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看当年胡风是如何成为过街老鼠的:
茅以升《揭下胡风派的骗人外衣》,老舍《看穿了胡风的心》,焦菊隐《个人野心家永远是我们的敌人》,田间《胡风——阴谋家》,侯外庐《胡风——反革命的灰色蛇》,冰心《我看出了胡风的阴谋》,巴金《必须彻底打垮胡风集团》,高玉宝《缴下胡风的剑》,曹禺《胡风,你的主子是谁?》,程砚秋《拥护全国文联和作家协会清除反革命分子胡风的决议》,陈垣《我们绝对不能容忍》,丁玲《敌人在哪里》,丰子恺《肃清阴险的反革命分子》,赵丹《我的愤怒已达极点》,林巧稚《赶快从人们队伍中清除胡风》,剪伯赞《坚决反对胡风集团的罪行》,冯友兰《胡风和胡适“异曲同工”》,钱伟长《决不容许胡风继续欺骗人民》,马思聪《胡风——蛀墙脚的白蚁》,常香玉《坚决镇压胡风》,于伶《“敌人不投降,就消灭他”》,王光英《工商界人士应该警惕》。
所幸,我“生不逢时”,否则我也一定会去凑凑热闹,来一篇《看透了胡风的心和肺》。不过在批林批孔中,我也是过了一把瘾的。好在林、孔早就“倒”了,咱的破文没伤着他们的皮毛,但是今天回头看看,不禁为自己感到羞愧。
所以,今天拿老舍说事,丝毫不是批判老舍,至少我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想暂时放下“道德”大旗,从人性的角度审视过去。如果我们理解上面那些人物,我们也应该理解郭沫若,如果我们批郭沫若,上面的那些头头脑脑们的所作所为也不应该“为尊者讳”。
谁心里没有一只老虎呢?
我们应该倡导一种理性公正的态度来审视历史,如果我们只是停留在个人的价值观和道德标准上看历史,历史最多是一篇纪实文学。所谓理性公正有两个概念:
1. 将“人”和“事”分割。人性只有量的差别而没有质的不同,每一个人在特定的场合与时间都会作相同的事情,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对历史人物随便下结论,我们更不能因为“自己也会这样做”就把责任一古脑的都推给暴君和那个制度,否则文革永远只是毛泽东一人的错误,文革的土壤早晚会培养另一个毛泽东。
虽然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是恶人,但是我们的确做了恶事,“人”可以让时间被赦免,但“事”永远值得反思。
2. 跳出黑白二元对立的框框。一个人做了错事,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必要加以掩饰:什么迫不得已,大气候如此,暗藏大智慧……。一个善人不是让错事成为“在所难免”的理由,当然也不能用错事来全盘否定一个人。人性是复杂的。当我们剥下一切装饰站在上帝面前的时候,你、我都是平等的。
介于上面两点,我们看历史和历史人物就方便多了。郭沫若的马屁诗错了!钱学森的亩产万斤错了,但是我们让俩人都戴上“奴才” “献媚”的帽子,如此诛心也错了!上面这些批胡风的文章错了,都错了,而那些人却和你我一样,都是平平常常的人,人性都是一样的。
现在给那些做错事的人涂脂抹粉,把错事说成“智慧”,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有利可图。看,有人竟说“老舍暗藏大智慧。他知道,现在是不能直接指出材料有问题的,于是就绕了个圈子,义愤填膺、激昂慷慨地高呼“彻底搞清胡风的政治背景”,其实只要依法进入调查程序,到了一切用证据说话的时候,材料里的那些不实之词就会真相大白了。”天大的笑话,老舍难道不知道那时何来“依法进入调查程序”吗?你已经揭露人家是“接受过美蒋特务训练的人”,一旦“彻底搞清政治背景”,不牵连九族就是万幸了,还能等到啥“法律程序”!
看,这就是人性。再来一次文革,这些人还不如上面那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