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回忆（七）
小学上到三年级，课本就换了，考试也不常有了。满天满地的大字报。后来干脆学校关了，放长假。这假真痛快，没作业。撒开来玩。有啥玩的呢？拍香烟纸，打游击，去玄武湖游泳。怪得很，现在回忆它们时，这些本该每一项都能写好几页纸的事，就是回想不出多少细节，而且觉得，它们似乎也不是当时自己的心思所在。自己心思在哪儿呢？在女人，或者说在偷窥女人。
自己的眼睛开始移向长大的女人的脸，胸脯，大腿…. 这事特别难以摆脱，像是瘾。在大学读到郁达夫在日本茶馆偷看女招待倒茶时露出的腋毛，就会突然想到，这事自己早八辈子就干过了。那时，女人穿得特别严实，真正的胸脯很少，都穿裹得紧紧的长袖衬衫。所以看到的机会很少。可看到一次，印象也特别深。几乎到哪儿，一有机会就走神。自己干这事时，心扑通扑通地跳，不敢跟任何人说，觉得说不出口，也觉得不正，但实在没法克服。看到一次，心要求乱跳好几天，小鸡鸡会胀胀的，自己心里头会觉得特别受用，没哪项快活能比得上。
有回和同学班的男生一起玩，有一个说到这事，大家都说。原来他们和我一样。有个留级两年的说，你们太小。说话完就坏笑。
和一般大的玩游戏我常输，所以没太大的兴趣。“打游击”，我是兵，比我大两岁的才有资格当头。游泳，我又没有他们游得快。他们会在湖里用脚掘出淤泥互相砸，砸得满头满脸的黑，自己心底里一絲兴趣也没有。偶尔混进去，也常常被砸得一塌糊涂。拍香烟纸，一会就输光了。而且对赢时的高兴，输了想翻本的心理，很觉得不舒服。总之，游戏吸引不了我。我长了其它的心思。
那时常去玄武湖公园，早不收门票了。偶尔会看到从树丛里，城墙根角落中走出一男一女。刚开始很不明白，特别奇怪，这些地方都是自己的禁区，这些大人怎么偏往那里面去呢？以后，在大点的小孑立带领下，一边用棍子扑打，时不时也会走进这些角落，会看见许多带血的黄草纸。大几岁的一见到就会说，这儿有人日过。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这神秘留下了。什么叫日呢？这茬事是没人提的。我也觉得没法开口问，只得自己瞎琢磨。
开始听到大几岁的讲女人。多半是重复的下流话，没细节，常竖着耳朵听，却一点收获也没有。我几乎在每时每刻都在搜寻这方面的知识。
离家不远处，就是小红山，百来米高，对着玄武湖。这山我可没少去。太阳快下山时，烧得红红像血的晚霞把我脚下的一大池湖水照得粉红，紫金山倒个个儿，全在水中。我虽小，可这自然的景观一点没少领略。我会站在山顶的三藏塔下，呆站很久很久。心里有种被拓开，被洗过的感觉。那时闲人特别多。山上各条路上都能碰见人，多半是一男一女小年轻。一见他们，就会想到那带血的黄草纸的神秘。有时，特别想钻进树丛里看个究竟。但又不敢。我怕蛇，蜥蜴。有次，去钻三藏塔下的小山洞，刚进洞口，就见到一对男女紧紧地抱在一起，我被刺激坏了，赶快缩回步子，退出洞。又后悔，想再去看，可又觉得不对劲，腿迈不开。以后碰到这样的事好几次。每次都这样。当时有个人称大呆的，他说，好几次活活地看到日，就跑上去，吓人家，让人家给钱。常常得到块二八角的。那是很多的钱。我虽然在一年里也不过小大人那里得到一角二角钱，但我听到这事，就觉得大呆不好，可又羡慕他的大胆，看到真的日。那该是怎样一回事呢？这个事叫自己心思不定。
对这事像我这样的，班上男同学都有。在一起，常听他们讲这些经历。我不讲，觉得开不了口。但没少听。
去玄武湖游泳，很偶然地看到女的，大人，穿着短裤背心，一见到，我的心就提出到胸口。那胸脯，那肩膀，那屁股，那大腿，那紧绷绷的腰。巨大的紧张让我透不过气。心里嚷着，再穿少点，那短裤脚再上点，领口再下点，那黑绒绒的腋毛啊，让我晕乎乎。好在站在水里，不然真难为情，小麻雀直挺挺的。
她们上岸在树林里换衣服，自己就远远的装作不不经意地样子偷看，就想着她们脱光的样子，胸脯和大腿中间的那块，如能看见，那真要快活得发疯。
太阳一下山，满街满巷的坐着躺着乘凉的人。怪不怪，这是个大好的偷看的时机，可我压根儿就没往这上面去想。这时，我不是去城外学大人雅样的“散步”，要不就听大人有一句无一句地聊天，或听已经上班的人讲反特的故事，沒空想其他。
有很多的人，事后会谴责，当年一点点性教育都没有，正当的没了，只有不正当的。这话，我又信又不信。就觉得，性这码子事，真难讲。在当年，你就是给我一本《性的知识》，我还是会去偷看。现在的社会不能说不开化，可这类事还是有。没折。骂这事很狠的人，我觉得说不定是种遮掩。我就信，每个男人都有偷看的心思和经历。
那时外国电影很少。《列宁在十月》，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的片子，偶尔得看。《列宁在一九一八》中有段芭蕾，其中有近镜头，那女演员的腿，居然从容地给身边那个穿紧绷绷裤子的男的瞎摆弄。另一个罗马尼亚的电影，尼罗河什么的，那女人的衣服领口很低，可不知怎么的，看她时，就觉得一种东西把我歪心思压住了。也去死盯住每个可能见到的她胸脯的镜头，但心里没有“脱光多好”的邪念。那女的真的漂亮，不，不是漂亮，是一种我说不出，自己见到会产生自卑的美丽。我注意到了那女演员的眼神，脖项，说话时的表情，动作。在这之前，对女人除了胸脯大腿，从来没注意过这些。
听到许多对我文革的回忆，反思，说政治迫害，说头脑发热，说上当受骗，…. 毛主席挥手下，每个人都前进在革命的洪流中。另一个统计数字说明，文革间，娃儿一个也没少生，人口由四亿增至六亿。生娃儿，干什么事？
我，一个小毛孩，心里想的也是别的事。当时也看大字报，看游行，看游街，早请示，晚汇报。
这个经历，深刻于心。致使自己没兴趣去听什么反思，会觉得都是些瞎说。老婆丈夫每天一个被窝里进出，会去一门心思地红旗红心红….. 谁信？
我蛮自得于早年的这段经历，它是真童年，真人生，让我知道了秘密，知道了，大家摆到桌面上的话之外还有桌子下面的活，那才是当更应去注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