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人活着滋味

来源: 毕凡 2014-05-29 12:51:13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515 bytes)
回答: 对于文革,我为什么恨不起来?金笔2014-05-28 01:29:39
因为作者的尊严被无情、彻底地粉碎了。已失去了一个正常人的感受。读读这几段吧。


奥兰多·费吉斯将焦点集中于斯大林时代,它既是一个全面控制时代的开端,也是它的高潮时刻。通过这许多的个人故事,我们可以看到这台庞大的苏维埃机器,如何一步步的改造社会、家庭、个人,让人们抛弃所有熟悉的思维与习惯,让原本的多元丰富变得单一匮乏。

在一开始,苏维埃信仰是充满诱惑的,它有宗教式的魅力。人们投身其中,感觉到一种逃避自身困境、加入到更大历史力量中的解放。但不久后,这个新宗教不仅准备引领你的灵魂,还准备摧毁你的任何其他选择,除去跟随它,你毫无选择。

家庭不在重要了,苏维埃比父母更重要,为了苏维埃,你还可以随时背叛父母。贵族的遗产,资产阶级的商铺,农民的土地,艺术家的自由创作,都不再属于个人,它们都被收归国有。国家给你提供一切,从公共宿舍、集体农庄到文化生活。倘若你试图抵制,等待你的是巨大的暴力机器。在斯大林的指挥下,这个机器不仅碾平哪怕最轻微的不服从者,也同样令自己身边的革命者葬身。

接下来,苏维埃最初的理想色彩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由秘密警察、庞大官僚系统维持的系统。它也对个人做出了少许让步,允许你维持一些个人的生活方式,比如家庭习惯与消费口味,但苏维埃随时有权力干预你的生活。1936年的一期党报《女工》这样写道:“党不干预共产党人的日常琐事,也不为之建立标准,它并不要求每一位党员在生活中遵守一定的行为规则,只要求他们在私人生活中的所作所为,以党和工人阶级的利益为重。”

这种矛盾最终导致了一个极度虚伪社会的诞生。它在苏联的晚期,尤其是勃列日涅夫时代达到了顶峰。理想早已破碎、恐惧减弱却仍旧普遍存在,人们就躲入私人生活的享受主义中,这样的社会私欲高涨、犬儒盛行。

不过,你实在不能指责这些普通人。面对如此的恐惧记忆与现实的压迫,倘若你要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学会自我调整。倘若极权主义是建立于个人意义消失之上的,普通个体就要主动忘记构成个人意义的来源——你的家庭传统、你的独立思考、你对未来的想象,你就必须压制这一切。唯有让自己符合党的规定,才可能是安全的。但党的路线也是随时变化的,斯大林与列宁不同、赫鲁晓夫又否定了斯大林,倘若你要在这剧烈的转变中既保持安全、又避免精神分裂,你就必须既谨慎——严格压制自己的真实想法、紧跟路线,又迟钝——让内心的道德、不安的声音彻底沉睡。当时的流行说法是“知道得越少,活得越明白”。

但没人能保持绝对的沉默,于是在这样的系统中,每个人都成为了“耳语者”。你或者对自己最信任的人悄悄的说出自己的感受,还有人成为了告密者,他们成了某种秘密警察。他们变成了特殊的“苏维埃人”,一种因极权统治而被彻底扭曲的人群。他们既恐惧政治权力,又对它无比崇拜。

奥兰多·费吉斯用很多生动的例证来展示这种转变的挣扎。当然,这故事不仅有挣扎,更有主动的合作。主动成为一名合作者与加害者,意味着你更安全,减少了死亡、被羞辱的几率。



沉默的记忆
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 许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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