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眠

来源: 亦舒于 2013-04-28 04:55:13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281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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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儿子昨天晚上质问我的一句话。

扯远一点。记得当年来美的时候，真的是穷得叮当响。其实出国前在国内也工作了几年，好不容易存下些钱，都买了高档电器。像当时国产30寸彩电也就三，四千吧（九十年代初，记不太清了），可那时崇尚日货，９３年底就毫不犹豫花了8千块买了一台３０寸日本原装彩电。出国没钱买机票，就很不好意思的把当时LG单位新分给我们的一套崭新的一室一厅以１万５卖给了二哥。为这事，我内疚了好几年。没想到，那套房子十几年后拆迁的时候，身价涨了几十倍。

刚到美的前两年，我和LG每个月只依靠他几百元的奖学金还有我周末中餐馆打工挣的小钱度日。那时，周末逛yard sale成了最大乐趣。家里的家具，日常用品差不多都是yard sale淘来的。后来等我入学（因转专业，先补了十门CS的课，才得以入研究生院），做了TA和RA，有了不错的额外收入，日子过得也就不太紧了。

后来毕业，两个人都上了班，就发誓再也不买旧货了，慢慢的也就对yard sale不感兴趣了。前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开车路过一个yard sale，有一辆崭新的儿童自行车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时儿子骑他姐姐小时候的自行车实在是太小了。正想着要给儿子买辆新的，就看到了这一辆。主人说这车几乎是新的（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商店推出来的），一百出头买的，要卖给我三十。打电话给LG，他劝我别买。没听话，买回家，儿子一看就高兴坏了，一下子把他当了宝贝，根本没问我从哪给他买的。儿子对yard sale没概念。自打那辆自行车买回家，我内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孩子。一看到孩子骑那车，我就自责，觉得没把最好的给孩子。

儿子长得真快。　这车子今年骑着就很小了。　昨天想把他送给他朋友，他不同意。　孩子很爱惜他的车子，这近两年里从没摔过，磕过一次，还像新的。他舍不得送人。他觉得这辆车是世界上最好的一辆车子。问题就发生在昨天下午。我一朋友和他儿子骑车路过我家，提出要带我儿子一起去骑自行车。他儿子比我儿子小一岁。一小时骑车回来，出我意料，儿子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他向我抱怨他的车子不给力。他说他费力骑很多圈，也没有他朋友轻松骑一圈跑得快。我一听，就知道那是因为他朋友的车是变速的，而他的不是。他没想到还有比他的自行车更好的车子。我看得出他有些难过。我期待他直接了当地说，“妈，你也给我买一辆那样的车子吧。”　相反，他只说了一句话，而正是这句话让我今夜不能入睡。他问我，“妈，你不是说过你什么都给我最好的吗？”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场景说的这句话，但记得我当时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我一直都在尽我所及，尽最大努力地培养他，比如选择放弃离家近一些的本来不错的磁校（在那上的一年级），也不惜每天开那么远让他上我们这最好的GATE Program，还有给他找最好的钢琴和小提琴老师，各项文体活动尽可能都找私教。。。我就是没想到孩子把我说的“最好的”理解成了“物质上最好的”。　孩子觉得我欺骗了他，因为我没有给他买最好的自行车。

孩子自尊心很强，还超级懂事。　他从不攀比，从不羡慕别人的好东西。他只跟别人比能力，对吃穿住行从不留心。我没听他说过一次，”妈，谁谁谁有这个，我也要”。

让我难过的是，孩子的心灵受伤了。而伤害他的，竟是他最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