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的时候,妈妈从不在乎,也不过问我考试是否得了100分,倒是要求我一定要会做针线活儿。妈妈的理由很简单:“女儿家一定要会做针线,否则让婆婆家人看 不起”。我一直认为妈妈很“俗气”。我心想:做针线活儿那是没本事,穷的表现。只要我好好读书就能买来金山银山,为何儿时要为布衫劳力?
妈妈自己是一手好针线活儿,但只是手缝,不会踩缝纫机。不过,她倒是给我买了一台脚踏缝纫器,而且告诉我:“想穿漂亮的衣服,自己做”。于是,小学时代,我就开始了针线之旅。12岁的时候,妈妈,爸爸和我的衣服全是我做的。我的第一件丝绸蝙蝠袖的衬衫,第一条的确良喇叭裤,全是自产。

自从上高中以后,我就没有碰过缝纫机,也再没摸过绣花绷子,更没动过染浆,也不再拿过钩针。 出国20年,不要说做针线活儿,就是改个裤边儿,也要拿出去请人做。我不但不愿意,而且拒绝,好像我从来不会针线活儿似的……。

有人建议把猫咪的指甲给拔了〔declaw),这样,它就不会再毁坏东西了。但是,我一直坚持:宁可让家里的沙发椅套全成为布絮,也不可动猫咪一丝一毫。猫,既养之,就要接纳它的天性和无条件的爱它。

买个新沙发吧?这两个三人座和情侣座的沙发也用了十年了,也似乎该换了。但是,仔细想想,这两个沙发除了表面的布,里面的垫子和架子都非常好,如果换一下布料,还能再用几年。
朋友说,量好尺寸回国去做,便宜又省力。也有朋友建议说,宜家有卖现成的沙发套,买来套上就成……。
我看着沙发发呆,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会做针线活儿的。那我为何不买布自己做呢?既然要给沙发换脸,还不趁机换成我一直钟爱的乡村格子?

30年没摸过缝纫机,虽然,我从没用过电动缝纫机,但是,当我的手触碰到机器,不但缝补的记忆回来了,而且,我的少年一下切入脑海。过去的恍惚和困惑也开始清晰明了。感激之情从心底升起,感谢母亲对我的厚爱,让我从小有机会用针线编制梦想。
30年没有缝补,我依然爱穿针走线时的静谧。每一个转角,每一个格子的对应,不但要求我全情投入,而且让我对爱,对美有了穿越少年的清醒和深刻。
母亲从眼前走进我心,俗气化为质朴,爱成为绣在我心中唯一的记忆。

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原来衣衫褴褛的破旧,转化为这样的浪漫温暖。

我盯着象沙发一样被猫咪抓烂的六把餐桌椅。当年,200元加币一把买的时尚,如今遍体鳞伤到扔垃圾也没人检。它们也象我的沙发一样,除了布料,其它都很 好。可是,我真的不敢碰这些椅子。因为,我知道我没那金刚钻,真的做不来这瓷器活儿。 但是又一想,如果用这长周末的三天好好琢磨琢磨,也许不但可以从破旧里挖出惊艳,说不定还能通过穿针引线的独处,进入静默,捋一下纷乱的思绪……。
我属于想干就干型的,于是,就大概算了算,立刻到"宜家"买布料了。回到家,先下水,让布缩水后,便开始琢磨要如何做。
1)是做个口袋套上呢?
2)还是弄个象宴会椅那样的在背后装饰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呢?
3)还是按照原来的设计,买胶水,钉子,板子把椅子拆开重新钉布呢?
做个口袋会太臃肿,而且给人临时凑合的感觉,好像一直要等待完工似的。 弄个宴会椅那样的,又显得和居家过日子不太协调,显得太虚张声势。 按原设计钉吧,经过我仔细研究,不但工程浩大,而且弄不好会无法收场。
琢磨来琢磨去,看来,还是硬着头皮量体裁衣吧。不求别的,只要椅子穿着合身就成。
我一再提醒自己:你不是专业的,不要以商品的标准要求自己。
我一再提醒自己:完美主义是一种诱惑,要按照自己的能力接纳自己。
飞针走线,缝了拆,拆了又缝的过程中,德兰修女的话进入我的脑海:“不在乎我们做了什么,而在于我们在所作的事上付出了多少爱”。做任何事情,全情投入倾注爱都是最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