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一束郁金香花置于钢琴之上, 拍下这张照片, 红的血色, 白的纯白. 一件陈年往事涌上心头, 因为是第一次, 念兹在兹, 一直记得.
在岭南, 读医学院的最后一年, 被分配去见习的医院是市内一间久负盛名的三甲医院, 这间医院的血液专科声名远播, 尤其对白血病的治疗居于国内领先地位, 执血液科牛耳的科主任学识渊博, 才高八斗, 是一位精明干练, 一丝不拘的女性. 在那儿, 我度过了难忘的时光.
遇上的第一位病人, 29 岁, 女工程师, 新婚刚半年, 名字好好听: 彩云. 门诊医生的入院诊断是 “贫血原因未明待查”. 我们极速地进行了相关的检验, 包括骨髓穿刺和涂片病理学鉴定, 结果出来后, 心情沉重, 确诊: 急性粒细胞性白血病 Acute Myeloblastic Leukemia, AML. 很快, 彩云的病情急转直下, 发热感染, 皮肤出血, 心悸气短, 极度疲乏. 多联药物化疗诱导用上, 然而效果不彰.
主任带领各级医生查房, 一齐病例讨论以及邀请其他科室会诊之后, 拍板决定孤注一掷, 考虑给彩云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 随即, 与彩云的亲属召开 care meeting, 会议开得十分艰难, 我们介绍了病情和治疗方案, 彩云的丈夫愿意提供自己的骨髓救妻, 而最佳配型骨髓捐献者, 彩云唯一的同胞哥哥, 结婚在即, 彩云的妈妈一直在压抑地低泣, 最后, 他们决定回家商量后, 再给医院答复.
骨髓移植的供者, 需要根据 HLA (人类白细胞抗原, 人体生物学 “身份证”) 配型, 以及免疫功能, 遗传易感基因, 健康状况, 年龄, 性别等多种因素综合评估后, 选择最佳者. 通常配型相合的概率, 在同父母的兄弟姐妹之间约为 25%; 非血缘关系者之间则是数万分之一. 那时, 供者来源缺乏, 骨髓库, 脐血库筹建中, 造血干细胞移植技术还未十分完善, 移植后植入不良, 复发, 感染面临巨大挑战.
彩云的 care meeting 之后, 我也完成了在血液科的见习, 转战去另一间医院的消化内科. 道别时, 她躺卧病床, 消瘦苍白. 我的心情惴惴.
一个月后, 在我家附近的立交桥下与彩云的丈夫不期而遇, 迫不及待地询问彩云可进行了骨髓移植? 他旋即红了眼圈, 摇摇头, 说彩云病情持续恶化.
再一个月后, 专程返回去探望她时, 病房的护士长告诉我: 彩云走了.
日子流呵流, 渐渐地, 理解人生中有某些诀择是撕心裂肺的两难. 慢慢的, 明白了加缪说的, 死的问题是唯一重要的哲学问题. 生命短促 / 无常, 生死刹那间, 每晚睡了不妨就当死去, 醒来时, 愿心脑肾一同经历云月相逐的趣味和质朴, 体验彩云追月之优美流畅, 张驰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