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芜湖长大,生于上世纪60年代末。从来我就不是个吃货,但是刚才心中突然涌起对儿时一些美味的回忆,执笔写下,以馈我的同龄人,尤其是同龄的芜湖老乡。
我小的时候大概厌食,于正经饭菜总是难以下咽,吃饭人前吃到人后。最怕吃猪肝和芹菜,被大人逼着吃,我就偷偷地吐到手心里,然后装在上衣的口袋里,以后再扔掉。有回忘了扔,被大人发现,挨了好一顿打。不过零食却是我的最爱,尽管极其难得。越是难得,也越显得珍贵。
祖母总有些零用钱,小心地包在手绢里,一分分硬币和折得整整齐齐的破旧的毛票。她常拖着她那半大的解放脚(她儿时裹过小脚,爹娘心疼便放了,成了半大的解放脚)走到医院外面的小卖部去买些零食来与我分享。那时小卖部卖的是古巴糖,一种像是红糖做的硬糖和一种长方型的上面印着图案的叫菠萝饼干的饼干,都不好吃。偶尔上海大伯伯家寄来包裹,里面的幸福巧克力和硬糖椰子糖便是来自天上的美味。
上小学时,总是被门口那个提着个篮子的老奶奶吸引。她的篮子里有好吃的腌萝卜,咸中带甜。那种萝卜是浸泡在酱汁里的,上面切着一道道的口子,以便入味。一分钱就能买一块。她还卖小碟子装的凉粉,2分钱。好像还买其他吃食的,像糖稀,裹在细竹签上头。还有叫糖巴的麦芽糖块。老奶奶的身边总是围着好多小孩子。
每回听到“两分钱一大包!”的叫卖声总是很激动。来人提着个大大的装面粉的本白色布袋子,里面装满一个个装着猫耳朵的三角锥形的纸包,两分钱一包,我们都叫它“两分钱一大包”。这种猫耳朵形状像耳朵,是切成薄片的干年糕片在爆米花锅里膨化爆成的,到嘴即化,带着淡淡的糖精的甜味。家里有时也在爆米花的人那里爆年糕片,但爆出来的猫耳朵总没有到学校叫卖的人的“两分钱一大包”那样到嘴即化,不知他用的是什么原料。
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说爆米花。隔段时间,总有人带着家伙到医院家属区的平房前来爆米花,我们叫炸炒米。炸炒米的锅是一种黑色厚厚生铁制成的葫芦状压力锅,盖子一端有个压力表。把米和少量糖精放进锅内,锅平着悬在火上,炸炒米的人摇着把子,转呀转,直到听到“砰!” 的一声巨响,盖子冲开,白花花,蓬松松的炒米就流了出来。也能炸年糕和玉米。炒米很好吃,直接吃很脆,还可以用开水泡来吃。看炸炒米也是我们小孩子的一样消遣。
难得上回街,大人带我和妹妹到新芜路上的康健小吃部吃上碗芝麻汤圆。要排队等很长的时间。还有时到耿复兴吃碗虾子面,面很细,汤很鲜,上面漂着虾子。芜湖的小馄饨最好吃了,皮很薄,像层纸,粘上一点点肉馅,很鲜,很滑。汤是骨头汤。上海的小馄饨跟芜湖的小馄饨不能比,皮太厚,应该叫中馄饨或大馄饨才对。
我上中学最爱到和平大戏院边上的巷子吃凉粉。这种凉粉是山芋淀粉做成的像豆腐块一样的半透明方块,再切成半寸见方的小方块。有在锅里烧的热粉,还有刨粉,不过我最爱凉粉。对摊主说“师傅,来碗凉粉!”摊主就麻利地将凉粉盛进碗里,加上酱油、醋、麻油、切碎的萝卜和辣酱等调料。我通常提出不要加麻油和醋,但一定要多加萝卜。这样便是我最爱的凉粉。5分钱一大碗。
提起芜湖的美味小吃,不能不提小笼包子。不过我小时候不爱吃肉,所以不常吃。也贵,大人很少买。长大后到上海,慕名去吃上海有名的南翔小笼包,却觉得比不得芜湖的小笼包。
怀念儿时这些好吃却平凡的小吃。现在芜湖街上的凉粉还能吃到,但听说要5块钱一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