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传》居然有“数理结构”在其中！

《春秋左传》居然有“数理结构”在其中！

作者：俞晓群

　　在《春秋左传》中，有一张用“数”编织的大网。它通篇绵延不断的叙事结构，正是通过“事”与“数”的丝丝相扣，串联起来。当然，本文所关注的不是常数，即如《说文》界定：“数，计也。” 1而是纷繁复杂的礼数和术数。
　　一、 礼数
　　礼数的定义，见于《左传》庄公十八年，当时周天子招待虢公、晋侯，一时乱了礼节，又相互敬酒，又送给他们相同的礼品；而《周礼》规定，王送给公和侯的礼物等级是不同的，所以《左传》写道：“非礼也。王命诸侯，名位不同，礼亦异数。不以礼假人。” 2
　　事实上，在《春秋左传》中，礼数的表现十分活跃，并且对人的行为规范，产生着巨大的影响。书中许多礼节的评述，都是通过数字表现出来的。比如，城垣的长度，下葬的日期，用兵的人数，舞蹈的行列数，居住的面积，守丧的年数，棺木的厚度，礼让的次数，行使各种礼节的次数等等，不胜枚举。正是这样的数字网络，编织出古人循规蹈矩的依据。当然，这些数据更完整的归纳，我们可以在《周礼》等著作中读到；重要的是，《春秋左传》不但记叙了礼数，而且通过一个个活生生的实例和评述，赋予了它们鲜活的文化内涵。一方面，使礼数超出了常数的范畴，有了更广泛的意义；另一方面，引申出礼数的某些神秘力量。我们不妨例说如下：
　　1.对于礼数的崇尚
　　《春秋左传》所强调的一个核心概念，就是通过大量的事例，不断地阐释“礼数是一个崇高的行为规范！”只有遵守礼数的人，才是正人君子，应该受到赞扬。例如，襄公二十六年，郑伯奖励攻打陈国有功的子展八座城邑，奖励子产六座城邑。子产推辞说：“从上而下，礼数以二的数目递减。我的地位在第四位，按礼只能接受两座城邑，所以不敢接受六座。”郑伯坚决给他，他才接受了三座。于是，有人称赞说：“子产谦让而不失礼，恐怕要执政了。”后来子产果然不断升迁，获益不少。3
　　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春秋左传》中记载的许多人，都在自觉地遵循礼数的约定，调整自己的行为。例如，（1）隐公五年，鲁隐公询问礼仪规定的献舞者的人数，大臣答道：“天子用八行八列人跳舞，诸侯用六行六列，大夫用四行四列，士用二行二列。”于是，隐公主动遵循“诸侯用六”的原则，开始献演六羽乐舞。4（2）襄公十四年，晋侯主动裁军，使他的军队数不超过周朝军队数的一半，即周为六军，晋则缩编为三军。5（3）昭公六年，晋侯宴请季孙宿，席间季孙宿认为，上菜的标准超过了自己应当享有的礼数（三献），这是罪过啊，就退了出来；直到晋侯撤下超标的菜肴，他才又回到席上。6（4）哀公二年，赵鞅在战斗中，为了让众人坚定必胜的信心，他发誓说：“如果战败，我死后，就用三寸的棺木给我下葬好了。”按照礼数，“上大夫棺八寸，下大夫棺六寸，”他自言用棺三寸，是自我惩罚之意。7
　　2.对于失礼的记载
　　 当然，在《春秋左传》中，违反礼数的现象也是屡见不鲜的。以“丧葬”为例，礼数规定：天子死后七个月下葬，诸侯五个月，大夫三个月，士一个月。但是，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根据《春秋》记载，竟有十余人不遵循此礼数，或提前下葬，或拖后下葬。像卫桓公（十四月乃葬，缓），鲁庄公（十一月乃葬，缓）周匡王（四月而葬，速），周简王（五月而葬，速），鲁齐姜（三月而葬，速），宋伯姬（三月而葬，速），晋平公（三月而葬，速），晋顷公（三月而葬，速），邾庄公（六月乃葬，缓），陈怀公（三月而葬，速），卫灵公（七月乃葬，缓），杞僖公（三月而葬，速），8等等。对此，《左传》只对个别人给出了解释，比如，隐公五年四月，安葬卫桓公，此时已经是他死后的第十四个月了；而按照礼数的规定，他本应该五个月下葬。为什么会拖这么长的时间呢？《左传》解释道：“由于卫国发生了动乱，所以迟缓了。”类似的情况，还见于闵公元年，鲁庄公缓葬。9但是，对于大多数人，似乎都没有明确地指出其速葬或缓葬及其原因，是晋代杜预在为《左传》作注释时，一一标明了它们。显然，其中提前下葬者居多，这主要是战乱频繁的缘故吧！
　　一般说来，一些严重违反礼数的行为，是要受到揭露和抨击的，甚至受到诅咒！例如，（1）隐公元年，武姜请求郑庄公让共叔段住在京城；大臣反对说：“礼数规定，大的城邑，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超过五分之一；小的，不超过九分之一。京城的尺寸已经超过了这些规定，就是国家的祸害。”庄公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后来，共叔段的下场果然很惨。10（2）襄公三十一年，鲁襄公死了，但是，他的继任者昭公的脸上毫无哀痛之色。安葬襄公时，已经十九岁的昭公竟然大肆玩耍，换了三次丧服，还将衣襟弄得像旧的一样。所以穆叔说：“昭公将不得善终。”11（3）昭公十一年，鲁昭公的母亲齐归死了，昭公安葬归来，脸上毫无悲色。叔向说：“国有大丧，却不停止阅兵；有三年之丧，却无一日之戚，看来鲁国的地位要下降了。”后来果然应验了叔向的推断。12（4）昭公十五年，周景王在一年之中，遇上两次三年之丧，但依然大摆宴席。叔向说：“天子恐怕要不得善终了。因为我听说‘一个人喜欢什么，必然会死在这上面。’而天子为丧事而欢宴，把忧伤当成欢乐，所以他将来自然要死在忧伤之上了。”13
　　3.关于礼数“三”
　　在《春秋左传》中，用数字“三”限定的礼数非常多。诸如，哭丧要三踊而出（宣公十八年，襄公二十五年）14；三年一大祭，称为禘（僖公八年）；孔子批评臧文仲失礼，说他有不仁者三，不智者三（文公二年）15；执政有三个要点（昭公七年）16；齐侯为敝无存的尸体穿衣三次，亲自推车三次，以示尊敬（定公九年），17等等。当然，运用其它数字的礼数也不少，像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昭公七年）18；国之大节有五（昭公元年）19；六逆，六顺（隐公三年）20；四德，四奸（僖公二十四年）21；五难，五利（昭公十三年），22等等。
　　相对而言，礼数“三”运用的频率最高，威力也不小，我们不妨再列举两个极端的例子：（1）襄公二十二年，楚国的大臣子南无道，楚王要诛杀他；而子南的儿子弃疾，又是楚王的宠臣。于是，楚王一见到弃疾就痛哭，这样连续哭了三次；弃疾问清原因，知道了楚王的为难之处。最后他为“三哭”所困，在默许楚王杀死他的父亲之后，自己也选择了自尽！显然，他是在君臣之礼与父子之礼的双重绞杀之下，无奈而死的。23（2）昭公二年，子产平叛郑国的公孙黑时，让官吏历数他的三条死罪的罪状，并称：“有死罪三，何以堪之？”最后公孙黑为“三罪”所震慑，上吊死了。24

　　 二、数术
　　在《春秋左传》中，数术是最重要的概念之一。它的特征是，内容丰富，涉及面广，在许多事件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是对于中国古代数术体系而言，它们有着十分深刻的意义。归结起来，《春秋左传》记载了十余种数术方法或准方法，它们的表现不同，地位不同，目的却是一致的。现分述如下：
　　1.占卜
　　占卜，即用火灼烤龟甲，再根据裂痕判断吉凶。《春秋左传》中的叙述，为我们提供了一些有趣的信息：（1）相对于其它方法而言，占卜出现的次数最多，大约有六十多个占事；另外，卜官的身份明确，占卜活动显得精准、成熟，几乎没有算错或歧义的例子。（2）此中占卜的地位也最高，人们遇事总是先卜后筮。闵公二年，鲁桓公为将要出生的成季算命，先卜，解说：“是男孩，名字叫友。”后筮，得到《大有》变成《乾》卦，解说：“尊贵如同父母，敬重如同国君。”等到生下来，他的手掌心上竟有一个“友”字。25（3）当卜与筮的结果发生冲突时，要按照卜的结果。僖公四年，晋献公想立骊姬为夫人，占卜，不吉利；占筮，吉利。献公说：“按照占筮的结果。”卜人说：“占筮常常不灵，而占卜常常灵验（筮短龟长），不如按照占卜的结果。”献公不听。后来骊姬搬弄是非，害得太子自尽，公子重耳、夷吾逃亡。果然应验了卜人的话。26（4）占卜之前，事先命令龟卜的结果，这样的人会得到凶兆（令龟有咎）。文公十八年春，医生说：“齐懿公到不了秋天就要死了。”鲁文公听说后，就告诉龟甲：“希望他再早一些死。”结果，卜楚丘占卜，说：“齐懿公是会早死的，但是鲁文公会死得更早。”二月，文公就死了；五月，懿公也死了。27
　　2.占筮
　　占筮，即将蓍草按照某种规则进行推算，再用得到的数据推测吉凶。在《春秋左传》中，用《周易》占筮共有十三例，还有六处说到《周易》。28值得强调的是：（1）虽然此中表现占筮的地位不高，但是在先秦的典籍中，除了《国语》中还有三个占例之外，其它典籍中几乎没有用《周易》占筮的案例记载，所以《左传》中的这十几个占例，就成了后来易学的“经典案例”！29（2）从文中的描述可见，当时，占筮还没有像占卜那样成熟。在十二个占例中，就有一例算错（僖公四年）；30即使是算对的，他们的叙述也大多排在占卜等占事的后面；还有一例发生了争议，即襄公二十五年，崔武子要娶棠姜为妻，占筮得到《困》卦变为《大过》卦。太史都说“吉利”，陈文子说“凶险”。后来，果然被陈文子说中了。31（3）通过占例还可以看到，当时强调：有德行的人，算卦才会准确。例如，昭公十二年，南蒯打算叛变，占筮得到《坤》卦变为《比》卦，卦辞为：“黄裳，元吉。”就以为是大吉大利。惠伯却说：“这只是对忠信之事而言的，《易》不能用来预测冒险的事情。所以你即使得到吉利的卦辞，还是不行。”32还有一个有趣的例子，即襄公九年记载，穆姜入住东宫时，占筮得到《艮》卦变为八，史官说：“这是《艮》卦变为《随》卦，不吉利，应该赶快出来。”穆姜说：“有四德的人，按照《随》卦的指示出走，才会赢得吉利。我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一德都没有，出走又有什么用？就死在这里吧，不走了。”后来，她果然死在宫中。33
　　3.占天
　　占天，是根据天象推测吉凶，即占星学。（1）在《春秋左传》中，关于天象的记载非常多，它们大多有一定的数术背景。比如昭公二十四年，《春秋》记载：“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左传》中梓慎预测将要发大水；昭子却说将要大旱。后来证明，还是昭子算对了。34（2）归结起来，文中比较完整的“占天”事件，大约有二十余处。它的力量似乎不亚于卜筮，精准度也不得了，像昭公六年三月，郑国铸鼎，刻上法律。士文伯说：“大火星出现了，郑国又用火铸造鼎，看来郑国要发生火灾。”六月，郑国果然发生火灾。35（3）文中涉及到许多著名的星占学家，像史佚、梓慎、裨灶、苌弘、董叔、士文伯、史墨等，其中，《史记》在介绍“传天数者”时，提到了周室的史佚、苌弘，郑国的裨灶。36文中裨灶有六则占事，个个精彩，像襄公二十八年，郑国的游吉用《周易》算出楚王将死；裨灶却根据“岁星失位”，推断出周天子和楚王都将死去。年内他们果然先后死去。37
　　4．占阴阳五行
　　（1）见于昭公九年，陈国发生火灾。裨灶说：“过五年陈国会重新受封，受封之后五十二年被灭亡。”子产问其中的缘故。裨灶说：“陈国是属水的国家，楚国是属火的国家。陈国发生火灾，说明楚国将被驱逐，再建陈国。阴阳五行用五来相配，所以五年后陈国复兴。再根据天象，五十二年后楚国又将占有他。38（2）昭公三十一年，发生了日食，赵简子又梦见一个小孩儿赤着身子跳舞。他问史墨原因，史墨没有谈梦，却运用占星术与五行说结合，算出六年后的这个月，吴国将进入郢都，但无法取胜。因为当时太阳会有灾变，火胜金，所以不会取胜。39
　　5．占姓名
　　即根据人的名字推算吉凶。（1）见于闵公元年，晋国的大臣毕万作战有功，晋侯把魏地封给他。卜偃说：“万，是满数；魏，是高大的名称。现在名称的高大跟着满数，他必然会得到大众。所以，毕万的后代必然会昌大。”他的后代，就是后来颇有名气的魏伍子了。40（2）还有一例，见于襄公二十五年，崔武子要娶东郭偃的姐姐为妻，东郭偃说：“男女要辨别姓氏。你是丁公的后代，我们是桓公的后代，这是不可以的。”但是，文中并没有给出算法。41
　　6.占飞禽
　　（1）见于僖公十六年，有六只鷁鸟退着飞，经过宋国国郡，宋襄公请叔兴占吉凶。叔兴对宋襄公说：“这预示着今年鲁国有大丧，明年齐国有动乱，云云。”出来后叔兴又对别人说国君问得不恰当，“此阴阳之事，非吉凶所在。”42（2）还有襄公十八年，晋国的师旷听到乌鸦的叫声愉快，推测齐军逃走了。同时，叔向看到城上有乌鸦，也作出了同样的推断。43
　　7.占梦
　　（1）见于成公十六年，晋国与楚国作战，晋公占筮，得到《复》卦，吉利，算出战斗中箭头会射中楚王的眼睛。交战前，晋国的吕锜梦见自己射中了月亮，自己却退进了泥潭。占人说：“太阳是姬姓，月亮是异姓，这预示着你将会射中楚王；而你退入泥潭，预示着你将战死。”后来果然应验，他射中楚王的眼睛，而楚王手下的神射手养由基将他射死。44（2）昭公七年，卫襄公得子，名字叫元。史朝与孔成子都梦见康叔，让他们立元为君。接着占筮，得到《屯》卦变成《比》卦，也是这个意思。45
　　8.占音
　　即根据声音推占吉凶。如晋杜预所言：“依声以参时政，知其兴衰也。”（1）最有名的例子，见于襄公二十九年，吴国的公子札在鲁国聆听各国的音乐，逐一评论，判断精准，文词精妙。46（2）还有襄公十八年，晋国人听说楚国发兵，师旷说：“没有妨害。我屡次歌唱北方的曲调，又歌唱南方的曲调。南方的曲调不强，象征死亡的声音很多。楚国一定不能建功。”47
　　9.占气
　　即望气。见于昭公十五年，将要对武公举行禘祭，梓慎说：“禘祭的那一天要有灾祸吧？我看到了红色的妖气，这不是祭祀的祥瑞，是丧失的迷雾。恐怕会应在主持人身上。”结果，叔弓主持祭祀，刚开始奏乐，他一下子就死去了。48
　　还有一些内容，像根据德行推断吉凶等，也有许多精彩的故事。例如，襄公十八年，晋国推断楚国出兵的吉凶，师旷占音，董叔占天；有趣的是，叔向根据国君的德性推断吉凶，很有点“占德”的味道。49对此，“礼数”中有更多的例子，不再重复。

　　 三、一点思考
　　当我们实证式地描述了《春秋左传》的数理结构的存在性之后，就会有一个念头萦绕心间，那就是：为什么这些礼数的构建如此强大？这些占事的判断如此精准？大到数十年后的事情，小到射中敌人的眼睛，衣食住行，婚丧嫁娶，铁马金戈，生死攸关，一切都在礼数与占事的掌握之中！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网络，笼罩在春秋时代的上空，每一件事情，都像一道算术题一样，给出一个算式、一个算法、一个结果，到后面去找答案好了。
　　于是，面对这部“千古绝唱”，就会产生一些不恭敬的设问：我们确实会想到《春秋左传》的“写实性”问题，究竟是礼数真的就那样深入人心，占法真的就那么精准，还是史官只拣成功的记载，或者后来有人在文章中做了手脚？如果那些礼数与数术，果然就那样神圣、那样精确，它们为什么没有演化为一种科学式的存在，薪火相传，惠及后人？是今不如昔，还是悠谬难稽？当然，在《古史辨》等著作中，人们已经把许多追问进行到了极致，我辈一孔之见，只是换一个角度，想想而已。
　　
　　注释
　　
　　1在《春秋左传》中，许多“常数”也是非常有趣的。它们的命名、类分与界定等，包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例如，（1）隐公九年，《左传》：“凡雨，自三日以往为霖。平地尺为大雪。”《尔雅》：“久雨谓之淫，淫誉谓之霖。”（2）隐公十一年，杜预注：“百人为卒，二十五人为行。”（3）桓公五年，杜预注：“《司马法》：车战二十五乘为偏，五人为伍。”（4）庄公二十八年，杜预注：“《周礼》：四县为都，四井为邑。然宗庙所在，则虽邑称都，尊之也。”（5）僖公九年，《左传》：“天威不违颜咫尺。”杜预注：“八寸曰咫。”《说文》：“中妇人手长，……周尺也。”（6）成公十二年，《左传》：“争寻常以尽其民。”杜预注：“八尺曰寻，倍寻曰常。”（7）定公八年，《左传》：“颜高之弓六钧。”《说文》：“三十斤为钧。”杜预注：“六钧，百八十斤，古称重，故以为异强。”（8）哀公二元年，《左传》：“有田一成，有众一旅。”杜预注：“方十里为一成，五百人为旅。”
　　2庄公十八年，正义曰：“国君不知何爵，称公，谓为三公也。”《周礼》：“王之三公八命，侯伯七命，是其名位不同也，其礼各以命数为节，是礼亦异数也。”
　　3襄公二十六年：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赐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赏礼，请辞邑。”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孙挥曰：“子产其将知政矣！让不失礼。”
　　4隐公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宫，将《万》焉。公问羽数于众仲。对曰：“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公从之。于是初献六羽、始用六佾。
　　5襄公十四年：师归自伐秦，晋侯舍新军，礼也。成国不过半天子之军，周为六军，诸侯之大者，三军可也。
　　6昭公六年：晋侯享之，有加笾。武子退，使行人告曰：“小国之事大国也，苟免于讨，不敢求贶。得贶不过三献。今豆有加，下臣弗堪，无乃戾也。”……固请彻加而后卒事。晋人以为知礼，重其好货。
　　7哀公二年：简子誓曰：“……若其有罪，绞缢以戮，桐棺三寸，不设属辟，素车朴马，无入于兆，下卿之罚也。”
　　8隐公五年，葬卫桓公；闵公元年，葬鲁庄公；宣公三年，葬周匡王；襄公二年，葬周简王，鲁齐姜；襄公三十年，葬宋伯姬；昭公十年，葬晋平公；昭公三十年，葬晋顷公；定公三年，葬邾庆公；定公八年，葬陈怀公；定公九年，葬郑献公；哀公二年，葬卫灵公；哀公九年，葬杞僖公。
　　9隐公五年：夏，葬卫桓公。卫乱，是以缓。杜预注：“有州吁之乱，十四月乃葬。《传》明其非慢也。”闵公元年：夏六月，葬庄公，乱故，是以缓。
　　10隐公元年：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叁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
　　11襄公三十一年：比及葬，三易衰，衰衽如故衰。于是昭公十九年矣，犹有童心。
　　12昭公十一年：九月，葬齐归，公不戚。晋士之送葬者，归以语史赵。史赵曰：“必以鲁郊。”侍者曰：“何故？”曰：“归，姓也。不思亲，祖不归也。”叔向曰：“鲁公室其卑乎。君有大丧，国不废蒐。有三年之丧，而无一日之戚。国不恤丧，不忌君也。君无戚容，不顾亲也。国不忌君，君不顾亲，能无卑乎？殆其失国。”
　　13昭公十五年：叔向曰：“王其不终乎。吾闻之，其乐必卒焉。今王乐忧，不可谓终。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于是乎以丧宾宴，又求彝器，乐忧甚矣，且非礼也。”
　　14宣公十八年：既复命，袒、括发，即位哭，三踊而出。襄公二十五年：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
　　15文公二年：仲尼曰：“臧文仲，其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废六关，妾织蒲，三不仁也。作虚器，纵逆祀，祀爱居，三不知也。”
　　16昭公七年：（士文伯）对曰：“……故政不可不慎也。务三而已，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
　　17定公九年：乃得其尸。公三襚之。与之犀轩与直盖，而先归之。坐引者，以师哭之，亲推之三。
　　18昭公七年：王将饮酒，无宇辞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供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
　　19昭公元年：“……畏君之威，听其政，尊其贵，事其长，养其亲，五者所以为国也。”
　　20隐公三年：石蜡谏曰：“……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
　　21僖公二十四年：庸勋、亲亲、昵近、尊贤，德之大者也。即聋、从昧、与顽、用嚚，奸之大者也。
　　22昭公十三年：“取国有五难：有宠而无人，一也；有人而无主，二也；有主而无谋，三也；有谋而无民，四也；有民而无德，五也。……获神，一也；有民，二也；令德，三也；宠贵，四也；居常，五也。有五利以去五难，谁能害之？”
　　23襄公二十二年：楚观起有宠于令尹子南，未益禄，而有马数十乘。楚人患之，王将讨焉。子南之子弃疾为王御士，王每见之，必泣。弃疾曰：“君三泣臣矣，敢问谁之罪也？”王曰：“令尹之不能，尔所知也。国将讨焉，尔其居乎？”对曰：“父戮子居，君焉用之？泄命重刑，臣亦不为。”王遂杀子南于朝，轘观起于四竟。子南之臣谓弃疾，请徙子尸于朝，曰：“君臣有礼，唯二三子。”三日，弃疾请尸，王许之。既葬，其徒曰：“行乎？”曰：“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入？”曰：“然则臣王乎？”曰：“弃父事仇，吾弗忍也。”遂缢而死。
　　24昭公二年：“……有死罪三，何以堪之？不速死，大刑将至。”
　　25成季之将生也，桓公使卜楚丘之父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在公之右。间于两社，为公室辅。季氏亡，则鲁不昌。”又筮之，遇《大有》 之《乾》 ，曰：“同复于父，敬如君所。”及生，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命之。
　　26僖公四年：初，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従筮。”卜人曰：“筮短龟长，不如従长。且其繇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必不可。”弗听，立之。
　　27文公十八年：十八年春，齐侯戒师期，而有疾，医曰：“不及秋，将死。”公闻之，卜曰：“尚无及期。”惠伯令龟，卜楚丘占之曰：“齐侯不及期，非疾也。君亦不闻。令龟有咎。”二月丁丑，公薨。
　　28《左传》中记载的十三个占筮的例子，见于庄公二十二年，《观》之《否》；闵公元年，《屯》之《比》；闵公二年，《大有》之《乾》；僖公十五年，《蛊》，《归妹》之《睽》；僖公二十五年，《大有》之《睽》；成公十六年，《复》；襄公九年，《艮》之八；襄公二十五年，《困》之《大过》；昭公五年，《明夷》之《谦》；昭公七年，《屯》之《比》；昭公十二年，《坤》之《比》；哀公九年，《泰》之《需》。提到《周易》的六处，见于宣公六年，《丰》之《离》；宣公十二年，《师》之《临》；襄公二十八年，《复》之《颐》；昭公元年，《蛊》；昭公二十九年，《乾》、《坤》之《姤》、《同人》、《大有》、《夬》、《坤》、《剥》；昭公三十二年，雷乘《乾》曰《大壮》。另注：高亨认为：僖公十五年的《蛊》卦，成公十六年的《复》卦，都不是用《周易》算的。（出处见注29）
　　29有道是要熟读经文和传文，考明《左传》中的占例，还要观汉魏古注、六朝隋唐义疏，以及宋、元以来各家的解说。关于占例的详述，见高亨《〈左传〉、〈国语〉的〈周易〉说通解》， 原载《周易杂说》，山东人民出版社，1962。
　　30见注26。
　　31襄公二十五年：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姊也。东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筮之，遇《困》 之《大过》 。史皆曰：“吉。”示陈文子，文子曰：“夫従风，风陨，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困于石，往不济也。据于蒺藜，所恃伤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无所归也。”
　　32昭公十二年：南蒯之将叛也，其乡人或知之，过之而叹，且言曰：“恤恤乎，湫乎，攸乎！深思而浅谋，迩身而远志，家臣而君图，有人矣哉”南蒯枚筮之，遇《坤》 之《比》 ，曰：“黄裳元吉。”以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尝学此矣，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外强内温，忠也。和以率贞，信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裳，下之饰也。元，善之长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饰。事不善，不得其极。外内倡和为忠，率事以信为共，供养三德为善，非此三者弗当。且夫《易》，不可以占险，将何事也？且可饰乎？中美能黄，上美为元，下美则裳，参成可筮。犹有阙也，筮虽吉，未也。”
　　33襄公九年：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 。史曰：“是谓《艮》之《随》 。《随》其出也。君必速也。”姜曰：“亡。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元，体之长也；享，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干也。体仁足以长人，嘉德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然，故不可诬也，是以虽《随》无咎。今我妇人而与于乱。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谓元。不靖国家，不可谓亨。作而害身，不可谓利。弃位而姣，不可谓贞。有四德者，《随》而无咎。我皆无之，岂《随》也哉？我则取恶，能无咎乎？必死于此，弗得出矣。”
　　34昭公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将水。”昭子曰：“旱也。日过分而阳犹不克，克必甚，能无旱乎？阳不克莫，将积聚也。”
　　35昭公六年：士文伯曰：“火见，郑其火乎？火未出而作火以铸刑器，藏争辟焉。火如象之，不火何为？”
　　36《史记》卷二七天官书：昔之传天数者，……周室：史佚、苌弘；于宋，子韦；郑则裨灶；……
　　37襄公二十八年：子大叔归，复命，告子展曰：“楚子将死矣！不修其政德，而贪昧于诸侯，以逞其愿，欲久，得乎？《周易》有之，在《复》 之《颐》 ，曰：‘迷复，凶。’其楚子之谓乎？欲复其愿，而弃其本，复归无所，是谓迷复。能无凶乎？君其往也！送葬而归，以快楚心。楚不几十年，未能恤诸侯也。吾乃休吾民矣。”裨灶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将死。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
　　38昭公九年：夏四月，陈灾。郑裨灶曰：“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产问其故，对曰：“陈，水属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陈，逐楚而建陈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岁五及鹑火，而后陈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
　　39昭公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是夜也，赵简子梦童子羸而转以歌。旦占诸史墨，曰：“吾梦如是，今而日食，何也？”对曰：“六年及此月也，吴其入郢乎！终亦弗克。入郢，必以庚辰，日月在辰尾。庚午之日，日始有谪。火胜金，故弗克。”
　　40闵公元年：卜偃曰：“毕万之后必大。万，盈数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赏，天启之矣。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名之大，以従盈数，其必有众。”
　　41襄公二十五年：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姊也。东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
　　42僖公十六年：六鹢退飞过宋都，风也。周内史叔兴聘于宋，宋襄公问焉，曰；“是何祥也？吉凶焉在？”对曰：“今兹鲁多大丧，明年齐有乱，君将得诸侯而不终。”退而告人曰：“君失问。是阴阳之事，非吉凶所生也。吉凶由人，吾不敢逆君故也。”
　　43襄公十八年：师旷告晋侯曰：“鸟乌之声乐，齐师其遁。”邢伯告中行伯曰：“有班马之声，齐师其遁。”叔向告晋侯曰：“城上有乌，齐师其遁。”
　　44成公十六年：吕锜梦射月，中之，退入于泥。占之，曰：“姬姓，日也。异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及战，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伏弢。以一矢复命。
　　45昭公七年：孔成子梦康叔谓己：“立元，余使羁之孙圉与史苟相之。”史朝亦梦康叔谓己：“余将命而子苟与孔烝锄之曾孙圉相元。”史朝见成子，告之梦，梦协。
　　46请观于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郐》以下无讥焉。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
　　47 襄公十八年：晋人闻有楚师，师旷曰：“不害。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楚必无功。”董叔曰：“天道多在西北，南师不时，必无功。” 叔向曰：“在其君之德也。”知
　　48昭公十五年：十五年春，将禘于武公，戒百官。梓慎曰：“禘之日，其有咎乎！吾见赤黑之祲，非祭祥也，丧氛也。其在莅事乎？”二月癸酉，禘，叔弓莅事，籥入而卒。
　　49见注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