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后, 他们结婚了。 婚后他们去夏威夷度了蜜月。舒英本想和他去中国,从北京,到西安,到杭州,因为他一直对故宫和兵马俑神往不已。他听了舒英的建议后,想了想,说:“这些都留到以后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这蜜月,我想还是去夏威夷吧”。 他告诉了舒英,说夏威夷是一个东西方文化的交点,正象征着他们的婚姻。舒英听后,觉得他很有创意,立刻就同意了。
那真是一段令他们难忘的时光。白天,他们忘情于蓝天和大海之间,在海浪里游泳,在沙滩上捡贝壳,在树荫下吃菠萝。他们还租了一辆车,在“可爱岛”上观赏了那奇丽的五彩缤纷的热带植物。晚上,他们浴着星光和月色,并肩依坐在摇曳的椰子树下,听当地小伙子弹吉它,看姑娘们表演那热烈的草裙舞。在蜜月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在旅馆的晒台上看海。波涛在眼前喧腾,岛屿在海面浮沉。面对着波涛壮阔的大海,他们都为他们的相遇和结合感到一种迷惘,一种偶然,一种庆幸。他又想起舒英在圣地亚哥对他说的那两句诗,甚至还想到了托妮娅,一下动了情,不由得把舒英紧紧地搂过来,说:“英,我又想起你说的那首诗了。我想我找到春天了,在另一座山。”他看着将脸庞依在他肩上的舒英,又说:“我得去买个镜框,选一张我们蜜月的照片,和这两句诗一起,放在镜框里”。后来在他们小小的公寓房子的客厅里,果然多了这么一个镜框,框里有舒英娟秀的中文:远水非无浪,他山自有春。字的上面是他们在海边的照片。他穿着花衬衫,舒英戴着花环,两人相拥着,笑得那么开怀,就像幼儿园里的两个孩子。
他们婚后,就开始为自己的小家庭打天下了。他有了自己的科研资金,有了自己的科研小组,工作就一天天忙碌起来。晚上常回来得晚,有时周末也得加班。舒英在公司里工作,工作比较有规律。很多家务都落在舒英身上。他常常为此内疚,生怕舒英不高兴。有一天,他回家特别晚,都快十一点了。舒英躺在床上,侧身朝里,没有像往常那样和他打招呼。他想她已睡着了,也就悄悄上床睡了。第二天一早,发现舒英还是原样躺着,他感到异常,下床走到床那边一看,发现舒英眼睁着,眼角挂着眼泪。他大吃一惊,问怎么了?是生他的气了吗?舒英摇了摇头。再问发生什么事了。原来她昨天接到国内父亲的电话,说母亲乳房发现肿块,到医院查了,医生怀疑是乳腺癌。因为一侧腋窝淋巴结也摸到肿块,估计已有转移。舒英想到妈妈只是过普通的营业员,一辈子都没有享过福,一辈子含辛茹苦。现在才五十多岁,却得了乳腺癌,都转移了……。一想到这,泪水就涓涓地流了下来。
他一听,也感到很意外。说,“那就赶紧手术吧,应该还来得及吧”。因为三个月前,他们和舒英爸妈通电话,两位老人一切都挺好。妈妈看了他们寄去的蜜月照片,笑得合不拢嘴。还说叫他们今年过年时回去,好好让邻里看看她的洋女婿呢。舒英说,她现在就得回去一次,家里就父亲一人,没个帮手不成。她很快订了机票,他送她到底特律机场。在机场大厅里,他给了舒英一个信封,对她说:“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我全取出来了。先拿去用吧”。 因为他们婚后,两人的经济还是独立的,舒英不想拿他的钱。说,“不用,我有钱……”。他握住舒英的手说:“英,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知道,她是你母亲,也是我的Mother in Law。 虽然是 In Law, 但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她就是我唯一的母亲了。我们得给她治病,在还能治好的时候。不要像我,由于太晚了,落一个终生的遗憾”。
说到这儿,想到当年含笑而去的母亲,这魁伟的男子心如刀绞,眼圈竟有点红了。舒英看着他,知道他又想他妈妈了,就轻轻把头埋在他怀里。他拥着她,吻了吻她黑色的头髮,低声说:“一路小心。代问妈妈好!有什么事来电话”。
三个星期后,舒英回来了。说因为有他们的钱,请了专家开刀,妈妈这手术还算顺利,淋巴结也做了广泛的清除,但还得做一段时间化疗。化疗药国产的好报销,进口的得自费。国产的效果不及进口的。他听后问:“为什么进口的药医保不能Cover呢?”舒英想了想,说:“因为我妈妈只是个营业员,不是商业部长。你搞不懂的……”。
以前他研究所里常有些募捐活动,如所里要造新的生物学大楼,地区要修新图书馆,或教堂有什么活动。他常常和大家一起捐一些钱。自舒英妈妈需要化疗后,他一概都不捐了。他说:“我得把钱留下来给我的Mother in Law 治病。因为她只是个营业员,不是商业部长”。如果有谁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就说:“你搞不懂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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