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不愿意出差,除了放不下家里哪点油盐酱醋的杂事外,在外吃喝不香也让我对出差望而却步。无奈在资本家的屋檐下干活,有时也不得不低头。这周到南方 某城开会,天天早出晚 归,身心疲惫不说,顿顿“美食”下来,真有了吃么么不香的感觉。今晚,突然有了挥之不去的换换胃口的念头,询问了旅馆前台,得知相隔几个街区有一家日本餐 馆,顾不得多想,我拿上地图,拔腿就走。
这是一个毫不起眼,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或许在 装修,临时取掉了店牌)的小店,里面干净整齐,墙上挂着几幅日本仕女图,侧面的包间也很别致,优雅的蓝色墙纸,线条清晰的木格拉门及和座(在榻榻米中央桌 子下的空间可以让使客人将腿放下,坐得比较舒服的座位)流露着自然古朴的日式风格。接过侍者递过来的Manu,一眼看到久违的“さっぽろラーメン”(札幌 拉面)饥肠咕咕的我好像已经闻到了阵阵热气送来的拉面清香,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思绪开始飞舞,穿越进过往的光阴中,遥远的北海道犹如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 画,开始在记忆深处一点点侵润开来。
朴实的外店面 典雅的内装饰
飘扬着漫天风雪,在湛蓝天空下开着大片金色向日葵和紫色薰衣草的北海道,是生长在彩云之南的我年轻时一直非常向往的地方。八十年代流行的日本电影《阿信》, 《远山的呼唤》,《情书》中出现场景:北风呼啸的严冬、冒着炊烟的木屋,温热的清酒,热气腾腾的拉面,淳朴而热情的北海道人,还有小樽运河畔那梦幻般的瓦 斯灯,复古的欧式小屋以及使空气中弥漫着的浪漫气息和那里发生的爱情故事,样样都令我着迷。邓丽君版的那首脍炙人口,流露着淡淡乡愁的《北国之春》也成了 我的最爱。
北海道的春天――七彩之丘 向日葵花田
后来留学日本,终于有机会见识梦中的北海道。那年春天,我和两个日本同学铃木和小西结伴去北海道参加高分子化学年会,顺道完成我们三人的毕业旅行。我们从东 京飞到札幌,再乘车到达市中心时,外面已经是万家灯火。初春的北国,乍暖还寒,走出车站,扑面而来的晚风让人感到一丝丝寒意。三人饥肠咕咕,按原先查好的 地址,走了好远的路,终于找到了札幌有名的一家毛螃蟹店,进去一看,才知道起价竟是每人一万日币(相当于$100),这与小西查到的一人捌千的价钱相距甚 远,对于我们三个穷学生来说,这也太奢侈了。看着橱窗里陈列的一只只用绳子拴着的毛螃蟹,闻着店里飘出的阵阵鲜香,面对店家带着札幌口音的热忱吆喝,我们 仨最终还是忍痛割爱,决定继续探索,把第二天的节目提前上演:顶着寒风奔著名的札幌拉面去了。
札幌味噌拉面
在寒夜中跋涉了许久,我们终于找到一家小拉面馆,当店家端上三大碗热腾腾的味增拉面时,我大吃一惊,这哪里是碗,分明是一个小盆啊。 浓浓的汤底配上豆 芽、叉 烧、海苔和竹笋,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札幌是味噌拉面的发祥地,位于日本列岛最北边的北海道,冬天的气温常常在摄氏零度下几十度。札幌味噌拉面的汤味道鲜 美, 酱香浓郁;拉面劲道十足,在寒冷的冬日品尝,口感更好。据说每年都有上千万的游客从日本甚至世界各地慕名而来,只为一品“札幌味增拉面”的独特口 味。当晚,在那家温暖的拉面店,三个“饥寒交迫”的年轻人把仰慕已久的三“盆”札幌味增拉面一扫而光,连汤也没有剩下。我们都一致认为,这是迄今为止吃过 的最好吃的拉面!还自我安慰比吃毛螃蟹强。店里没有别的客人,淳朴而热情的店老板夫妇起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后来便主动询问我们从那里来,还 请我们喝了他家自制的清酒,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醇香和眼前乐观、热情的老板夫妇,让梦中的北海道,变得真实而亲切。
北海道迷人的紫色浪漫
会议结束后,我们三人租车环游了北海道。司机自然是由来自静冈的铃木君担任,铃木家祖辈几代效力丰田公司,近水楼台,是我们仨人中驾龄最长也是技术最棒 的。 小西则负责全程旅游攻略,做了大量细致的研究。除了首战毛蟹出师不利外,余下的所有计划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愧是日后做企划经理的料。沿途我们下榻过乡村 农家开的温泉旅馆,领略了小樽运河的风韵,在著名的北一硝子(玻璃)工房买了我家的第一个玻璃风铃,清脆的铃声陪伴我们迎来送往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在涵 馆,静谧的夜景令我们流连忘返。参观硫磺火山时偶遇的一只流浪小狗,是那么依恋小西,临别时双方泪眼朦胧,依依不舍;探访爱努居住地后下山路上遭遇罕见的 大雾,不得不停车路旁小憩时,蓦然回首,发现我们背靠的木牌上赫然写着“熊出没,小心!”告示,三人顿时吓得钻回车中,心有余悸;开车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地 时那份天高云淡的感受,以及首战受挫的 “毛螃蟹风波”和吃拉面大餐时的豪爽一起写进了我们永恒的记忆里。北海道之行以及那些春天里的故事,成了我留学生 涯里最美的一段回忆....。
侍者的热情招呼声把我的思绪从北海道牵 回到眼前坐落在美国南方城镇的这家日本小店。也许还没有到晚饭的高峰期,店里没有几个客人,趁着等面的功夫,我跟这个亚洲人长相的年轻Waiter聊了起 来。他告诉我自己是韩国人,由于从小被美国家庭收养,已不会说韩语,但会几句日本话,见我点了札幌拉面,还特别恭维我会点菜,称这个面是他们店做得最正 宗,也是最受欢迎的。哈哈,我也不客气,当即告诉他,十多年前,我在北海道就品尝过地道的札幌拉面,并开玩笑说你们做得是否正宗,等我吃了再做鉴定吧。
端上来的是一个不锈钢的大碗,里面有蔬菜,鸡蛋,肉片,和两个油炸大虾,配料和味道都不错,美中不足的就是盛面的碗少了北海道人的那份热诚大气和质朴的风 格。不过,味道确实不错!感谢这家温馨的小店,这碗札幌拉面不仅让出差在外的我解了馋,让我重温了那段虽囊中羞涩却过得有滋有味,每天紧张忙碌并快乐着的 留学生活,更把我的思绪带回到遥远的北海道。坐在小店的榻榻米上听着和风十足的音乐,细细品味着可口的札幌拉面,那些渐渐远去,却永远不曾忘怀的青春年华 竟如此清晰地流过我的脑海,十多年过去了,它们依然美好鲜活地存在记忆深处,一触即发, 令人怦然心动。如歌中所唱:"久违的事想起来还是甜 的......",此刻,透过窗外茫茫星空,我仿佛看到了朝雾朦朦下的水车小屋,一望无际的紫色浪漫以及木兰花开的山岗......哦,久违了,遥远的北国之春。
写于2012 岁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