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一排小土房前,老郎和女主人嫫拉珍用藏语说了几句,随
后我们跟着她佝偻的身子进屋。这天老人家里有儿媳和两个孙女,
孙女们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我和万欢把两条随身的纱巾和干净的
手绢送给她们。儿媳高兴地回送我们每人一条旱赖皮。孩子们的
爷爷、父亲和叔叔们,在夏季里有的在矿上有的在修路队参加短
期工作,嫫拉珍和儿媳就在家照看孩子和牛羊马匹。
老人平静地给我们斟茶,儿媳里外忙活着,很快老郎帮着她拎来
两桶热水。我和万欢在里屋黑灯瞎火地清洗了一身的疲倦。出来
围火坐在堂屋,没一会儿功夫,嫫拉珍和媳妇端来大盘的糌粑,
又把一大锅白煮羊肉推到我们的面前,一盆红红的汤,辣得不行。
饭后我们每人吃了一碗浓稠的酸奶。从小吃的各种奶制品里我最
喜欢北京白瓷罐装的酸奶了,第一口青海高原的酸奶就把北京那
几十年的美味送进了历史。
土房中央是一个大火盆。军被和大衣在晚上都派上了用场,那一
夜体会了什么叫火烤胸前暖,儿媳送我们的旱獭皮,搭在后腰上,
一夜格外保暖。翌日清晨,咚咚的响声唤我起身,披上大衣,出
门看见雪山明晃耀眼雄奇壮美,雪线因为前一日的雨明显更低了
许多。寻着声音到屋后,老郎正抡着大铁锤为嫫拉珍一家砸煤块,
已经有一小堆了。真不知老郎到底有多少力气。
过去几天以来,老郎尽量带我们在赶路的同时,蜻蜓点水地走访
一些藏羌等民族混合居住的民间小村小镇,那个月正是“花儿”
的巅峰,土著们高亢悠长的曲调甚是感人。老郎也会唱,他的声
音沉稳深奥,不由你不对他的歌声着迷,可他每次就唱几句。
此途我们还经过不少湖泊河流,青海不愧是中国两大江河的上源,
那些水值得专门分篇书写。临出北京前刚到手开读的张承志小说
《北方的河》,还没读完就该出门了,按友人间多年的规定,好
书最多一周时间内要传给下一位朋友。小说开篇描写的那段黄河
对于青海的水来说,还算是下游呢。总之,青海的水有灵性,特
别是它们或流淌或奔腾或相聚成湖都很有气势,并且干净得让人
坚信————世界之始,原都是美丽。
进入柴达木盆地,气温高起来,那时的车没有冷气,干、热使人
难耐。终于我们到了万欢父母和弟弟在军营的家。万森比万欢小
八九岁,那年他的个头已经有一米八八,真挺拔。从我一进屋,
他就一口一个/>“姐”地围着叫,不把我当外人。顺便说一句,一
年后,万森被选拔进青岛海军,开始了他独立的军旅人生,那时
的他个头已经超过一米九零。万叔叔和阿姨见到女儿万欢高兴得
不得了,看着他们阖家喜洋洋乐悠悠的样子,由不得想起杜甫的
诗句:清江一曲抱树流,长夏之村事事幽。自来自去梁上燕,相
亲相近水中鸥。高原盆地少村落,海拔之高也使人兽飞禽植物均
稀,但是一切都不影响万欢一家人的亲近欢愉暖融融的团聚。
这会儿不见老郎,他不定又忙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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