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中的将军——29

一九三七年四月沈克被军委会从陕甘调往国民政府军事整理委员会任中将委员。在赴任之前回保定看望母亲，同时为妻子赵怡仙周年忌日上坟。

也许是沈克命硬，沈赵氏在一九三五年初为沈克育有一女后便一病不起。凭得沈氏医术怎样高超，却像沈王氏一样万般妙药服下怎奈无济于事。束手无策时听得院外铃响，是人称“小神仙”的算命先生走过。忙叫家人唤进为儿媳卜上一卦。那小神仙看到条案之上沈克照片，细问赵氏生辰及沈克八字后道：“其夫命有七灾八难，眼前且兼有血光之灾。时逢女人为贵，妻妾为其殉身，可保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你命中八字正合夫婿贵人，此番仙逝，立解夫婿血光之灾，还可保得夫婿廿载平安。倘若你不愿为夫殉身我可将一护身之符贴你心窝之上，保你转危为安。只是你夫婿恐怕要死于非命了。”

沈赵氏听后安然一笑：“果真如此，巴不得用妾身保得夫婿平安。谢谢先生，请收回你的护身符吧。”

三日后沈赵氏猝然归西，算来正是沈克与张自忠在火车上遇刺之时。沈克从南京回到保定时听母亲叙述后悲痛欲绝，长跪妻子坟前不起。心想两任妻子如此贤惠忠贞，扪心自问吾有何德何能竟两次觅得如此贤妻，天公垂爱？

谨祈上天让吾亡妻在天安息！愧哉，念哉，痛哉。

悲痛之余，抱紧小女，左顾右看，万分怜爱。那眉宇神态活脱一个赵怡仙，长大必是一个聪敏贤惠的乖女。亲吻之后，取名一敏。尔后恋恋不舍赴江西剿共而去。

今日归家，二载已过，小女已笑靥如花、牙牙学语。那娇憨、甜美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美得沈克爱不释手，百亲不腻。一旁沈氏眉开眼笑，看着儿孙绕膝不由说道：“你身边还是要有个照应的，龙儿、敏儿也不能没个娘。我看刘家二女人品端庄，正值青春，明儿个托人过去说说，你看如何？”

沈克理解为娘的永远都替儿子着想，只是觉得两任妻子虽说都很可心，但均早早过世。也许真是自己命里克妻，还是不娶为好。便笑道：“娘，儿子不想再误人家闺女。况且近来军事吃紧，先搁两年再说吧。哦---娘，我想在北平买一处大点的宅子，咱全家都搬过去。哥哥们死得早，这些孩子应该有个好的条件上学。北平学堂教育缜密，设施优良，您就带着他们住北平吧。”

“去北平倒是对孩子们上学有好处，只是娘已是半截子埋黄土的人了，不愿挪动了。我看就让你大嫂带他们去，我还是守着你爹吧。”沈氏人老恋家，不肯离去，沈克不敢勉强。

看望了老娘安顿好家里，沈克想赴任还有数日便到天津看望结义弟兄张自忠。此时张除担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负责军事外还负责对日事务，此外又兼任着天津市市长，正值仕途如日中天之时。

二人相见不胜欢喜，一晃离别两年，不觉聊起别后之情。正聊得尽兴时进来一个女孩，看样子有十三、四岁，浓眉大眼，十分可爱。

“爸爸，那个日本人又带着他那孩子来了，我不想理他，您能不能叫他以后不要到咱家来呀？”一进来她就噘着嘴喊道。张自忠听罢忙对沈克道：“这日本人又来纠缠。你先坐坐，待我去把他打发走。唷，这是小女廉云。叫叔叔！”

“我知道，这就是在长城抗战前线上和爸爸结拜为兄弟的沈克叔叔。他真高大，我喜欢他。”小姑娘说着蹦跳着来到沈克面前。沈克高兴地抚摸着她的头说：“多可爱的小丫头儿啊，做我的干女儿吧！”

“好啊，太好了。廉云，快叫干爹。日后又多个人疼你了。”

“干爹，你有女儿吗？带来和我玩玩儿好吗？”

“有，就是太小了。 呃，有和你一般大的，下次我一定带来让你们认识认识。”

看他们彼此这么亲热张自忠呵呵笑着。这时副官来向张自忠禀报日本人在前面客厅等得不耐烦了，他缓步到前边见客去了。

“荩忱君，我刚刚接到关东军总部来电，在你管辖地区北平，有人对我大和族人作出不友好的举动，破坏中日亲善。为此我特意向你提出抗议，希望尽快查处这些刁民。”

刚至前面客厅，田代皖一郎就挥着他那小五短的手梗着猪头向张自忠咆哮上了。把他身边一个胖得小猪仔似的男孩吓了一跳，畏惧地看着他。一个日籍随从向张自忠翻译着。

“田代先生，少安毋躁。可不可小声一些将具体事情摆出？以免吓坏贵公子。”张自忠不慌不忙、不阴不阳的，矜持中透着一股强硬。

“先生，我要找您那个女孩玩。”小胖子的国语十分标准。张自忠答道：“小女今日不适，改日吧。”

田代心中老大不乐意可又不好说什么，便接起刚才的话茬：“我北平南苑驻军上等兵渡边幸二在城中被一女子吐得一脸口水，还有四五个男子欲用武力将我帝国士兵轰出城外。”

“此事我已接到报告。该女子对他吐口水是因他对这女人有非礼之举，至于四五个男子欲对他动武恐怕言过其实。他们只是对非礼女人的行为责哧，并不知他是日本人呢？”张自忠声不高话很有力地反问道。

“渡边身穿日本军服他们怎会不知这他是日本人呢？明明是对我日本帝国的不敬嘛！”

“我们曾有明文规定，日军不可越过驻屯区域，一旦因擅自跨界行动引起的一切纠纷由肇事者负完全责任。贵军为何还要擅自作出跨界行动呢？”

“请注意，这只是个人行为，不能代表我军乃至日本国立场。”

“田代先生所言极是。但一个军人在身着军装时要时刻遵守军纪，牢记军人身份。他既穿着军装必让我国人知其是帝国军人，然帝国军人在我国内的行为不耻更会引发国人误会。若说是个人行为，那这几个庶民百姓不也是我国民的个人行为吗？既如此还有什么必要大动干戈，小题大做呢？”

“你---你---要细，八格------”田代理屈词穷，恼羞成怒地刚要骂被张自忠的哈哈大笑封住了：“田代先生，不要为个别士兵的不轨气坏自己。不过鄙人倒是对先生严于饬军的作风深为敬佩。来来来，我们干一杯。”

田代皖一郎已气得五脏具炸，一跺脚狠狠地哼了一声，拽着孩子就走了。

“他妈的，欺人太甚！在我国领土上调戏妇女还想让我来给你赔罪？玩弄中国女人就是你们的中日亲善吗？岂有此理！”张自忠来到后边还止不住心中的气恼，忿忿地对沈克说。

待沈克知道了原委后不免担心道：“荩忱兄，这小日本儿可个个是阴险狠毒的家伙。两年前派人行刺我们未逞，恐怕日后还会再起歹心的。兄在明处，且又肩负对日事务，日日都有摩擦，一定要小心呢。”

“其实我早想推辞掉这市长与对日事务之职。倒不是怕他暗杀于我，只是不想面对豺狼还要笑脸相迎，委蛇周旋。要是像长城抗战时你我率兵沙场，我心中的气闷会一扫而光。无奈上峰不准，还一味强调我之责任重大，是党国的信任，领袖的栽培。咳，没办法，只好委屈就任吧。”

“听你如此不快我倒觉得我还好得多了。走，我们到外面逛逛，游览一下天津卫。”沈克顽童心起，拉着张廉云就走。张自忠忙叫人备车，随后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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