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破禁忌的艺术家：用女性经血做作品 (ZT)

搜狐博客：您这样的想法特别大胆。包括您在90年的时候来到美国的第二年，那个时候也做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作品，是关于《2000死亡》的，能具体说一下这个作品吗？

谷文达：这个作品从89年开始，是我用“人体材料作为生物时代的象征”的开端。其中，联合国系列做的是最持久、最出名的。之前我做了一系列利用人体材料做的作品。最有争议的是用妇女月经棉做作品。这和我整个用人体材料的作品有关系。

那是在美国非常有争议的一个年代。身体材料从宗教、文化角度都是一直被禁忌的范畴。用人体材料是一个非常前卫的方法。有一些美国女性的艺术家用自己身体的经血做作品，她的争议范畴就非常小。首先，我作为一个男性的艺术家，这里面就有一个性别之间的对话。我是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对话，这引起了争议。第二点，我的作品里面不只是一个妇女的参与，我发动了来自从16个国家的60个妇女参与进来，她们不光把她的月经血寄给我，还寄给我有关的文字，其中包括她捐献的理由。她们涵盖了科学家、艺术家、文学家，她的文字涉及到各个方面的问题，包括社会问题、性的问题、爱情问题、宗教问题，我的作品的特点就是有很大的涵盖量。这两点引起很大的争议。

搜狐博客：在最初采集的时候，您是怎么发布这个消息的？

谷文达：我有一个便利。我在欧洲做巡回演讲，结束时就提出我新的研究项目，并把整个过程、观念讲解给听课者。到最后，台湾香港的一些报纸都给我登调侃的广告。我的作品第一次展览是在加州，这在某种程度上停止了我多年的专业生涯，就是因为他过分充满挑战性。很多美术馆感觉展览这样的作品会比较麻烦，会有太多负面的情况。

我在澳大利亚当代艺术馆展览的时候，因为作品充满争议性，董事会就提出异议，一些赞助单位也停止运营的赞助。在加拿大展览的时候，政治议员也参与了讨论，他们质疑这是作品还是非作品，是否应该展览。

我希望这些有人体材料的作品哪一天在北京展示。虽然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作品，但还是希望引起大家对女性、人体问题的探讨。

搜狐博客：在人体材料方面，除了头发，您还有什么样其他新的想法？

谷文达：我做过一些胎盘装置艺术，从在中国人的角度，胎盘很健康，甚至作为民间补品。但是我搜集了不同婴儿的胎盘、打胎母亲的胎盘、死亡婴儿的胎盘——可能是由父母不良的生活习惯或者是各种原因引起的。这代表各种社会问题，这个作品也引起了争议。

搜狐博客：这是之前做过的，现在有没有在人体取材上一些新的创举？

谷文达：那就要切入到我的第三阶段了，我现在不是以人体材料为主，我当下在思考的是，怎么把中国传统文化精英的东西和当代文化、大都市文化、商业文化结合起来。举一个例子，用霓红灯做中国的书法，霓红灯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产物，中国人没有那么深刻的感觉，但对于从西方回来的中国人来说，他到大城市，首先铺天盖地感觉到是霓红灯，任何国家任何都市都没有这样辉煌的展示。我觉得作为中国传统的文化，如果不能和中国最现代的特色结合起来的话，它就会慢慢的失去它的色彩。比如说我把传统水墨画和动画片进行结合。这也是中国的水墨画、传统文人、国粹的东西和大众文化的结合。

搜狐博客：那是最近的事情了。

谷文达：是。

搜狐博客：从您用人体废料说起，再接下来的阶段就是做碑林的阶段，那已经到了90年代？

谷文达：碑林的项目和联合国项目是同时进行的，延续的时间也差不多，都是十几年。碑林这个作品也是从90年代开始的。是90年代兴起因特网的时候是国际文化的潮流，是美国主义的扩张阶段。不同文化的矛盾和冲突导致文化身份的重新认可。联合国和碑林项目都包含这个主题。碑林就是是文化翻译，通过翻译把中国的传统语言和英语进行“误解”，因为语言代表文化之间的文化冲突。碑林是我唐诗的翻译，翻译的方法比较奇怪，是为了通过误解来再创造唐诗。我的碑上最后刻的是从英译的唐诗再翻译回中文的字符，这看起来是很荒诞的翻译。

搜狐博客：后来您就开始做动漫与水墨结合的装置艺术，那已经到了2002年。

谷文达：对。动画片和水墨画结合，霓红灯和书法结合，我想把中国传统的精英文化和当代的文化结合起来，而不只是保留传统的东西。

山寨文化是一种波普艺术

搜狐博客：谈到更新中国传统的精英文化，我联想到中国现在非常流行的山寨文化。不知道谷老师是否了解？

谷文达：我不太清楚。

搜狐博客：一面是精英文化，另外一面是新起来的山寨文化，他们自我标榜是对抗精英、对抗传统的文化。这跟您的思想有一些比较切近的地方。它也是一种挑战传统的意识。比如说《百家讲坛》在中国是非常有名的节目，有一个叫韩江雪的草根，就在搜狐博客开模仿版百家讲坛。他很自信，我没有办法上电视，我就自己来做一个。

谷文达：这是他没有办法。中国一直在提倡它的传统精英文化，四大发明等等。但是中国的民俗文化一直是存在的，但它没有作为主流被认可。现在你说山寨文化作为一个特点出现了。它其实有点类似西方的波普艺术，波普艺术本来就是民俗的艺术。实际上波普的影响力远远超过精英文化。

比如说卡拉OK。在世纪之交的时候，《时代周刊》选出了十大文化名人。卡拉OK的创造者是日本人。这是个伟大的发明，连陕西的老农都会唱卡拉OK，但其中有几个人会写书呢？

搜狐博客：套用目前流行的元素，卡拉OK就是山寨版音乐。延续谷老师说的话，它就是波普音乐。

谷文达：所以我说，波普艺术有它完美的市场和非常强壮的生命力。中国在下一代艺术发展路上，会是一个非常象征性的文化。你看菜谱，有江浙菜，广东菜，京菜，谁在讲家乡菜、农民菜？这就是一个波普文化。我认为在中国现代艺术文化发展的过程中，波普文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天堂红灯》：将中国红灯笼包裹荷兰天主教堂

搜狐博客：提到您最近的事，关于《天堂红灯》，这个项目能简单跟我们的网友介绍一下吗？

谷文达：这个作品也是中国文化精英和当代商业市场文化、波普文化结合的一部分。这个作品创作很复杂，要拟定时期，包括和哪一个城市结合。光时间问题就需要几年的运作时间，还包括巨大的费用，包括有一个制团体和创作过程。它其中蕴含的最重要的观念，就是用中国最典型的庆典的吉祥物大红灯笼，和世界各地城市的象征性场所、在庆典的时间里，做一个扩大化的文化对话。因为中国红灯有一个很强的中国元素，你拿到西方某一个城市和一个有代表性的建筑物和有代表性的场所、时间结合，这个对话不是停留在美术馆，它是一个公众展示，会变成一个政府行为。

搜狐博客：这也是一个很宏大的叙事方式。其实像艾未未的《童话》也是，大动干戈的把中国人挪到德国卡塞尔。

谷文达：现在我所完成的就是一个设计和设想的过程。今年，我已经接近《天堂红灯》荷兰目标了，用大红灯笼把荷兰最著名的天主教堂包裹。天主教堂是西方宗教的象征，中国红灯笼是中国文化的象征。这也是很明显的对抗、交流、对话与冲突。这个项目实际上已经开始操作了，但最后因为西藏事件，把在中国的项目取消了，市长没有审批。但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将会在荷兰最有名的鹿特丹的桥梁上做。时间可能会在明年上海世博会这一段时间。

搜狐博客：会有多少灯笼？

谷文达：那是成千上万的。我有一个朋友是设计师，设计上海高架路的，那个长度是20公里，那要成千上万。也不是简单的灯笼，有很多的工艺元素的改变，灯笼在形式上也会有复杂的设计。

搜狐博客：筹备用来包裹荷兰天主教堂的灯笼上，也有您自己创造的文字。

谷文达：对。那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当时我还提出一个想法，在悬挂灯笼的时候，用荷兰国旗的三色来做。中国的红灯笼也会被当地的文化改变，变成蓝、白、红三种。当然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中国的红灯笼，中国因素特别明显。

搜狐博客：您让我想到张艺谋，包括去年他拍的电影《黄金甲》，包括今年的奥运会开幕式，也是通过宏大叙事的方式。您觉得，是不是只有中国的艺术家才特别擅长这样一种方式？

谷文达：刚才我也说到，我离开上海的原因是不太喜欢都市里面市民的文化，那是种比较聪明、实际的文化。我在学山水画的时候，就偏爱宋代唐代的山水画，不喜欢明清比较小型的水墨画。另外同样是在中国，我感觉很明显，台湾人的文学、艺术就比较有人情味，充满忧愁的情怀，但整个中国的文化蕴含着长江、黄河的气质，这可能和我生长的大环境有关系。

当今中国：六十年代的纽约

搜狐博客：下面再说说您的家庭，您的妻子叫凯瑟林，是一个设计师。

谷文达：是。

搜狐博客：在你们的家庭生活中，会不会也刻意的去实践去完成某一项行为艺术，或者说某个仪式？

谷文达：是。我运气很好。她是搞室内设计的，我们有共同的语言，第一个就是，她喜欢各种不同的文化，我们相识在纽约亚洲协会一次捐款会上，我作为一个演讲者，她是一个听众。她很理解亚洲文化，对中国文化很有兴趣。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美学、文学、文化上的相通。还有一点，我的作品是在社会外、家庭外的，她的作品是在家庭内的，所以我们生活在一个非常美好的家庭环境。她在中国也做一些项目，我们之间有不少的交流。很幸福。

我们家就生活在一个艺术的环境里，我们经常讨论设计摆设的问题。还有一点，比如说我刚才提到了我有一个婚礼的行为艺术，可能我们最后一个作品，最后一场婚礼就是以我和她的参与为终结。

搜狐博客：您对中国当代的行为艺术参与得多吗？我之前接触过，包括也夫与海容天天在笼子里面的对话，包括他把自己关在高空里面关了半年。您对中国行为艺术有什么看法？

谷文达：您提到的行为艺术，很明显留着台湾行为艺术家的痕迹。那个行为艺术家把自己和意大利一个建筑师捆绑在一起。用一跟大概十米长草绳，捆绑在一起一年。他的作品非常振动当时的行为艺术界。我感觉中国这两个艺术家有他们的痕迹。

中国当代艺术发展得很快，但是还处在当地艺术的雏形阶段，这和中国整个政治经济发展处在一条线上。中国当代艺术还在原始积累阶段，还没有到一个成熟阶段，所以能够感觉出，大部分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都有很多西方的影子，他还在不断的探索、求生存。我感觉他的发展速度、潜意识是谁都不可忽视的。他还在建构构成中。

搜狐博客：西方的行为艺术相对比较成熟，那么它对目前的中国有什么借鉴意义？

谷文达：目前中国艺术还处在发展和原始积累之中，这十年的艺术家和下个十年的艺术家将会有很大的不同，目前的流动性投机性都非常明显，假如说达到一个成熟阶段的话，可能作品就不会那么繁复、那么铺天盖地，一定会是比较沉着的。也不会为了达到某一种效果特别不择手段。

搜狐博客：致公出版社的社长张兆生曾罗列出当今艺术十大现状。他说现在中国艺术市场还很混乱，中国人对艺术还没有太多投资观念。

谷文达：艺术现状跟我国的经济发展情况紧密联系。中国大都市高楼林立，不断在创造新的建筑，但是我感觉一百幢建筑里面有99座是很难看的，他的话应该是道出了核心。但是反过来说，高速发展就是它的潜力，美国也有这样的过程。等成熟了之后，他就会成为一个相当有代表性的主流文化。

我有几个美国朋友到中国来，他们感受到一个生活在60年代的纽约，生机蓬勃。生机蓬勃的时候一定是不成熟的时候，一定是在发展。

搜狐博客：说到最后，想问下谷老师这一次到中国来主要做什么？

谷文达：我生活有两个基地，一个是在上海，一个是在纽约。我几乎每个月都飞往中国。我在上海生活到24岁。在纽约生活也接近24年。我不是回中国来看看，我是一个两栖动物。我的作品基本上在中国制作，我已经是在这里生活了。

搜狐博客：听说最近在为2010年做展览做筹备？

谷文达：有一个大的展览，2010年在上海和深圳，和我早期的水墨有关系。另外，要做一个回顾性的展览。

搜狐博客：谢谢谷老师今天的到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