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殞地花開
詞：蝶戀花·殞地
殞地殘花隨風起，
淚眼朦朧，夢醒無人倚。
一曲哀弦悲命薄，
紅塵恩怨誰能避？
月冷清輝空照地，
心似寒霜，情卻燒如熾。
問君可知相思苦，
半生孤影淒涼寄。
民國十七年的上海，表面繁華如夢，暗裡卻風雲湧動。租界裡的洋人高談闊論，街頭的報童喊著戰亂的消息，醉月軒卻似一處與世隔絕的桃源，夜夜笙歌，掩蓋了多少人的悲歡。
這夜，蘇婉清依約為顧懷塵填了一闋新詞。她換了身墨綠旗袍，襟邊繡著細碎的花影，愈發顯得她清麗脫俗。顧懷塵早早到了，坐在慣常的角落，桌上放著一壺酒與幾頁稿紙，竟似在等人之餘還寫著什麼。
「顧先生果真守信。」蘇婉清走近，見他桌上的稿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顧懷塵也不遮掩，淡淡道：「不過是些報社的文章，記錄這亂世的影子。」他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沉重。
蘇婉清坐下，命翠兒取來古箏。她指尖輕撥，箏音如流水潺潺，清冽中帶著哀婉，低聲唱道：「殞地殘花隨風起，淚眼朦朧，夢醒無人倚……」詞意淒美，聲音繞梁，顧懷塵聽著，竟不自覺放下筆，目光久久停在她面上。
一曲終了，顧懷塵輕聲道：「這詞寫盡了無奈，蘇小姐似有滿腹心事，卻不肯說。」他語氣溫和，卻似要撥開她心底的霧。蘇婉清聞言，手指微顫，隨即笑道：「顧先生多心了，我不過是借詞抒懷罷了。」她轉過身斟茶，背對他時，眼底卻閃過一絲黯然。
顧懷塵不再追問，卻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錦盒，推到她面前：「聽聞蘇小姐愛花，這是前日路過花肆時見到的，或許你會喜歡。」蘇婉清打開一看，竟是一枚精緻的玉蘭花簪，白玉剔透，花瓣似真，隱隱散著清香。
她指尖輕觸簪身，心中一暖，抬眼看他：「顧先生有心了。」顧懷塵笑了笑：「不過舉手之勞，蘇小姐若不嫌棄，戴上試試？」她略一猶豫，便將簪子插入髮間，側首問道：「可好看？」月光從窗縫漏進來，映在她面上，玉蘭花簪與她眉眼相得益彰，顧懷塵不由看得一怔，低聲道：「好看。」
這一刻，醉月軒的喧囂彷彿遠去，兩人之間只剩一片靜謐。蘇婉清垂眸，掩去眼底的波瀾，輕聲道：「顧先生這樣的人，不該常來這地方。」顧懷塵聞言，沉默片刻，才道：「或許我不該來，可有些事，有些人，卻讓人放不下来。」
話音未落，樓下忽傳來一陣喧鬧。翠兒匆匆跑上來，低聲道：「姐姐不好了，外頭來了幾個軍爺，點名要你下去陪酒！」蘇婉清臉色微變，顧懷塵卻已起身，沉聲道：「我陪你下去看看。」
樓下，幾個穿著軍服的男人醉態可掬，滿口穢言，一見蘇婉清，便嚷道：「聽說醉月軒的蘇小姐是頭牌，今夜得陪我們喝個痛快！」蘇婉清勉強一笑，正要應對，顧懷塵卻上前一步，攔在她身前，冷聲道：「諸位若是喝酒聽曲，這裡自有規矩，若是鬧事，只怕壞了醉月軒的名聲。」
那幾人見他氣度不凡，又聽他語氣堅定，竟有些愣住。領頭的軍漢啐了一口，罵道：「哪來的書生，敢管老子的閒事？」說著便要動手，蘇婉清急忙拉住顧懷塵，低聲道：「先生別管，我來處理。」
顧懷塵卻不退，目光如炬，與那軍漢對峙片刻。最終，醉月軒的老鴇聞聲趕來，連哄帶劝，將那幾人打發走。風波平息，蘇婉清卻似虛脫，倚在欄邊，低聲對顧懷塵道：「多謝先生。」
顧懷塵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疼惜，溫聲道：「蘇小姐何苦如此委屈自己？」蘇婉清苦笑：「這便是我的命，顧先生不必為我費心。」她轉身欲走，顧懷塵卻輕喚：「婉清。」
她聞聲一怔，回頭看他。他目光溫柔，低聲道：「若你願意，我帶你離開這裡。」
夜色深沉，醉月軒的燈火映在他眼裡，似點燃了一絲希望。蘇婉清心頭劇震，卻未答話，只默默轉身，走進暗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