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打黑车惊魂记

来源: 西村皓月于 2010-02-04 18:49:06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阅读数 : (6465 bytes)

因为不清楚的原因，打小时候起，D爸总是叫她“儿子，儿子”的。也许因为这个原因，D小时候和男孩子在一起玩得比较多，斗鸡，翻墙，打弹子还都会一点儿。不仅如此，D的胆子贼大；虽然有过不少教训，比如下巴到广慈医院缝过六针，却从来没想要改变自己。有一年的年底D回去陪她爸过年。

在那年的最后一天，D决定去上海附近的一个城市和一对在中国网站上结识的夫妇见面。为了防止D爸担心，D没告诉他是去见网友。和他说好了是坐火车当天来回，晚上陪D爸点蜡烛跨年。D去A城前的前一天，D爸交给她一个新的手机，说是特地给D在国内用的。他又把两块充电池板和充电器给了D。我当时跟他说D们在美国不用两块充电板的，只要一块就行了。D爸说两块板的好处就是一边在充电，一边仍然可以用手机。D听了没搞明白，就把它们一起放进她的黑洞拎包里了。

那天一上出租车，D才发现道上的车堵的厉害，司机说那当然啦，明天就是元旦了，大家外出的外出，回家的回家，当然比平时还忙。虽然司机尽了最大努力，D还是晚到十来分钟。D是第一次在上海坐火车，进了火车站，心中茫然。急着要坐下一班的火车。过半天总算在车站大厅的黑板上看见了时间表，排着队，心想等买到了票，再通知网友误车的事情。大约一小时后，总算是轮到了D。到窗口问了下一班车的时间，竟然是下午五点半。D听了差点哭了出来，但还是买下了票子。后来想起“活人不能叫尿憋死”这句话，D走出了车站，四处张望，仿佛在期待奇迹的出现。

D继续地在车站外阅人，她看到肩膀上挑着扁担的大嫂，在车站卿卿我我的几对小情侣，还瞥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警察，高得你很难不注意他。警察，D想，他一定有办法帮我的。D走了上去，把困难向他诉说一番。他朝D看一眼，笑道，“哟，要不是今天当班，我一定开车送你过去了。其实也不是那么远的。” D说，“哪敢指望这个呀？你赶快给俺使个招吧？必须在三点前赶到。” 他不紧不慢地说，“真那么着急呀？教你啊，去那边的候车室，想办法混进去，要问起来，就说是找站长滴。然后等车来了，你就上车，等上了车你补票就完了。” D觉得这个好玩，便直直地朝候车室闯去。没想到在门口就被一位工作人员挡住了，要阅票。D说是找站长有事商量的。他说站长今天没在。D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失落。

D再次走出了火车站，继续在人群中寻找可以依靠的某人的踪迹。D突然发现有一辆面包车停在离车站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在车外问周围的人是否去D想去的那个城市。D的不大的大脑一下清晰起来，赶快上去，问他自己有没有听错地名。他说没有，车上还有一个位置多余。D庆幸天无绝人之路,问了下价钱，竟然是火车票的四倍。但想到了能够赴约，D顿觉万幸。等车开动了，D也怀疑过，怎么就这么地上了一辆私车，但
看见车上那几张善良和安定的面孔，心中那一末黑被擦白了。

上了车，D想象着将要遇见的网友夫妇的样子，兴奋地拨响了他们的手机。是女主人接的。她说他们已早早到了市中心等她，等到了就可以上船游湖，还可以在船上吃饭。D没有说自己上了一个私家车，只是说上了一个长途汽车，可能要晚一小时到。对方的她听了说不用担心的。等D快到了，打个电话过去就可以了。描述了各自的特征，她戴着眼镜，他戴一顶米黄色的冬帽，D说她穿着黑色滑雪长大衣，帽沿上有仿照毛。

D通常不注意周围的路况，便拿起刚买的小说月刊读了起来。大约过了一小时左右，D的身体被颠了几下，突然发现他们的车在一条路况很糟糕的小路上行驶，车为何不在高速公路上？D疑窦顿生。

D朝周围的人看，个个在打瞌睡。D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番神奇的景象：一个活生生的施工现场在五分钟内诞生了，十来个民工不知是来自天上还是人间，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始了挖地。听着“突突突”的响声, D这才开始急了起来，这工程怎么说来就来呢？

所有的车都被堵住了，大家无措地看着民工们的表演。D不知这无序的表演将持续多久，意识到麻烦大了。她给网友夫妇打电话了。D不好意思描绘施工的情况，只是说路上堵住了，可能还要耽误一小时。对方听了有点担心，说要直接打司机的电话，问一下他将到达的车站地点。D朝前一看，司机的座位空着，于是往后看，透过窗口，看见他离车尾站得很近；D从他下半身冒出的热气，判断出司机在的车身后面撒了泡尿。

上天有眼，大约一小时后，民工们悄悄地走了，正如他们悄悄地来。D问了司机的电话号码，然后通知朋友直接打电话给他，然后他们说一会儿在那儿附近的桥头等。这时候司机开始收钱了。D给了八十刀，就不再担心其他的事情了，还打了个小盹儿。

车停下了，司机把D一个人撂在一个火车站门口了，让她等待，然后带着一部分人去找他们的目的地。D朝火车站看了一眼，发现那竟是另外一个城市（B)的火车站。D害怕起来，赶紧赶过去找司机，发现他正在和几个农村妇女打哈哈。

D忘记了害怕，走上去，抓起他的衣襟，愤怒地说，“你这人收下了钱，怎么把我放在这里了。说好了是去A城的。” “小姐你松手啊，这不是在给你找人带你过去吗？你上车时没人跟你说吗？从这里到A城还要交钱的。” 我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胆子，大声对他说，“你这个黑司机，你们这是串通好了骗钱。你今天骗错了人。你跟我见警察去，你的车号我全抄下来了。”

D马上拨了网友的电话，对他们说，“兄弟我上当了。我在这个小town的车站。你们报警吧。我等着。” 话音未落，手机没电了。司机瞅着D，没想到这等人会想到报警。他说，“你这是干啥，我找人给你送过去就是啦。报警是害人, 大过年的你也不得好报。”

“你还知道害人？你今天害苦了我。你为啥一直没上高速？”D 藐视这个男人。

“啊哟，那高速口堵着，根本上不去，你没看见。你不懂这里的状况。”他不慌不忙地把D移交给了一位农妇，说让她把D放上她老公的车；D看见他塞了人民币给农妇。

D又上了一辆车。司机长相清秀，车上还有几个极其年轻的打工仔。D的气也消了，向小司机诉说这几小时的经历，并告诉他，朋友可能已经报警了。司机听了面色发慌，两眼发直，赶紧和他媳妇儿联系了。媳妇儿又和那黑色司机联系上了。司机给他们打了电话，告诉D的朋友不要麻烦警察了。其实D也不极想见警察的，便和朋友说这个司机不黑，别给他惹麻烦。司机说开黑车要罚一万块人民币呢，还是换地方见面吧。

快到达目的地时，司机提前停了车，让一个小男生送D去桥头和朋友夫妇见面。当他们的目光相遇，一眼认出了对方。夫妇先说出暗号，“你的眼睛比网上的照片上的看着大。” D答，“可惜眼大无神。”D忍不住给了他们两个拥抱，男主人有点不知所措。

晚上，在网友夫妇几乎完全有机化的现代化楼房里，D吃到了真正的有机菜：什么都是他们自己种的或者养的。最好吃的是菠菜。洗澡用的居然是井水（虽然水温有点凉）。

这时D想到要通知老爸不回上海了，于是借了手机给他打了电话。老爸在她的耳畔咆哮雷霆。D跟他说刚才在充电，所以没打电话. 他吼，“你不是还有一块手机板吗？”

“啊？我不知道怎么换的呀。” D答。

暖气不足。房子忒大，尽是些红木家具，缺了点人气。D也想装出优雅，可身体不住地打抖。女主人把自己身上的羊毛线衣扒了下来，“你这么瘦。穿上了，就别再脱下了。”

晚上，在他们楼上的小屋睡了。他们给她准备了电热毯，D一觉睡到了天亮。早餐又是农家的风格，他们看着D把叫“土鳖子”的圆子一个个吃下去了，D浑身热乎乎的。随后在他们的池塘边拍了几张照片，便上了路。由于没有买到当时的火车，他们坐着黄包车到“老街”逛了一圈。那天风和日丽，D一高兴，所有的害怕都消失了。好个别样的新年。

回到上海。D爸说他一夜没睡，眼皮跳，手臂意向性震颤，一直觉得她出事了。D温顺地听着父训。他说，“儿子，你以后还敢坐黑车不？”
“为什么不？那些人，那些车，这么生动的背景，十年不遇。再说，车黑人不一定黑。还有那对朋友，他们种的菜很甜很甜。” 她说。

D爸语塞，后悔当年老叫她“儿子”。他知道D的脾气大概是永远不会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