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莫斯科养病的江青
江青全传》
作者 [美]罗斯·特里尔
河北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1994.5
库屠左夫 扫描校对
P181
由于肝区疼痛和高烧,江青于1952年初秋去了莫斯科。特
点是在冬季,中国人很少愿意去苏联,江青的情况更糟。在苏
联的11个月,对她的身体健康和精神都是不利的。疾病没行好
转,心理几乎崩溃。
她发高烧,苏联医生给她开了青霉素。肝区疼痛,医生想
用针刺抽出有毒的物质,结果使胆汁也变黑了。她又去了一趟
雅尔塔,回莫斯科后,一会儿住在克里姆林宫高墙内的高级医
院;一会儿去郊区疗养所逛上两天;一会儿又去乡间别墅,那
里有网球场,附近有松树林,还有她喜欢去的电影放映室。
江青有病,但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她不满意的是:自己想
家,对下一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又不答应她回北京的请求
----她的病不是非要苏联医生治疗不可。
江青几乎完全被限制在—个女人的世界里,她对此很不满
意。除了偶尔能看到自己的男医生外,周围全是女人。她的苏
联翻译,江青说,除了一头黄发外,大块头儿很象斯大林。一
位彬彬有礼的中国助理翻译,30岁左右,对工作很厌倦。还有
一位也是从中国跟来的中年医生,她与江青的关系不时紧张。还
有其他—些来来往往的女工作人员,根据北京驻莫斯科大使馆
和频繁的访苏代表团商量的结果不断更换。
全体工作人员协同一致的唯一目的就是照顾江青的身体和
精神。一位医生来检查后,江青必然要打桥牌,吃一顿懒散的
晚饭,到附近的松树林散步,然后钻进小屋看电影。经常在这
里的几个女人,彼此猜疑,谈一些新鲜又不会惹是生非的话题。
每个人都在想,别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讨厌这里?
在这种环境中,江青很容易找到别人的毛病;这个人背后
说她的坏话,那个人懒惰,另一个人不诚实,背后偷看她手里
的脾。
江青被迫与苏联社会隔绝,又远高中国社会。。她住进皇家
医院,住进斯大林的郊区别墅,她所喜欢的权力斗争、阴谋诡
计变得一钱不慎。即使那些猛烈抨击她的人----她当时的工作
人员没有人说她的好话——她认为,她在苏联呆的大约两年时
间里,没有什么桃色新闻。她唯一的孩子李纳,没有陪她去苏
联,只是在学校放假时,才去和她—起住很短的时间,这种情
况使母女之间的感情交流越来越困难。
如果她是一个爱读书的人,时光也好打发。但江青是一个
宁愿从经验中学知识而不愿去请教书本的人。她的桌子上摆着
中文的司汤达的《红与黑》和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仅她很少能集中精力去读它们。她还经常从中国大使馆收到—
些印刷品,大多是关于外交政策方面的,她和后来一样对这些
东西不感兴趣。
她不会讲俄语,处处依赖翻译又使她感到麻烦。她抱怨说,
她变成了聋哑人。如果她的苏联翻译和中国翻译在一起聊点什
么.江青就会变得不安,开始咳嗽,或是冷冷地问她们在谈什
么那么吸引认。这是中国宫廷里的一个古老的传说;孤独的人
总认为讲外国语是在况他们.肯定会对他们不利。半个多世纪
前的慈棺就是如此,江青也是这样。她们都认为,说她们不懂
的语言肯定是在说她们,是想孤立她,想整她。
漫长的冬季,江青总是伤感地回忆在上海的表演生涯。她
和身边的年轻人谈三十年代的电影,她们从未看过这些电影。只
有那位年纪稍大的医生曾在上海住过,江青告诉她,她拍的电
影都是为了革命的目的,航不是纯粹地为了艺术,所以不能只
看表面。她回忆起曾与她合作过的演员和导演。她把上海时期
的活动、成功与目前的孤独相比较,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生
病,因为她和杨尚昆等人的冲突。
江青在苏联时看了很多电影,大都是西方影片。她很欣赏
他们的罗曼蒂克和大胆而勇敢的个性(中国电影大都是道德说
教式的,没有这些东西)。她忘了自己有病,完全被西方女性那
种无畏的冒险所吸引。江青希望自己也成为那种女人。
一天,中国大使馆送来一个箱子,里边都是江青要王光美
帮她在北京选的布料,江青与王光美的关系这时还不错(她们
的丈夫现在是中国地位最高的两个密友)。江青的助理翻译打开
箱子,拿出第一块布料,江青马上就不屑—顾地说:“鸭蛋黄.
根本不能穿。”扔到—边,又拿出第二件,是一块桃红色的布料.
“天啊,太俗气。”江青对第三块布料也不满意,虽然这是她一
直很喜欢的苹果绿。她恼怒地骂王光美“不了解世界”。接着,
又和以前一样骂了起来,说王光美入党还不到五年,而且还是
因为和刘少奇结婚才得以入党。
江青喜欢表现自己的宽宏大度----只要不和她的目标相抵
触。她带着胜利的微笑。把北京送来的这些东西作为礼物送人。
她把那件桃红色的布料送给了助理翻译,其他的送给了她的苏
联服务人员。
1953年3月,斯大林去世了。江青在疗养所时从收音机里
听到这一消息,周围只有病人和医务人员。医生和护士不停地
告诉她,毛主席一定会来参加葬礼,这使她很恼火。她对北京
的情况一点不知,也没有人告诉她,她丈夫是否会来参加葬礼,
她只能懒懒地说,这要由党中央来决定。
如果毛泽东来了,会不会来看她呢?可能他会来找她,把
她带回北京去。也可能他会让她在这可怕而寂静的白色世界里
再呆一个时期。
江青从收音机里得知,毛泽东没有来。她那位遥远的丈夫
写颂辞称斯大林是“当代最伟大的天才”,但他是苏维埃阵营中
唯一没来参加葬礼仪式的共产党首脑。周恩来率团来莫斯科,并
且是唯一的一个外国扶枢者。总理在莫斯科期间,没有去看望
江青(这肯定是毛泽东的指示),江青默默地仁立窗前度过这寒
冷的葬礼期。她在想,苏联人会有什么样的表情?那些中国人
又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她只能懒散地与其他病友聊一聊这位
“天才”之死给世界留下的空洞。
江青的情绪象病房外被大雪压弯的树枝一样脆弱,她甚至
产生了奇怪的想法。她把复杂的情况与斯大林的去世联系在—.
起,她想,来莫斯科参加葬礼的很多共产党领袖很快就会受冻
而死。中实并非这样,但是,这种想法减轻了她因毛泽东没来
以及毛和她分居带来的痛苦。
在别墅里, —点儿细小的声音,一阵微风或一丝亮光,都
会使她变得歇斯底里或惕怒起来,她会兴师动众去寻找奇怪的
响声,或是搜遍住处的每个角落去找一只小虫子。一阵微风会
使她停止去树林里散步,或毫无必要地戴上帽子,或让工作人
员打起阳伞遮挡和风与阳光。
太强的光线会使她感到一种挑战,只有在昏暗的房间里她
才感到安全,要是到户外去,必须戴上太阳镜她才感到放心。雅
尔塔无垠的海滩尤其使她感到厌烦,她要戴上大草帽,穿上宽
大的衣服,再打把阳伞。她从未下过水,她感到大自然的浩渺
对她的灵魂;是一种威胁。
一天到晚在一起,她的工作人员很容易发现她的弱点。江
青对自己也不满意,她对自己周围的—切都不满意,她感到了
自己的软弱无力。
江青从不到宗教中去寻找慰藉。她嘲笑中国的宗教传统,在
莫斯科,她看到东正教教堂洋葱头一样的尖顶,忍不住也要冷
笑几声。她与几个世纪以来有过很大影响的很多女性不同,圣
经里的人物伊娃.庇隆一江青完全是世俗的。毛泽东在晚年
时还淡过上帝,但是江青认为,谈论上帝、死后的生活、饶恕
之类那是愚蠢的。
江青的心中没有宗教的概念,也就是说,赤裸裸的个人意
志才是“切。她认为,没有超自然的东西,她也不向神灵祈求
祷告。她的个人意念决定了周围一切的意义,她有自己的生活。
江青感到苏联腐败了。医院的工作人员伸手要小费,她的
护士戴着项链,有一批贵族,讲的是法语,向往西方生活。然
而江青自己的本能也是爱虚荣,喜欢资产阶级的那一套。她对
把她安排在皇家医院很满意,因为这是为苏联上层人士看病的
地方。她说她住的别墅是斯大林自己的;她说斯大林曾亲自下
今为她做她喜欢穿的绿色晚礼服;她说她周围的人都是白色服
装,对她鲜艳的衣服羡慕极了。
她带着工作人员去专供商店买东西,她答应自己花钱结她
们每人头一块布料(更少不用她们花钱)。付帐时,她发现助理
翻译买的一块布料比她的贵几个卢布,马上就火起来。“天啊,
小任,你头的这件东两可以受用一辈子。”一会儿,裁缝过来与
各位商量做衣服的式样,她小声地说,小任选的那块布料穿在
身上“象一头熊”。
江青内心很喜欢在她眼前匆匆而过的苏联文化——富裕的
生活、浪漫的音乐、各式服装,持别是宽松的上衣和高跟鞋,还
有欧洲传统的影响。但是,她感到自己无缘享受这些东西,因
此她不遗余力地谴责它。
江青对苏联秘密警察的活动很不满。在她心目中,中国的
秘密警察都是在中南海管空调.或在北京站帮她拎箱子的很漂
亮的青年。
一天,她在街上被—伙人围了起来,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中
国的国歌《义勇军进行曲》,一位苏联行人停下脚步,走到她跟
前,友好地要她转告他对毛主席等人的问候。他刚讲完,一位
秘密警察从背后抓作他,把他推进一辆汽车。
江青学会了讨厌西方,这对她是一个讽刺。
六十年代,江青的政治敌人中打很多是有国际经验的。他
们或曾去过法国(如邓小平),或能讲英语(如王光美),或在
日本受过教育(如夏衍)。我们可以说,江青如果亲眼见过这些
东西,到过这些地方,她内心也会很喜欢西方和日本的音乐、时
髦或戏剧。可惜她只去过世界共产主义的首都,而且这个首都
很快就变成了“修正主义者”和“反对中国”的基地。她在莫
斯科学习的西方文化使她更加知道,怎样反对邓小平的“资产
阶级思想”,怎样反对王光美对欧洲服装的嗜好,怎样反对夏衍
的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
去莫斯科养病的江青
本帖于 2008-02-29 12:51:04 时间, 由普通用户 开心豆豆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