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tah, Red Cany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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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安锡安(下)
(一) 牛奶溪
生日的那天,从盐湖城东20分钟车程的一个峡谷里的原木港(Log Haven)吃完晚饭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回望林间的原木港饭店,那木房子只剩下勾勒线条的星星灯光。绿树掩映的长窗,白衣白裤的侍应生,夕阳下园中摇曳的烛火,都消失在夜色里;只有对面岩上的瀑布声,山涧里激流的鸣响,还在耳边。犹他还有这样浪漫清幽的所在?

来时,未做功课的我错把路牌读做了牛奶溪峡谷,激动地在车里端起相机对着夕阳下峡谷里的秀丽山林狂拍,一边赞说:“真是个流着牛奶和蜜的地方呀。”
当天早些时候,我们刚去了盐湖。氤氲的空气,模糊了湖畔的山景。干涸荒瘠的盐碱地上长着抗旱的灌木和草花。那熟悉的氤氲气息,粉蓝粉红的天光,令我想起了死海。
难怪盐湖风景区羚羊公园的介绍册上说:盐湖,美国的死海。
那盐湖边竟然也搭着些亭子,酷似死海边让人冲浴的地方。不过,我们去的时候,正是一年里蚊蝇最多的时候。偶尔一两个看风景的人,把头包的只露眼睛,跟伊斯兰激进武装分子似的。
湖上没有一个人,虽然据说这里的盐度高,和死海一样,也是淹不死人的。

美国的死海 —— 盐湖
事实上,在犹他州,无数次,我忍不住想到远在中东的那块“被称做流着牛奶与蜜”的古老土地,和那个也叫做锡安的地方。
(二)古老的圣殿山
从耶路撒冷老城的锡安门进去,走蜿蜒石道,穿过亚美尼亚区、犹太区,通往哭墙。那座长石砌成的千年古墙是犹太人最神圣的地方。哭墙由罗马帝国皇帝希律王建成,是在第二圣殿基础上建起的护墙的一段。(犹太人的第一圣殿由所罗门王所建,为巴比伦人摧毁。)其时,希律王大肆屠杀犹太人,绝大多数犹太人被逐出巴勒斯坦,第二圣殿后也为罗马人所焚毁,只留下了一堵西墙,看尽耶城风雨,世间沧桑。

旧照翻拍。哭墙。
我去哭墙的时候,看到虔诚的黑衣小帽的犹太男人,穿着肃穆长裙的女人们读经、祈祷,往墙缝里塞写着愿望的纸条,总是感动。当然,这感动是情绪的感染,没有深刻的基础。以至今天,哭墙在我心中的图景,更多是审美的巨大长条石,和石缝里见证沧桑的灰绿的长草,那些人,固然清晰,然而隔膜。做的是没有激扬文字的幽古之思,因为没有深层的自血脉里长出的痛与哀。
圣殿所在的地方叫做圣殿山。如今,是穆斯林圣地阿克萨清真寺的所在。
锡安,在犹太经文中,即指圣殿山。
如果说,犹他州的锡安,只是一个清幽小憩;巴勒斯坦的锡安,则是千年来犹太人血泪凝聚的迫害史里唯一可以慰藉的精神家园。重归圣殿山,意味着重新回到先民生活的地方,这是锡安主义的核心内容。
二战以后,因大屠杀而愧疚的大国把犹太建国提上了议事日程。犹太人本可以如某些建议,建国在南非、在埃塞,或在地球上其他什么土地广阔人烟稀少的地方,世界本可以相对宁静一些吧。
但是,那样的国,对于那样的民,似乎缺了点什么。
重归锡安山。
1948年,以色列建国。一时中东硝烟四起;至今,仍是流血频仍。
亚伯拉罕的正室的子孙和他的偏房的后代,艰难地在同一块土地上,寻找大家都过有国有民比邻而居的生活。
(三)如今的圣殿山
在圣殿山对过,是同样著名的橄榄山。橄榄山上橄榄树多,乌鸦也多。犹太教徒喜欢埋骨这里,因为他们相信,有一天,山会崩,地会裂,他们会复活,随弥赛亚渡汲伦溪,从对面的金门重回耶路撒冷。
旧照翻拍。耶路撒冷老城。
对于基督教徒来说,那也是个充满故事的地方。著名的客西马尼花园和那棵传说里的橄榄树就在那里。
橄榄山的左侧,有一座山,它叫锡安山。这锡安,并不是犹太人念兹在兹的彼锡安。但也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16世纪中叶,苏莱曼大帝命令修整耶路撒冷城,两个建筑师将这座锡安山与大卫王墓地忘记纳入规划建设里。为了这个疏忽,两个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锡安山上,著名的胜地有最后的晚餐室。在通往锡安门的石头窄道另一侧,是多米尼琴大教堂。这个教堂最初是个修道院。传说圣母玛利亚就在最后的晚餐地点不远处去世的。
从那教堂边的石头甬道往锡安门走,白花花的太阳一倾而下。锡安门前有着大卫王服装的歌者,唱着古老的弦歌。丽日风好,难以想像就在半个世纪前,战火曾在头顶上这片天空燃烧。

旧照翻拍。远处是锡安山上的多米尼琴教堂。
照片本是一个八月的早晨走在大卫王饭店后的一个树林里的一个心情日记。
无意里拍下了多米尼琴教堂,没有想到在这篇小文里派做插图。
1948年至76年,这里一直是无人区,是阿以间的一个缓冲地带。六日战争中,多米尼琴大教堂经历了战火的洗礼,来自阿以双方的火力在这里交织。
另外,大家所熟悉的在二战中保护了一千多犹太人的辛德勒,也安葬在锡安山上。
(四)被湮没的声音
有意思的事,尽管锡安是犹太建国巴勒斯坦的精神依据,笃信犹太教的正统派中却有强烈的声音说,锡安主义(犹太复国主义)与犹太教义是背道而迟的,“托拉”经(犹太教经卷)其实是反对犹太人建国的,因为分散在万民里与他们融合是上帝的旨意,也从而应是他们的归宿,民族间的公正与平等才是“托拉”经所倡导的。他们说,以色列的名被盗用了,以色列国是巴勒斯坦不平静的根源,锡安主义的消亡才是和平的开始。
至今,仍有一批人坚持此议。以色列拉比以色罗尔·魏斯与英国大拉比乔纳桑·萨克斯就是这样的代表。

这些反对的声音几乎淹没不闻。
今天,人们更多注意到媒体报道里活跃在约旦河西岸与加沙地带抢建定居点的队伍里犹太教右翼的身影。
现实是一个多棱镜,难以同时看到每一面。现实是一个万花筒,哪一种颜色才是真相无人知。
历史的写成是一个编辑事实与思想的过程。而编辑,自觉不自觉,合理不合理,都有非客观的介入。我们回望来路,不过看到了一些模糊的框架;而细节,你信,那就是温热的血肉;不信,不过是冷漠的泥尘。
(五)流着牛奶和蜜的地方
在苍凉的撒玛利亚土地上行走的日子,我时常疑惑,这里如何是上帝承诺以色列人的“流着牛奶和蜜的地方”呢?(五)流着牛奶和蜜的地方
走不尽的干涸的土地,望不尽的陡峭的群山。在晒人欲昏的日头下,我恍恍惚惚看到,巴比伦人来了,罗马人来了,土耳其人来了,叙利亚人来了,英国人来了···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血流下来了,饥渴的土地把它吸得干净;人倒下来了,豺狼与巫鹰将他分食尽净。

荒漠小站 (旧照翻拍)
(六)新锡安
1847年,从伊利诺伊和爱荷华的西行的100多摩门教徒为逃避宗教与政治迫害来到盐湖附近的山谷。领头的宗教领袖百翰·杨正在生病。他从马车里坐起身来,凝视这周围的雄山峻岭。“就在这里了!”他说。
美国的死海,盐湖。
感觉一下这氤氲的气息,是否与上面的死海相似?
此前,更早西行的一些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俗称摩门教)信徒已经报告过在这里发现了他们的上帝的应许之地。
犹他这片土地在无数方面和在中东的那个“上帝的应许之地”有着惊人相似的地貌,也同样有着拓荒者的精神。
今天的新锡安,无论多么天高地远的荒山,总有三两处人家。这些人,以摩门教徒占多数。那些房屋,立在山脚,坡上,道边,乍看恍如以色列在西岸与加沙荒山上的定居点。

犹他州的喷灌系统。荒漠里的奢侈。
不过,那山谷里的平原上,迎着阳光喷洒草地的水架却说着此锡安与彼锡安的不同。这里的喷灌系统像一个长着7、8个轮子的架子,水痛快淋漓地洒下来,扇面般的水网 映着虹光。这样的奢侈,该羡慕坏用滴灌系统的水资源贫瘠的以色列人吧。
(七)锡安锡安:所谓牛奶与蜜
从水磨峡的暗夜里往回开。风送来了水响。峰回路转处,盐湖城偶尔露出一角面容。那是灯火璀璨的城池,象夜空洒落的星雨一般,绚丽明亮。那不是海市蜃楼,是自誉沙漠里的蜜蜂的人们辛勤建造的美丽家园。
巴勒斯坦的荒凉。(旧照翻拍)
我想,所谓牛奶与蜜,是相对于荒芜与贫瘠而言的吧。有信仰,放逐天际也能建造丰足家园。没有精神,再富足也是满目熙攘热闹的荒芜。
(全文完)
(米飒然图文版权所有。转载注明作者出处,并联系作者。)
预告:下面这张照片也是一张旧照翻拍,是藏于死海对面的山洞里的《死海残卷》的复印件。有趣的事,犹他州的人要学就学到十足像,也把档案往山洞里藏。将另外做小文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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