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沉醉维也纳

来源: xingfu^ 于 2011-05-02 08:35:55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阅读数 : (5609 bytes)

一
复活节是洗心的节日。今年的复活节之旅选择了维也纳，希望蓝色多瑙河的微波能给人重新带来清新的灵命。
出发前在慕尼黑观看了歌剧《魔笛》，为其瑰丽多姿的音乐、华美的道具装饰所震撼。除了平常钟爱的《我是快乐的捕鸟人》一曲，第一场接近尾声时，当群魔乱舞的怪兽喽罗们听到美妙的天籁之声纷纷退却并沉吟：”我在哪里听过这美妙的声音？“ 此情此景令我的双眼涌上了泪水，不由得对莫扎特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次日开车前往维也纳途中，特意参观了莫扎特故乡Salzburg。这里每年举办的歌剧节世界闻名，总觉得自己欣赏过的最高水平的歌剧往往是在Salzburg通过电视而转播的。并且，在这个古老的小镇上品尝到了最正宗的莫扎特巧克力球，原来它是淡淡的蓝色，而不是常见的莫扎特身着红色燕尾服的肖像。古城的主教堂大门上悬挂着一副引自圣经的巨幅反核标语，后来偶然得知，奥地利1978年曾因国民公投中50.47%的否决票而决然停止历时六年、耗资十亿欧元的核电站建设、并且在其废墟上常常举办音乐节，不由得再次对这个看似平常的小国肃然起敬。
到达维也纳后，天色已晚，酒店附近不时有隆重打扮的犹太族群经过，他们头戴黑色高帽、身着黑色斗篷，以希伯来语相互轻声交谈、并与周围路人保持一定距离。好奇地尾随他们走了一段，却又发现他们三三两两地散入普通居民住宅中。如此神秘主义的犹太团体在欧洲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是否也和维也纳多元宽容的文化氛围有关。

二
在维也纳的第一次早餐就见识了一位弗洛伊德。当热情的老板娘询问我们Melange咖啡是要原味还是宁可更多牛奶时，邻座一位正在读报的客人用维也纳口音对我们提出热心的建议，并滔滔不绝地由Melange、Cappuccino 、Caffe' latte的差异而探讨起人性的普适弱点以及对工业社会未来走向的悲观看法。他的奥地利口音非常温和、陈述方式略带忧郁而又平静、令人不知不觉地参与到话题。据说希特勒当年也是因其著名的维也纳口才而在慕尼黑的啤酒屋借演讲发迹，并且更没想到的是，后来在St. Stephan 大教堂门口，自己也被身着古装的街头售票员难以抗拒的维也纳魅力所打动，只好观看了一场计划之外的音乐会。不过，这些随处可见的音乐会的确名不虚传，因为维也纳随便一个演奏厅也能找出一段独特的历史、而音乐家的严谨与热情又的确传承着维也纳精神。音乐会中，尽管身边的西班牙旅游团毫无音乐素养、屡屡喝彩鼓掌，但充满天才气息的首席小提琴师却干脆在头轻轻地依偎在小提琴上、无视喧嚣地面带微笑闭上双眼而继续演奏，真是把蓝色多瑙河的浪漫柔情演绎到物我两忘的极致、令人陶醉。

三
曾在柏林街头因为著名指挥家Daniel Barenboim （柏林国立歌剧院院长）率领的露天免费演出而被深深打动，从此之后成为柏林国立歌剧院的忠实会员，但在维也纳才发现，这种每年两次的古典艺术的普及精神实在无法与维也纳相提并论。在游历维也纳一周的时间，就两次经历过其国立歌剧院门口的宽屏幕Live歌剧直播，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们在小广场内或坐或立，欣赏得津津有味。更出乎意料的是，维也纳国立歌剧院内竟然拥有六百多个站席，人们自开演前一个半小时也能仅仅凭借三欧与四欧的低廉票价而欣赏到世界顶级大师的歌剧演出。长期受到这样的熏陶，难怪维也纳市民个个亲切温和、彬彬有礼，而外来的游客们也似乎“文化”了起来。一位德国老奶奶在参观完国立歌剧院后对着外形粗犷的老伴雷吼：你还不出来，简直要当歌剧魅影 (Phantom der Oper)？人群爆笑不已、纷纷对这其貌不扬的老奶奶注目。而当街头售票员兜售音乐会门票时，也曾顺口引用Johann Strauss的著名曲子说：音乐会是维也纳的灵魂，那里您才能感受到真正的"维也纳血液"（Wiener Blut）。

四
以前很欣赏柏林的普鲁士国家图书馆，但没想到，这实在无法与维也纳的国家图书馆相提并论。维也纳国家图书馆的前身是奥皇的宫廷图书馆，当一些君主忙着文字狱焚书废言的时候，总有一些另外的开明君主忙着收集整理各种思想文化典籍，从人类的整体文明来看，这实在是令人忧伤而又欣慰。不过，最扣人心弦的参观还是美泉宫, 这里见证着哈布斯堡家族影响着欧洲大部分地区的六百多年的统治历史，但品味起来却令人心酸与叹息。比如西西公主的丈夫Franz在位六十年中，每天四点起床、五点开始办公、持续工作16小时、是名副其实的国家第一公务员。这种苦行僧生活导致他挚爱一生的西西公主备感冷落，以致常常拒绝家庭晚餐、甚至绝少住在维也纳。而奠定哈布斯堡家族统治势力的女皇Maria Theresia本身更是生育机器、在26年的婚姻生活中孕育了16个孩子，而除了钟爱的大女儿得以自由恋爱之外，其余的公主们全部因为政治目的而被母亲强行联姻。参观之后，才知道走向断头台前向刽子手优雅致歉的法国路易十六皇后也是她的小女儿，当年这位14岁的小公主呜咽着告别美泉宫之际，这位女皇也曾写下充满疑惑的日记、母性的真情流露令人落泪，但这些来自于个人命运的巨大牺牲又能确保哈布斯堡的家族统治多少年呢？当参观结束，走出美奂绝伦的美泉宫，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先生由衷地感叹说：还是共和好。的确，把社稷担子压在个人或者家族身上，这幅担子太沉太重、就算拼了命最后还是难免粉身碎骨，所以人类社会的选择总是不由自主地趋向最大限度地排除风险与独自承担责任的后果。这既是遵循主权在民，也是为了保护政治人物本身。

五
据说游览维也纳有三件事：品尝Melange咖啡与Sacher蛋糕、听音乐会、吃维也纳炸猪排。对我个人来说，Sacher蛋糕太过甜腻、Melange咖啡与这里的葡萄酒一样清淡无味、而炸猪排却在世界各地都可仿制。而实在打动人心而无法轻易复制的，是维也纳的精神盛宴、深厚而全面的文化气息。在皇家另一处宫殿，我们参观到了维也纳现代主义Jugendstil代表画家Gustav Klimt的精美作品，他的作品色彩绚烂、笔触简洁、擅长以男女两性的寓意突破时空的限制，在我看来简直是梵高纯朴的天才气息的延伸、下榻的酒店也以他的作品为装饰。漫步维也纳街头，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艺术家们是堕入凡间的真正的精灵，他们比我们常人更能深刻地感受到社会潜在的变革并通过自己的主观意识来进行表述，但往往却不被庸钝的世人所接受、天才们也只好在贫穷或疯狂的状态中潦倒结束自己的一生。这样的人物，他们是梵高、甚至是莫扎特这样的音乐神童。当年他在贫病交加中英年早逝、被潦草安葬于维也纳的万人公墓，但是事过境迁，但人们真正了解他们痛苦的心灵、伟大的灵魂，他们的精神终究重新复活，影响着一座城市的气质。这也正如莫扎特，整座维也纳都有他的传奇、他的肖像、他的音乐。当年迫害他的那个朝廷消失了，他的禁演的《费加罗的婚礼》却流传至今、而他也以生前最后一部歌剧《魔笛》教导世人爱与宽恕。因为这一切，我爱维也纳，因它美丽而有情; 我爱蓝色多瑙河，因它承载着人类精神殿堂无数的瑰丽诗章、那令我们的灵魂深深感受到爱、清新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