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生》
一些白昼,一些黑夜
一些将明未明,一些似暗非暗
还有风雨雷电,以及暴雪
这些自然之手写下、泰然的诗篇
我恰巧经过,并阅读了它们
(2019.08.23)
《一群往事在我心中散步》
一群往事在我心中散步
在我月光如水的心中散步
没有拥挤,没有纷争,没有苦痛
它们那么柔软,柔软得像梦
如果风不吹皱我的心
便不会有一千匹马,一千根缰绳
不会有一千种嘶鸣
而今夜花香凝固
一群往事在月光如水中散步
左手时间。右手命运。我的心
这么宁静
(2014.04.13)
《雪下面住着一整个村庄的人》
雪下面住着一整个村庄的人。
他们迟迟不发芽,用隐蔽的,
渴望的嗓音说着话。
月亮是冬夜的烛火,
太高了——
每一个目光看到它需要穿过雪。
而一整个村庄的人安之若素。
忍受的模样多么温驯,
他们从不会说不。
(2016.03.08)
《爱情是老虎》
你兀自就融化了。当我试图寻找词语征服你,
我在驱赶自己内心的恐惧。
“我们无法自虎口之下逃生”。
我知道,一切已经太迟。
一只毛茸茸的手臂,搭进开始塌陷的感觉里。
——应当不止是痛苦。我颤栗着。
——对,还有蚀骨的甜蜜!你模糊的唇语,
像一片虎影,快活而迅捷地逼近。
(2018.09.22)
《这瞬息的一生》
我不在黑夜里,也不向往永恒。
我不喜欢那些面具
每一个人都在追逐。
我在路上,又永远在原地。
我是柔软的,而体内藏着冷峭的雕塑。
每一次躺下去像躺进深渊
心中的海由此平息。
我的宁静越来越光滑如大理石
靠近那神秘。
每当天空向我显出笑容,辽阔而仁慈
我记起这瞬息的一生
所有冥冥的来临与消逝。
(2016.04.27)
《与一只鸟谈天》
我的思绪被一只鸟打断,
殷切,婉转,对我说美丽的语言。
并不比人的话更难懂,假如用心聆听。
他们无非都说着相同的一句——
“时间正在声音之下死去。”
(2019.07.06)
《她》
是床的中央,曼妙隆起的
小而清凉的岛屿,
达到她,你要涉过湛蓝而深不可测
情感的海水,匍匐着吻遍岛上
月色般凸凹不平的伤痕;
并在那叫做家的,忧伤的青铜门前,
出示你洁净而慎重的灵魂。
你要久久地居留,成为她的一部分。
有时候,爱足够剧烈的时候,
一座岛屿会盛放成人间最辽阔的国度。
那时无论你是国王,还是奴隶,
都能信手摘到爱情——
你甜美的岛屿,
结满世上无以伦比的果实。
(2019.04.30)
《又一个别离的黄昏》
风摘下一片时间的叶子,掷向深谷。
树挥动它,略显单薄的手臂。
我在朝暮色深处行驶的玻璃车窗中,
向着远去的站台张望。
一场雨恰好经过,此刻的忧伤。
(于2020年5月17日)
《我在说一个隐喻》
当我说一只兔子,我在说
一个隐喻。不是所有的灵魂都能被一只
兔子的眼睛击中。
它停在我的草地上,纯真的眼睛,
像在沉思一首诗。
然后他跑出我的句子,留下
空无一物的草地。但它
已被我的灵魂摄取。
没有什么能够证明,除了
那时有风,正带着时间的刻度
穿过我而去。
(2020.04.28)
《被抹去的面孔》
我在那里安放桌椅,
谁曾经在那里站立,就被邀请出席。
每一日,空缺都被弥补。
白烛恰到好处地流泪,止于一夜。
它比我更加清楚,
这个世界从不缺少悲伤的消息。
而我日益空漠的心呵,
被频繁更替的面孔越来越快地蚕食。
某一天,我会去谁的桌椅,
就这样坐一坐,然后消失。
(写于2016年1月8日,
为毕肖普画作《放烛台的桌子》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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