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顾问杰弗里•史密斯(Jeffrey Smith)最近看着一位曾经自信满满的客户在一场有关股市投资的讨论会上在笔记本中匆匆写下自己的担忧：国会僵局、失业、欧洲危机、腐败。
这位客户就是现已退休的泽拉布尼(Nicholas Zerebny)。后来他回想起当时自己的思绪如何游离到蒙克(Edvard Munch)的画作《呐喊》(Scream)。在笔记本页面的中央，泽拉布尼粗粗地画了一张标志性的尖叫面孔。
他对史密斯说，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如此。
对史密斯和其他美国金融顾问来说，那种痛苦的呐喊（既是本意上的呐喊，也是隐喻意义上的呐喊）已经成为他们工作中一个熟悉的部分。
自2009年3月在衰退的拖累下创下低点以来，道琼斯工业股票平均价格指数目前已涨了一倍。但很多普通投资者仍过于担心，不愿入市。
10年中经历两次股市崩盘（一次是在2000年至2002年，一次是在2007年至2009年），再加上各种丑闻、高频交易的兴起和对华盛顿控制债务能力的担心，美国人开始退出股市。据基金流跟踪机构EPFR Global的数据，自2000年1月以来，散户投资者从美国股票型基金中净撤资共9,000亿美元。据美联储(Federal Reserve)的数据，股票和股票型共同基金目前平均占美国家庭金融资产的37.9%，较2000年科技类股高峰时的50.5%大幅下降。
泽拉布尼在会上问道，是我反应过度了，还是一场灾难似乎可能就在眼前？股市存在周期性，这个观点我认同，但令我感到担心的是对股市的信心。
47岁的史密斯曾是债券交易员，有着运动员般匀称的身材。他试图稳定客户的情绪，特别是那些似乎再有一则坏消息就会退出股市的人。他指着一张挂图，挂图上显示的是1926年以来的股市表现。经过一些波动后，股市行情随着时间走高，从左下方走向右上方。
史密斯对客户说，这就是你们应该留在股市的原因。
史密斯是全美个人理财顾问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of Personal Financial Advisors)的成员，该协会有大约2,100名顾问。随着越来越多的个人投资者寻求专业指导，过去七年里协会成员的数量增加了一倍。
全美个人理财顾问协会的管理人员赫拉德斯基(Nancy Hradsky)说，经济的变化成了一大批客户寻求帮助的转折点。该协会总部位于伊利诺伊州阿灵顿海茨(Arlington Heights)。
史密斯和许多同业者并不针对收取交易佣金，而是向客户收取提供退休建议及投资建议的服务费。以史密斯为例，他面向100万美元以内的客户资产收取0.9%的年费（超过100万美元的，按100万美元收取）。
史密斯的职业生涯始于上世纪80年代末，当时他为一家证券公司交易债券和股票，后来又为一个非营利组织管理投资组合。他充满感情地回忆道，90年代大部分时间，人们都认为股票上涨是理所当然的事，普通投资者对股票的胃口简直是填不满的。
史密斯说，11年前创办自己的投资顾问公司North Shore Investment Consulting LLC以来，他用了更多的时间让140名客户留在股市中。大多数客户希望史密斯能缩减他们在股票上的敞口，同时还不损及他们储蓄金那相当不错的回报。但像债券和货币市场账户这类安全的替代投资的回报率都微不足道。
他说，人们心中存在着一种担忧和恐惧。许多投资者并没有接受金融危机已经过去的事实。他们认为我们仍然没有摆脱四年前发生的事件所造成的影响。
史密斯的工作日通常排满了与客户的季度会面，会面的目的是讨论客户的家庭财务和退休目标。不过史密斯同时也密切关注着股票行情。如果股价没有明确缘由地上涨或是下跌，他就会给客户发一份邮件，尽量解释市场的动向，让客户保持平静。
6月份欧债危机突然恶化时，史密斯正在圣基茨和尼维斯(St. Kitts and Nevis)与妻子度假，庆祝结婚20周年，他不得不从酒店房间给客户发了大量邮件。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当他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时，他面临着一个棘手的任务，安抚那些正在考虑退出股市的富有家庭客户。
史密斯说：我从来没想到自己要亲自与客户进行如此频繁的互动。但是我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史密斯出生在芝加哥，拥有德保尔大学(DePaul University)的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他高中时就梦想着从事金融工作。
盖洛普(Gallup)今春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53%的美国人称他们的家庭拥有股票，其中包括个股、共同基金或是401(k)养老金保险计划。这一比例低于2007年的调查结果65%，也是1998年盖洛普开始对美国家庭的持股情况进行调查以来的最低值。
在股市经历了长达10年的资金流出之后，许多人预计Facebook今年的IPO将会让散户投资者重新回到股市。此前，2000年科技股泡沫的破裂引发资金开始撤离股市，而金融危机又让情况进一步恶化。
然而恰恰相反，在投资银行把内部信息透露给他们偏爱的客户、技术上的故障又让Facebook首日上市交易陷入混乱之后，Facebook的IPO可能让更多人感到失望。更糟糕的是，许多人的钱打了水漂。
对于史密斯来说，这次IPO的麻烦并非有惊无险，而是给他造成了直接的冲击。
他的妻子达琳(Darlene)是一名会计，她长期以来一直在打理自己的股票投资，而他们夫妇的储蓄账户则由史密斯管理。与许多投资者一样，她想要参与Facebook的IPO，于是她在Facebook上市当天以每股38美元的价格提交了买入指令。
起初，达琳被告知交易没有成功。但是周末，她才知道交易已经完成。她尝试在股价下跌到32美元的时候卖出股票。在慌忙打电话并向她的在线经纪人抱怨了一番之后，她取消了所有的Facebook股票的交易。此后，Facebook的股价一度下跌了一半之多，直到周一才反弹到每股27.99美元。
她发誓以后不再选股。达琳回忆说，她当时告诉丈夫，我买卖单只股票的日子结束了。
她说：尽管我对高频交易存在各种担忧，但Facebook的经历让我最终承认，好吧，如果这么大的IPO都做不好，那么让我投资个股亏损的因素简直太多了。
泽拉布尼画下尖叫面孔的那阵子，史密斯帮助他把持有的股票减少到略微超过其存款的三分之一，此前，他持有的股票占存款的比例接近60%。这位63岁的退休高中社工现在担心的是，回报降低可能会让他的退休生活承受压力。他从伊利诺伊州领取州养老金，但是他担心政府在预算方面遇到的麻烦可能会让自己的利益受损。
史密斯说，我有责任确保客户针对退休生活做了恰当的投资，说白了就是持有股票。但他说，在市场波动折磨投资者神经之际，最后说了算的并不是他。他说，归根结底钱是客户的。
甚至是史密斯一部分曾坚守股市的客户，也大有一看到麻烦的迹象就抽身而走的架势。
在史密斯劝说下，芝加哥大学(University of Chicago)59岁的整形外科医生扎卡里(Lawrence Zachary)投资了共同基金。他说，他一天要在手术间隙通过iPad查看股市十来次。他说，任何市况急剧下滑的迹象都会让他撤出。
这段时间扎卡里一直为欧洲的债务危机和华盛顿的党派纷争感到焦躁不安。当市场下滑的时候，他就大量给史密斯写邮件，比如最近这一封：我没法看了，我感到难受，我被困住了，美国被困住了。
扎卡里说，虽然如此紧张，他也必须挺住。他说，对于美国普通人来说，差不多也只有股市能够挣钱，你必须玩下去。
居住在伊利诺伊州迪尔菲尔德(Deerfield)的泽拉布尼“明智”地继续持有股票，但他也得依靠史密斯来获得信心。他说，我要晚上睡得着觉。
泽拉布尼早年是自己的钱自己打理。上世纪90年代后期，他在一位报纸专栏作家的建议下买入了科技股。
据泽拉布尼回忆，文章说，如果不加入到科技浪潮中来，那你真的是错失良机，你应该把一半的资金投入市场。于是他打电话给股票经纪人说，我要入市。
事实证明他选择的进入时机坏得一塌糊涂，刚好是在科技股泡沫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他说，我就跟着行情一路下滑。后来他又回到股市，看着自己的投资组合在从2005年一直持续到2007年的上涨行情中不断升值。他说，那可是好时候啊。
现在，即便是在市场上扬的时候泽拉布尼也觉得紧张，害怕上涨行情走到尽头。他担心，就像21世纪最初几年房价的上涨被证明是“好到不真实”一样，股市与其说是受到强劲经济增长的支撑，不如说是受到美联储(Federal Reserve)和政府政策的人为提振。
近几个月，他向史密斯表达了对自然资源不断减少、旱灾和飓风越来越频繁的担忧。为此史密斯帮他买进了农业企业和净水企业的股票，不是因为他自己想增加持股数量，而是要保护他免受自然资源危机的影响。在发生灾害的情况下，这些股票有可能上涨。
此举使得泽拉布尼的持股总额接近其储蓄总额的一半，高于最低时期的水平，但仍然远远低于最高时期的水平。他对股市仍然不太放心。
他说，我更多地是基于情绪做出反应，而我现在非常紧张。他说，我记得上次道指达到目前这个范围的时候，房价非常高，我们全都在只管向前航行，然后“砰”的一声，空气变稀薄了，我能不能相信这个行情？会不会再一次急转直下？
史密斯再一次指向办公室墙上的股市走势挂图。
他说，波动将成为整个旅程中的一个旅伴；它不是一个很好的旅伴，但从长远来看有利于股市；在面对短时期噪音的时候，我们必须记住这一点。
JONATHAN C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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