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坛子里在谈猫论狗.沉默着.但我知道自己的猫狗情结就象那歌里所唱,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应该说,我最没资格谈猫论狗.因为从没养过它们的经历.
小时,非常喜欢猫,觉得它干净安静又聪明漂亮.但,它们的确都是图书和故事中的. 那个年代养猫养狗的家庭很少见.
大学时代,有个很亲近的大朋友,他画画,最擅长画动物,寥寥几笔就让它们跃然纸上.记得有次我提议,画只猫吧.我从不画猫.诧异,但没追问.
和他分别时,我收到一只他画的漂亮的猫,还有一个关于猫的故事.
他曾有一只有着天蓝色的眼睛,毛色雪白的猫.从他五岁时,它就是他家里的一员.他们一家叫它雪儿.他的父母均是解放军入疆时的国民党起义部队的文职官员.他是他妈妈近四十岁时才有的小儿子,他有一哥一姐,大他十二,三岁.文革开始时,父亲就被抓去了劳改农场,不到一年家里就接到父亲病死在那儿的通知.已在内地求学的哥姐,也一下子没了音讯.母亲带着他在农场接受改造.快五十岁的母亲被挂着大牌子整日在场部和各个连队游斗.
“那是些不堪回首的日子,任何人都可以象踢一条狗一样,上来就踢你两脚,任何人都可以向你吐口水,可以用最污秽的语言咒骂你,甚至五六岁的孩子……只有这只猫给予了我比世人多得多的温情.在这种黑暗无望的日子里,和它逗玩儿,和它分食一块干馍,和它睡一个枕头,我就暂时忘记了恐惧孤单,忘记了寒冷饥饿.
“可是,有一天,它不在了,找了一天都没找见.终于天黑时,我听见雪儿在门外叫,但叫声凄惨,我赶忙打开门迎它进来……它那一对美丽的天蓝色的眼睛被挖出来了,挂在眼眶外,眼角还滴着血……雪儿非常衰弱,雪白的毛开始晦暗,口腔溃烂,难以进食,只是日夜哀鸣,终于到了第三天,我抱着它去了水渠,一点点把它浸在水中,它在我手中慢慢不动了……那时我真愿意相信有灵魂,我想雪儿终于结束了苦难,它的灵魂飘走了,去了天国.那年我十岁.”
端详着这帧画,久久无语.
非常可惜的是,毕业时,托运放有这幅画和书籍等物件的那只木箱,在收到时散开,遗失了一些东西,包括它.
从此,不再愿意亲近猫,因为总要想起这个沉重的故事.
年少时不喜欢狗,因为被狗扑过.
那是一个很深的记忆,小学时下乡学农,我们排着队路过一个村子,突然窜来一条大黑狗,冲向队伍,正惊愕间,它猛地把我扑倒在地,两只前腿搭在我身上,伸着长长的舌头......狗的主人很快唤走了它,我却吓得不轻.从此,提狗色变.敬狗远之.
直至,在许多许多年后,<我是一只狐狸狗>改变了我.
这是本台湾作家林良的作品.书是以一只叫斯诺的狐狸狗的口吻写的,讲的是它在一个有着爸爸妈妈和三个女儿的家庭中长大又分离的故事.那时,儿子七八岁,女儿两三岁.每天,他俩都期待这个读书的时间,此刻,他俩依偎着我,安静地听着斯诺的叙说,时不时,母子都泪水涟涟......原来狗有着这样天真可爱的思想,有着这样温柔敦厚的感情.有着这样忠诚勇敢的性格.
我想,斯诺给孩子们的印象太深了.女儿从四岁时,就缠着要养狗.已缠了六年.直至昨天,还用一个大纸箱又做门又做窗,又铺床又贴画,她给她的狗做个家.其实她没有狗,住进狗家的只是她两只玩具狗.
她是那么喜欢狗,任何时候,见到狗,都要跑过去."我可不可以摸摸它?"
她的好朋友养了条小巧可爱的multese,她就更多了条理由,"看它一个多孤独,我再养一个,刚好可以和它做朋友."
其实全家及她的朋友都知道她想养的是有着金黄色长毛的大狗golden labrador .
面对女儿的热往,常常很惭愧,也很纠结.
养一条狗,是件挺大的事,就如同养了个孩子.我不能保证有精力照顾好它,更不愿经受某一天不得不失去它的哀伤.我用这两个理由说服女儿和开脱自己.
说到狗性.我只看到它的忠诚勇敢和善解人意.至于什么狗仗人势,狗胆包天,什么奴性,真不以为然.那不是人加的吗?人把自己的势利自己的卑微自己的自私用狗来诠释,实在是对狗不公.
狗就是狗,它就是个生灵,它以自己的生存方式存于世间.如同天上的飞鸟,水中的游鱼.它带给人的应该比人给予它的多的多.
上次回国,听到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个小伙子带着他的猎犬去赶火车,检票时被挡住了,说是他的狗太大,不能带上火车.小伙子说他生意上的事太急,没法重新回去安置狗,争论一番,火车就要开了,小伙子拍拍这条他说跟着他已四年的猎犬,就自己径直进站上车了.而那狗从此天天守在这进站口,开始还被人怜惜,久而令人生厌.但,它棒打不走.
这人,如狗吗?
最后,斯诺自己知道自己年老力衰成了主人家的负担,主人要搬迁也在为去留它纠结,便自己走了,它留了一封信,最后一段是-----
我只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
一隻狗雖然已經到了中年,懂得事理,但是牠的情感還是豐富真摯像一個孩子。你們是找不到我的。同樣的,我也沒辦法找到你們。我這封信寫得太長了.我覺得再長的信也該有個結束。我最常聽到的,就是你們喊我的那種親切的叫聲:「斯諾斯諾斯諾斯諾!」
這聲音,會伴著我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