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皮书”:揭密文革中隐秘流传的“内部读物”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至八十年代初,我国出版了一大批外国政治、历史、哲学、文学著作,一律以灰色、黄色、蓝色、白色、绿色等单一色调作书衣,时人称为“灰皮书”、“黄皮书”等。“皮书”的出版,在世界出版史上堪称奇特的景观。《灰皮书、黄皮书》通过个案,对“皮书”出版作了大致的描述;由出版及于外国文化历史,引导读者从旁门走向世界。
何谓皮书?
“皮书”的出版史大约从20世纪60年代初至文化大革命结束。在那个文化禁锢的年代,资产阶级和修正主义的文学艺术以及社会科学著作,是作为“反面教材”供批判用的,所以“皮书”的出版是一项配合“反帝反修”斗争的重要政治任务。
“灰皮书”以政治、哲学著作为主,其中有德国伯恩斯坦的《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今天社会民主党的理论与实践》等五六种,考茨基的名著《无产阶级专政》及《恐怖主义和共产主义》、《陷于绝境中的布尔什维克主义》、《社会民主主义对抗共产主义》等近十种,俄国普列汉诺夫的著作多种……
“黄皮书”中,当年对青年一代影响最大的是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和阿克萧诺夫的《带星星的火车票》;其他如爱伦堡的《人.岁月.生活》和《解冻》、艾特玛托夫的《白轮船》、叶甫图申科的《娘子谷》、特罗耶波尔斯基的《白比姆黑耳朵》、索尔仁尼琴的《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西蒙诺夫的《生者与死者》和《最后一个夏天》、特里丰诺夫的《滨河街公寓》、沙米亚金的《多雪的冬天》、拉斯普京的《活着,可要记住》、邦达列夫的《热的雪》和《岸》等等,以及西方现代派文学作品如萨特的《厌恶》、加缪的《局外人》等,也对“文革”中觉醒的一代青年人产生了巨大影响。
“皮书”虽然是”内部读物”,但除了小部分严格控制发行范围(如《新阶级》等),大多数都通过各种渠道在普通读者中传阅,特别是“苏修小说”一类的“皮书”,流传的范围更广,已没有什么“内部”可言。
“皮书”在“反帝反修”的大旗下诞生
人民出版社的老编辑张惠卿是当年直接参与“灰皮书”出版工作的负责人之一,据他回忆,1960年,中共中央成立了“反修领导小组”,酝酿同苏共进行意识形态大论战。中共中央非常重视论战前的理论准备,为了使党的高层干部对“修正主义”的历史、流派和观点有所了解,决定以“内部书”的形式出版一批“修正主义者”和西方理论家的政治著作,这就是后来人们所称的“灰皮书”。
因为“灰皮书”是供批判用的,故“分甲、乙、丙三类,限定发行范围;甲类最严,表示‘反动性’最大,如伯恩斯坦、考茨基、托洛茨基等人的著作,购买和阅读的对象都严格控制”。有些属于“灰皮书”内容的书也采用过红色、黄色或白色封皮。在阶级斗争激烈紧张的岁月,连颜色也有阶级性,“如人民出版社的‘《红旗》丛刊’,白色封面,书名用红、绿两种颜色来区别其内容是‘正’还是‘反’”。红色当然是正的、革命的,灰色或黑色等灰暗的色调则表示是“反动”的。
张惠卿说:“出版‘灰皮书’的工作由中共中央宣传部统一领导和部署,陆定一部长指定中宣部出版处处长包之静和副处长许力以具体负责……中央编译局根据资料,编印出一份《修正主义者、机会主义者著作目录》,收入了近四十名所谓修正主义者和机会主义者的著作,包括蒲鲁东、拉萨尔、巴枯宁、伯恩斯坦、考茨基、福尔马尔、阿德勒、布哈林、季诺维也夫等人。书目列出以后,除了在国内各大图书馆找原著外,还派人到国外去寻找购买。第一本‘灰皮书’是1961年人民出版社用三联书店的名义出版的《伯恩斯坦、考茨基著作选录》。
‘灰皮书’从1961年开始出版,1963年和1964年是高峰期,出版数量最多,因为中苏大论战就是在此时展开的;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中断。‘灰皮书’从1972年起又继续出版,到1980年,先后出版了二百多种。”
1962年至1965年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内部发行了部分苏联文学“黄皮书”。关于文学类“皮书”的出版背景,据张福生所说,作为“供批判用”、“反面教材”的文学“黄皮书”,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出现的:“从这批书的出版年代和书目不难看出,它是在反修大旗下诞生的。这个问题我曾请教过出版界的前辈、‘黄皮书’最初的负责人孙绳武和秦顺新等先生。他们说,1959年至1960年以后,中苏关系逐步恶化,中宣部要求文化出版界配合反修斗争。人民文学出版社作为国家级文学专业出版社,为反修工作服务是责无旁贷的。根据当时苏联文学界争论的一些问题,如描写战争、人性论、爱伦堡文艺思想等,出版社确定了一批选题,列选的都是在苏联或受表扬或受批评的文学作品。这个问题,我也曾在1998年10月问过《世界文学》的老领导陈冰夷先生,他说的大致意思是:1959年12月到1960年1月,中宣部在北京新侨饭店召开了一次跨年度的文化工作会议,透露出来的是比中宣部领导周扬更高一层人物的精神。会后周扬找一些人谈话,讲要出版反面教材,为反修提供资料。这是很明确的,但没有正式文件……
陈冰夷还提到一个背景:1959年5月,苏联第三次作家代表大会召开,茅盾率领代表团出席了会议。那时苏联文学界对许多问题争论不休,而我们对涉及问题的一些具体作品没有读过,所以周扬他们要了解情况,掌握材料,配合即将爆发的两党斗争。”
“四·五”天安门事件的思想渊源来自“皮书”
有论者谓,1976年发生的悼念周恩来的“四·五”天安门事件,是有其思想渊源的。这个渊源可以追溯到发生在红卫兵和知识青年中的自发读书活动。在公开发表的许多关于红卫兵和知青生活的回忆文章中,人们不难发现这一代人的阅读史是惊人的相似。
在“文革”初期的“破四旧”后,除了毛泽东的著作和一些“钦定”的书籍外,几乎所有的人文社会科学和文艺书籍都被禁绝了。但在红卫兵的革命疯狂逐渐冷却下来后,他们开始感觉到精神的空虚和知识的贫乏,便如饥似渴地找书来读。在亲身经历了“文革”的残酷和虚伪后,“皮书”成为他们思想启蒙的营养和精神食粮。
“文革”中的读书活动一直可以追溯到60年代初。当时已经有一些青年学生不满学校的正统教育,组织起来阅读为当时主流意识形态所不容的书籍,从事独立的文学创作。
据张鹤慈(张东荪的孙子)回忆:“高中时开始看大量的西方古典和近现代作品,在家里和一些大学图书馆还能找到一些内部读物。我和郭世英(郭沫若之子)用了郭沫若的内部购书证去买过许多内部书籍,尤其是新出的社会科学和文学方面的书。”
当时活跃于京城的读书组织基本都是青年人,他们聚集在一起读书讨论,阅读了许多“灰皮书”和“黄皮书”,如哈耶克的《通向奴役之路》以及德热拉斯(吉拉斯)的《新阶级》等书对他们都产生了很大影响。
“灰皮书”:揭密文革中隐秘流传的“内部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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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PoorKi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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