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 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 有好多外地人涌入谋生, 每逢春节, 火车站拥挤不堪, 针也难插. 城, 空空.
那年, 除夕前的傍晚, 去菜市场, 买一条游水的斑体生鱼, 鱼档师傅问: 靓妹, 宰吗? 我挣扎片刻, 摇摇头.
天黑得早, 从市菜步出, 刚拐入僻静的街巷, 一条黑影眼前一晃, 旋即被猛一拽, 推向墙角, 寒光闪闪, 一把尖刀已然横架在我的脖子上: 不许动, 不许叫!
我以残存的镇定, 用眼角余光扫描, 四周空无一人, 绝望之际, 突然, 手上的生鱼扑腾了一下, 冥冥之中, 仿佛外婆附体, 我竟然张嘴, 颤巍巍地说: 大哥, 过年了, 生活不易, 俺钱包里有几百块钱, 给你买火车票, 快回乡看家人. 俺外婆病了, 等着俺回家煮鱼汤.
他愣怔, 松开手, 我从包里拿出钱塞给他, 箭一般地飞奔逃离. 我体形纤细, 为了应付强体力和脑力的工作, 读医学院五年, 晨跑五年, 冬泳五年. 这事儿发生之后, 我演习过无数遍, 假如再遇坏人, 举膝直击其要害, 万幸至今用不上这一狠招.
我除了疑心小, 脾气小, 胆儿也瘦, 从不杀生, 无论鸡鹅鸭鱼. 那一天那一条活鱼, 是为了给手术后的外婆煲鲜鱼汤.
(照片是 2020 年 11 月拍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