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灾的概率

2004年年底印度洋掀起的滔天海啸，将常常为当政者忽视的低概率巨灾问题推到了全球关注的前沿──这类灾害虽然发生概率极低、预测难度大，但一旦爆发，总会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此次海啸的死难人数和财产损失之巨，以及其给生还者造成的身心痛苦皆触目惊心，而其他低概率（或概率无法获知的）巨灾很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比如，1908年在西伯利亚爆炸的一颗小行星其威力相当于一颗氢弹，假如当时落地点是一个大城市，则必会夺去数百万人的生命。而且，那颗小行星的直径还只有200英尺左右，如果是运行轨道与地球相交的数千颗较大的小行星中的一颗与地球撞击，引起的冲击波、火灾、海啸以及暗无天日将足以毁灭整个人类。除了导致最近印度洋海啸的大地震外，巨灾风险还包括流行性疫病（如1918年-1919年曾导致2,000万至4,000万人丧生的西班牙流感疫情）、恐怖分子发动的核袭击以及生物袭击、某些类型的实验室事故以及突然的全球性变暖。不管人们是否意识到，随著科技的快速发展，人类活动导致巨灾的可能性看来正在上升。

即使某项巨灾看来不太可能发生，也决不能掉以轻心。假如像印度洋海啸这样的巨灾每百年出现一次，以每次导致15万人丧生计算，年均死亡人数就为1,500人。即使不对相关人员的生命价值进行精确估算，我们也完全可以说，如果能以较低的成本大幅降低死亡人数，这项投资就是值得的。

如果印度洋受灾国曾出资对低海拔的沿岸地区居民进行过识别海啸预兆的教育，曾建立包括电视、广播、电话等警报发布体系，并不断改善应急系统，那么死于此次海啸的人数可能大大减少，而且这些预先投入的成本总额很可能低于海啸预期造成的平均损失。或许你会说，将住在海岸边的人们进行迁移会更有效，但除非是在风险很高的地区或是在住宅和商业设施价值不高的地区，否则人口迁移可能会得不偿失，为保护民众和财产采取的措施其年成本须与海啸预期造成的年损失（而非总损失）相符。

为什么破坏性如此大的海啸发生前，没有预先采取任何成本合理的应对措施？海啸通常在地震发生后出现，这种自然现象非常普遍；除了地震，引起海啸的可能还有其他因素，比如一个体积较大的小行星落入海洋，其引起的海啸规模就会令此次的印度洋海啸黯然失色。

出现这样的忽视，有许多原因。

首先，虽然百年一遇的事件发生在世纪初的概率与其他时候差不多，但在第一个十年发生的概率明显低于其后的时间。这样，由于任期有限、往往政治前瞻性较差的官员们在这个时段里，因未能针对巨灾预先采取措施而政治生涯受挫的概率也大为降低。

其次，预先采取有效措施需要政府行动，但在中央控制体系的政府中，官员们很难针对所有风险、采取成本合理的措施。需要处理各种各样问题的官员们不可能关注所有风险注，有些看来概率较低的风险自然就被忽视了。

第三，如果风险不限于一个国家，是地区性的或全球性的，那么许多国家的政府，特别是那些经济状况较差的中小国家就可能迟迟不采取行动，寄希望于搭乘富国的“顺风车”。而了解到这一点后，富国可能也不愿先行，担心如果预先采取措施，可能会更加鼓励他国的这种行为。

第四，很多国家的贫穷是由无能、低效或腐败的政府造成的，这样的政府自然也是预先采取合理成本措施的障碍。

第五，衡量概率存在难度，特别是那些极低的概率，总是会被视为几乎不会发生。因此，针对低概率巨灾、预先采取措施所需的支出，总是不那么容易赢得政治支持。

在印度洋海啸发生前，拥有海啸预报系统的太平洋国家拒绝将它们的系统覆盖范围扩大至印度洋的事实，就非常清楚地显示了这些因素；海啸在太平洋中更为常见，而大多数太平洋国家并不毗邻印度洋。

目前人们对小行星威胁的处理方式，或许堪称对海啸威胁处理的范例。美国国家航空及太空总署(NASA)每年100多亿美元的预算中只有400万美元用于绘制近地小行星图，而且这项任务可能再过10年也完不成，尽管近地小行星图可能能提前几年作出预报，对应对小行星撞击风险至关重要。在一颗小行星距离地球几百万英里时，设法改变其轨道是可行的。不管是小行星威胁，还是海啸威胁，低风险巨灾都因为政治原因被忽视了。

由于海啸也是小行星撞击地球可能引发的后果之一，此次的印度洋灾难重新激发了人们对防范小行星撞击地球的浓厚兴趣。这是令人欢迎的。如果因为某一类灾难最近没有发生过或者在人类记忆中没有出现过，就忽略它，是没有道理的。这些巨灾爆发的概率虽然极低，但一旦出现，后果会非常严重，考虑到灾难可能导致的损失，出资预先采取防御性措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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