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容的1994 下

林从容的1994-

强扭的瓜不甜



怎么办?

林从容坐在临窗的位子上,死死的看着窗外。

不能在中途下车,带着这个没有身份证的人,走到哪里都危险。和他在一起,自己危险。

到南京,将近20个小时的车程,再下车,转车,还要好几个小时。

既来之,则安之吧。

万里江山,可比那小小的半岛辽阔得多,知难而退也好。



一路无话。

林从容知道南京的车票难买,以前每次一放假,爸爸就开始托人订好回学校的票,要回程票到手才安心,这次忽然回家,回学校的车票要早订才好。



幸好不是旺季,三天后的回程票加了双倍的手续费,买到了。



到南京,火车上林从容吃了一碗康师傅,南圭则只喝矿泉水,下车后,南圭又抓住她的手腕,

去吃点东西吧

车站沿路有很多的小饭馆,南圭都不肯进去。

将近走了两站地,看见kfc的招牌,又拐了些路,才坐下来。



南圭,刚才路边那么多小饭店,为什么不吃,到这里来浪费时间?

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到小饭馆里,难道吃刷锅水

肯德基洗手间还算干净,南圭洗去风尘,容光焕发。

走吧,去你家。



林从容不想和南圭一起坐火车,回家的火车543 是装满林从容和汪洋回忆的地方,连南圭出现在南京,林从容都觉得是强盗一样的闯入,南京是汪洋生活过的地方。



又换了两次车,到家已经是傍晚,坐那种载人的小三轮,不用担心被人看见。回家了。



妈妈看见林从容一惊,喜出望外,林从容说五一回来,妈妈准备了好多吃的放在冰箱里,很多当令的东西,林从容在寒暑假都能吃到冷冻的,是妈妈想到林从容爱吃的,冷冻的滋味,加热了不如新鲜的,可好歹是吃到的,林从容的父母,是儿女心非同一般的重。



林从容想了一路也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说跟在后面的南圭。

妈妈,他是我学生,我们学校的,到南京看他的老乡,顺便跟我回来了。



妈妈是汪洋的死党,最贴心的,林从容在北京头两年,汪洋每到周末就回家,回家后就到林从容家,陪着林从容妈妈聊天,林从容妈妈很高兴,有人听她谈女儿,天底下妈妈说孩子,是说也说不尽的,林从容当初不肯和汪洋在一起,也是不肯离开父母那么远,父母怎么办,爸爸的书和学问怎么办,再没有想到妈妈会站在汪洋一条战线,汪洋临走,妈妈也叫汪洋放心,会照顾好林从容。



爸爸回来了,吃了饭,在客厅里坐着,爸爸一直慢慢的吃饭,一面在想怎么样有礼有节的接待这个和自己的儿子一般大的陌生外国人。

妈妈泡了茶。



你叫什么名字?

南圭。

故乡哪里?

韩国。

这次送林从容回来辛苦了。

没有,没有辛苦。

你到这里来了,也都看了,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喜欢林从容,我要娶她。



坐在椅子上挨着妈妈的林从容跳起来,你怎么这样?



林从容有男朋友了,他们就要结婚了,你知道么?

知道。

你知不知道,中国有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结婚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们做父母的,绝对不会同意的,

林从容她同意么?

我不同意!!!!林从容大声说。



南圭。林从容不同意,你不要强人所难。

沉默。



林从容的新家正对着中学的操场,绿草青青,护城河沿着操场逶迤而过,明月朗朗,坐在阳台上,,贪婪的呼吸着江南湿润的空气,林从容和南圭,无话可说,林从容去大屋子里找爸爸。



林从容,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这么拗。

爸爸,我都说过的,他不听,非要跟着来的。

林从容,汪洋临走可是把你托付给我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离毕业还有两个月,好好照顾自己。

嗯,知道了,妈妈。



林从容靠着妈妈软绵绵肉乎乎的身体,特别舒服,有爸爸妈妈在身边,真好,林从容拿手摸摸妈妈的脸,妈妈,我知道成语老脸皮厚了,原来年纪大了 ,真的脸上的皮是厚的,有皱纹出来。



林从容小时候一直跟奶奶睡,高中的时候午睡总是跟着妈妈,进了大学反而妈妈不肯和林从容一起睡了。

妈妈说林从容女儿香,闻着睡习惯了,等林从容一开学,自己就睡不着了。还是离远一点好。



新家有好几个房间,把南圭安顿好,林从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自己熟悉的小床,床上汪洋邮寄过来的大白熊茸茸,墙上的生日卡片,林从容终于睡着了。



在家里呆一天,哪儿都不能去,林从容带南圭看看书,南圭的大学教材林从容的爸爸全有,和大学生的考试不同,林从容爸爸是大学教材整本的背下来的,每天每天,一点一点,等家人全都睡下自学的。



爸爸妈妈上班去了。



林从容想汪洋的好,两个人心有灵犀,什么都不说,都什么都知道,这个人,一向宽容的爸爸都说不讲理,可见是真的不讲理了,有己无人。



瞪大眼睛的拥抱



林从容的家还是两边住,老家宿舍热闹,新家这边还没有住几个人 ,林从容的妈妈单位很近,下楼就是,这次因为林从容回来,父母也住到新家来了。



城关很小,不过是四条小路 ,东南西北四条街,夸张点说,抽一根烟的功夫,就能转一圈,到处都是林从容小小的回忆,不肯出门。



家里也不自在,多一个人,不敢蓬头垢面,早早起来买了早点,敲门叫南圭和父母一起吃饭 ,洗碗收拾好,林从容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江南的绿和江北的绿完全不同,学校操场翻整一新,省学生运动会要在这里举行,工人在割草得匆忙,汪洋的大哥大嫂就是这所老教会中学的老师。



南圭坐过来,林从容和他讲,这个护城河,是全国仅存的,和长江水系一起的,学校后面的小山,叫凌云山,一直要说点什么,说下去,南圭一过来,林从容马上汗毛直竖,很少有人让林从容紧张,汪洋让林从容紧张,是林从容从前不愿意放手交出去的命运,南圭让林从容紧张,因为他的不可理喻。



南圭又抓林从容手腕

林从容两手背到后面,紧贴着窗台墙壁,不让抓

这是我家。

知道。

你干嘛总是抓我手腕?

你总是握紧拳头,象刺猬一样,只好抓手腕。



林从容,对不起

你说的是实话么

嗯。



你发什么神经跟我回家?

没什么,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南圭欺身过来,抱着林从容,去抓她仍旧紧紧在背后握拳的手,林从容大惊,一路同行,还算彬彬有礼,以为这个家伙转性了,谁知变本加厉。狠狠地蹬着他,脸更近,林从容死死咬牙不开口,看着南圭一脸陶醉。

汪洋,不好了,被别人吻到了,对不起。



南圭睁开眼,还是不肯放开林从容,对林从容眼神视而不见。



妈妈回来了。



我的好妈妈啊,救命的妈妈啊。



林从容跳过去开门,和妈妈洗菜摘菜,忙午饭,再不管 南圭。



晚上爸爸回来,一起吃了饭,爸爸再强调了一次,南圭,强扭的瓜不甜,是同学校友,以礼相待,想娶林从容想都别想,我的宝贝女儿,决不外嫁,也不知道南圭听懂了没有。



再次返校



林从容不能因为南圭这个色狼而不回学校不拿毕业证书,呆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又不能告诉父母被这个家伙屡次非礼,又不能告诉汪洋,又不能告诉身边同学,五内俱焚,羞愤交加,讲理讲不通,力气拼不过,也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的,千不情万不愿的,返校。



林从容不再握紧拳头,紧紧放在背后,这样南圭更容易抱到她,临走的时候,南圭说,我会再来的。

返校的路上,南圭一直要握着林从容的手,林从容是父母汪洋心尖子一样爱护长大的,南圭和汪洋比都不能比,林从容柔肠百转,比任何时候都想汪洋。



幸好南圭的课业很重,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有课,晚上林从容和同学们一起出去游荡北京,林从容北京有几个老乡,今年都要毕业,天南海北,林从容在老乡处混吃混喝,基本不在学校呆着,毕业论文已经写完,女生宿舍好歹有舍监,在学校林从容深居简出,想象从前那样给汪洋写信,又不知道写什么好,南圭对林从容,其实最多也就是搂搂抱抱,也不掉块肉少层皮,林从容看不开,林从容觉得自己又笨又没用。



林从容的大学是重点,国家包分配,功课好的留京,林从容功课不好,然后是沿海开放城市,各省省会,地区市,市,县,最不济也能到省会城市,林从容遇到南圭,如同惊弓之鸟,哪里都不安全,不知道哪里又会冒出一个为爱拼命的人来,南圭喜欢林从容,蛮横霸道不讲理,本人没什么可挑剔的,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逛街 ,温柔细心体贴干净,乖乖读书,只要林从容在旁边,心满意足,要抓她手,或者抱她,原因只有一个,林从容要离开他,那就天崩地裂,还好还剩下两个月,要是分配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遇到某个不讲理的人,何时才能逃出生天,同学们为前程努力奔忙,林从容只要回家。

朝花夕月

林从容的鸵鸟行为一点用处都没有,一个星期后在宿舍里,总是有舍监的电话传唤,321的林从容,有人找,电话,宿舍老大说,不在,一会儿又声音又上来,321 的林从容,有人找,如此反复,老大说,你又惹了哪方神圣,你下去解决吧,吵死了。惴惴不安的林从容下去了。



几天没见,南圭也不说话,要握林从容的手,林从容看看四周人来人往,甩开了,往校外走,过街是另一所大学,林从容站住了,南圭从后面跟上来,到底还是握住了林从容的拳头。



林从容,我前两天搬家,忙,没空找你。

你搬家关我什么事?

我搬家累了,肚子好饿,你请我吃饭吧。

我?请你吃饭?为什么?

没什么。

我请你吃饭,你以后别找我了,行不行?

不行。

你究竟要什么,我过两个月就毕业了,要走了,你脑袋清醒点行不行?

不管。

林从容一时无话可谈,该说得都说了,闷闷的。

南圭的手又圈过来,

林从容,你不要这么倔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脾气不好,不听话

林从容啼笑皆非,从小到大人家都是说她乖,脾气好,善解人意,听话,这个南圭,居然说她不听话

林从容当然不听话,因为南圭又抱过来了

南圭轻轻的抱着她,林从容,别总是说让我伤心的话,别总是说离开,我受不了

林从容的心微微的酸了一下,南圭说的是真的,南圭说不了太多的话,他只能捡最简单的,最简单的,也是最直接的,

林从容心里一阵悲伤弥漫过来

对不起

陪我一起吃饭,好不好?

好。



林从容坐在南圭自行车后面,出来的时候没有拿自行车钥匙,要回去拿,南圭说不用了,不远。

坐在后坐上,林从容发现不对,不是学校后面去的路,

去哪里吃饭?

我家。

林从容一下子跳下来,我不去。

你刚才答应的。

我不去你家。

为什么?

你还问?

南圭把车停好,握着林从容的手,

林从容,听我话,

林从容抬眼看南圭,南圭,林从容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南圭,做家教的时候,也总是低眉,不抬眼看人,林从容不好意思看人,看人总是自己先羞了觉得不礼貌。

南圭的眼睛在月色灯光下,黑沉沉,亮晶晶的,林从容忽然不忍。



默默的,我们走一会吧,就到了。

南圭在一排旧楼房前停下,记住了,这里有一块大石头,那里是一个小卖铺,这楼在靠街的第二排。

南圭和林从容上楼。

南圭的新家家徒四壁,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林从容一进门,南圭就转身过来,绵绵密密温温存存的吻她,林从容垂手站立,依然睁大眼睛,第一次发现南圭的睫毛长长的,卷卷的,忍不住开口想问,嗯,怎么你的睫毛会比女人的长?南圭乘势深吻进去,林从容叫苦不迭。



用力推开他,不是肚子饿么?吃什么?

冰箱里有。

打开冰箱,有鸡蛋,西红柿,青菜,冬瓜,黄瓜,一点肉末。

你去打扫,我来做吧。



鸡蛋西红柿汤,青菜肉丸子汤,冬瓜海带汤,黄瓜鸡蛋汤

林从容做了四个汤

怎么全是汤?

别的我不会。



南圭把书桌上的书撤去

林从容,我想吃蛋炒饭。

不可以,

为什么

蛋炒饭是做给我未婚夫吃的。



那你为什么做菜?

我想做菜给汪洋吃,不过他吃不到,没办法。我心疼他,顺便便宜了你。

你怎么这样?

我就这样了。



你对我好就是因为你想到他了?

是的。快吃吧,汤都凉了。

那我刚才抱你也是想他了?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我喜欢你抱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喜欢,我一直都想他。



南圭刚才打扫的时候,心情好极了,找了恩雅的cd播放 ,林从容细细的看那个cd机,不去看南圭,恩雅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环,悠长伤感孤独的。

你不吃么?不吃我倒掉了。

不要浪费,放在冰箱里,我明天还可以吃。



那我去洗碗。

不用。

南圭再到林从容的面前来。

林从容,你这个傻瓜。

林从容忽然想哭,汪洋也总是说自己是个傻瓜,silly 。

南圭抱着林从容坐在椅子上,林从容转脸过去看cd 机,汪洋写信说他买了个cd,录了席琳迪翁的歌the power of love 过来,林从容在宿舍听着,泪流满面。

10点了,我要走了。

哪里?

Cd上的数码,不是10点03 分么?

南圭笑了,傻瓜,那是第十首歌,曲长三分。

好了,我刚才逗你的,谁还真不知道呢。

傻瓜就真不知道。

好啦,傻瓜要走了。



南圭这次没有拦林从容,我送你。

林从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两手紧紧地抓着车座。

你这样多不舒服,还是搂着我吧。

不要。

南圭一手骑车,一手试图去抓林从容的手

上坡路,我下来吧

不用。

南圭把车刹住 ,停在路边。



林从容, 你要做什么,要想什么,我不拦你,你也别那么倔 好不好。

不好。

那你跟我回家。

不好。

南圭又迫过来,狠狠地死命的搂着林从容,见鬼,一见到你就想要抱你

你怎么这样?

你怎么这么笨!

南圭,我承担不起。



林从容也不知道南圭听懂了没有,从五一到现在,一直神经紧绷,南圭对自己的好,不是不知道,好的方式奇怪,不管不顾的关心她,不顾她的反对,不顾她拒绝,千里迢迢的送她回家,关心她吃饭吃饱了没有,关心她一个人走夜路,这些都是林从容过去从来只要自己承担不要给任何人负担的,还有对自己的父母说爱她,要娶她,自己一生的承诺已经给了 汪洋,再不要辜负任何人,也不要亏欠任何人的。



两年来的孤独,这一瞬间摇摇欲坠。



南圭,我们好聚好散。

毕业会餐



林从容这几日,对班里的同学另眼相看,到底还是同学好的,林从容对他们她们有的是感激,有遇到南圭这样的,再想想同学们,简直无一不是通情达理的好人,就是他们的安静,才有林从容这几年的安静,如此那般的平淡真是好。大学四年,一日日校园里面,无意识的相逢,当时不觉,过后方知,同学们的音容笑貌,都在脑子里面刻着,不用千呼万唤,不用午夜梦回,不用百转千回,他们就在林从容的岁月里安驻。



转眼到了毕业会餐的时候,林从容自己大学里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和汪洋的分离,有南圭一折腾,觉得同学们无一不好,甚至暗恨,林从容看到汪寒过来,干杯喝酒,我们出去走走吧,林从容想至少应该给汪寒一个机会,林从容自己有那么多的遗憾,对别人的遗憾,能少一个就少一个。林从容和汪洋的离别之吻,定下美丽的1997 ;南圭的霸道,林从容避之不迭;林从容和汪寒,林从容想知道,吻和吻是不是不一样,好像是救赎。



林从容和汪寒,在操场上谈心,林从容第一次对着同学谈汪洋,也谈到了自己的感受 ,离别是双刃的剑,我只想让爱人记住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候,这是最大的遗憾。

如果当初你追我就好了,林从容微微的叹气,心道,这样就有人保护我,不会有南圭纠结不清了。



林从容是冰雪聪明的人,汪洋来信不似过去频繁,似有困难,汪洋一直在安慰林从容,汪洋今年回来,汪洋还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21岁,要到明年,元旦过后,才22岁,拿到结婚证才可以办理手续的,也不知道汪洋的父母是否同意,这个且不管,这两年两个人打电话也用了不少,其实如果两个人省一省,不打电话,这钱也够结婚的了,两个人都省不下来,随顺着自己的心意,汪洋出国前的债务基本还清 ,三哥哥也在去年留学美国,两年硕士毕业拿到博士全奖才可以安心的来去自由,自己一无所长,到美国的生活暂时也要有着落,总不能因为和自己结婚回来万一回不去岂不耽误了汪洋,但汪洋在那里似乎不顺,少了当初的阳光,最近汪洋又开始打桥牌。



汪寒心中一定后悔得要死,这么一个冰山一样的温柔水乡女子,也不是坚不可摧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个林从容,她居然知道自己几年来搞怪出头的心意。



第二天去食堂吃饭,宿舍老大对林从容说,你昨天对人家汪寒做了什么,害得人家失魂落魄的,林从容苦笑,下一次,汪寒啊,下一次,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主动一点,会有幸福的,我是前车之鉴。



林从容开始来者不拒,一个一个的和人聊天,听人说话,一边微微笑,一边心说,迟了,迟了,我要走了。林从容仿佛成了情感专家,跨专业,跨年级,也有不少,他们怎么都等我要走了,才开始一个一个地惜别呢。



林从容给在南京的哥哥写信,哥哥,来北京接我吧,哥哥在南京上军校,他们兄妹总是心意相通的,哥哥林从毅似乎知道了妹妹有难题。



林从容知道哥哥要来了,有一晚,林从容对班里的同学陈照说,我要去看一个人,你陪我去吧,在校外,我怕不安全。陈照问是谁,林从容说是我学生。



林从容和陈照骑车在三环路上,不久便到,林从容请陈照在楼下等,上去敲门,找南圭,不知道南圭在不在,不在就好了,来过了礼到心到就可以了。



南圭在家,他要期末考试了,在家里看书,开门看见林从容,盯着看了半晌,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我来看看你,考试能考过么?

没问题。

我走了,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么?

你为说这个来的么?

林从容吞一下口水,对不起

你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揉碎了

呀,你怎么会说得这么文绉绉的,不耽误你看书了,我走了。

不要走。

我同学在下面等我呢。

南圭细细的看了林从容,我就那么可怕?

是的,很可怕。

那你为什么来?

我想,我想,我想看看你考试。。。

南圭又逼过来了

我同学在下面,说好了十分钟后我下来,不然会敲门的

敲门好了。

南圭 ,我们别吵好不好,吵架我难受

南圭不响,抱着林从容,不说话。

这一次,林从容没有握拳头,脊梁也没有那么直,靠在墙上,南圭的个子比林从容高一点,肩膀宽宽的。林从容垂下头,让我靠一会。

南圭不响。

南圭,考完试记得吃饭。

嗯。

骑车不要那么快。

嗯。

好好照顾自己。



外面有敲门声,林从容不声不响的转身过去,开门,出去了。



回到学校,陈照问 林从容,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

什么人见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想知道啊

当然

我金屋藏的娇

陈照哈哈一笑,不想说就别说。



陈照和林从容本来没有什么交集,林从容宿舍管信的,班级里的鸿雁传书全知道,陈照有两个女朋友,每周必写厚厚的信来,林从容宿舍里的人都奇怪,陈照不过个子大一点 ,眼睛大一点,人看起来焉焉的,怎么会这么走桃花运。陈照也是毕业会餐后和林从容谈过话的,好的是林从容只要做树洞就可以了,陈照爱上了有夫之妇,还是有夫之妇爱上他,不可考,总之艰难。怎么遍地都是失意伤心人。





哥哥来了,同桌的你



林从容的哥哥林晓毅 ,是凌晨五点不断的敲321 的门,林从容是五点五分到宿舍的,老大开的门,夜不归宿的批评,是在林晓毅的眼睛里写着,林从容接着,还好,哥哥只说了一句,你还好吧,,我没事,哥。



当天有毕业联欢晚会,在小小的礼堂里,有吉他,有歌声,林从容和哥哥一起,哥哥抱着吉他坐在台上,一开口就震惊四座,哥哥唱了《同桌的你》,唱了《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林从容的哥哥唱得比林从容班上的同学都好,都要深沉的让人感动。

林从容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在大学四年里对其他同学不动心的理由,再加上一条,林从容有一个吹拉弹唱运动健将情书浪漫一流的哥哥,一把吉他几首歌想打动林从容是不可能的。



林晓毅对林从容和汪洋的恋爱一贯的嗤之以鼻,你那叫恋爱,你除了恋爱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不过是妹妹所选,就不多言。



晚上林晓毅,林从容,南圭,三个人一起吃饭,前一晚林从容在校园里遇到南圭,说我哥哥明天要来了,来接我一起回家,南圭居然掉眼泪了,看着南圭的眼泪,林从容手足无措,这么大的人还哭,要命,又被南圭抓了手腕,鼻涕眼泪都糊弄到衣服上,林从容想怎么这世界反过来了,女人不哭男人哭的,又觉得救命的哥哥来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麻烦了。安心大意起来



你别哭了,我送你回家。第二天南圭还有考试。

到南圭家,南圭洗脸,眼泪擦干净了,看着林从容,又笑了。

又哭又笑,猫子上吊,老鼠开门,跌得屁股生疼,林从容想起家乡的这首儿歌。

林从容渐渐的不怕南圭,时间嘀嗒嘀嗒的,过得很快,恩雅的音乐徜徉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林从容要走,南圭说,再陪我一会,林从容帮南圭整理笔记,这个是肯定要考的,南圭盖上书说,看不下去。别离变成倒计时了,一分一分,一秒一秒,到天蒙蒙亮,林从容一定要走了。



回到学校,就遇到哥哥在敲门。



南圭考试完,在教学楼前面,林从容背包在学校喷泉前过,觉得身后有人,回头看是南圭,南圭见到背包,眼圈又红了,不可以不可以,别哭,真了不得,教学楼前来来往往都是人。



三个人,南圭比林晓毅还要大一岁,南圭给林晓毅夹菜, 三个人吃饭都不是滋味,林从容有哥哥接,舍友送到学校就停下了,南圭送到车站,林从容赶南圭回去,南圭不肯,等车进站,林从容上车,南圭对林晓毅说,拜托,好好照顾她,转身走了。





时人见此一枝花,如梦相似



火车上林从容开始掉眼泪,一直一直

小雨啊一直一直的下

风儿啊一直一直的吹打

树叶啊一片一片的落下

叫我如何不想他,

是琼瑶小说梦的衣裳里面的句子吧



小妹你不是真地爱上他了吧

不会,怎么可能,他怎么这么倒霉,喜欢上我。



终于逃出生天了,林从容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一直紧张兮兮的,最怕被强—奸,孤男寡女的,大学里恋爱上床的不少,没林从容什么事,林从容倒是比当事人还要紧张,女朋友跑过来,说,我和某某昨天一起睡了,林从容煞风景的问一句,有没有安全措施,要不要买紧急避孕药?担心好半天的。又羡慕人家有男朋友在一起。



林从容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呆在亲爱的父母身边,静静的等待结婚就可以了。



四年来林从容回家只在寒暑假,做客一般的,这次是真回家,行李好几箱,好多的书,都托运过来,妈妈怕林从容不习惯,让林从容住在新家,新家空气好,电话暂时还没有开通,新家的大屋子地板上有落地大音箱,哥哥买了麦克尔波顿的cd,西村由纪江的乐曲,林从容不会用,哥哥临走的时候将音量调到最大,一打开音箱马上低音炮雷声阵阵,好像要地震,赶紧关上,等哥哥周末回来。



老乡们也一个一个的回来,暂时的小住,然后分布各地,这是一个分离的暑假,妈妈怕林从容闷得慌,叫林从容去送,南京车站,看着高中同学坐车去深圳,上海,林从容不由自主地哭了,眼泪哗啦啦的,林从容象做梦一样的,有些醒了。



林从容出门习惯说普通话,一说话就被当作是学生,走在街上,人家都说,呀,小妹回来了,分在哪儿了,毕业了,林从容笑笑,我回来了,周围人的眼目,好像看怪物,有些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林从容发现家乡,除了自己的家,没有她可以呆的地方,就一直在家里默着。

在家里也呆不下了,阳台上有南圭的气息,汪洋的拥抱,是两年前的,南圭的,是两个月前。



醒了的林从容问自己,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自己拼命的从南圭身边逃回来,哦,汪洋,快回来吧,我在这里累了。



心里没有把握的林从容更加频繁的给汪洋打电话,一点点小事都让林从容不安,电话安装要一段时间,林从容晚上走路回老屋子,用老屋子的电话打给汪洋,02510810 ,找汪洋,汪洋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



林从容失掉了学生时代的悠闲,开始不停的细说小的事情。小小的不如意,小小的伤感,信件在北京的时候,一个星期就可以到,到家乡,有时候是半个月,有时候是一个月,林从容更加地依赖信件,信件越发得不来,林从容急切的需要用新的联络,汪洋要安慰林从容半天,才能安慰下来。



终于汪洋第一次发脾气了。



事件的起因是林从容的新家卫生间的冷热水管装反了,红色的是冷水,蓝色的是热水,林从容心理上一直被细细碎碎的压迫着,到洗澡的时候,先被冷了,又被烫了,无限的委屈,林从容最大的委屈是北京和家乡的落差,家乡的林从容孤独得要命,但这种孤独委屈对汪洋又说不出来,说其他的,说这里连装修都不规范,害的自己被冻被烫,汪洋发脾气了。



林从容,你不能这么小的事情都找我说,你也替我想想,我这里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林从容就呆掉了。



林从容为了汪洋,北京都不留了,大城市都不留了,回来了,再加上最近的暗暗的伤痛,对自己那么好的南圭自己都不要了,感情的伤在慢慢洗刷,一切都自责,可是汪洋发脾气了。



林从容做梦一样的回到新家里,对爸爸妈妈说,妈妈,我要回北京,我要回北京。

休相亿,清风匝地有何极



林从容的父母知道林从容的委屈,林从容一直沉默,没有了笑颜,当初林从容不听话要回来,压力是全家人都在承受的,宽宏大量的父母,还是同意了。



第二天中午,林从容到车站买了联票,只要到南京签转一下就可以的,学生证和北京的身份证还在,,背着小包林从容就上路了。



到南京是下午,这是林从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在南京转车,签到票,却没有座位,林从容穿着运动鞋,还可以,在南京站外,林从容看着四周熙熙攘攘困顿的风尘仆仆的人群,玄武湖的风吹过来,脑子里空空荡荡。



林从容被人群裹挟着上车,站了几个小时后,挤到餐车那边,交了钱,买到一个座位,听着周围人声,很困很累,但是睡不着,就这样听着火车单调的运行,听着到站下站的报告,上上下下的人,想起了汪洋曾经也走在这条线上,学生时代的他考完了托福和GRE,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想起了四年前汪洋带着她去逛他的大学,南园,北园,他暑假要报名就带上她,买酸奶给她喝,她不皱眉的喝下,你可以喝酸奶你就可以去北京了,想到两年前的别离,好漫长的分分秒秒,日日夜夜,这么长长的两年都过下来了,再等等吧,为什么还剩下的几个月,就不能等待下来。太平洋阻隔不了思念,阻隔不了相知,太平洋阻隔了拥抱的温暖,如果没有国界,林从容一定会踏上寻找汪洋的火车轮船,不管多远。林从容的世界只有北京和故乡两处,故乡压抑的呆不下去,如果父母不看自己的脸色还好,父母越小心翼翼,林从容越压抑,可怜的林从容在家里想找个哭的地方都没有,林从容也怕父母伤心。



这些说得出的理由都不是理由,林从容要去北京,在常态下,她的思想理智感情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纤维都是汪洋,而离开北京离开同学们离开南圭之后,林从容惊慌的发现,她想念 南圭。



对南圭的思念包裹在对汪洋的思念下面,一直有两个林从容在作战,战争一触即发,随时随地,无休无止,林从容苦不堪言。事实上是三个林从容,代替汪洋的林从容,爱汪洋的林从容,想念南圭的林从容,林从容无从反抗任何人,路是她自己选的,最后只好反抗汪洋,因为他最远,汪洋住在林从容的心里,管不住林从容另一层渴望,要有个温暖的怀抱,歇一会。



北京车站下来,林从容好像还在火车上一样,地在晃荡,有节奏的,该去哪里?

林从容最想去的地方是学校自己的宿舍,林从容想看看,林从容又不敢去,对学校,是近乡情怯,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是,学校的岁月,汪洋,面对学校就是面对汪洋,最后还是去了南圭居住的小区。



下午,不知道南圭会不会有课,林从容坐在小卖铺前的大石上,第一次,好好看看周围,路盲的林从容这次居然找到了那栋普通的五层小楼,周围人的言语音声也让林从容安静,又到了普通话的环境了。



8月的北京还很热,不是江南的湿热,要将人闷得透不过气来,很干爽的热,林从容坐着坐着不得不站起来去敲门,林从容遇到的问题是,这里是居民小区,这一片都是,林从容找不到厕所。



南圭在家,开门看见林从容,就好像越剧红楼梦里的徐玉兰唱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好像是青云出釉,那眼神就那样的。



林从容带上包,转到卫生间,看看镜子里的灰头土脸,洗刷干净,犹豫了一下,对自己说,南圭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用强,自己宁死不从就是。



南圭果不其然,还是一见到林从容就要抱。林从容脚发软,对南圭说,我肚子饿了,车上站了一半的路,也没吃。



南圭拿来牛奶,倒给林从容,林从容接过来要喝,不料南圭自己先喝了,一口一口的喂她,林从容稀里糊涂的喝下,南圭的屋子里没有床,一张床垫,牛奶喂完了,两个人也倒到床上去了。



南圭抱着林从容,你这个笨蛋,你怎么这么笨啊,你怎么这么叫人不放心。林从容稍稍的安心,南圭不是柳下惠,南圭 抱她亲她,怜惜她,也尊重她,没有强迫她。林从容太累了,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万家灯火,南圭和衣而卧,睡着了还是不肯放手。林从容在黑暗里睁眼,汪洋,战争又来了。



林从容和汪洋分开那么久,那么远,而林从容可以很安心的,又一次林从容在信上说,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同床异梦,一想到爱的是汪洋,却和别人同床共枕,怎么可能?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爱上南圭,相遇的后两个月,一直心惊肉跳,拼命要逃,难道这样的也算恋爱么?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林从容最担心恐怖的命运,同床异梦么?自己怎么会这个样子?这么糊涂?



侧卧的林从容肩膀发酸,转身过来平躺着,南圭马上觉察了。



饿不饿?

饿。

想吃什么?

不知道。

出去吃吧。

好, 不好。



南圭仔细看林从容,林从容暗暗叫苦。

火车上一直站着,站久了,林从容的好朋友来了。



林从容不肯答应作汪洋的女朋友,两个人冷战了好几个月,暑假里林从容回家,汪洋没有像过去那样总是在林从容家里坐着,别人那里也不去,有一次林从容去找亦倾,汪洋,亦倾,小军几个人在草场上打网球,算是两个人几个月后的初次相逢,小慧的父亲在公安局专门办理外事护照,林从容从小慧那里听到了汪洋的护照已经办下来了,签证也在办理中,这是汪洋的最后一个暑假了,林从容一直很闷很闷,心里有千斤的重石头压着。林从容也挥拍打了几下,出了一身汗,回家就病倒了。



病毒性感冒,小军,亦倾都来看她,天津的杨安也来看她,杨安和林从容一届,89级的,本来在学校里复习准备考研,林从容第一年没考上,复读的,变成90级,汪洋比林从容还要低一届,不过高一就考上大学了,变成了88级,病中的林从容身边一直人不断,只是感冒发烧,却不见好,最后落到医院去打点滴,杨安学校要到内蒙古实习,杨安学的是环境保护,回家只能呆一个星期,林从容去医院的那天早晨,杨安来告别,我报考的是北大。



杨安走了,汪洋来了 ,妈妈要去上班,林从容的爸爸在医院里,还算优待,在书记的科室里,骨科,没什么人,汪洋看着她,林从容闭着眼,对自己说不能哭。



打完点滴,林从容回家,躺在沙发床上,盖着被子,头没那么痛,那么烧了,林从容问汪洋

拿到签证了?

拿到了。

什么时候走?

最迟这个月底。

林从容看看日历,今天是8月22号。

我身体不好。

我知道。

我舍不得爸爸妈妈。

我知道。

我走了,爸爸的这些书怎么办,谁来看?

汪洋叹气。

过了良久

我等你。

汪洋身子一震,汪洋坐在小竹 椅子上的,伸手握住林从容的手,就这样的定下了一生一世。

以后的三天 汪洋也是很忙很忙,汪洋坐最早班的火车去邻近城市向亲戚告别,回来就坐在林从容的床边,林从容是久病的脱力和决心已下的轻松,汪洋以前总是会说很多的话,那几天也是无话,只是握手和凝视。作为学校的杰出人物,汪洋还要 给高二年级的孩子们讲演,林从容说去吧,去吧,回来告诉我说了些什么,时间就这样疏忽而过。



机票定在8月28日,汪洋真的要走了,上海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要准备,林从容摇摇晃晃的起身,去汪洋家道别,8月的骄阳也不觉得热,只觉得冷,别离就这样的来临,时间在两年里就这样的静止,吻别,汪洋的怀抱真的温暖安心。



林从容说的身体不好是真的,从林从容13岁好朋友第一次来找她开始,好朋友就从来和她不离不弃,书上说的两年里紊乱以后会规则,林从容不是,林从容稍微劳累,马上月经会来,还好不痛经,打针吃药也不抵事,还好,林从容能吃能睡。上大学前林从容还担心自己体力能不能坚持的下来 ,军训让林从容壮了些,但病根子还在。林从容不是没有努力过,考研考托都需要体力,林从容最缺的就是体力,北京的冬天,冷风一吹,北京的夏天,天气一热,凉爽的春秋二季,林从容一熬夜,马上就变成了血疑里面幸子的话,妈妈,血止不住了。林从容就变成了药罐子,要休养生息好久好久。有一个这么麻烦的亲密战友,林从容根本就没有性欲。



林从容站久了,刚和她分别不到一个星期的好朋友又来报道了,这一瞬间,林从容觉得自己真好麻烦,人家林黛玉会咳血,要不得个心脏病也好,师出有名,要不胃痛也好,可以西施捧心,林从容起身去卫生间换衣服。



南圭站在门口等她出来,伸手圈住她,良久不肯放开,去吃饭吧,南圭带着林从容,

想吃什么

随便

小区有很多的小饭馆,一间间走过去,到一家门脸不大,相对还算干净的,进去坐下,林从容没什么胃口,点了两样菜,勉强吃了一点。



吃不下,林从容看着南圭,心里疑惑,怎么是这个人,我怎么会喜欢这个人。可是还是要多吃一点,林从容最喜欢鲁迅的妈妈说的话,要吵架,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以往的经验,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吵的,林从容闷头吃了很多,南圭反而不怎么吃。



回到南圭的住处,南圭出去了,林从容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开门的声音,南圭回来了。



林从容,别走了好不好,等我忙完这段,我送你回家,一起走。

不用。

那你打算呆几天?

三天。

南圭跳起来,来三天你就要走?

是的。有上次车票作废的经验,林从容没有告诉南圭已经买好车票了。

林从容,你怎么那么笨?

是啊,我刚来你就说我笨,再过三天你该说我呆了,谁愿意和说自己是笨蛋的人在一起。林从容觉得南圭和自己那么亲近,又那么遥远。



南圭的脸清爽干净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早一点知道就好了。

什么?

北京比家乡更适合我,林从容心说,汪洋和南圭两个合起来害我,一个往前走的路,是林从容体力不逮飞不过去的海,一个穷追不舍是林从容翻不过去的山,林从容回到一潭死水的家乡,闭上眼睛,却不能呼吸。



林从容肚子不痛,腰却酸,站起来,头有点晕,找了条毛巾垫在身下,躺下来,盖上被子,

南圭,我是我自己的,你给我时间,别强迫我,不然,中国那么大,腿在我身上,你管不住我的。

南圭连着被子抱着林从容,这么热的天,你盖被子做什么,你不热,我都热死了。

我真不热,我从小就在37度的南方长大的

南圭伸手握住林从容的手,这么凉,胳膊也凉,你是竹夫人。

林从容笑了,南圭,你乖一点,不然我明天就走 。



林从容睡着了,梦里又见到汪洋,汪洋在计算机房里微笑的脸浮上来,林从容成了自己平生最讨厌的那种人,背信弃义的人,林从容不知道该怎么和汪洋说,又要说,梦里好像说了好多。就醒了。

南圭的胳膊压在林从容的身上,林从容搬开,

南圭,书上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什么

枕着胳膊睡一点都不舒服,还不如枕头更舒服,又气闷,抱着睡也不舒服,热死了,侧着也不好,

我觉得好,要不你抱我,我不觉得你胳膊沉

不好。



林从容心里有事,睡不着,不知道这两天汪洋有没有电话过来,还是一直惦记着汪洋,又觉得感伤,不知道以后在汪洋身边会不会想南圭,林从容决定回去和汪洋摊牌,自己移情别恋了。南圭就在身边,触手可即,却是那么的远,林从容摇摇头,光有爱是不够的。又觉得舍不得,睁眼到天麻麻亮,才累极又睡了。



醒来时南圭不在身边,看看毛巾,跳起来去卫生间,发现南圭在洗自己的衣服,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用,坐这么远车来的是你。



洗完衣服,南圭去楼下买了早点上来,林从容爱吃的热热的豆腐脑和煎饼,林从容差不多想了一夜的心事,早就饿了,分了一半给南圭,自己马上开吃。

吃了一半,南圭伸手过来摸摸林从容的脸

真的是你么,好像在做梦。

林从容噎住了,差不多要哭了

南圭,对不起。



林从容终于意识到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自己害南圭掉了那么多眼泪,他三两句话,也要叫林从容落泪的,再过24个小时,自己又要走了。



赶着南圭去上课,林从容到商店里买了点菜,哪里都不想去,白天又那么长,决定做饺子给南圭吃,中午南圭就回来了,南圭和面,林从容擀皮。饺子馅是做好的,饺子是南圭包的,南圭包的饺子比林从容的好看。冷冻室冷冻了一部分,还有剩的,吃完收拾完,两个人一起到楼下散步。



南圭,我明天一定要走了。林从容本来想隐瞒着偷偷走,又觉得没有必要,他要拦总拦得住,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

南圭的面色一沉,笑容凝住了。林从容也无语。



林从容在的时候,南圭总是放恩雅的歌,水银泻地一般的无孔不入。早晨洗的衣服一件件的都干了,林从容收拾好,小小的行囊里也装不下什么,收拾完林从容看南圭



对不起,总是把你弄哭。

南圭用力的抱了林从容一下,松开手,明天还要坐那么久的车,走那么多路,早点睡吧。

林从容喜出望外,你放我走了?不和我吵架了?我还以为又要象上次五一那样,我怕力气不够,还多吃了一碗饺子,明天冲到路上不知道有没有饭吃,晚上吵架第二天总是没有吃的,还要饿一路。

你就这么看我的?我这么可怕你还来了?

是,我不放心你,你比我还爱哭。

笨蛋,傻瓜,村姑

南圭喃喃自语,好了林从容,这次我放你走,下一次我就不知道了,乖乖睡吧。

我一直很乖的,是有人不乖。



南圭真的很乖,眼观鼻,鼻观口,他也累了吧。这一次南圭没有抱林从容,自己就睡着了。

林从容看南圭,轻轻的抱抱他,心里说,可怜的家伙,也不知道是说南圭,还是自己。



早晨林从容醒来,南圭手里抓着林从容的车票和身份证,你不能坐这个走。

林从容又紧张起来,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说话算话,可是你不能坐那么久的车。

不要你管。

你来看我,我就要管。先吃饭,我们去买票。

我不想不能花你的钱,我不是来看你,我是来看北京。

那你好好看我,现在好好看我。

不看,林从容扭头闭眼。你说话不算话。

我答应放你走,你也要答应我,别那么倔好不好。



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去买票。

林从容飞快的吃完饭,放下筷子,赶快去买票吧。



到路边打车,还是黄面的,到车站,卧铺黄牛票价格翻番,西直门售票处队伍不断

林从容,你坐飞机走吧。

南圭你诚心不放我走对不对?

买明天的机票,今天可能有点晚了,有到南京的飞机,可南京到你家还有那么远的路,那一路太晚不好。

你把车票给我,我坐今天的火车回去就可以了。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坐那么久的车,你身体不好。

我身体好得很。

你一直在流血。

那我要今天的卧铺,比机票便宜好多。

不可以,你再休息一天,我今天一定给你买票。

我回家才是休息,在你这里一直紧张。

我不会乘人之危

你不乘人之危更可怕

林从容!南圭大吼一声。

你要是一个坏人,乘人之危,我就对自己说权当交友不慎,被疯狗咬了一口,站起身来我还是个人,你不是一个坏人,结果我成了里外不是人的坏女人。林从容说说真要哭了。。

南圭叹一口气,招手一辆车,去机票预定处,最近的。

到底还是买了机票。



林从容就这样做梦一般的,第二天被南圭送到机场,上了飞机,下了飞机,坐空航bus,一路一路的倒车,回到了家。



菩萨脸 观音面 如烟往事 坦诚相告 弥天大谎 结婚吧



林从容在一个月内梦游一般的三次到北京,林从容是一个相当后知后觉的人,虽然敏感,但是后知后觉,就象当初对汪洋有感情却不知觉,林从容留念北京,也是不知觉,林从容想念南圭,也是不知觉,总是失去之后才明白,所以林从容的恋爱,说起来三天,算起来不到几个小时,身魂旅行了两年,林从容整个的泡在北京的汪洋大海里,已经习惯了大城市的呼吸,她也是不知觉,林从容想念南圭,对林从容来说,距离不是问题,家乡和北京,比起太平洋来,简直小路一样,所以林从容象弹簧一样的,反复的弹了三次,才安静下来。



就是和第一次一样的,第二个三天里,林从容对南圭说,我不确定我是喜欢北京还是喜欢你,你给我时间,我太害怕安静的等待。南圭就什么都不说,安静的握着林从容的手。



第三次到北京,南圭细细的看林从容,看了好久,对林从容说,你是观音面,菩萨一样,林从容一下子想起了汪洋曾说的,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啦,人家舍不得欺负你,你是菩萨面。



所以林从容的好运气,南圭对她,是真的珍惜,如果林从容在十五年前看到木子美的话,肯定会说不是这样的,林从容遇到的人,是因为想和她结婚,而停下了解衣的手。



林从容还是想汪洋,不过她说不出口,对汪洋说,你回来吧,回来帮帮我 ,一个人的战争太累了。林从容知道汪洋那么拼命的还是为她,从十七岁遇到她的时候开始,汪洋就决定要出国留学要给林从容一个好的未来,林从容能够预料到等待的岁月里的悠长,但绝对想不到自己移情别恋,林从容一切都不瞒汪洋,对别人动心,哪怕是短暂的,都是林从容绝对不允许的,因为汪洋在外面一切的拼搏梦想里都有她,而她这样的对别人产生感情,太对不起汪洋了。



林从容在家乡,犹如困兽一样,去找南圭,林从容一定要和汪洋结婚的,林从容也好想谈恋爱的,林从容没有想过要和南圭结婚,林从容想法和别人不一样,美丽的英子曾经拿出床头的照片,上面是美国的蔚蓝的天空,一辆汽车,一个中等之资的留学生,那个留学生是英子家长的介绍,而以林从容的想法,她最恨最讨厌的就是汪洋出国,所以她看着他往前奔,自己是拼命往后退,当留学美国是很多男生的光环的时候,林从容却是不要那层光彩的,作朋友是一回事,恋爱是另一回事,可怜的林从容从入大学之初就被汪洋引领着进入他的梦想世界,亦步亦趋,看着他的神采,自私的心里说,这样的人,只要做朋友就好了,一辈子有这样的朋友,连汪洋考试完去北京看她,她看他的眼神,什么都知道,也只好什么都装做不知道,对他并不好,甚至恐怖讨厌他打扰她的世界,安静的小世界,不要大的风波。



从前汪洋写信过来,再坚强的人,也是需要温柔的角落的,林从容知道,但也只能仓皇的随时的找另外的借口 ,找个借口拒绝,自己有男朋友了是最好的借口了,我有男朋友了,林从容接到汪洋的来信后,马上做的事情就是在她周围的人群中筛选,同学不可以,太麻烦,林从容没有打算在同学里面找一个人卿卿我我,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两年都没有注意过,难道赶紧抓一个人来表白?林从容想起了天津的杨安,自己这两年一直在汪洋的影响之下,出去看看也好,林从容就在五一去了天津,在天津逛了天大南开,看看湖光山色,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惦记 汪洋,不能决定自己是不是就能承担刚柔相济之柔,天津回到学校的后果是林从容承认自己失败了,只是不肯承认。更早以前,林从容还试图和自己出了五服的表哥谈恋爱,小表哥和自己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的夏天在一起喝酸梅汤,下棋打牌,和哥哥们一起,到初中和小表哥还是一个班的,不知道怎么被周围人知道了和小表哥小时候喝酸梅汤的事情,同学就跟着打趣,酸梅汤,小表哥看林从容就脸红,林从容看小表哥就讨厌,好歹小表哥高中随着父亲到市里读书去了,林从容的大学志愿,投档,都是小表哥的父亲,林从容的表叔帮忙的,等林从容 进了大学,打算谈恋爱的时候,就 将目标定在小表哥身上,不过很失败。



失败的过错不在小表哥,是林从容和小表哥气场不和,说谈恋爱,总是可以牵牵手吧,林从容连手都不肯牵,不是害羞,是别扭,所以这场所谓的恋爱,就像现在网络的见光死一样,见面就玩玩了,林从容想虽然和小表哥手都没有牵过,但是也不能拉别人做垫背,寻思了半天,给汪洋的回复,是我有男朋友了,是我的小表哥,随后大大的抒情了一番,我们打小相识,青梅竹马,多年同学,暗生情愫,如今浓情蜜意,对不起,我有爱人了,这文字功夫信写完了林从容都觉得自己要满嘴蛀牙了,酸的,信发出去完事大吉,信不信由他了,然后就是冷场断线了。



汪洋最气不过的是人家一听自己要留洋了,都拿他当宝贝,才子,天才,而到林从容这里这是最大的最讨厌的最让人气馁的不能接受的理由。



南圭同样是,林从容喜欢南圭,被动的,没有办法,人家南圭找上来的,但林从容好象任性的小孩,只是想谈一场恋爱而已,跑来跑去的,恋爱的过程,林从容和汪洋的恋爱和结婚,太被动了,林从容的恋爱苦恋,没有甜果子吃,一直安静下来也就好了,偏偏南圭不管不顾的过来,林从容才知道恋爱也可以这个样子的,原来也可以是甜品的,林从容就不知不觉地对自己放纵了。



林从容从北京回到家乡,自己都懵掉了,她往北京跑来跑去的,父母也劝,也担心,不要这么跑,安心的等汪洋就是,但是拦不住,林从容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欠人情还人情,因为不打算和南圭结婚,对南圭反而很好。



林从容过不了自己这关,林从容要向汪洋坦白自己的移情别恋,有小表哥的可怜的经验在前,林从容最担心的是,汪洋回来和自己结婚,林从容会不会觉得别扭,虽然汪洋是林从容这辈子第一个主动拥抱的确认终身的人,这几率哪怕是百万分之一,林从容也不能肯定是不是能和自己深深爱着的汪洋相爱到底,林从容因为不能确定而恐怖,所以比任何时候都盼望汪洋能够回来,不结婚也可以,让林从容抱一抱,抱一抱林从容,这样林从容就能够确定自己了,虽然林从容百分百确定自己是爱汪洋的,但感情有分叉,这还是可以一生相守的感情么?林从容心很虚,觉得非常的对不起汪洋,所以对汪洋的一举一动,看不见的,一言一行,只听其言,不见其行的,在某种状态下,林从容对汪洋的一切相当的逆反。



林从容一直写写画画,亲爱的汪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爱上了别人了,划掉,别人爱上我了,划掉,我动心了,划掉,林从容写信写字从来就是信马由缰,她爱的时候,一字一句里面拉拉扯扯里面都是有对汪洋的爱意,现在林从容对汪洋的信件,即使说我爱你,也是有些苍白的,何况要说喜欢上了别人,垂手等汪洋的定夺,林从容下不了笔。



林从容决定对汪洋说,电话里,林从容对汪洋说了,汪洋,我喜欢了别人,是留学生,我的学生,我那个时候看到他,想起你,想起你也是一个人在外面,所以对他比较好,这是真的,林从容知道这对汪洋是晴天霹雳,可是不说,林从容就觉得自己是做贼,说了,自己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战争不用在自己的内心打响,汪洋会帮她打仗的。

林晓毅的女友这么说过林从容,,林从容是和最美丽的女子站在一起,也不会觉得难看,和最难看的女子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嚣张,林从容就是这样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子,汪洋曾经坐在林从容对面喝水,茶水一杯又一杯,对林从容说,你不俗气。



林从容的中学时代都和亦倾在在一起,两个人都是一样稀疏的毛发,林从容的父亲从图书馆借了不少的书,林从容十岁就开始看《深宫孽海》,在外婆的病床前看《北国红豆也相思》了,林从容的父亲还从小让她背唐诗,所以林从容考大学的那一年,古诗那段,一些冷僻,却是林从容自小背过的,林从容在亦倾家里看了张爱玲全集,亦倾的妈妈那里有全套的琼瑶,林从容高中上课的时候,一边看琼瑶的《雁儿在林梢》,一边掉眼泪,这还不是 悲情的,三毛,余光中,徐志摩,那个年代什么书都新新的出来,出来的都是书,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书评比书还多,林从容的高中三年,迷迷糊糊的什么书都看,要考大学了还和亦倾两个人天天到新华书店去淘书,淘到了林琴南的全套名著译文,心散散的,考大学一落千丈,亦倾考走了之后,林从容开始孤单,林从容换了一所学校补习。



已经在上海的亦倾一直一直的鼓励林从容,写信来,邮寄过来的照片,是亦倾穿着绿色的毛衣,牛仔裤,在春天的树下的笑脸,林从容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考大学,没有人跟她说过考大学的重要性和意义,十六岁的林从容第一次高考失败在夏天的蚊帐里试图伤心却实际上根本就是作作样子,不到20分钟就呼呼大睡,相反是父母担心得一夜未眠,林从容读补习班,补习班里人满满的,林从容放学回家后面总是有三个男孩子跟着,林从容有一天忽然意识到如果不上大学,那么几年后自己就不得不和象他们那样的人结婚成家,这种命运尤其可怕,林从容的脑子里并没有事业,上大学,是到一个大的环境中,能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林从容拼命的读书,林从容喜欢亦倾在信中所描述的,春游,见到油菜花的惊喜,同学之间的喜乐,那是另一个世界,补习班的寒假,1990年初,亦倾放假了,林从容去亦倾家玩,就是在那里,林从容初次见到了汪洋。



汪洋滔滔不绝,好像什么都知道,那时候林从容对汪洋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也没有见过他那样的,好奇得很,也很快就忘掉了。



林从容终于考上了大学,90年的暑假,我们是天南海北,天津有杨安,南京有汪洋,上海有亦倾,北京有林从容,亦倾和林从容,她们他们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林从容是复读,比他们晚一届,而汪洋则是跳级,比林从容要高两届,寒暑假的欢聚,操场上的谈笑,那么的云淡风清。



小鸡从蛋壳里初初琢壳而出,见到的第一人就是亲人,林从容的世界刚刚打开,就遇到了汪洋。汪洋就是林从容的亲人,引路人。



汪洋是一个桥牌高手,在他的带动下,四个人开始打牌,汪洋,萧军,亦倾,林从容,林从容从来没有接触过桥牌,只恶补了一下叫牌的常识,就在汪洋的带领下,打败了对家,萧军,亦倾,而且还得了一个大满贯。所以林从容对于默契的衡量标准是,看眼睛,菜鸟都可以得满贯的好分,当然,牌是汪洋打的,菜鸟只是跟的。



林从容是被汪洋驯服了的玫瑰,汪洋选择林从容要冒很大很大的险。

林从容身边男孩子不断,林从容不知道怎么拒绝,寒暑假林从容回来的那一刻,家里开始门庭若市,林从容一直坐着喝水,人们都来看她,又纷纷散去,能够坐到最后的,是汪洋,那时候林从容已经昏昏欲睡,却不得不看汪洋闪亮的眼。

林从容胆小如鼠,跳脱如兔,清丽不俗。

汪洋实现自己的梦想,出国,留学,考出最高的分数,被最优秀的大学录取,每一步,每一步,都不经意间让林从容知道,林从容能够感受到一种明朗的活力和自信,汪洋打开他的世界,让林从容看到他的世界,虽然模糊,也被感染了。

汪洋对林从容所作的一切都无限包容,汪洋总是对林从容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做你自己就是最好的,所以林从容不管做什么,想什么,都快快乐乐的会告诉汪洋,天底下会有第二个汪洋,带着林从容一起打出满贯么?林从容在大学里面兴冲冲的体验大学生活,林从容加入社团,林从容去广播站,林从容去跳舞,林从容在北京东奔西串,高中同学,补习班同学,哥哥的同学,串来串去,也只是好玩和应景,什么什么都和汪洋说,军训时候,走在路上,看毛驴的四脚着地,究竟四只蹄子是怎么前后运动而奔跑的,就这个都会嘻嘻哈哈的告诉汪洋,汪洋用温情包容着林从容,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宠爱是说不出口的,也是林从容舒舒服服的享受而不自知的,汪洋如果仅仅对林从容说,我爱你,跟我在一起,林从容肯定拔腿就逃掉了,汪洋对林从容说,我的世界需要你,那林从容就要仔细的考虑了,因为这个世界是他打开窗户让她看见的,林从容善良,说爱,林从容模模糊糊的,可是汪洋对林从容说,我需要你,林从容就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了,我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这是胸怀。



林从容将一切告诉汪洋,是自己下地狱也拖汪洋下地狱,好好想想,汪洋能怎么办?

汪洋不能说林从容不好不对,因为汪洋太了解太宠林从容了,汪洋得到林从容的心,是怎样的一步一步,步步险步步走,林从容这个慢慢的性子,摇摇晃晃的,汪洋吃了不少的苦头。

汪洋不能说南圭,最少不能当着林从容说南圭,那林从容要跳起来的,犯错的小孩子不能说哪里错的,错错就拧了。

汪洋不能说自己,汪洋那么傲气的人,哪里有什么不好,汪洋千好万好,就一点不好,不在林从容的身边,但凭着一点说汪洋不好,那就是找茬了。



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通信缓慢的年代,只能打电话,电话还出奇的贵。



汪洋和林从容没有战争,林从容坦白告诉汪洋,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汪洋你快回来,汪洋的决定超出林从容预料好多,汪洋说等我放假,我回来我们结婚,林从容就安静了。



汪洋决定结婚的日程,用传真传到了林从容妈妈的单位,林从容妈妈拿到传真,密密麻麻三张英文写满,林从容满满的幸福,还有幸福来得那么突然的不确定的惶恐。

林从容的1994 弥天大谎

1994 的后半段在林从容的记忆里一片模糊,自动跳过去,现在也是怎么翻都翻不过来,事件存在,时间模糊,好像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



林从容对回家乡的事情,很讨厌的一种说法是为了汪洋回家乡,虽然林从容的这种行为,类似神经病,读大学读呆掉了,浪漫的糊涂掉了,照常人的理解是这样的 ,林从容自己,正确的说法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爱回来的,不管南圭是否出现,林从容都是要回来的,不过如果南圭不出现,林从容可能会对城市一点动心,不会一杆子到底更加的不犹豫,毕竟林从容考大学的原动力就是摆脱林从容不愿意接受的放学后的尾随者,林从容后悔的事情是一件,如果林从容在别的城市,汪洋和林从容会更加的自由一些,可以见面,而不必立刻婚姻,林从容安静的等待幸福的降临,伴随着婚姻恐惧症,敏感,多疑,歇斯底里,不过林从容的表现很安静,安静的更爱或者是不爱,南圭的存在不是问题,汪洋对林从容,几乎是有蛊惑力,被催眠一样的。



小镇上的事情一贯缓慢,当林从容的同学们纷纷上班的时候,林从容仍然是在漫长的暑假阶段,天啊,这人生最漫长的暑假,有将近四个月的空闲,林从容的档案一层一层的下到最基层,林从容一月一月的有那么多的时间。



不久,汪洋的电话来了,林从容知道了,汪洋的学业暂时受阻,要换学校,暂时不能回来了,这对林从容不能算是晴天霹雳,只能说是安顺受命,婚姻爱情本来是顺其自然,汪洋的消息,林从容有自己的直感,如同预料一样的来临,现实和梦境并行不悖,当林从容知道这个消息,第一个冒上来的念头是,我害了汪洋了。



林从容是水一般柔媚的女孩,她整个的青春期少年期青年初期全部积攒的热情和爱情,都一股脑的全都投放在汪洋的身上,汪洋不被淹死才怪,温柔乡是英雄冢。林从容自己的学业一塌糊涂,勉强毕业,汪洋再厉害,也还是个孩子,比林从容还略小,虽然是同龄,要分心照顾安抚林从容,要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打拼,所以林从容答应汪洋,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而这过于沉重甘美的感情,连带到婚姻责任,其实是,汪洋照顾林从容照顾得很好,没有人比汪洋更懂得照顾安抚林从容,因为汪洋差不多是看着林从容长大,汪洋哪里有多少心思读书,年少气傲才情高远的汪洋在异国差不多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他的专业科系的指导老师都得过诺贝尔奖,可是所学并非所愿,磕磕碰碰,为人处事,生活细小,学业受阻是理所当然。



汪洋和林从容的战争就这样的打响了。汪洋极其的被动,林从容不能主动说,我再等你三年,或者两年,甚至一年,一旦林从容说了,汪洋就要继续的背上爱情枷锁,这是为汪洋,林从容为自己也不能说我再等你,因为林从容惊慌的发现她对汪洋的失信,轻诺必然失信,婚姻爱情是人生的大信,可是自己不久之前还在对南圭动心,有了感情,再说等待就太离谱了,再加上认为汪洋失败自己也有一半的责任,就一定一定要放开汪洋了。

汪洋如果失败,那汪洋还是不是汪洋?当然是,汪洋如果失败了还站不站的起来,当然站的起来,因为他是汪洋,汪洋失败了那林从容还爱不爱汪洋? 当然爱,汪洋如果失败了林从容还会不会继续站在汪洋的身边?不会,林从容很内疚汪洋的现在都是林从容害的,林从容要走开了,虽然很不舍得,但是要走开了。再坚强的人都要有温柔的角落,可是汪洋哪怕是钢筋水泥,也怕要被林从容的柔情给化掉了,林从容对汪洋的依赖性太强了。



林从容这样想的,如果汪洋不给自己打那么多的电话,那么电话费也会让他 生活得更好一些,林从容的爱霸占了汪洋的时间,精力,金钱,感情,所以林从容是一定一定要离开汪洋的。



汪洋也不能对林从容说,你再等我一等,他纵然对自己有底,这只是人生暂时的低飞,但再次的跃起需要时间,他真是人生的最低谷,而骄傲的汪洋,总来只给林从容最光彩的一面。



汪洋和林从容通话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放下电话林从容 精疲力尽,后来几乎害怕汪洋的电话了,汪洋劝林从容不要跟南圭,你爱他嫁给他到异国,他家里有四个姐妹,你一个人怎么活,你不要这么倔,你千万不要这么糊涂,汪洋和林从容父母说一样的话,汪洋是哪怕林从容移情别恋也可包容,在感情上林从容也是再喜欢南圭汪洋也是第一,拿感情来说,相爱的两个人说分离,是根本说不通的,说到后来还是我爱你。



可是林从容还是一定要离开汪洋的,林从容是观念的俘虏,汪洋这个绝种人物,当初他用他的事业人生需要离不开林从容而成功的让林从容束手,而一旦他的事业人生不成功,成功的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失败的后果也是两个人一半一半的责任啊。



妈妈,汪洋这样一个人在外面真的会疯掉的,林从容每天寻思的事情是如何甩掉汪洋,自然,林从容那么的想见汪洋一面,不见不甘心啊,不见真的想,可是林从容根本不能对汪洋说,你回来吧 ,因为林从容的家乡就是汪洋的家乡,林从容一切都为汪洋想,怕他为难,失败的汪洋林从容会抱抱他,有他就好,可是汪洋的父母,汪洋是那样的天才,那样的骄傲,那么有责任感的汪洋会让他父母失望的,汪洋回来的压力太大太大了,林从容太了解汪洋是个孝顺孩子,汪洋也太理解林从容这个顺从的女儿了。



所以,林从容回望1994 ,回望她回到家乡的行为,最大的后悔应该是,如果两个人在别处,就真的只是两个人的问题,哪怕汪洋的一切为她,她也不要他一切为她的,随便的南京上海,两个人都可以站起来就是一片天,汪洋就不会顾虑那么多,林从容也不会顾虑那么多了,家乡让两个人都束手束脚。



林从容一贯的逃避爱的伎俩在汪洋那里全不奏效,就算是有南圭,汪洋也有本事一大堆迷魂汤灌下来林从容只好说好,在我爱你中挂断电话,林从容发愁了,最后林从容撒下了弥天大谎。



汪洋,你不要再迫我了,我在北京,人大校门口坐了黑车,被人强迫了,我没法再见你 ,你放我自己走我自己的路吧。



这个谎言在林从容的心头一直沉沉的压了8年,所以林从容会一直一直地为汪洋祈祷,一直一直的忏悔自己对汪洋造成的伤害,会一直一直的寻找汪洋,会在8年后的第一次通话里对汪洋说,那个时候,我是骗你的。汪洋说,我知道。



林从容从来没有骗过汪洋,从来在汪洋面前都是透明水晶,这个谎言把林从容压死了。



林从容上班不到一个月就对局长说她要考研,局长知道林从容男朋友的事情,政府里工作的人谁不知道英文呢,汪洋的要结婚的传真谁不知道呢,局长对林从容一路放行,林从容考研的复习时间是从报名到考试时间,其间林从容到北京去联系老师,找资料,再见南圭,林从容把南圭给睡了。



林从容不会保护自己,在家乡,追求的人还是一个一个的排队过来,林从容还是坐着喝茶,看着眼前的人,觉得很可笑的,怎么会这样,林从容用考研来建立了一堵墙,我总是要走的,你们都离我远点,这是现实的墙。



既然决定对汪洋断念,也不必为汪洋的爱情守贞,林从容对自己心心念念都是汪洋烦都烦死了,内力没有,就外力吧,而且,再看到周围的人,就冷笑了,虽然温和的,但是酷酷的,这是身体的墙。



林从容觉得自己非常的失败,爱情失败,婚姻失败,那么爱汪洋的,可是那么失败,恋爱和婚姻那么的难,林从容不打算和南圭结婚,可是看南圭对自己那么纯净的好,一声不吭的把羞羞涩涩的南圭给睡了,好像完成了一个仪式,我是我自己的,而之前林从容所说的我是我自己的,内心还有一句添上来,我自己是汪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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