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露谁教桂叶香

月露谁教桂叶香    文/独永无止境       知道张茂渊，自然是缘于张爱玲，是从张爱玲的生平逸事及其文章中知道这个人的。最初也只是知道，她是才女张爱玲的姑姑，晚清重臣李鸿章的外孙女，年轻时与张爱玲的母亲一同出国留学，是一个接受过西方教育的现代知识女性。后来与张爱玲一同生活过一段时间，张爱玲曾在其散文《姑姑语录》中记下了张茂渊的一些奇思隽语： 譬如，张茂渊虽不喜欢文人，有一天却也忍不住说：“我简直一天到晚的发出冲淡之气来！” 又如，形容脏头发把水染黑，她说：“好像头发掉色似的。” 还有一次，她生病久久没有复原，便带点嘲笑地说道：“又是这样的恹恹的天气，又这样的虚弱，一个人整个地像一首词了！” 于是，从这些点滴的记述中，我对张茂渊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她是一个出身名门、有着中西方深厚学识且自强自立的现代女性，是一个有着别致才情的女子，同时，又是张爱玲最亲近的人之一，是她的和蔼可亲的姑姑。仅此而已。 对于张茂渊的情感生活，并没有过多地注意。只记得有一本书中提到张爱玲去香港大学读书，其中有一句：“他（即张爱玲在港大的监护人）就是后来成为她姑父的李开第。”当时也就知道了，后来李开第成了张爱玲的姑父，至于这“后来”到什么时候，却不清楚。可是也绝没想到这“后来”竟是在半个世纪之后了。 其实，故事的开始并不离奇，是一个传统小说中常见的才子佳人式的故事。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一艘开往英国的轮船上，25岁的张茂渊遇见了大她一岁的李开第。一个是集容貌才情于一身的妙龄女子，一个是心怀天下、壮志待酬的青年才俊，两个人一见钟情。 然而，感情的事往往是难以预料的。两情相悦也未必就会有一个美满的结果。有时候，两个灵魂的真正契合，注定了要经过一道难以逾越却又未必一定逾越不了的鸿沟。张茂渊的家庭出身，便成了她与李开第之间的这道鸿沟。 遗憾的是，这道鸿沟，李开第没有越过去。不是他不想越过去，而是像他这样一个年少气盛的热血男儿真的无法接受与一个卖国贼的后代双栖双飞的事实。尽管，李鸿章签定《马关条约》的卖国行径与张茂渊毫无关系，尽管这只是世人的一种偏见，但李开第还是未能免俗地打破这种门第偏见。年轻冲动的他毅然地斩断了与张茂渊的情丝，并与一名女留学生结为连理。 故事发展到这，若是换作一般的女子，或许有两种选择：要么怨恨李开第的薄情寡义，在怨恨中结束这段情感；要么，虽然还依然爱着对方，但已学会面对现实，让时间斩断自己的情丝，再去寻觅另一份属于自己的爱。 然而，这两种人，张茂渊都不是。 她没有怨，没有恨，也没有选择结束这段无果的爱，她只对李开第说了一句话：“如果今生等不到你，我等来世。”其语气中的执着与坚定让人为之震撼。     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没有伤心欲绝的眼泪，也没有愤怒不平的怨言，张茂渊有的只是一份万人不及的从容与淡定。除了李开第，她没有再爱过第二个人。自立自强的她一个人平静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静静地守候着一生中这唯一一次的爱。 面对张茂渊的这份深情与挚爱，我们已没有必要去评判李开第到底值不值得她这样做。爱情本是最个人的事情，外人是永远都无法真正体会当事人的感受的。但张茂渊的痴情与执著让我们有理由相信，她在等待和守候的，不只是李开第这个人，更是一份世间难寻的真爱。 面对张茂渊的这份挚情，李开第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与自责之中。然而，他的婚姻却是一道比张茂渊的出身更深的鸿沟横在他们两人之间，永远也无法逾越。几十年来，他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但两个人却从未越雷池半步。 时间的的流逝能够让许多情感变淡，空间的距离可以让彼此的心灵变远，但那只是对一般人来说的。而对张茂渊和李开第来说，他们之间的那份真情与挚爱已远远地超越了时空的距离，任凭岁月尘烟的磨洗，却始终如旧如初。 在香港大学，李开第尽心照顾张爱玲，除了尽朋友之谊外，我想，肯定还有更深的一种情愫在里面，因为张爱玲是张茂渊的侄女。 十年浩劫中，李开第被打倒了，许多亲友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这个时候，无论在物质还是在精神上张茂渊都给了他莫大的帮助与支持。面对此情此景，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也无需言语，他们之间自有一种属于他们自己的言语，真爱的言语，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懂。 又是隔了数年之后，李开第的老伴去世，张茂渊在给李开第的信中开口：“不是我不愿再等，我怕时间不再等我。”李也回信：“虽然我曾经走远，心却没有离开过。”于是，在征得亲友（包括李的子女及远在美国的张爱玲）的同意后，张茂渊终于在78岁高龄的时候成了李开第的新娘。这段持续了半个世纪的真爱也终于有了一个虽不算完美但却圆满的归宿，让人唏嘘感叹。  张茂渊90岁去世。 50年的执著，换来12 年的相守；半个世纪的等待，只为那一场爱。 真爱是什么？是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还是烛光枕畔的海誓山盟？张茂渊给我们的答案是：真爱无言！真爱只是跨越半个世纪的、淡定而从容的等待与守候。. 紫灵晶 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