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孩子生命,却未能赋予他向其他人一样健全的肌体,只是父母心中永远的痛。一直想把近二十年来陪伴儿子成长的心路历程写下来,但笔下又是何其沉重,一直迟迟等到今天。听说我要写这样一篇东西,老婆表示反对,认为无异于自揭伤疤给别人看。然而我还是坚持把它写下来,算是对我们长期以来的心情有个总结。因为我们知道,和儿子一起走来,更多的是快乐和自豪。
我的博客一向是事不关己,或插科打浑,或挥尘清谈。突然抛给网友们这样一个沉重的话题,未免有些突兀,算是一个特例吧。
回想二十多年前与老婆负笈来美,面临的是求学、工作、生活、身份等多重压力。太太好不容易才用自己所学专业在一所特殊教育学校谋到一教职,教的是一群脑瘫的孩子。这些孩子身体的抵抗力极差,成天鼻涕喇蹋,病病歪歪的,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自然会身受其害。听学校的其它老师说,初来这个学校工作的人都是感冒不断,直到一年才会变得皮实一些。
老婆初来乍到果然抵挡不住病菌的包围,在怀胎三个月时发起高烧。记得那年圣诞节当天,我陪着她顶着满天风雪到医院看急诊。因为怀孕,医生说除了Tylenol别的药都不能吃。后来我们看医书上讲,三个月时正是胎儿长耳朵的时候,就这样把孩子的耳朵烧坏了。
也许上苍是公平的。一方面的不足会从另一方面加倍补偿给你。儿子除了耳朵的缺憾之外,是个绝顶漂亮的小天使,聪颖过人,善解人意。两岁时会一口气把二十六英文字母倒着背下来。三岁时能准确无误指出美国五十个州的位置,四岁时各州的首府都认得了。儿子长大后我们给他播放他小时候认地图的录像,连他自己都说“very impressive”。
(阳光般的笑脸告诉世界:无忧无虑的童年真好。)
(留一个盖住耳朵的发型,走在街上,十有八九人们会以为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儿子对地图有极高的兴趣,随便一张地图可以研究半天。不到四岁时如果妈妈要出门坐地铁,就会给肚子里怀着妹妹的妈妈设计一个换车最少、上下台阶最少的纽约地铁路线图。
(妈妈看Dean又在研究美国地图,就考考他:"Where is Maine?")
(对照纽约地铁地图,设计自己的改造计划。)
儿子虽然只有一个耳朵的听力,但对音乐有超群的感觉。三四个钢琴键同时按下去,他可以准确无误地告诉你都是什么音,绝不会错。四岁时开始学钢琴,小学五年级时通过了英国皇家八级的考试。此后为了能加入学校的乐队,改练大提琴。上了大学后又对吉它来了兴趣,每天学业不管多忙也要弹上一阵。圣诞节回家度假也把心爱的吉它背回来。
(家庭个人演唱会现在开始!)
(父子二人转。)
然而,在儿子童年无忧无虑的笑脸背后,我们看到的是缺憾所带来的无时不在的阴影。
孩子无所顾忌地与小朋友一起尽情玩耍时,我们可以看到一旁的家长们互相交换的神秘眼神。有时陌生人发现了孩子的秘密,目光会投向我们,看看当爹妈的是不是也少个耳朵。
儿子虽然听力没有障碍,但完全没有声音的方向感。有时在人群中或一个人跑进图书馆或超市的一条走道,能听见我们呼唤他的声音却不知我们在哪儿,感到无助的他这时常会哭出来。所以后来我们尽量使自己置身他视线所及的地方。
孩子逐渐体会到他与他人的不同。有一次他回到家,一反常态地默不作声,只是看着窗外发呆。我们猜想他一定是在外面受到小朋友的奚落,自己有一肚子的不明白。
有一次我给他买了玩具电话传呼机。我拿起一只电话话筒,要他拿另一只话筒听我说话,他发现我是把我的电话放在我习惯的左耳上,而他正缺的是左耳,于是再也不愿碰这个玩具一下。
“Why him? Why us?”我们会抱怨老天的不公平。“Sometimes things just happen. No one is to blame.” “It could be worse.” “No one is perfect.”这些都是医生、亲友和我们自己用来安慰我们的话,但我们的心还是止不住流血。
我们知道,最大的痛苦还是要由孩子自己毕生去承受。比起他的痛,我们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然而,他的痛可以激发他奋发向上的斗志,而我们的痛只能带来深深的愧疚和无奈。
儿子到了六岁,可以进行整形手术了。我们开始迫不及待地查访名医。我们了解到,全美国专做耳朵再造手术而且最具声誉的是远在加州的Bryant大夫。当时我们的医疗保险公司是HIP。HIP在纽约有自己的系统,不接受外地和系统外的医生。HIP给我们介绍了两个在纽约的整形医生。我们走访了这两位医生,看了他们所施手术的照片,感到不太满意。这两位医生都知道Dr. Bryant的大名,也都承认自己的医术不及Dr. Bryant精湛。为了孩子一辈子的福祉,我们决定就是爬也要到加州去找Dr. Bryant。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儿他妈背着儿子居然敲开了HIP保险公司总裁办公室的门。面对如娇嫩的花骨朵一样的孩子,倾听孩儿他妈的一番真情诉说,居然让总裁先生感动莫名,当场决定破例全额负担我们赴加州求医的全部费用,并负担儿子的往返机票。后来由于手术的费用超出他们的预料,机票一项就免了。不过这已经令我们感激不尽了。听Dr. Bryant大夫的秘书讲,来这儿做整形手术的人很少是一个子儿不掏的。很多人是全额自费。尽管如此,Dr. Bryant的诊所仍然一年到头门庭若市。
从此我们就开始了漫长的求医之路。我们全家四次往返于美国东西两岸。其中有一次在手术前一天儿子发起高烧,错过了预定日期只好重新排队,因此白跑了一趟。
大夫在儿子的肋骨之间取下一片软骨,刻成耳廓的样子,再从他的屁股上取一块皮肤,将软骨包起来一起移植到耳朵的地方。为了对称,还对另一侧耳朵做手术,使其更贴近脑袋。
记得在第一次手术前,护士来把儿子推进手术室,对他说:“你一醒来就有一个新耳朵了!”儿子使劲地点点头。
(手术后妹妹到病房来看哥哥。)
手术一完,儿子可高兴了,我们也如释重负。全家就在当地玩了几天,旧金山的缆车上、金门大桥、渔人码头、唐人街、斯坦福大学、阳光明媚的圣荷西和山景城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儿子满裹一头纱布,头侧还挂了两个接血水的小玻璃管子。但仍然向小马驹一样到处飞奔,引来行人好奇的目光和微笑: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可爱又这么不幸?
整形手术的最后结果还是让我们有些失望,使我们从幻想回到现实:人造的毕竟不能与天生的媲美,再高明的医师也不可能巧夺天工。再造的耳朵只能是一个大致的模样,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轮廓日渐混沌。不知为何,术后出现粘连,从此耳朵就未能立起来。尽管如此,不仔细观察还是不会立刻注意到了。作为大提琴手的他,也可以以左耳面对台下听众了。
但有些后来出现的问题是我们没有料到的,也从未听大夫讲过。由于在肋骨之间切了一块软骨,在身体发育的过程中,这一部位无法正常生长,以致胸骨的发育都受到影响,胸前塌陷了一块。儿子很少光膀子,就是在家也不肯。小时候很喜欢游泳,大了以后一次也不游了。我们没好细问他为什么。
儿子六岁时考上了纽约的第一所音乐小学,成为这所小学的第一届新生。这所小学的开办当年还上了纽约时报的版面。一入学儿子就已有两年琴龄,自然成为同学中高不可攀的佼佼者,每周五的汇报演出中总是最后压轴的。这时他对音乐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感悟,比如他会说:“Dad, this piece is very sad.”
(演出之前。)
为了提高他对音乐的兴趣,我们常到住家附近的曼哈顿音乐学院去听音乐。那里每周五的晚上都有免费的学生演奏会。只不过总是很晚结束,每次都需要我把睡熟的儿子背回家。有一次台上交响乐演奏得热闹,儿子在下面一直手舞足蹈。中间休息时我悄悄问他:“你将来是不是要当个大指挥家呀?”他却回答:“我在学后面那个打鼓的呢!”
音乐小学虽然每天有专家一对一的音乐指导,但学校还是属于试验性质,对基础教学全无经验。为了儿子全面的知识培养,一年后当我们买了房子之后选择离开。我们搬进纽约郊外新家的第一件家具,是一架六尺长的斯坦威三角钢琴。
后来儿子又学大提琴,加入中学的乐队。他所在的亨特学院附属中学是纽约最好的初中,竞争激烈的新生入学考试是每年纽约的家长们的一件大事。这里真是人才济济,会乐器的孩子一抓一大把,交响乐队就有两个。第一年时学校把选进乐队的同学单独组成一个班。在这个班里老师曾把儿子自编的钢琴曲花整堂课的时间进行讨论。
(初学大提琴。)
学校的乐队每年都出国演出,最后一年他们去了匈牙利的布达佩斯,那可是西方音乐的重镇、钢琴大师李斯特的故乡。回来后儿子拿他们出访的照片给我们看,我们可以想象到蓝色的多瑙河上荡漾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和奏乐声。
儿子到十来岁时,我感到有必要直接就耳朵的问题与他严肃地深谈一次了。我们通常对儿子说中文。这一次为了他完全理解我的意思,改用英文。我对他说:对你生下来的缺陷,爸爸妈妈一直是深感负疚的,也同你一样深感无助。我们愿意倾我们所有、尽我们所能来减轻你的痛苦。我们所能给你就是加倍的爱,同时看着你一直健康快乐地长大感到欣慰。希望你即便在我们离开人世以后也能做一个正常、独立、乐观的人。比你境遇差更为不幸的人有的是,那些盲人、聋哑人、残疾人都可以有尊严、有勇气、有志向地生活。他们虽然躯体有残缺,但比起许许多多全胳膊全腿的人他们心灵更健全,生命更充实。爸爸妈妈相信你一定也行。也许上帝是公平的,补偿给你的是聪慧的大脑和具有超凡能力另一只耳朵。身体的缺陷可能给你找配偶带来一些障碍,但也能考验真正的爱情。只要你有本事,就不愁找不到真爱。
我的一席话把儿子说哭了。他问起耳朵与胸前和屁股上两块伤疤之间的关系,这才使我意识到这一次谈话还是晚了些。我们从未把手术的来龙去脉向儿子解释,害得他一直把疑问埋在心里。
儿子从不主动提起耳朵的事。他从未向我们抱怨过,也从未把这件是当作任何借口。有一次他倒是自我解嘲地说:“姚明跟我一样,一个耳朵听不见。”这话已经让我们吃惊了。
我们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人发过脾气,或对我们或任何人粗声粗气地讲话。有时他不同意我们的意见,最多是保持沉默,从不反驳。我们曾担心他这样的性格再加上残疾会招致同学欺负。好在他去的都是好学校,同学们都喜欢和他交朋友。在家话不多,跟朋友们倒挺能聊的。
有一年他的生日,有位女同学捧着一个大蛋糕送到家里来,没进门就让儿子给打发走了。事后我们责怪他为什么不让人家进来坐坐。又感动又愧疚的老爸我,第二天上班时利用午饭时间跑到街上买了个好看的感谢卡,回家后交给儿子,让他第二天送给那位女同学。几个月后,我发现那张感谢卡居然还躺在他的抽屉里。我问他怎么不送过去,答曰没有时间。我批评他:就是对陌生人对你的一点点善意都应当想着回报,更何况是你的同学!拒绝人家的好感也不能用这种方式。
我希望那位女同学不会因此忌恨他,也许我根本就是多虑,也许人家就是想送个蛋糕而已,还是大人想得太多。年轻人直来直去,见棱见角,没有那么多含蓄圆滑。这就叫纯真或单纯吧?遗憾的是第二年的生日再没有人敲门送蛋糕了。
不久前,我在女儿的指引下偷窥了一下儿子在facebook网站上的个人网页。一看不得了,好家伙,差点儿让老爸我满地找眼镜儿。有着一个个小人头的好友名单呼拉拉六七百之众,水葱儿般的少男少女们,五湖四海,各色人等,眼花缭乱。虽说咱也挺喜欢音乐, iTunes里面古今中外的歌曲也有一万多首,可儿子在网页上与朋友们讨论的歌手没有几个咱听说过的。
有一次在参加儿子学校的音乐会后,我同他与一些同学一起去地铁车站回家。在路上有个同学从儿子肩上抢过大提琴替他背。回家后我问儿子:自己的东西干吗要别人给背着?儿子耸耸肩膀回答:“Well, they like me.”上了大学之后,儿子说要在网上买一把吉它。我就告诉他用信用卡自己挑把好的吧。过了些日子吉它已经弹上了,却许久不见信用卡的帐单来。儿子告诉我是他的一些中学同学听说他要买吉它,就一块凑钱替他买了一把。我问他:咱家又不缺钱,干吗要别人掏腰包?儿子还是那句话:“Well, they like me.”想必儿子对人家也够哥们儿,不然这些早已天南地北的旧日同窗还会想着他?年轻人真叫咱有点儿看不懂。儿子与朋友们打电话,无论是男是女、或亲或疏,一律先来一声:“Yo!”年轻人的人际关系也许就是这样直接干脆。
(妹妹Cindy是随后而至的小天使,翩翩来报到。)
我很喜欢林徽因的诗《你是人间四月天》,每次遇到都会再读一遍,不仅仅是被那隽永的诗句所感动。很多人相信这是写给徐志摩的爱情诗,也有人认为是写给她儿子的。我绝对赞成后一种看法。洋溢在字里行间的那一派天真属于age of innocence,是唯有在看着孩子俯在自己的胸前尽情地吮吸乳汁时才可能写出的诗句: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音点亮了四面风;轻灵
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鲜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
初放芽的绿,你是;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
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这些斑斓的意象、长短句中音乐节奏的抑扬张驰,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岁月在今天仍然鲜活。一切都在千古不变的母爱的目光之下,和煦温暖,高屋建瓴。
(十年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夏日,与一对小儿女在家门前读书。)
去年高中毕业后,儿子尽管SAT I 和II都考了满分,仍未被他心仪的耶鲁大学录取,这可算是他在人生路上的第一次挫折。美国大学对亚裔学生的挑剔是绝对存在的。儿子班里绝无仅有的拉丁裔同学,成绩平平,名牌大学却排着队请他去。但客观地讲,儿子和我们父母都有些大意。除了在参加校外公益活动方面也不算突出之外,申请大学的作文可能也不够引人注目。我曾要他把作文给我看一下,好出出主意。儿子坚持要自己弄,我也没有强求。我曾看过他写的东西,虽然文法不会错,用词也够丰富,但内容太平,力度不够。这时年轻人写作上的普遍弱点,与生活阅历也有关。仅就这方面来说,说老爸我比儿子强点还不算惭愧。
我跟儿子说:“If there must be some setback, let it be earlier.”他下决心发奋图强,在所在的康奈尔大学如鱼得水。每学期选六、七门课,第一年下来,加上在高中时修的AP课,已经完成了60个学分,达到了总学分的一半。学校已经书面通知他可在修满学分后提前毕业。课尽管多,但GPA还是拿了4.0,只有一门课得了个 A-,正好和另一门的A+折了。儿子说那是因为缺席了一堂课。他很注意养生,睡觉总保持向右侧卧的姿势,这样正好他的坏耳朵朝上,因此那一次闹钟响了没有听见声音,耽误了上课。我们赶紧在网上为他定购了一只专为失聪者定做的称为“Bed Shaker”的闹钟。从此他就不会睡过头了。
闹钟事件再把是否打通耳道的问题提起。小时候我们曾问过他的意见,他不情愿,我们只好作罢。现在他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我们表示一切听从他自己的意愿。然而,手术后听力是否能恢复、恢复多少、有什么风险、会有什么后遗问题(譬如每年需要定期有医生清理耳道等)都是需要我们和他共同仔细讨论的。
近二十年来陪伴儿子和女儿成长的日日夜夜,曾有过忧虑、气馁的时候,今后一定还会有。但在更多的日子里我们与他们共同享受收获的快乐。我们父母赋予他们生命和温暖的家,而他们又赋予我们人生的使命和意义,激励我们与他们一起不断努力,努力。我记得汪国真有几句诗是这样写的:
让我怎样感谢你,
当我走向你的时候,
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
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家庭如同健康一样,在正常的时候,你会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信手拈来;但如果一旦它从你手指间悄然溜走,你才会发觉它是那样的值得你好好珍惜。
还是在不远的几年前,每天我下班一进家门,女儿就跑过来,张开双臂跳着脚地喊:“悠悠我!悠悠我!”于是我就把双手放在她的腋下,高高地把她荡起来,让她的脚丫碰到天花板。有一次我们同一家朋友一起出游,在酒店里女儿又要我当着朋友的面做这个日常节目。只有一个男孩的这家朋友的男主人后来对他太太说:有个女儿真好啊!他太太把这话转告给我太太,我太太又转告给我。我听了莞尔一笑:别人当作幸福的事我还觉得是苦差事呢。有时我还不得不向女儿告饶:“爸爸累了,今儿就免了吧?”
而如今我开始怀念那个“苦差事”了,怀念那些随便可以把他们抱起、为他们洗澡,拉着他们的手去公园的日子。我记得给孩子们洗头时,儿子很乖,一动不动;而女儿的脑袋就像拨楞鼓一样不好控制。今天女儿已经亭亭玉立地超过了我一米九个头的肩膀。即便是我还有力气再“悠悠”,她也肯定不情愿了。
幸福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弥漫在你的周围,也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而去。所以,我们得学会以感恩的心情过好每一天,每个看似普通的日子都弥足珍惜。生活的苦味是一下子就可以尝到的,而生活的甜味则需要你用一点心智去慢慢体会、回味。这,就是我写下这篇东西的动机。
(全家福!)
又是一年春来晚。今年纽约特别寒冷,虽然我们门前的花坛已经绽放春意,人们仍然脱不去冬衣。小松鼠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断爬到我们葡萄架上张望。每年我们的葡萄都会被他们吃个精光,先开了紫的,留下青的,过两天就一颗不剩。今年看来这些邻居们又在拭目以待了。对于春天,我们既期待,又不那么期待。因为或早或晚,冬天和金融风暴总有过去的一天,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早晚会随风潜入夜。不是有个说法叫“活在当下”吗?
而儿子夏天的计划已经安排好了:第一个月去法国参加暑期研修,第二个月到圣约翰大学做intern,然后提前返校做迎接新生入学的志愿者。这下我们要在夏天乘游轮去韩国和日本的计划泡汤了,欠《世界风情》坛友们的文债只好来年再还了。
(去年夏天Dean和Cindy在英国。)
孩子们,张开你们青春的翅膀尽情地飞翔吧。展现在你们面前的是不尽的地平线。在你们洒满阳光的肩膀上,你们能体会到也有爸爸妈妈殷切的目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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