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教育改革观察：回望威州之战

来源: yanyan2008 于 2017-04-05 06:25:16 [档案]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55290 bytes)

前言

美国的工会，特别是教师工会在美国的政坛非常活跃，基本上是民主党的铁票仓。教师工会在教育改革中一直充当不太光彩的角色，阻挠一些可能有损教师工会利益的提案，把自己的利益凌驾在学生利益之上。上一篇详细介绍了美国工会、教师工会的历史与发展。本篇将回顾2011年围绕集体谈判权，威斯康星州政府与教师工会之间的战斗，以及五年后为何整个威斯康星州都翻红了。

2011年威州危机

2011年2月15日开始，数万名工会的会员及其支持者潮水般涌进了威斯康星州首府麦迪逊的州政府大楼和附近的大街，将那里的公共场地挤得水泄不通。示威者高举着支持工会、反对州长削减工会集体谈判权的标语牌，使得这个平日安静的大学城在往后连续几个星期内成了全美国乃至全球媒体关注的中心。

威斯康星从1988年起，在历次总统选举中都是民主党候选人获胜。2008年，奥巴马在这里以14个点的大比例胜出，州政府完全（参，众，州长）在民主党的控制下。8个联邦众议院的议席中，共和党只有3席，民主党控制了5席。在两党的政治角逐中，公共部门的工会可以说是具有决定性的力量。工会不但给民主党提供了数百万美元的捐款，而且在选举中还派出大量的义工，是民主党最坚定的支持者。

共和党的革命

2010年中期选举前，威斯康星州政府财政危机进一步加剧，导致选民对民主党政府失去了信心。11月选举，共和党的新星walker以减税、降低政府开支为号召，以52%对44%的比例，当选州长。同时共和党也拿下了参议院和众议院。和2016的大选非常类似，当时媒体甚至用“革命”形容共和党的胜利。

2011年1月3日，州长与议会宣誓就职。他们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如何降低财政赤字。

2011年2月11日，沃克推出了新的预算计划 ACT10。其中包括了限制公共部门雇员集体谈判的条款，也就是限制工会就工资、福利、工作条件进行谈判的能力，从而削减政府开支。而当时确实有条件，削减公共部门雇员的福利和工资。比如医保，教师工会达成的合同，规定雇主支付所有的医疗保险费用，并且要购买最好的医保。结果是，医保支出占工资总额的38%，而私营企业雇主在这方面的平均支出只有10.7%。

另外ACT 10 方案主要包括：(详细法案很长有兴趣去翻原始法案）

公共部门雇员工资的增长不得超过CPI的指数
公共部门的雇员要交工资的5.8%作为退休基金
公共部门的雇员要支付医疗保险开支的12.6%。

如果这一方案得以成为法律，教师工会将无法要求高于物价增长指数的工资上调，而且有可能会同意选择比较便宜的医疗保险计划。

进击吧工会！

自从有了集体谈判权之后，从来没听说过有限制集体谈判权的。教师工会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开始上街示威游行了。持续长达两个月的ACT 10 战斗拉开序幕。

Walker的预算法案推出之后，最先作出强烈反应的是UW-Madison Students and Staff 的工会。他们发起了一个给州长寄情人节卡片的活动，上面写的是“我热爱威斯康星。不要让我的心破碎”。

2011年2月15日，由强大的教师工会为主发起了抗议运动，大批人请病假，有人甚至将自己的学生带去示威，导致许多学校不得不停课。示威者挤满了州政府大楼，令一些政府处于半瘫痪状态。 (是不是又很熟悉的套路）

Walker州长向集体谈判权开火，那就是挖了工会的祖坟。如果工会都不能给雇员集体谈判了，那和发发电影票和洗衣粉的工会有啥区别？那谁还加入工会啊？Walker Act 10直接威胁到工会的生死存亡。

2011年2月18号 全国工会联合起来！威斯康星本地的工会以及全国性的工会组织，包括最大的劳联—产联、国际服务业工会、全国教育工作者联盟等等快速发动起来，都将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了这场示威。工会组织租用了大批巴士，将示威者源源不断地从各地运来，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了十万。

2011年2月20号示威者攻下州政府议会大厦。一些示威者带来了睡袋赖在了州政府大楼以及议会办公楼，不走了。有些情绪激动者打出标语，将沃克州长称为希特勒、恐怖分子等等。

DNC(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竞选机构也加入混战，除了租用大巴士运来支持者之外，还开动了多个电话中心，给当地选民打出了数以万计的电话。

面对工会的示威，上任才一个多月的43的年轻州长Walker毫不妥协。他指出，州政府未来两年的财政赤字高达36亿美元。他公开表示，不会以增税的方式来解决财政危机，因为那将损害本州的经济前景。如果工会在谈判中不肯让步，政府别无办法，只好裁员。首批会被裁的有1500名政府雇员，最终恐怕有12000人将面临失去工作的危险。Walker的举动得到了共和党人的全力支持。他也第一次在全国范围内为人熟知。

失踪的参议员

熟悉美国法律的朋友应该知道，一个提案要想变成法案，必须需要参众两院的通过，然后生效成为法律。

2011年 2月23日，众议院以51对17票通过了法案，28名议员缺席。

当需要参议院投票表决通过这个法案的时候，美国历史上最搞笑的失踪案发生了，14名民主党参议员在开始讨论法案前，突然集体失踪了！美帝十几名厅级干部就这么突然不见了！

按照威斯康星州的法律，任何有关政府预算的法案，必须有20位以上的参议员到场投票才能生效。共和党有18名议员，正好差2个人。

很快朝阳群众在临近芝加哥的一个小镇的旅馆里发现了这些失踪的参议员。在美国的州权制度下，威斯康星的州警无法跑到芝加哥越界去捉拿这些拒绝工作的人。lalalala,Catch me if you can ! 绝了！用这种方法阻止ACT10 通过！

就这么僵持了数周之后，双方都完全没有作出任何让步的姿态。

2011年3月9日，共和党修改了原来的法案，把所有与预算开支有关的条款都去掉了，仅仅保留那些限制工会集体谈判权的条款。这样，就算民主党参议员缺席，照样可以通过生效！为了表达民主，在民主党参议员躲在芝加哥的时候，参议院以17对1通过了限制集体谈判权的新法案。

2011年3月10日，众议院以53-42票也通过了修改版法案。仍然留在伊利诺州的民主党参议员们傻了。

2011年3月11日，Walker州长在公开仪式上签署了法案，使其正式成为威斯康星的法律，并于2011年6月29日生效。

Walker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文章指出：

“虽然示威者有抗议的权利，但是他们的声音盖不住无数纳税人的声音。纳税人希望我们去平衡预算，更重要的是，去使政府部门为每个纳税人工作。”

不过，工会组织发誓绝不善罢甘休，号召大罢工。而参与投票的18为共和党参议员都收到了死亡威胁！不过法律已经通过，于事无补。后面工会为这事一直跟州政府闹，2012年还发动对州长的弹劾，不过没有成功。反正现在工会还在闹腾中。

5年后回望ACT10法案

今年正好ACT10 立法五周年，众多媒体回顾了威斯康星这五年的变化。除了工会，基本上无论左右两派，都认可Walker削减开支的ACT 10法案是成功的。而且为全国范围之内削减政府开支的改革作了尝试。

节省了大量政府开支

ACT 10 为威斯康星州5年之内节省了50亿美元的政府开支。学校，政府机构削减了医保开支，使得有更多的经费真正用到了学生身上和关键公共服务上。

甚至连当初激烈反对ACT10的 Milwaukee市长Tom Barrett也不得不承认ACT 10 为他所在的市节省了2000万美元的开支。
工会会员大幅缩水

工会会员人数降低了37%，工会会员占全体雇员比例第一次低于全国平均水平。教师工会会员从98000减少到了40000。工会收入也大减，政治游说经费也大幅削减从250万美元削减到18万美元。
教师的平均工资降了3.8%，$2,095，但仍然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而且因为废除了集体谈判权，学区有自由裁量权去吸引，留住，奖励优秀教师。比如州政府可以报销教师的硕士学费和高级认证的费用。比如各种与绩效挂钩的奖金。
维持公共服务水平

威斯康星州的教学水平与周边几个没有废除集体谈判权的州相比，并没有下降，而且有小幅提高。
减税

因为政府开支少了，政府有能力为个人减税。2015年减掉了4.236亿美元。

选民在看到实打实的改变之后，2016年大选，选民选择了共和党，全面翻红。

小结

美国现在财政赤字已经快20万亿美元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而且更加要命的是，由于传统制造业的萎缩，铁锈带的工业重镇造血功能逐渐减弱。开源节流应该是长期的解决方案。

下图是铁锈带和纽约1970年到2014年制造业员工比例曲线，可以看到美国制造业萎缩有多严重。2008年，奥巴马提出制造业回流之后，至少止住了这个趋势。

节流是痛苦的

在年景好的时候，ACT 10省下50亿美元也真没有多少。想想伊拉克战争直接军费就打掉了17000亿美元！威斯康星州费了那么大周折，不惜让全世界人看好看，也坚定地把政府开支砍下去。站在理性的角度看这个问题，削弱集体谈判权，削减开支，提高效率，是理所应当的。但是真落实到那些受影响的个体而言，其实都是悲剧。我记得很清楚，当时CNN Anderson Cooper 采访一位老教师的时候，老教师哽咽地说她收入本来就不高，现在还要增加自己在医保方面的开支，觉得压力很大。要知道美国很多人都是living paycheck to paycheck，突然收入减少了，生活肯定是受影响的。

开源更艰难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如果整个行业在国际上很有竞争力，比如波音，竞争对手就一个空客。自己的产品在全球范围内竞争力很强，工会多要求点利益，效率低一点也能忍。但是铁锈带的传统制造业，成本竞争不过中国，技术上不能完全压倒德日。如果再加上工会阻碍效率提升，资本自然会迁向效率更高，成本更低的墨西哥，中国。税基流失，那么再节流也无济于事。

教师工会的危机

特朗普新政府中，无论是特朗普自己还是新任命的教育部长，对工会都是持反对态度的，都支持Choice School，毫无疑问这些都将损害到教师工会的利益。

教师工会作为最大的公共雇员工会，在过去几十年中，千方百计地阻挠各种引入竞争，影响会员Job Security的改革。坚决不让对教师的业绩进行考核，坚决不让根据业绩而不是资历奖惩教师。而且把教育成果差得问题，归咎于整个社会，学生，家庭，而不是教师本身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