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中的将军——30

春暖花开，明媚的阳光照得人十分惬意。沈克对张自忠道：“我们不妨步行，一路聊天中还可欣赏市容、风景。看那边红、黄相间的小洋楼多好看啊！”

张自忠顺着沈克手指的方向望去，说道：“那是法租界，在他的旁边是英租界，再隔不远是日本租界。在天津卫，就属过中街（今解放北路）、小洋楼儿（今五大道）建设最好，全是古典式、哥特式、英式、法式、意大利式等风情各异的欧式建筑。解放北路有九国租界，是全国租界最多的地方。五大道是天津的政治经济中心，众多的达官贵人、社会名流、文人墨客、巨商富贾、买办政客都聚集在这里。自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强迫清政府把天津开辟成了对外通商口岸，这也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海港。几经西方文化、商品的不断流入使这里发展成了我国北方经济、金融、贸易中心。今天我就尽地主之谊，以市长身份带你好好认识认识我的天津卫吧！”

张自忠一路兴致勃勃地给沈克介绍着每一处的中西文化历史，民俗风貌，只讲得沈克连连点头，不断称是：“好好，想不到一代名将竟有如此雅兴，对地方历史民俗了解这样透彻，真让愚弟眼界大开啊。”

“哪里哪里，正所谓入乡随俗。身为一市之长自然要与民接触，正是在应付这些社会事务、各阶层人士中学得市侩了。哦，也的确遇到一些有真才实学之人，使为兄获益匪浅。你看到前面那幢红色典雅的小洋楼吗？走，我带你去见见他的主人。”

这是一个三层的小洋楼儿，坐落在院子正中，周遭一圈石子路旁种满了花草，黑漆铁栏杆的大门紧闭着。张自忠正待按响门铃却听得里面一阵喧嚣。

“往里一些，贴着墙跑。快！”

一位儒雅的先生正指挥着四个用手各持毛毡一角的下人围着小楼转，那绷得紧紧平平的毛毡上方——小楼顶端围墙上，一个妙龄女子正沿墙环行，她两手向两端平伸，眼睛直视前方，努力保持着平衡。

看门人见到张自忠急忙将大门上的小门打开。张自忠拉住沈克疾步向内走去，来到先生身旁小声道：“齐公，不要喊叫，小心惊吓到小姐，倒把她摔着了。”

“啊”的一声，只见小姐从墙上向内折了下去。

齐先生顾不得与客人说话直向楼上冲去。到的楼顶平台不见小姐人影奇怪地跑到小姐房中，小姐正躺在床上看书。他气道：“你没有一天不作怪的，看等客人走后我怎么收拾你。给我呆在房内，哪里也不许去！”

“好啊，看到时是谁叫我走出这屋。”小姐长发一甩，笑眯眯地回道。

齐先生顾不得和她理论赶快下楼去迎嘉宾。

“张将军，失礼了。”齐先生抱歉地拱手说道。张自忠向前一步作揖施礼道：“哪里哪里，都是朋友不必见外。廉云，叫------哎，这丫头跑哪儿去啦？”

沈克指指花丛中说：“早跑花园里去了。”

“这位是------”齐先生看着这位高大英俊的军人问道。张自忠连忙拉过沈克向齐先生介绍：“沈克，字公侠。刚从106师师长任上调至军事整理委员会任中将委员，是我义弟。此次是趁调任闲暇期间来津看我，我便带他来特与齐公相识。公侠贤弟，这位是齐先生，天津政界名流，民生日报社长、太阳周刊的创办人。”

“啊，久仰久仰，莫不是冷口战役时在界岭口勇挫日寇、震我国威的沈克将军？百闻不如一见，果然英雄。能与将军相识真乃三生有幸啊。”齐先生由衷赞道。沈克忙施礼道：“齐公过奖。卫国御侮本是军人职责，理应如此，万勿褒奖。”

“客气，客气。快请客厅叙谈。”

三人入座，佣人奉上香茗，品茶聊天中话题自然转到目前时局。说到日本人在前一段离间国人，挑拨华北自治之事齐先生想起一件事：“那年宋（宋哲元）将军被削去察哈尔主席之职从张家口刚回天津他的寓所时，心情不好谢绝见客。连我这多年的老友也不愿打扰他，唯恐勾其烦忧------”

“齐公有所不知，宋长官是个血性激昂之人，他烦忧的不是解除察哈尔主席。只因他在天津站说的那句‘你们谁再相信蒋介石抗战，谁就是傻瓜笨蛋’的话。你想，这话你们报纸都登载了，对蒋委员长来说太没面子了。宋长官怕的是委员长气恨之下调他去陕北剿共，届时他去不愿打内战，不去正好中计，定被借机解除兵权。”张自忠插嘴道。齐先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说为什么陈觉生非要我为他引荐呢。那天一早，陈觉生就来找我，我问他何事这么急，他非要我带他去见宋将军。我向他说了近来宋将军心情不好不易见客，可他死缠不放的还说正因为这样才找我来引见，说宋将军不会不给老朋友面子的。没办法我应了他第二天下午去。第二天他车在外等我，来到宋将军寓所后陈觉生将一点心匣子递上，放在桌上时似乎很重。宋将军示意佣人拿去后边。陈觉生一再向宋表示他在日本政界有很多朋友，本人又是留日回来担任着华北铁路局长之职，与日在华最高军政人员均有往来，若宋将军有何事需与日疏通他尽可效力。宋将军不明其意，碍于我的面子只好哼哈敷衍。陈渐渐露出真意，劝说宋将军答应土肥原贤二迫其应允华北自立之事。正这时夫人叫人请宋将军到后边去一下，待宋将军返回后满面怒容道，‘对日本人前倨后恭，不但国人不耻，就是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你就是给我拉一车金条来我也不稀罕’。说罢将拆开的点心匣子拽在桌上，我一看整整二十根金条。陈觉生被宋将军来了个大窝脖儿，好没面子，抱起金条灰溜溜儿地跑了。自此我更加敬仰宋将军的为人了。”

“说起宋将军真真是个男儿，长城抗战时我军就是在他提的‘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的口号鼓舞下英勇抗敌的。自忠所以在他手下忠心耿耿也正是对他的敬佩。”张自忠感慨说道。沈克点头称是：“我在出师前也将他的题字作为我军的口号，鼓励将士们视死如归。现在想起来那不只是鼓舞军心的口号，那还是一手好书法呀。”?

这时佣人来报说已备好酒宴。齐先生分赴佣人去请自家小姐和张家小姐用餐。然后站起说：“二位将军，聊备小酌，不成敬意，我们就去饭厅边吃边聊吧。”

原创作品 谢绝转载 版权属：[e-mail] 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