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灯 下 读 书 》

本帖于 2008-02-11 11:18:51 时间, 由普通用户 开心豆豆 编辑

《 灯 下 读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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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闭门读禁书,自古就是件雅致舒适之事。

我刚能看书的时候,正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闹得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时期,新华书店基本上只有两大类书籍,一类是马恩列斯毛的著作,还有就是鲁迅的文集,其余的好象都成为了禁书。

马恩列斯毛的著作家家都有,不是单位奖励的就是有什么喜事朋友三四合伙凑份子赠送的,是摆着做样子,我的床头柜上也整齐地用书夹供着,真正看的书是鲁迅文集,父亲几乎购买了单行本的鲁迅全集,我总是早早地洗脚上床,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两篇鲁迅的文章才能入睡。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鲁迅抑扬顿挫的叙事风格长期影响了我,他的一个都不宽恕的杂文,使我到今天和朋友间争论问题时还总是爱不依不饶。

马恩列斯的著作我至今都没有认真拜读过,诸如《哥达纲领批判》、《斯大林论文艺》等、感到和我们隔着八帽子远。毛泽东的书在大家都读的时候,我没有主动读过,我主动读毛泽东的书,是在别人都不读的时候,而且读得津津有味,旁人看到书皮后,总要疑惑地看看我,以为我脑袋进水了。我其实是清醒的,从《别了,司徒雷登》、《为人民服务》等优秀的文章中获益匪浅。当年蒋介石责备他的秘书陈布雷,为什么毛泽东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而我们就写不出来?有点资历的陈壮着胆子回答说,那是因为毛泽东的文章都是他自己写的。蒋无言以对。

其实,毛泽东的著作并不都是他自己写的,也有枪手的代笔,只不过是为了某种需要,署上了毛的大名。只要是认真读了毛选,就会有这样的认识,因为毛的行文有着独特的风格,就是想要掩藏也是不可能的,1958年炮击金门时,毛写了《告台湾同胞书》,为了策略,署上了国防部长彭德怀的名字,毛的老朋友蒋介石看后把手下人送来的报纸一扔说:娘希匹毛泽东。

蒋对他的毛匪文章是有研究的,这就显得毛不够光明磊落。

我最早读的小说是《高玉宝》和四川凉山彝族娃子们的短篇回忆录《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许多年来都使我庆幸自己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对旧社会深恶痛绝。近年来读了些书又才知道,地主老财并不都是剥削欺压穷人而发家致富的,大多也是勤劳聪明走上了富裕之路,族规家法是当时维系稳定的必要手段,更何况我们今天已经认识到、稳定本身就是压倒一切的。到底是地主养活了长工还是长工养活了地主?解放初期就有着激烈的争论,直到持地主养活了长工观点的一方被划成了右派,争论自然就告一段落了。

今天以饲料起家的希望集团,应该是刘氏兄弟养活了员工还是员工们养活了刘氏兄弟? 是不是也可群起而分之?这当然就不能去深究了,邓大爷曾说过:如果那样,老红军、老赤卫队员们会怎么想?

家里有两口神秘的木箱,是那种很讲究的,四周有金属护角,锁已经生锈了,比较陈旧,放在厨房当作案板的支架。儿时的我曾好奇地问过母亲,里边装着什么东西?母亲回答说是杂物,没有看的必要。多年后,木箱终于打开了,里边装着的竟然是满满的书籍。从解放前的《新青年》到解放后按年度装订整齐的《美术》杂志,父亲和我同样感到吃惊,他一直以为这些心爱的书籍在他远走他乡时,都被母亲当成封资修而付之一炬了。其中有一套1931年版本的《初中图画教科书》,在第一课讲图画的裨益时有:

“养成一种艺术,而为生活之助。”

很朴素的说法,比我学习的什么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添砖加瓦踏实多了。何况我从小学到中学阶段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的美术教科书,都是老师在黑板上教画什么同学们就都跟着画什么。为了反修防修,防止资本主义复辟,使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我,不如三十年代的父亲那样受到正规的教材教育。父亲从小就告诫我一定要有一技之长,才是安身立命的依托,显然并不仅仅是父亲自身的体会,也是他读书接受了这样的教育。可悲的是,母亲被迫把原本在我发蒙阶段就有条件学习的书籍当作禁书而小心翼翼地封存着。这些迟到启封的书籍,虽然没有使我象父亲那样,走上专业的美术师之路,却使我在书画金石方面有着一定的鉴赏能力和批评水准,父亲生前每当有什么的大作问世,往往邀请“指正”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青年时期,有过两次通宵读书的经历,第一次是读梁羽生的《萍踪侠影》,一整夜都沉侵在作者营造的历史氛围中,不自觉地就进入了刀光剑丛之中不能回头,体验到了古人雪夜闭门读禁书的快哉快哉,这是文化饥渴后的一次畅饮。另一次是意外读到了沈丛文的《边城》,一口气读了两遍,那片净土正是心中向往的理想之境地。

刚进入八十年代,拿着杨沫的《青春之歌》走在大街上,是很神气的,好比今天开着宝马在街上兜风。前几年才知道,杨沫的前夫就是今年已97岁高龄的张中行。著名演员谢芳主演电影《青春之歌》中的女主人公林道静,很自然地就把张中行、杨沫比做影片中的余永泽和林道静。张中行却有着大家风范,他有中国文人的正直,从不干告密打小报告之类的事,这位三十年代北大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虽然学识渊博,却长期不受重用,运动一来就脱不到手,显然和《青春之歌》有关系。张中行说,人家写的是小说,又不是历史回忆录,何必当真呢!就是把余永泽的名字改成张中行,那也是小说,我也不会出面解释。张老对前妻的宽容和理解,成了文坛佳话。怀着对张中行先生的敬佩,读了他的《流年碎影》,不得不承认,睿智由岁月凝练成文字的时候是有着通透的美和力量。

文革结束后,县城的图书馆是我主要的阅读来源,每次到时总是很亲热地一口气向管理员喊到:“池嬢——《子夜》《家》《春》《秋》”。池嬢又特别爱护青少年,客气地说是没有还回来,她私下又说是这些书不适合我的年龄读,幸运是馆藏的名人传记几乎是读完了的。

后来我又讲究了起来,不再借书看,想要看的书就买,大部头就有《战争风云》、《战争与回忆》、《石油风云》、《讲真话的书》。。。。。。在阅读中,自己都感到日渐成熟丰富了起来,博揽群书使人自然而然有了思想和智慧。

虽然最近由于生活的压力,很难有闲适的心境静下来读书,心中还是存着理想,无所事事时也在假设,万一我横财就手衣食无忧,一天到晚又做些什么时?那就是我读的第一部小说《高玉宝》其中的章节——我要读书。

二○○六年春于玉垒幽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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