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中的将军——21

来源: 惠五于 2009-02-26 07:16:03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18645 bytes)

界岭口，位于古北口至山海关长城东端，横断秦皇岛与青龙县地界，是这一路段咽喉，战略要地，与喜峰口同为明长城的重要关隘。界岭口一旦失陷将直接威胁喜峰口的二十九军，因此它关系着长城抗战的全局。今天，它成为国军北平军分会部署的长城抗战至关重要一隘，沈克怎能不感到担子沉重呢？这牵系着国威、军魂。

兵至界岭口时是三月九日黎明。经过长途跋涉部队急需整休，沈克传令各团长到师部开会，部队休息待命。他叫来胡二说：“你带上两个人，一路向山海关摸去，探清九门口日寇兵力。若是在途中遇到敌寇万不可打草惊蛇，摸清情况速回。”

“我看人多了倒不方便，我一个人就行了。” 胡二说着脱下军装穿起一身山民服饰，纵马向山海关方向驰去。

胡二快马加鞭，行至距九门口不到五里地时发现了伪满军。他命战马卧倒，找来一些干支覆在战马身上，徒步向敌营摸去。到得近前，心想摸个舌头问清岂不比自行观察清晰明了？便俯身在一壕沟之内，等待走单之敌兵。

半个时辰时一个伪军出来接手，他摇摇晃晃哼着小曲来至壕沟边上掏出就尿，嘴中还仍旧哼唱着。谁想他正站在胡二头顶之上，那一泡憋得肚涨的臊尿凿凿实实浇了胡二一身。胡二哪敢出声，只得任那黄汤灌进脖颈。心中想骂待老子捉到你时定让你也尝尝老子的热尿，口中却默默祈祷：尿吧，痛痛快快地往这儿尿，只要发现不了我，随便你尿。

待这伪军慢慢悠悠转身离去，胡二一个虎跳蹿至他的身后，没容他发出声来匕首已抵住他的喉咙：“别出声，不然老子宰了你。”

胡二将这伪军拖到壕沟之内问道：“想死想活？”

“想活---当然想活。好汉，我家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还望手下留情。”

“说！从九门口西进的日军是哪个部队？什么番号？多少人？”

“是---是---三十三混成旅团，六千多人。加上我们伪满军两个旅各两千五百人，总共有一万来人。”

“有多少重炮、坦克？”

“这个我真是不知。但我们从山海关出发时倒是看到过皇---不不，是关东军的炮兵，光是重炮就四五十门，还有十二架飞机。别的我就真不知道了----真的-我说的全是实话。”

“好，俺现在可以放你。只是你要明白，日本人要是知道你被国军俘虏过肯定饶不了你，更甭说你透露了军情------”

“好汉不用说了，我明白---明白。”

“嗯，冲你这聪明、听话俺就绕了你，那尿的事儿也就免了。在这趴着别动，枪俺给你挂到前边二百米的枯树杈儿上，十分钟后你才可去拿。听到没有？”

胡二提起他的枪纵身蹿出壕沟向战马奔去，他一路紧催战马直奔师部报告军情。

沈克马上召集营以上军官会议，布置了防线。他料敌必以为我军会以界岭口长城一线为防御阵地，将此视为攻击重点。命二团一营守正面，沿界岭口长城旧址一字排开。特意叮嘱每个士兵相隔至少十米，这样可减少敌机轰炸、重炮炮击的伤亡。其他两营在一营背后一里以外埋伏，一旦敌人发起冲锋才可进入阵地。三团越过界岭口长城线以北，秘密潜伏在秦皇岛与青龙县之间的平原一带，待日军对界岭口我阵地发起进攻后从后面包抄敌人。张照光的一团和骑兵营、手枪营、工兵营、炮兵营随师部作为机动预备队，埋伏在界岭口至喜峰口中断，一矣哪方需要支援即可随时出击。

布置停当，全师严阵以待。沈克在这大战之前，心中多有忐忑。从兵力来说我军有8000官兵，不过是比敌兵少两、三千人。可从装备上就无从对比了，飞机、重炮不但没有，就是见也从没见过。说是有个炮兵营，不过是有十几门老炮，杀伤力还不及小日本每个联队配置的92式步兵炮。而且笨重难载，很不适宜这山峦丘陵地带挪动，远不及日寇的92式步兵炮机动、灵活。枪支大都是老汉阳造，准确性、射击距离远不能和三八式相比。轻机枪一个连只有一挺，重机枪还是带水箱的，也不过一个营有一挺。发射频率和换弹速度远不及日式歪把子机枪，一对一对射难免被敌方压制，更甭说敌一个小队就有两挺了。

他一边在阵地巡视一边思索。行至二团一营阵地，看到正在修筑工事的士兵们穿的棉衣单薄破烂、棉絮四露，鞋袜不整，一股辛酸涌上心头。

这就是杂牌军的装备、配置、待遇。与中央军相比，我们就是后娘养的孤儿啊！可战事一到，率先上阵的却是我们这乞丐之军。而正是这些衣不遮体、食难果腹的士兵们在祖国安危之时奋不顾身地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来保卫家乡父老啊！

沈克心中明白这是蒋公的高妙之处，胜则大赞国军扬了我中华之威、笑骂日寇之耻，用杂牌军御敌之生力关东军；败则借外侵消地方之实力，固我中央之权势。可他更明确的是，不管他人如何在这中华生死存亡之时巧施手段，明似为国为民，实为利己私欲；或一些地方为保存实力，按兵不动、临阵脱逃之屑小之为；自己要做得磊落，那怕血染疆场，在所不辞。这才对得住父母养育之恩、殷切期望；圆我敬仰岳武穆之名、做民族英雄之心愿、为国捐躯之壮举。

是的，此番战死在沙场他释然其所。可以上种种令人不忿、难以舒心之事又怎不让他感慨呢？身边的弟兄们，毫不计较个人待遇、得失的义士们又是何等地令他肃然起敬？这才是中华儿女，炎黄子孙。

战士们正在凭借山坡挖战壕掩体。老兵们在战壕的一侧挖的掩体深度大小适宜，挖出的土都尽量地向后方远处扔去。这时沈克看到一个掩体进身窄小，且挖出的土不但没扔到后边，反而堆在脚下，还拍成四四方方的一个土墩。不由呐闷喊道：“这是谁干的？”

“报告师长，是俺干的。”随着这童音一个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娃娃立正敬礼站在沈克面前，浓厚的河南口音使他显得很滑稽。沈克打量着他说：“怪不得掩体挖这么小，你堆这么个土墩子干什么啊？”

“为了能够着壕沟沿，开枪射击。”小战士一本正经地回答。看他虎头虎脑沈克忍住笑问道：“多大啦？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十---十七。三零年俺老家打仗父母带俺姐弟俩去闯关东到了沈阳，九一八俺爹娘被鬼子的炮弹炸死咧。俺娘临闭眼前搂着俺姐弟说‘孩子，回老家去，不能在日本人脚下活着’。俺姐带着俺一路讨饭到了承德，小日本又追到了承德，再往关内逃时俺姐俩跑散了。碰上您这支抗日的队伍俺就投了军咧。”

“你姐姐叫啥？多大啦？”

“刘英，十五岁咧。”

“说实话，你多大？”沈克佯怒喝道。

“十---十四。”小战士低下了头。沈克一把将这孩子拽到眼前，摸着他的头说：“你叫什么名字？怕不怕打仗？”

“报告师长，俺叫刘秃，只要能给俺爹娘报仇俺就啥都不怕。”

“唉，若不是这连年的战乱和日本人的侵略，你们这些孩子理应在校念书，长大都是国家的栋梁啊。从现在起，你到师部做我勤务兵，等这一仗打完后我送你去念书。以后你就叫刘国栋吧。”

小战士听后扑通一下跪倒在沈克脚下求道：“师长，您就让俺打这一仗吧！俺不亲手宰他一两个小日本就对不住俺死去的爹娘。这一战打完俺就去给您做勤务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