛,那星目闪闪的少年,那别扭倔强却叫人觉得可爱的少年,也难逃此劫么?当下扶起已经哭倒在地的顾氏:“叔叔,我们现在就去救他。”

  后院喝斥和打斗的声音响起,纳南宁冲进院落,惊慌的喊道:“静飞,静飞,你快去冷园。”“砰”的一声撞上门,顾不得疼痛,喘着气朝一脸愕然的且静飞说道:“如风公主,如风公主,硬闯冷园了。”

  “轰”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且静飞站了起来,双腿发软,却苍白着脸踉跄着奔了出去,那个丫头,要干什么。眼泪奔涌而出,几乎要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且静飞一路跌跌撞撞,朝冷园跑去。
  “让开!”如风将顾氏护在身后,冷冷喝一声,“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纳南颍冷汗直流,狠狠的瞪了顾氏几眼,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不懂事的男人不知道已经被杀死几万次。这小公主,是轻易可以犯险的人么?她一点点差错,她纳南家要拿什么来赔。
  “摆阵!”纳南颍冷吼一声,今天即使是伤了这小公主,也绝不可能让她碰到里面那染病的衰人。
  纳南安缓缓举起令旗,“起势!”凌厉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纳南安咬着牙,“小公主,冒犯了。”
  如风轻笑,眼神冷然,“纳南安,你以为这小小的剑阵,拦得住我么。”发丝飞扬,左手缓缓抬起。

第四十六章 天降奇祸(三)

  “风儿!”撕心裂肺一声大喊,且静飞只看见妹妹纵入剑阵的身影,身形一晃,就要倒下,却被随后赶来的纳南宁一把抱住。紧紧抓住纳南宁的衣袖,且静飞泣不成声:“风儿,风儿。”
  纳南玉书走上前来,迎上且静飞急切的目光:“公主要去见晴钰,母亲担心传染,所以只有挡住了。二皇子请放心,大家会有分寸的。”眉头微微皱起,晴钰染病,他也于心不忍,可是将他隔绝,这是最好的办法。这小公主,真真太不懂事了。  且静飞只紧张的盯着场中局势,伤了妹妹,他心痛,可是妹妹要真过了此阵,他又心惊。一时间,心理纠结,矛盾无比。
  却说纳南安在阵中,觉得诧异莫明。如风公主自进了阵之后,就凭空失去了踪影,原本这幻阵就是产生幻影,来迷惑敌人的,可是这失了对方踪影,倒叫已方如坠云雾,当下惊出了一声冷汗。
  忽觉后方有风声来袭,侧身一让,却马上暗道一声“不好!”,等要再回位已是来不及,那如风公主竟稳稳的站在主位上,手中白衫一挥,阵形竟自动旋转,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微微一笑,如风已经跃出阵外,站在冷园门口。纳南玉书惊叫一声,他刚刚看得分明,这如风公主竟然轻而易举夺了二姐的发号位,指挥阵中各人为她让路。可是二姐久经沙场,怎么会轻易让位?当下,又惊又疑的往纳南安看去,见到纳南安脸色变了数变,却随即冷静命令众人退下,拱手道:“公主一身所学,纳南安心服口服。”

  纳南颍瞠门结舌,只觉得今日所见,似要颠覆半生信仰。这是什么意思,那一无是处的公主,竟然再一次破了纳南家的阵法。似乎不是上一次她所以为的巧合,不由得凝目重新打量起这小公主来。
  “风儿,你给我回来!”且静飞疾呼。
  脚步顿住,如风望向了二哥,却沉默着没有动。
  “风儿,你要让哥哥担心死么?”只觉得心里急痛交加,且静飞死死的咬着牙。
  “二哥。”如风缓缓舒出一口气,总要说服这个哥哥,才能去完成她将要做的事,让哥哥担心,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二哥,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也比任何人,都爱着我的哥哥和姐姐。可是这场灾难,我们都已经不能独善其身,如果任由事情蔓延下去,我们都不知道,哪一天是不是也会降临到我们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上。” 
  且静飞摇着头,他不要听,他什么也不要听,此刻,他只要自己的妹妹安全无虞就好。
  “二哥!”如风的声音微微哽咽:“你知不知道,太女姐姐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大哥,也四处奔忙。我想要守护你们,像你们守护着我一样。二哥,我可以确认,这种病不会通过空气传染,可是要得到更进一步的结论,我一定要看过病患才可以。我现在做的,和将要做的,都是在确认自己的安全下才进行的。所以二哥,相信我,好不好?要有你的支持,我才会更勇敢。”
  “不行,不可以的。”听出妹妹话中另有深意,似乎还要再做什么叫他不安的事,且静飞揪紧了衣衫:“丫头,你不知道吗?你好好的,就比什么都重要。”

  眼睛渐渐湿润,看样子,要说服二哥是不太可能了。如风闭闭眼,再睁开:“二哥,你要记住,我会好好保护自己,所以你一定不要为我担心。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不然我会非常非常难过,像二哥看见风儿受伤一样难过。”

  这话是什么意思?且静飞正要发问,却看见妹妹手一抬,自己左臂微麻,就跌入了黑暗。纳南宁大惊,愤怒的看向如风,却听见如风说道:“放心,他只是中了麻药,十个时辰之后就会醒,对身体没有任何伤害。”

  看看天色,如风疾步向前走去,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小屁孩只着里衣,满头大汗的躺在门口,手中握着的剪刀正死死的顶着自己的颈部。一看见她进来,吃力的说道:“你走,你走,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你管。”
  “钰儿!”顾氏被身边的侍卫挡住,只被这场景吓得魂飞魄散,只能大声的哭喊:“钰儿,你要干什么,这是小公主啊,是你心心念着的小公主啊!”只觉得浑身发软,跌落在地。
  眼前日思暮想的人,纳南晴钰泪水一颗颗的滑落。他终于又看见她了,其实上天已经对他很好,总还让他临死前再见她一面了,不是么?可是,他又不希望看见她,他害怕,害怕她也会变得跟他一样,所以他宁愿她从未来过。他牢牢的握着剪刀,努力的睁着眼,她绝对不可以,再靠近一步。
  如风叹气,她实在没有时间,再继续跟这个小屁孩纠缠,可是那把剪刀,似乎正抵在大动脉上呢!
  “晴钰,你还记得么,我说过我是一流的大夫,现在连你也不相信我了么?”
  费力的摇着头,“不,我相信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可是,我不要你治,也不要你管。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来管我。”是的,他相信她,从来不曾怀疑,可是,他也不能,让她冒险,连他的家人都放弃他了,又怎么能让他爱着的人,再受拖累。
  这倔强的小屁孩啊,有时候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的,可是这躺在地上容颜憔悴,虚弱不堪的人,怎么会是那个生机勃勃率真可爱的少年,那少年,该有着灵动的双眼,气呼呼的鼓着嘴,再狠狠的推她两把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似乎正在隐隐作痛,她知道,她终究无法丢下这少年了。她蹲下,轻声的说道:“我娶你,等你好了,我娶你。”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纳南晴钰睁圆了眼睛,手指微微颤抖,“你……。”
  “不要拒绝我。你知道的,我已经被人拒绝过一次,被拒绝一次,会叫我心痛;可是再被拒绝一次,就会叫我心碎了。晴钰,我就那么差,连你也不要我了吗?”语气那么沉痛,像针一样的刺进了少年的心。
  不是的,他才没有拒绝她,他使劲的摇头,眼泪纷飞而下。
  那女子展颜一笑,灿烂得灼痛了他的心:“既然答应,那么就要听我的话了。虽然你经常不懂礼节,可是这夫德总还学过吧?把剪刀给我放下。”

  她刚刚说的意思是,她是自己的妻主了么?妻主,妻主,纳南晴钰又哭又笑,一双眼看着如风,竟似呆了。

  如风紧紧的盯着他,诱哄一般说道:“要相信我啊!要让我医治,你才会好起来,我才能娶你!知道了吗?所以,现在,把剪刀拿开。”
  纳南晴钰呆呆的,忘了动弹。
  如风皱眉,“再不把剪刀拿开,它就会刺到我了。”
  仿佛如梦初醒般,纳南晴钰一听到会刺伤眼前的人,连忙手一松将剪刀丢下。这才反应过来,等想到要再去抓剪刀的时候,已经被人握住了手臂。如风将披风盖在他身上,隔着披风抱住他,然后微微笑道:“说了要相信我的,现在你不会传染给我了,所以不要怕。一切交给我就好。”
  热度渐渐褪去,极寒正慢慢袭来,浑身打一个冷颤,他缓缓靠向身边的女子,眼睛微微闭上,有她在,真好。
  抱着纳南晴钰走出,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人,实在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如风抬头大喊:“寂行天,你给我出来,这里交给你了。”
  众人一愣,几乎是立即的,居然凭空跃出来一个人,那双妖媚的眼看向如风,复杂无比:“你知道我在?”
  那当然,狐狸的味道她前世就在大哥身上闻了二十多年,还能不熟悉?“给我搞定。”抱起纳南晴钰,就向门口奔去。
  纳南颍正要叫人上前拦截,却见又跃出几个人挡在面前,只听得那桃花眼男人低声咒骂:“居然敢命令我。小公主,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要不然我追到地府去找你算帐。”


第四十七章 燃烧的彩虹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如风搂紧了怀中披风包裹着小屁孩,大声说:“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尽管浑身冷得直发颤,可是她的怀抱啊,那么温暖,这一刻,即使就此死去,也再无遗憾。无力再说话,他只轻轻的将贴近如风的胸膛,听那有力的跳动,安心无比。
  迎风一笑,如风再扬缰绳:“纳南晴钰,我们将要开始的,是死亡之旅。你,可要抓紧了。”
  京郊苏镇,隔离线处人声鼎沸,呵斥声,号令声,哭声,叫骂声,混成一片。大批的灾民推搡着,一波波的往外冲,太女指挥着军队一圈圈的围住,却又不能真的动手,一时之间,场面混乱无比。
  人群中有人哭喊着:“他们是要把我们关在这里,让我们自生自灭。”
  “那就是当今太女,只顾自己快活,不顾我们死活。”
  “老天睁眼啊,看看那冷血无情的人啊!叫那些人不得好死。”
  “且静苑无德,不配为太女。”
    且静苑直直的挺着背,面无表情的指挥着众将士,将那些情绪激动的人死死的堵在封锁线之内。
  如风放慢了速度,看见太女姐姐越加僵硬的背影,目光温暖。阳光灿烂,如风微微眯了眼睛,看见人群中的骚动越来越大,太女姐姐握住缰神的手,勒出了血痕。
  就在且静苑抬起手,就要对伽衣下攻击命令的时刻,一个身影却忽然冲向前方,大喊一声“大家可以听我说一句话吗?”。

  喧闹中的人群,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但是且静苑看见了,还有,奉命来为隔离区送粮食供给的骥山营的人也看到了,那个人,是如风公主。
  如风左手搂紧了纳南晴钰,右手从头上取下一物,快速无比的射向旁边写着“苏镇”的石碑。“轰”的一声,石碑竟从中间断开,裂成两半。人群中顿时静下来,惊疑的看向这边。
  很好,偶尔的暴力效果还是挺不错的嘛。如风抿抿嘴,理了理耳边发丝,再搂上怀中正冷得瑟瑟发抖的纳南晴钰,刚要浮上脸上的得意笑容慢慢消失了。她扫视正情绪激昂往外冲的人群,清脆发问:“有没有人认识我是谁?”
  有个声音响起:“我认识,你是如风公主。”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众人都狐疑的看向她。
  微微一笑,“是,我是如风公主,是太女殿下宠爱无比的且如风。”深吸一口气,转向从她出现后就一直处于惊愕状态的姐姐,调皮的眨眨眼,再转回头来:“太女殿下并没有抛弃你们,她不眠不休,都是想找到解救你们的办法。”
  “你是太女一伙的,当然替她说话了。”
  “那你们找到解救办法了吗?没有找到,话怎么说还不是你们定的。”
  “我当然有办法证明!”如风向秦介点点头,示意她过来,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秦介的脸色变得苍白,极为震惊的看向如风,似乎想说什么,却嗫动着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如风收了笑容,极认真的与她对视半响,秦介终于低下头去,一转身,大步向太女方向走去。
  眼看着秦介与太女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安静的立于太女身后。如风才转过头来看着人群:“大家都知道,皇上太女一向宠我。如今遭此大难,皇上太女都日夜心忧心急,太女殿下为了让大家安心,证明我们并没有放弃大家,遣我来苏镇,与大家同生共死。”抖了抖缰绳,纵马跃进。
  人群一片死寂,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身披绚丽阳光,一脸微笑的跨进了那道封锁线。且静苑死死的盯着妹妹,却丝毫动弹不得,刚刚如风话声刚落,身后的秦介就已经出指如风的点了她穴道。只能圆眼了双眼,望着妹妹头也不回的进入了那死亡之镇,浑身血气上涌,涨得脸色通红。
  进了苏镇之后,如风转过头来,赞许的看了秦介一眼,再转向旁边突然血色褪尽僵硬立着的秦简,“秦简,你记住了,这苏镇除了大夫和病人,一律不许再进。其他人,即使是当今太女皇子,也不能进。如果要硬闯,就给我拦下了。反正,进来也只是徒添负担。”秦简茫然的看向她,神色间一片惨然。

  “秦简,交给你了。”再不管秦简反应,如风看向周围的人:“如果要想活命,就跟我回去吧。从这一刻开始,我们要一起努力了。”径直向镇中走去。

  片刻的沉默之后,人群也开始慢慢动了,三三两两的往回走。握紧的双手,指甲深深的扎进肉里,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代替眼里快要抑制不住的热度。秦简毅然转身,向着如风相反的方向行去,你的家人啊,我会替你都守护在这危险圈子之外。可是,你,能不能,守护你自己?
  如风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人们要那么激烈的想要离开这苏镇了。触目所及,满地疮痍,处处都是哀号和痛哭。医署里,只看见人被抬进去,再不见被治愈了走出来,就连大夫,都是一脸木然和绝望。

  后边尾随她而来的有好大一群人,都偷偷的打量着她,那眼晴闪烁的分明是生的渴望。突然觉得自己肩上沉甸甸的,二哥,我前生所学,够不够担负这么多人的希望!
  将纳南晴钰安排好,如风迅速要求镇上管事,将病人按严重程度分好级别,将那些只有发病症状但还可以行动的人组织起来,先清扫镇上环境,处理病人尸体,同时作好自身的卫生。
  再然后,她打算好好查看一下病情的时候,却看见一辆满载着药草的马车快速驶来,驾车的居然是连青。“你怎么来了?”这人不是好好的待在名义上她的药店里的吗?
  连青咬牙切齿的跳下来:“你以为我想来吗?还不是,哼……!别废话了,怕你连药名都搞不清楚,把你自己小命玩掉也就算了,就怕你耽误了别人的病。”将缰绳交到她手里,语气非常之不好:“反正是你的药店,我把拿得动的药都拿来了。心疼去吧你!”气冲冲的走进医馆去了。
  眨眨眼睛,如风暗笑,想要来帮忙就直说,口是心非似乎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纳南晴钰静静的躺着,似乎是睡着了。如风将轻的将手放在他脉搏上,几乎是立刻的,纳南晴钰的眼睛就睁了开来,看着她,湿漉漉的。“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原本她可以安然的躲在深宫里,为什么要来这死亡之镇?即使她此刻的陪伴叫他连死亡也觉得甜蜜,可是心底却越来害怕,害怕她也像他一样,忍受这痛苦,最后再归于黑暗。她不该属于这里的,她该是那灿烂阳光里笑得夺目的女子,该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有着温暖气息的女子。
  “我情愿死一万次,也不想你来。”泪水慢慢缓出,顺着眼角流下。
  “你真的不希望看到我么?”看到纳南晴钰在黑色披风下映得格外苍白的小脸,如风的心,有着隐隐的心疼。
  “那,你远远的让我看下就好了啊!”
  “扑哧!”一笑,如风收回放在他脉搏上的手,低下头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到治病的方法。而你来这里,却是要协助我治病。”
  纳南晴钰睁大了眼睛。
  如风温柔回视:“你要把你从发病开始的症状,感受,一点点描述给我听。我让你吃的药,你也要乖乖吃下去,再告诉我变化。”顿了顿,又接着说:“也许会很辛苦,也许我会弄错药害你立刻死去,你还愿意么?”
  微微闭眼:“你真是个虚伪的大坏蛋。你明明知道,你说的话,我都会愿意的,不是么?” 
  如风微微一笑,笑得眼睛发酸:“是啊!我真是虚伪。可是,纳南晴钰,你要记好了,你是我的免费书童,没有我允许,你绝对不可以擅自离职的。”

  纳南晴钰忽然伸手想要抓如风,却又在碰到她衣角的刹那飞快的缩回去,“我不是书童,你说过的,要是我好了,你……。”脸颊微微泛热,“反正你说过的。”
  “是,我说过的,你好了,我娶你。”
  纳南晴钰努力的点头,小公主,这是你的承诺啊。所以我要更努力更努力的活下去。活着,真的很好!
  太阳明明还照得老高,却细细的飘起雨来,天空中一道彩虹,仿佛用尽全部生命的燃烧,瑰丽的近乎妖异。

天若有情(一)

“1,夫妻之间,家人之间,不会互相传染,说明不是通过接触和空气传播的;2,发病地零散,似乎也没有规格可循。脉像时而强劲,时而虚弱,看不出来问题出在哪……。”如风皱着眉,一条一条的在纸上列着。
  连青也是皱着眉,却是瞪着如风:“你写的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字,但既不像行书也不像棣书,毫无笔锋可言。更何况,似乎还少些笔划,难道是这小公主偷懒学成这样的么?
  如风把书简搬到一边,讪讪笑道:“我写的是宋体。你还是看你自己写的吧。”
  鄙夷的哼一声,连青掉过头去看自己的医书了。
  忽听得隔壁似乎有些响动,如风连忙放下手中纸笔冲出去。果然是纳南晴钰浑身是汗,从床上滚下来了,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正在往床脚撞头。一阵心痛,如风蹲下身去紧紧的按住,不让他伤到自己。
  可是睡眠中的纳南晴钰,力气似乎格外的大,他使劲挣扎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把他按住不能动弹。如风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他才扭动着慢慢安静下来,却还是浑身抽搐着颤抖。
  旁边躺的另外的病人,抹着眼泪告诉如风:“他从昨天来就没睡过。你还是该把他绑着的,至少他还可以闭下眼。”
  眼眶发热,如风心疼的看着小屁孩,她知道纳南晴钰是怕他睡着了不受控制惹事,害怕她担心,所以一直强忍着不敢闭眼。可是要用绳子绑着他,如风摇摇头,看着旁边几人身上血迹斑斑,她怎么忍心下手。只能手脚并用的,将他抱住,死死压住他不让动弹。
  连青在外摇头叹息,捏着医书回去慢慢研究了。
  清晨,纳南晴钰在阳光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疼无比,想动动调整一下姿势,才发现身上像压着什么,一动不能动。一睁眼,呆住了,然后立刻的,脸上血管像要爆炸一样通红,她,她怎么躺在自己身上。顿时一身变得僵硬无比,连呼吸都不会了。
  如风缓缓睁开眼来,入眼的就是小屁孩惊愕的双眼,眯眼一笑:“早晨好! ”
  “呃!好!”仍是呆呆的望着她。
  留意了一下纳南晴钰的状况,暂时没有什么不妥,如风扶着他坐到床上:“在床上躺一下,毕竟当了一晚上的垫子,估计现在手脚都不能动了吧!”
  似乎这才想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纳南晴钰脸上血色慢慢褪去:“我昨晚睡着了吗?那我,有没有……?”抬起眼上下打量她。
  伸手替他捏着手臂活胳筋骨,“从今天起,天黑就睡觉。不准贪玩!”
  沉默一下,小屁孩低声道:“好!”
  如风满意的点头:“不要担心,我陪你。”
  两只眼睛顿时变得亮闪闪的,“好!”。
  声音明显的带着雀跃之意。如风好笑的瞪他一眼,纳南晴钰不管不顾,只抿着嘴看她。这样,她也不用每晚熬夜,可以好好休息了吧!心下暗暗得意,其实这个病也是有好处的。
  “你先躺着,我去煎药。”
  纳南晴钰点点头,恋恋不舍的望着如风离去。
  旁边病床上的人一脸艳羡:“晴钰,这小公主,对你真好啊!”还亲手替他熬药,就是普通人的妻主,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吧。所以说,传言不可尽信啊!
  纳南晴钰点头,一阵酸涩的甜蜜,如果他有福气,可以就这样过一生,该有多好!只是,黯然的低下头,他终究是不配得到这幸福的吧!所以,只在这生命的最后,才给他这曾经遥不可及的幸福。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施舍也好,怜悯也罢,终究他还是曾经拥有过了啊!
  阳光斜斜射进,照亮了他半边脸庞,似是微笑,似是感叹。
  看着如风把药一点点的加进药炉里,连青的眼睛瞪得老大。半响,终是冒出了一句:“小公主,其实您不想娶他的话,纳南家也不敢说半句话的。用不着,用不着毒死他。”而且就算一定要他死的话,照目前这种状况来看,也应该是很快的事情了。
  手一抖,差点没把药草丢出去,如风咬牙切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把他毒死了?”
  没答话,连青的眼睛直盯着她手上的药,那可不就是证据,加进去的,一半以上是毒药吧,药性相冲的。
  强忍着没把这女人撵出去,如风没好气的说:“这是以毒攻毒,不明白么?”话刚说完,却又立马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连青,你说这病会不会,有可能是被人下毒?”
  连青蹭地从地上跳起,也是吓得不清,直直盯着如风,半响没说出话来。她们已经研究两天多了,半天头绪也无,病理毫无道理和规律可循。如果说不是她们医术太不到家的话,就真的有可能是……。越想越心惊,连青连忙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么大面积的下毒,伤了这么多人,似乎没有什么针对性啊!”
  如风沉吟一会,低低的说:“天下大乱,总会有人得益的!”
  连青抬头看了如风一眼,沉默着把眼光移开。
  轻轻的扇着火,如风又问:“连青,你说,如果真的是被人下毒的话,是通过什么方式下的呢?有人传染,又有人没事,似乎又说不过去啊!”千头万绪,似乎怎么样都不对。突然怀念起现代的高科技仪器来,要是能抽个血什么的来化验一下就好了。
  把药端去的时候,纳南晴钰正满脸潮红的在床上扭来扭去,如风连忙把药放在桌上,用湿毛巾擦着他脸上的汗:“又开始发热了么?”
  纳南晴钰勉强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双手抚上额头,感受着这一刻的清凉。
  “来,把药喝掉。”如风把药端过来,小心翼翼的扶起。
  一碗药喝下去,只觉得热得更厉害了,纳南晴钰死咬着牙,强忍着不撕扯手上的衣服。只听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不受控制的想要滚动。
  看得如风心疼无比,一把将他抱起,往门外冲去。
  “你要干什么?”纳南晴钰勉强开口问道。
  “找水。”干脆的回答。
  可是待会发冷的时候不是就更难受了了么?纳南晴钰想问,却又无力开口。不过,是她的话,他一点也不担心。顺从的靠在她颈边,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跟她在一起,总是奇怪的安心啊!
  找到一处深谭,如风抱着他一起跳了下去。一阵清凉,深身说不出的舒畅,纳南晴钰长吸了口气,睁开眼:“你怎么也跳下来了?”
  “因为,你很快就会发冷了。”话音未落,就感觉到小屁孩的身体一阵颤抖,灼热的温度降下去,冰冷的气息慢慢袭来。
  如风手掌贴着他后腰,两股真气慢慢输入。
  本来以为寒症又发作的纳南晴钰,却发现如风手掌所触的地方,暖流缓缓涌来,流向他身体各处,惊异的看向如风:“你?”
  清浅一笑,如风解释:“这也是我的一个秘密,要记得替我守住。”
  “你不要滥用真气了。我不难受,一点也不,真的。”纳南晴钰动着身体,想要逃开,他虽然不懂武功,可也知道这样很伤身体。他才不要,心里的痛会比身体的难耐更叫人难以忍受。
  察觉到他的意图,如风左手一勾,将他环住:“不要动,你刚喝了我的药,要细细感受身体的变化,等会再告诉我。”
  小屁孩果然乖乖停住,如风暗笑,看来对付这种长不大的孩子自己很有一套嘛!
  几个时辰之后,纳南晴钰的身体慢慢放松,疑惑的转头向如风说道:“似乎,没有变化得那么强烈了呢?”
  终是放下心来,如风把他抱上了岸,伸手探向他脉搏。
  “怎么了?”纳南晴钰看向如风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难道更严重了?可是他明明觉得好受多了啊!
  “你害怕么?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脉像变得很奇怪,根本不是她预想的那样。
  凝视她半响,纳南晴钰忽尔一笑,“不怕,一点也不怕。”因为是你啊!所以不管经历什么,面对什么,一点也不害怕。
  “可是我,很害怕啊!”如风将头轻轻靠在纳南晴钰的肩上,如果我治不好你,治不好这许多受苦的人,帮不了我的太女姐姐,该怎么办呢!
  纳南晴钰将手抚向身前女子的背,轻轻拍着:“不怕,不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了男子女子的发丝,在风里纠缠着飘扬。

匆匆,太匆匆-司徒奇风番外

我的母亲,深山里一个古老部落的苗族女子;我的父亲,传说中拥有奇异力量的司徒家族这一代唯一的血脉。他们的相遇,是母亲氏族里精心的算计,目的,是要拥有一个有着司徒家血统的孩子。
  只是,一场阴谋的相遇,却造就了两颗心的真诚吸引。可惜古往今来,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总是不被承认,更何况我母亲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司徒家的长辈,倾尽心力,拆散这对情侣,逼迫父亲另娶。父亲的抵死不从,终究伤透了爱慕他多年,并将成为司徒家媳妇的女子。那女人悲痛欲绝,竟与同样对母亲失望的部落中人,达成协议:秘密窃取父亲的精子,换取母亲的终身囚禁,再不会出现在父亲面前。   而我,就是这场阴谋交易的产物,生来就不是被祝福的孩子。父母亲人,天伦之乐,对我来讲,不过是一个笑话。
  在我人生的前七年,总是不停的接受着训练,研究和一刻也不曾中断的观察。我身边来来去去的,是盅毒,药物,奇形怪状的器皿,和一群冷血的疯子。阳光,鲜花,亲情,友情,谁知道那是什么!
  奇怪的是,我却渐渐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仿佛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灵魂,冷冷的旁观着我的痛苦。每次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弃在角落里时,我都会抑制不住的想笑,身体越被摧残,这个灵魂就越加快意,仿佛欣赏着另一个人被折磨的盛宴。
  当父亲终于掌握了自己的势力,将我和母亲救出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快乐,却还会因为再无法享受那种身体被肆虐的痛苦而失落。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为什么而活着,从来就没有意义。我不在意,也不关心。
  我的眼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不同的,只不过是深浅的程度而已。什么叫万紫千红,什么叫色彩缤纷,我从不知道,也没兴趣了解。
  父母亲的千般弥补,百般讨好,却不能叫我心动半分。我依然冰冷而麻木,我不明白也不理解,他们长长的叹息和无奈的眼泪,是为了什么。我茫然而困惑。
  直到,直到她的诞生。那个小不点,他们为她取名如风,司徒如风。那个粉嫩嫩的肉团,我那时并不知道,会成为我最最心爱的妹妹,让我体会生为人兄的幸福。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看得见她粉扑扑的脸颊,嫣红的嘴唇。我知道了,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娇俏可爱的是红色,灿烂明亮的是黄色,清新脱俗的是绿色……。我终于知道了颜色,可是除她之外的世界,依然是黑白的。所以我很喜欢看她,看她哭,看她笑,看她转动着眼睛,好奇的看我。我一天天看着,终于看成了习惯。  她一点点长大,从只会孺动的肉团长成粉妆玉琢的肉团,会迈动着胖乎乎的脚丫,奶声奶气的跟在我身后,一连声的叫着:“二哥,二哥。”
  二哥,二哥,为什么只是这么简单的称呼,会叫我在夜里睡不着,像个傻瓜似的在黑暗里偷笑,一遍一遍反复回味。
  “二哥,二哥!”她总喜欢不停的叫。
  “二哥,你为什么不笑?”她用两只小手用力的扯着自己的两颊,认真的教我怎样咧开嘴去笑。
  “二哥,你好厉害。”她趴在我背上,崇拜的惊呼,因为我刚刚安全的带她穿过了一条马路。
  “二哥,天底下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她偎进我怀抱,甜滋滋的扭动着。
  “二哥,齐嫂做的桂花糕好好吃,我给你留了两块。”她得意的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却在打开之后对着一堆碎屑,脸皱得像个老太婆,泫然欲泣的望着我。
  “二哥,我一点也不痛,真的。”她躺在病床上,苍白着小脸,却努力的对着我微笑。
  ……
  “二哥,二哥”这称呼,总在无数个突然惊醒的夜里,甜甜回响,叫我感受着安心和温暖,闭眼睡去。
  可是这么可爱又善良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医生断言活不过十岁的人呢?我觉得恐慌和惊惧,如果没有了她,我的世界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色彩,再也听不到那样甜蜜的呼唤?
  她眨着眼,扳着手指头数:“十年啊?我还有五年,好长好长,可以陪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再过五次新年呢!”她笑得那样欢快,却叫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泪水,是咸的。
  再后来,母亲氏族中的人找到了我们。本来我是无所谓的,可是一想到从今以后再也见不着她,再也不会有人唤我二哥,我就觉得心里像空了一个大洞,冷风灌得我浑身发抖。
  那场混乱中,母亲抱着追踪的人点燃了煤气,同归于尽。我呆呆的望着,耳边回绕着母亲最后的声音:“奇风,追魂之引已随我消失殆尽。氏族之人再不会查到你的影踪,你要好好活着。还有风儿,交给你了。”母亲离去,最后一个知道我们踪迹的,趴在楼梯上伤重得无法动弹的母亲的父亲,也被我亲手推进了火海。
  火光中,我笑得凄厉而诡异,高举双手,眼泪一滴也没有流,也许刚被我推下去的男人,说得一点也没错,我本身就是个冷血的魔鬼,是个受到诅咒的不该出生的灵魂。
  小丫头趴在我床前,大大的眼里满是泪水:“哥哥,妈妈没有了,你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细细软软的童音,叫我突然掉下泪来,我紧紧的抱着她,这是我的妹妹,我司徒奇风,唯一仅有的妹妹。
  她的心脏病,叫我拼命克服着厌恶,重新走近那飘着药味的世界。不是说我是魔鬼么?那么就让我用魔鬼的能力,与死神争夺她的生命。
  她无法正常上学,所以我教她画画,陪她下棋,给她讲故事,教她所有我会的,和不会的。
  她想像健康人一样的生活,所以我容忍了司徒随风那个愚蠢女人的接近,除了剧烈运动,我从不限制她的活动空间。
  一次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她终于一天一天的长大。似乎从没有病痛的折磨,她快乐而单纯的活着,像阳光下一朵盛开的花。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那是大哥得力的助手,一个名叫宁远的所谓青年俊彦。我偷偷观察了他好久,实在没有看出他哪点算得上优秀,可是既然有狐狸大哥的认可,又有那个不争气丫头的青睐,我终究是不以为然又勉为期难的默许了他的存在。却不知道,这一次心不甘情不愿的默许,却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错误。
  有了爱情的风儿,嘴角眉梢都流淌着甜蜜,教我心酸又欣慰。吾家有妹终长成,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已经长大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吗?所幸那叫宁远的男子,对风儿也疼爱有加,细心照顾。我放下了悬着的心。即使我仍然认为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我独一无二的妹妹,可是只要她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
  风儿笑着,我就是快乐的,她哭的时候,我心痛得无法呼吸。所以当她心脏病突发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快要死去。
  我司徒奇风,本就一无所有。活着,也别无所求,只有妹妹,是我唯一仅有的。她要是不在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没有了云的天空,还是天空;没有了天空的云,却已经不是云了。
  与其不知所谓的活着,不如换一个妹妹生的可能。我动用了司徒家的禁咒,却作了小小的更改:用我一生,换她一生,自她去后,我于黑暗中受烈焰焚身之苦,直至她魂归方止。
  当烈火灼上我身体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痛苦,只觉得得意和幸福,我终于成功了,不是么?
  可是,风儿那个聪明的笨蛋,必定不知道天纵其才的哥哥,已经给了她完整的生命吧!她那么善良,会不会因为我的付出而伤心,会不会因为以为与我性命相连而束手束脚;会不会因为自己只有一半生命而错过太多美好的东西?那样怎么可以?我的妹妹,是一定要幸福而自由的活着的啊!我着急起来,我想要告诉她,可是,已经渐渐消失的意念,已经无法到达她的世界。
  我在黑暗里焦急的等待时机,天可怜见,她一次偶然的受伤,生命气息减弱,让我终于找到机会与她相见。将妹妹紧拥入怀,只觉得仿佛拥入了整个世界,叫我的生命变得如此鲜活有力。真想永远不放手,就这样幸福下去,那样,该有多好!
  可是,已经模糊的双手,在提醒我时间的迫切,怎么可以叫我的风儿知道我为她做过的事,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些,她怎么还可能若无其事的活着?
  于是,我告诉她,她拥有完整而独立的生命,并且于我也无半点损伤。我知道她会相信我的,一如从小到大,她都盲目的信任着她心中无所不能的我。
  当她背影消失眼前的瞬间,我也消散于无声黑暗里。我眼角飘落于彼岸花上的泪水,掺杂着喜悦,幸福和安慰。
  这一生,有妹妹相伴二十年,已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这一生曾经幸福若此,再无遗憾,只是这幸福,匆匆,太匆匆!

第五十章 天若有情(二)

  “还是不行吗?”眼看着又一个人被抬出,如风紧紧抓住门把,虚弱的靠在门口。
  连青摇摇头,一连几天没有休息,眼底已经有淡淡的青紫色。
  如风闭了闭双眼,一阵无力感袭来,几乎就要坐在地上。
  她们已经试了很多种方法,但是还是没有明显的效果。每天都有人死去,她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这一刻,她真恨,没有再学好一点,没有再能干一点。
  “小公主,你回宫吧!”
  如风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向连青。
  连青看也没看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您在这里与他们同生共死过,想必太女殿下民心大失的危机,已经稍微缓解。您在这里继续再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徒送性命而已。所以,您离开吧!”
  松开紧握着门把的手,如风望着外面,风吹草动:“连青,我似乎还不太了解你呢!”
  “连青没有那么聪明,只不过一个大夫而已,关注公主的,另有其人。”转过头来,盯着如风的侧脸,神情复杂,“只是没想到公主殿下深藏不露,连骥山营那种地方的人都可以训练成如今的样子。那对兄妹可真对您言听计从,竟果真除了病人大夫,一个人都不准进。”即使是皇上,太女,都被生生拦在了外面。忽然心底一叹,行天,遇上这样的女子,是幸还是不幸?你可知道,你求我进来时满脸的忧心和急切,已经多年没在你身上出现过?可是,这女子,似一潭清水,明明清可见底,却时深时浅,摸不透啊!
  定定的望着外面,几个人正在晒晾衣物,如风定定凝望半响:“骥山营的人,我没做过什么,是他们自己内心的执着,才一步步成长。连青,我们都学医术,没到最后,怎么能自己先逃走?我可以不崇高,却不能违背自己职业道德。”微微一笑,即使是医生断言自己活不过十岁,二哥不是也没有放弃她么,所以,她才可以多享受那么多年的生命!
  “公主,您不是大夫,不必那样要求自己。”
  如风抖抖裙子,“不,我是。从我奔出皇宫那一刻,我就已经是了。所以,绝不可以逃走。”看见一人满脸急切的朝她奔来,脸色一变,冲上前拦住:“怎么了?”

  那人眼中泪光闪动,嘴张了张,却是没说出话来。
  只觉得脑中有什么嗡嗡作响,拔腿往纳南晴钰住的房间奔去,不可以,纳南晴钰,你绝对不可以!
  床上,纳南晴钰静静躺着。如风推开门,却觉得浑身颤抖,迈不动脚步,只呆呆的望着床上。
  身后,连青也喘着气赶到,一看到床上纳南晴钰的情形,也是怔住。
  极小心的,如风挪动脚步,慢慢靠近床边,俯下身去,一手轻轻抚上他已经渐渐失去光泽的青丝,“晴钰。”
  睫毛颤动,纳南晴钰睁开眼,眼神清明,看着她,溺人的温柔:“你记得我名字啊!”
  连青悄悄转身离去,不忍再看,这么平静,寒热症状都已消失,也就是,即将离开了。
  鼻子一酸,如风点头:“是啊,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一滴眼泪掉落,砸在纳南晴钰脸庞。
  伸手一摸脸上,湿湿的,热热的,纳南晴钰极为甜蜜的笑了:“这滴眼泪,是为晴钰流的么?我真高兴。”
  缓缓抬手,如风忙将头低得更近一些,纳南晴钰拭去她脸上泪珠:“为晴钰流的眼泪,一滴就够了。所以,不要再多了,好不好?”一滴,会叫他幸福,再多,却叫他心痛。
  握着他的手,如风将脸紧紧贴上,死咬着唇,不敢说话。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细腻触感,纳南晴钰望着如风的脸,似要用尽一生眷恋。这是他倾心爱恋的女子啊,是承诺了要娶他的未来妻主。这一生,从未像此刻这般有生的渴望,他多想活着,哪怕只有一年,不,只要再一天也好。
  “小公主,你喜欢过我么?”知道她不爱他,可是喜欢呢,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喜欢。
  如风将脸埋在他手掌里,半响不语。纳南晴钰静静等着她回答,期待的心却渐渐沉下去,原来就算是喜欢,也不行么?
  努力的扯动嘴角:“其实我早就知道啊,不喜欢也没关系……”
  一只手突起捂住他的嘴,余下的话就消失在她指间。
  如风望着他:“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这个小孩怎么脾气这么坏,救了他还要挨骂;第二次见你,愈加生气,明明是想帮你,又被你骂。可是,再后来,被你又推又不给好脸色看,却常常叫我发笑;听见你不受宠爱,会替你不平;看见你受委屈,会叫我心痛。”
  纳南晴钰惊愕的盯着她。
  如风移开他嘴上的手,细细理着他颊边秀发:“在冷苑看见你躺在地上时,会叫我害怕。我在想,要是从今以后看不到你怒气冲冲瞪我的样子怎么办呢?再不会有人,皇朝之上努力争取,只为与我有缘再聚;再不会有人,要我背他,明明已经把我累得不行,却还要叫我唱歌那么可恶。只要一想,都觉得寂寞啊!”

  泪水慢慢模糊了视线,纳南晴钰只觉得一颗心,被巨大的喜欢涨得满满的,她在说什么,是因为他快要死了,所以才会出现的幻觉么。
  “所以,晴钰,不要自已走掉。你说过的,你想要陪在我身边的,怎么能这么说话不算话呢?”
  泪水掉得更凶了,纳南晴钰使劲摇头,他才没有说话不算话,小公主这个大坏蛋,又冤枉他。
  可是没给他机会反驳,如风又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我是我,才喜欢我的人。所以怎么可以,让你走掉呢?”这声音极低极低,低得他快要听不到。
  什么因为她是她,怎么觉得听不明白呢。纳南晴钰想问的,可是眼皮越来越沉重,似有重物压来,他快要睡着了么?
  恍惚中听见小公主在急切的说着什么,纳南晴钰努力的想抬头,想听得更清楚些,可是总也够不着。感受到一双手将自己抱起,靠在了一个人身上,鼻端传来淡淡甜香,无比熟悉,他满足的笑着,终于要安心睡去。却突然想到,万一她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忘掉怎么办呢,她说不定会遇到更可爱的少年,没准就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了呢?心头一阵恐慌,竟生出几分力量,张嘴狠狠咬上那人的肩膀,直到嘴里尝到一股血腥,才心满意足睡去。这样,只要一看到肩上的印记,会有一点想起他吧!
  双眼紧闭的少年,嘴角一抹嫣红,神情得意而满足,似乎只是完成一桩恶作剧后睡着了。如风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只觉得心脏像被撕裂一般疼痛,她还没来得说,说她喜欢他,或许不止喜欢。她还没有分清楚,他怎么可以急性子的走掉。眼中干涩,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她却分明听到,心里有倾盆大雨在下。不,不是她心里,是外面有倾盆大雨在下,天真有情么,所以帮她流泪?
  屋外,阳光灿烂,连青拉住了要冲进去的侍人,身形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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