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勒动态丨《上海滩》专访阎华

 

2014-06-12 何士雄 克勒门文化沙龙

我坐在“贵都”27楼的“克勒门之家”,等着阎华,这位“克勒门”的女主人。走进这个“家”,浓浓的茶香扑鼻而来。环顾四周,墙边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克勒门”嘉宾们的书那一个个响亮的名字:陈钢、白先勇、白桦、钱文忠、陈丹燕、秦怡、王小鹰、淳子、陈逸鸣……而她的文集<路过>也静静地陈列其中,这些书散发着阵阵书香,与浓郁的茶香美妙地融合,让笔者似乎感受到了上海中西文化契合的韵味。


 

待到阎华推门而入,飘然而至时,你顿时会感受到一种不忍舍离的女人香。她动作轻盈灵巧,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峨眉双翠羽,明眸发青光。丹唇翳皓齿,秀颜若圭璋”。她天生丽质,却不失聪慧机敏;她温文尔雅,却不失激情澎湃;她谦逊谨慎,却不失时尚浪漫。地道的上海人,说着一口地道的上海话,具有上海人特有的风度和气质。怪不得“克勒门”掌门人陈钢称她是“克勒丽人”,还用他父亲陈歌辛的名作《花样的年华》为寓意,给了她一个“花样阎华”的别号。她在上海电视台担任节目主持人,工作之余又在“克勒门”活动中集策划、组织、主持于一身,可谓十分忙碌,但她乐在其中。因为这些活动让她能更深入地了解上海及海派文化。在参与“克勒门”活动中,她为探访上海前进的足迹,追寻上海的历史文化,传播上海的城市精神而乐此不疲。


 


 


 


 

“文化是心灵最好的寄托”


人们知道阎华是在1993年的上海首届东亚运动会上,15岁的她非常荣幸地被挑选担任点火的“东亚圣女”,自此名声大噪。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邀约和诱惑,阎华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继续在南洋模范中学当着她的“三好学生”,中学毕业,面对各大艺术院校抛来的橄榄枝,她依然遵从内心选择了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我从小就喜欢写作,作文老得奖。高中以后数学变得很差,学业压力陡增。当时老师要求写的随笔、日记就成了情绪发泄的出口。”阎华坦诚地说。文字本来就是传达情感的,因而她对文字的要求很高,遣词造句十分用心,屡获老师的好评,几乎每篇作文都会在班上当众诵读。久而久之,她与文字之间形成了一种相依相伴的关系,文字成为她观照内心,与文化相处的通道,带着敬畏,沉溺其中。大学期间,她对文字的迷恋更是一发不可收,经常是“读书夜卧迟”,她体会到“惟有吟哦殊不倦,始知文字乐无穷”的快乐。


 

1993年的“东亚圣女”


 

大学期间她获得了“首届全国高校网络主持人大赛冠军”并进入中央电视台实习,多次主持《同一首歌》等大型活动,面对未来更大的天地,她选择回到故乡,因为坚信这座城市里有她想追寻的东西。2001年大学毕业,她进入东方电视台文艺频道,主动要求当专题片编导,她还记得第一年选择电视栏目时她填了一档《口述上海》的节目,但由于年纪太轻,领导还是安排她去了另一档更多年轻人参与的节目。两年后东方卫视成立,命运的垂青还是把美丽端庄的她推到幕前,成了一名新闻主播,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业,光鲜靓丽,风光无限。然而正当她的主持事业日臻成熟之时,却做出了一个令人颇为意外的决定:辞职,赴美游学。别人问她出去干什么?她说:“去感受,去寻找自己。”半年时光,她到处游走,去最知名的大学听课;去最有意思的城市漫步,走走、看看、写写,“好像找到了一个方向,但还说不清,只觉得到处是心情,到处是感悟。”那段日子被她记录在散文集《路过》里,回忆起那段她自称为“虚度光阴”的岁月,她心怀感激:“很多人整天忙忙碌碌,却不知要什么,而一些看似虚度光阴的生活,却可能随时在感受,每一刻都在收获。”阎华一直提倡“虚度光阴”的生活,慢下脚步,听从内心的声音,她微博的签名就是“把光阴虚度出光芒”。


 

回沪后,她继续当她的新闻主播,可是心里老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方向。于是,2010年她再次离开新闻主播的位置,转到艺术人文频道任主持人,“因为这个频道是做文化、做高雅艺术的,离自己的心更近。”然而现实与理想总不会和平相处,频道的方向和定位忽然发生了改变,于是阎华不如以前那么忙了,她又多了读书、虚度、寻找自己、倾听内心声音的时间,说起那段日子,她深有感触地说:“在人生最彷徨迷茫的时候,才最能感受到文化艺术带给人的力量,那是心灵最好的良药和寄托,因为感受过它带来的改变,因而我尊重文化,敬畏艺术。”


 

七年的新闻主播生涯


 

去年,她租下一间弄堂里的老房子,取名“花间小筑”,独处,会友、虚度。她说:“这是我和自己内心面对面的地方,见我愿意见的人,做我愿意做的事。”她还为这间“花间小筑”写了篇《铭》,读来很是有趣。“居闹市之中,却远车马之喧;处市井之巷,竟无油浊之染”。犹如她小时候居住过的环境,“能听到雨声、市井声、隔壁小孩子跑的声音,好像回到了心灵的家园,充满安全感”。


 

一次,阎华应邀为著名作曲家陈钢的“上海老歌”讲座当主持,自此有缘相识,成为莫逆之交。他们是在一次赴山东参加文化活动的火车上闲聊时,共同萌发了举办“克勒门”文化沙龙的构想,回沪后很快把构想变成了现实,阎华挑起了选题、策划、采访、主持、整理、传播的重任。阎华称自己是幸运的,“因为知道内心要的是什么,而且踏实地走在这条路上。其实买椟还珠的人只是跟世俗价值观不同而已,他们遵从自己内心的审美,而不因别人告诉说珍珠昂贵就去盲目追逐。我从小走的都是买珠的路,现在要走买椟的路啦!”


 


 


 

“凝聚大家共同来爱上海”


“克勒”是一种精神,“克勒门”是一扇文化之门,它也会因涵藏和发扬时尚典雅、绚丽多彩、中西交融和雅俗共赏的海派文化而闪亮。打开这扇门,我们就能见到一座山,一座有着丰富宝藏的文化金山。今天,当人们情不自禁地为这座曾经辉煌的文化金山自豪时,也不免为那一朵朵昔日的文化奇葩的日渐萎谢而叹息。为此,梳理其文脉,追寻其神韵,同时将“老克勒”的文化接力传承给“大克勒”、“中克勒”和“小克勒”们,理应成为我们这些“海上赤子”的文化指向和历史天职。


 

阎华说:“如今说到上海,人们想到的可能是小男人在讨价还价,是婆婆媳妇在斤斤计较,是邻里之间的争吵不休……那个海纳百川的大上海,不知何时沦落为这样一种形象,媒体上又充斥着太多对市井文化的夸张,以至于上海人的形象被扭曲了。”于是,“克勒门”就应运而生了,陈钢认为“克勒”曾经是上海的一个符号,或称它是class(阶层)、color(色彩)、classic(经典的)和club(会所)的“混搭”,但在加上一个“老”字后,却又似乎多了层特殊的“身份认证”。因为,一提到“老克勒”,人们就会想到当年的那些崇尚高雅、时尚、精致、多元的审美情趣和生活方式的“上海绅士”们。而今,“老克勒”们虽已渐渐逝去和老去,但是那些铭刻在他们身上的“克勒精神”却并未消褪,而是以各种新的存活方式传承开发,结出新果。在上海这片沃土上成长的阎华,对上海天然有种不解的情结,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脑子里:“今天的上海,在硬件上已经逐步重新接近‘东方巴黎’的水准,但人们的精神世界却远不及当年,老克勒文化代表的是一种中西精英文化碰撞出的都会文化,它对美的要求,对优雅的追求是如今的现代都市依旧需要的。”她强调:“如今我们无需探究老克勒的真正意思,老克勒不可复制,也不必复制。我们关心的是这种适应现代文明的精致文化,因其正是上海这座城市的文脉和精华。我们群体里有这样最后的老克勒,所以希望用我们的力量把这种精神记录下来,并期待传承与创造”。


 

克勒门沙龙现场


 

她把自己的心态描述为“路过”:“尽情感受路上的风景,而不急于达到某地。任何事都不能改变我自己随遇而安的心态。哪怕哪天做不成,聚三五知己,留下这些资料,也已经很好。”为此,她喜欢倾听老克勒们讲上海过去的故事,喜欢寻根。一次她问原大光明电影院小开胡思华老先生会不会对儿子讲上海过去的故事?胡思华老先生摇了摇头:“儿子总是说,Youare Chinese,I’m American.他在美国太久了!”神采飞扬的脸上就在那一刻划过一丝落寞。这就更坚定了她要把这些逐渐被人遗忘、即将失去的故事记录下来的信心,用一颗敬畏和渴求之心去探求和发掘辉煌的上海,才能寻觅到那些尚存的历史宝藏和弥足珍贵的文化记忆。她动情地说:“我曾经作为上海城市形象的代表为首届上海东亚运动会点火,如今我要为树立上海城市新形象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在参与克勒门文化沙龙活动中,使我更了解上海,也更爱上海,我们要凝聚大家共同来爱上海!”正是“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


 

当各方宾客走进“克勒门”后,大家开门见山,进山觅宝,品品茶,听听歌,讲讲故事,谈谈文化,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真是“不亦乐乎”!阎华说:“这是搭建一个文化交流的平台,不同的文化在这里可以自由地陈述、交流、碰撞和汇聚。”担任文化沙龙活动的主持,阎华是当仁不让,何况她事先做足了功课,主持起来游刃有余,妙语连珠。


 

程乃珊说过:“上海女人天生就是该穿旗袍的。”旗人服装怎么会跟上海扯上关系?一件旗袍有些怎样的讲究?为啥上海女人穿出来的旗袍就特别好看?为此,“三驾马车”策划做一期旗袍的主题。因为他们做的是“梦系列”规划,如“华梦”、“寻梦”等。先得给这出梦取个名,究竟哪个字能把旗袍的韵味概括出来呢?她冥思苦想许久不得,索性跟朋友相约去“克勒才子”林明杰老师的画室喝茶。在那里她看到一幅画,一条粉鱼缠绕过女人的腰身,凹凸有致的线条,欲盖弥彰的羞赧,她突然灵感闪动,冒出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对了,云!那幽远飘渺、变幻多端,永远给人以无限遐想的云彩多像旗袍。“云梦”,定好名字后,需要在请柬上印一幅画,但她又感到那幅“一条粉鱼缠绕过女人的腰身”的画,是否适合印在请柬上,她有些把握不定。就去请陈钢老师定夺。殊不知,陈钢老师看了一眼就拍板:“多合适啊,鱼像衣裳一样包裹回来,不就是旗袍嘛”。


 

“云梦”的请柬


 

“云梦”活动结束时,她深有感悟地说:“我突然发现我们在今天寻找旗袍并不是在捕捉什么迷人缥缈的风情,而是在探索一种教养,一种透过旗袍表现出来的优雅、端庄、从容。我们对旗袍的一切美好相像,都需要良好的修养和内涵来支撑,旗袍不该是怀旧风潮里的一抹青烟,而应是摩登都市里的一种文化。”今天的社会需要这样的文化,“纯粹地去做自己想做的那种文化,心里真的很开心!”阎华的脸上笑容可掬。


 

采访上海最年长裁缝95岁褚宏生


 


 


 

“他们身上体现着上海城市的性格”


喜欢寻根的阎华,是在听一个个鲜为人知的老上海故事中,探访上海足迹,追寻上海文化的。她妙笔生花,以散文的形式生动地记录下来,字里行间洋溢着对上海这座城市的一往深情,从中有她独特的发现、深刻的感悟、收获的惊喜,读来引人入胜,回味无穷。


 

在《怀念逸飞》一文里,她用诗一般的语言描述陈逸飞:“在我印象里陈逸飞是海派文化的代表,他的经历和追求就是海派文化的坚守,他身上体现着上海城市的性格。”为给逝世8周年的陈逸飞做一场“梦”,她研读陈逸飞厚厚的一本画册,其中有他不同时期的代表画作:海上旧梦、水乡系列等。她认为每个时期的作品都有不同的风韵,却都能感受到一种精致和大气。“光影虚实的处理举重若轻,透出特有的聪明,即使是水乡人家、高原风景也有着一种都市感,海上旧梦里的旗袍女子将时尚与传统完美地结合,毫无穿越感地呼之欲出”。她看陈逸飞拍摄的电影《人约黄昏》、《海上旧梦》等,“会觉得他是从老上海雨巷里飘出的一抹云,一来一去,留下淡淡的思恋,深深的惆怅,还有一种融入无际的深远磅礴”。


 

陈逸鸣、林明杰在纪念陈逸飞的“美梦”现场


她看陈逸飞的故事,感受到他对上海这座城市的热爱。画画、拍电影、做服装、立品牌、引进现代艺术、推出年轻艺术家等,他的大美术概念核心只有一个字:美。他曾跟朋友说中国的美不应该停留在画廊里的画上,每个城市都该是一幅美丽的画。他曾坐在自家阳台上看过往的行人而感叹道:“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城市景观美、建筑美、来往的人们都穿得美,有良好的审美观,这样的上海该有多好啊!”阎华写道:“虽然没跟陈逸飞接触,但从这些有画面感的故事里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一种气场,这是上海人很喜欢用的一个词:派头。这种气场有强大的辐射性,能够影响和感染身边的人,上海的文化艺术就应该是有这种派头的,应该由这种品格的人来推动”。


 

白先勇的作品《永远的尹雪艳》在文化广场献演时,阎华去采访了白先勇,“如果让您用一个词来概括您心中的上海,您觉得会是什么?”“派头。”白先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要把那个真正的大上海唤回来!”白先生充满感情地说,“上海是中西合璧最好的城市范例,她大胆接受西方,又不全盘西化,有着很深的传统文化根基,现在该让她重新焕发光彩了!”白先生觉得这几年上海人的怀旧情绪越来越浓,大家对那个东方巴黎有怀念,骨子里的繁华梦还在,所以他觉得今天是应该把“尹雪艳”带回上海了。阎华的独特理解是:“尹雪艳代表的是一种海上风情,精致生活,而透过当年的衣食住行、吴侬软语,传递出上海人霸气自信的精气神,我想这才是白先生所说的‘派头’吧!”。


 

阎华、陈钢、白先勇在“寻梦”现场


 

“文化是真正的良药。”阎华感慨地说。为此,她为文化坚守,为文化奉献,甘心情愿地做一个文化传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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