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在那个物资极其匮乏的年代里，二妹英娣，三妹胜娣相继出生了。爸妈的关系变得极为恶劣，爸爸经常喝完酒以后，就在房间里打妈妈，我听得见巴掌下去清脆的响声，但从来听不到妈妈的哭声或者是喊疼的声音。我很害怕，只能和大妹二妹缩在房间里看着刚刚出生的胜娣。胜娣很少哭，即使哭起来，声音也特别细小，我现在想来可能是饿得吧。家里几乎不见荤腥，我们肚子随时处于饥饿的状态。唯一盼望的就是过年。因为过年了爸爸会把积攒下来的肉票全部换成肉。那时肥肉是最抢手的，每年过年，大家都早早排队希望买到肥肉。买肉的时候还要跟服务员点头哈腰的，希望他能够随便给点猪下水什么的。然后，爸爸会大方地把肉全部红烧了，让我们恶狠狠地吃一顿。吃完以后，他再用剩下来的油水，煮土豆，煮笋干，这样的菜一直够我们一家吃到正月十五。
妈妈还是每天打扮得很干净整齐的去上班，但她已经不再带我看戏看电影，也不再帮我梳头买布做衣服了，她完全不管我们，每天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冷漠地看着我们成长。爸爸打她，她就像刘胡兰面对国民党的酷刑一样，一声不吭。我到现在始终不明白，这样的她为什么不跟我爸离婚，为什么还跟我爸躺在一张床上生儿育女。
我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短得高高地吊在腰间，同学们都取笑我，除了秦勇。走出去外面的人都不相信我们是个双职工家庭，都以为是逃荒过来的。没有办法，12岁的我只好跟邻家姆妈学做鞋子，跟旁边裁缝铺里的小裁缝学做衣服裤子。妹妹们都穿我小时候的衣服鞋子，暂时还可以混一下。当务之急是哥哥和我的衣服和鞋子。我跟爸爸要布票，去买了一些布回来，给自己和哥哥各做了一双布鞋。再用妈妈的缝纫机给自己和大妹各做了一件罩衫和一条裤子。我再把爸爸多余的工作衣裤改小了给哥哥穿。用爸爸的话来说，我成了他的左臂右膀。
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瘦得几乎和竹竿无异。他越来越虚弱，六十几岁的人，已经没办法站立了。父母忙着上班忙着吵架，哥哥一下课就躲在房间不出来，妹妹们年纪尚幼，家里没人在乎他的死活。1966年的冬天，他死在他的房间里，我觉得是饿死的。他的死是我发现的，我强硬地把他如枯枝搬的四肢驱赶出我的大脑，固执将他停留在某一年的夏天，那个打扮得特别整洁的，特别神采飞扬的带着哥哥上国际饭店的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