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金庸的密码

本帖于 2007-10-24 16:10:59 时间, 由普通用户 开心豆豆 编辑

[评论]金庸的密码

刘国重


  题记:金庸曾在一套《笑傲江湖》扉页上题写了“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论语》名言,把书赠给黄达人教授。料想这段话就是“黄达人”名字的出典。可见猜测别人名字由来,是太好玩的一件事,贤达如金庸亦不能免。
   此事说来好玩,也不乏风险。
   钱玄同就曾自作聪明:他断定许广平的名字与唐代名相宋璟有关联,因为宋璟字广平。许广平又自号“景宋”,钱认为那是“景仰宋广平”的意思。这一猜想几乎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不料许广平原来的相好后来的丈夫鲁迅坐不住了,起而痛驳:“许公的母亲姓宋,因她为景仰母亲,所以自号景宋,至于她名广平也和宋广平全不相干,只是广东的风气,常常喜欢把地名放在名字当中,例如她名广平,她妹妹名东平,何尝有宋广平的影子呢?”。搞得“疑古玄同”灰头土脸、好没面子。
   还好我所猜测的不是实人,而是小说中虚构的人物,猜中了,是运气,猜错了,是丧气。如此而已。
   知我罪我,我还是我!




   第一部分 《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阳关三叠》首先是王维的诗篇,之后演成一部乐曲。
   天壤间有“笑傲江湖”在!它首先应该是一部恢宏壮阔的琴曲,其次才是一部博大浩瀚的小说。
   “笑傲江湖”之曲,与嵇康的脉搏相呼应,接承的是《广陵散》的遗音。向上追溯,是楚狂接舆的 哀歌:“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推本溯 源,它的旋律在远古即已奏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掘井而饮,帝力于我何有哉”!(击壤歌)
   嵇康“广陵散于今绝矣”的谶语居然不曾应验。《笑傲江湖》所要发掘的正是华夏所固有而被历 代统治者摧残压抑又不绝如缕的自由主义传统,为个人自由唱一曲悲伤的挽歌。

  日/月/葵花——佛教有‘佛法僧’三宝;道家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基督教有所谓圣父/圣 灵/圣子的“三位一体”的教义,日月神教也自有自己的“三位一体”——日/月与葵花。
   《葵花宝典》是日月神教的镇教之宝,在新的领导核心的确立过程中,起到的是传国玉玺与“安邦 秘策”的双重作用。
   冲虚道长如是说:“《葵花宝典》武林中向来都说,是前朝宫中一位宦官所著.”。那麽作为太监 ,最大的职业道德是什麽呢?是奴性和愚忠。给自己所创立的这套武功冠以”葵花“之名也就成为顺 理成章之事。正如曹植所言:”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终向之者,诚也“。这位宦官 既以向日葵自居,心目中的那一轮红日只能是皇上。(《鹿鼎记》以查慎行诗作回目,有“身作红云 长伴日”之句,指的正是韦公公小宝祈愿能长期工作战斗在伟大领袖康熙帝身边)。后此书几经流转 ,终为魔教所得,那也是天命攸归,得其所哉,因为此教叫做“日月神教”,亦自有想象中的一轮红 日在。
   记得我读八十年代《笑傲》旧版本,日月神教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朝阳教”,而在三联版 中此三字已踪影全无。两者相较,后者似更能得魔教之神:他们宗奉的是阿波罗神庙,并不是要上演 一出《拜月亭》。
   然则,日/月与葵花三者究属何种关系?在日月神教的教义中又分别指的是什么呢?
   日——-是太阳系的核心,普照万物,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指的是教主,是任我行 ,是东方不败。且看原文:“教众见他站起,一齐拜伏在地,阳光照射在任我行脸上/身上,这 日月神教教主威风凛凛,宛若天神”。(《第三十九回。拒盟》),教众对教主的称谓乃是“文 成武德/泽被苍生圣教主”,何物能够“泽被苍生”,除了太阳?
   月——绕日运行,借日光以自耀。有时也会遮蔽阳光,造成日食。指的是教内高层干部。如任教 主治下的向问天和谦恭未篡时的东方不败,或者是东方教主所倚赖宠信的总管杨莲亭。日月神教 是有自己的礼拜仪式的:“向问天右手高举,划了个圆圈。数千人一齐跪倒,齐声说道:江湖后 进参见神教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圣教主!圣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同上)。现在你看这位 以天王老子自居的向问天象个什么东西?是主持对太阳的祭拜感恩仪式的大祭司!
   葵花——杜甫诗云:葵藿倾太阳,物性固莫夺。司马光亦有诗曰:更无柳絮因风起,唯有葵花向 日倾。钱钟书小说《猫》中有“除了向日葵,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亲日的人或东西了”的妙语。诚 然诚然,葵花之亲日/媚日,无与伦比。它所指向的是广大模范教徒,奴性天成,完全丧失独立思 考的意愿与能力,领袖挥手我前进,并为此兴奋如狂。
   《葵花宝典》本是那位老太监成长为一名好奴才的本钱与夸耀,到了魔教教主手上,功用即大不 相同。要倚靠它和“三尸脑神丹”来对所有教众进行半强制性的洗脑工程,阉割其身体与灵魂。只 不过要使他人变态,自己先不能保持常态,要阉割他人,自己总的发扬革命的大无畏精神,先阉了 自己。于是乎“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好不痛快也么哥!
   以金庸使用的繁体字论,‘东方不败’这四个字,‘東’中含‘日’,‘敗’中见‘月’,似乎象征他在‘日’(教主)、与‘月’(光明左使)之间的身份转换;
   ‘向问天’中‘問’字含两‘日’,他是‘贰臣’,先后侍奉过任、东方两姓太阳(教主);
   ‘楊蓮亭’,‘杨’繁体为‘木-易’,有‘捧日’之相,至于‘莲’字,莲花被认为与水和太阳息息相关,莲花与太阳或太阳神结合在一起的纹饰普遍见于古代世界各地,中国秦朝(国)器物多见‘莲纹’;
   ‘童百熊’之名亦同时含有‘日、月’,他倒没有当上‘太阳’,但积极参与了‘偷天换日’的政变。其他,不一一举出。
  
   “一统江湖”(附左冷禅)——《笑傲江湖》各帮派中实力最强者有三:少林派主导的少林—武当联盟 ;嵩山派主导的五岳剑派联盟以及日月神教。
   少林与武当结盟,实力占优,他们希望维护江湖的稳定,不乐见其他帮派坐大从而打破目前 的脆弱平衡。
   日月神教与嵩山派立场歧异,目标则一:扩充自己的实力,企图最终一统江湖。
   那么,何谓‘江湖’?
   令狐冲所笑傲的‘江湖’和张艺谋的‘无名’《英雄》所维护的‘天下’究竟是何种关系?
   ‘天下’大于‘江湖’。‘江湖’是‘天下’的‘江湖’!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恐怕就是现代秦俑张艺谋无限痴迷向往 的‘天下’了。
   然而,仍有一批社会边缘人蔑视皇权,呼朋引类,以武犯禁,形成了相对独立的‘江湖’。
   ‘天下’与‘江湖’既相互敌对,又相互交错。
   金庸写在《笑傲江湖》之前的一部书《天龙八部》中,三位主人公,段誉是大理国王子,乔 峰贵为契丹南院大王,虚竹被招为西夏驸马。都曾经混迹于‘江湖’,又负‘治国平天下’之责。
   《笑傲》之后,金庸起笔写《鹿鼎》。此书主角实为韦小宝和康熙二人。一个代表了‘天下’ ,一个代表着‘江湖’,既相互戒备,又相互利用。
   唯独《笑傲江湖》一书,却只有‘江湖’,而刻意避开由大皇帝统治的‘天下’。此一‘江湖’有正教/魔教之分。但在蔑视官府威权上却是惊人的一致。
   华罗庚认为‘武侠小说是成年人童话’,具体到金庸作品(尤其是〈笑傲江湖〉),我觉得 更接近寓言。既然金庸刻意将外界的扰攘与‘江湖’隔离,我们就应该把‘江湖’作为一个独立 的世界来考索/分析。就像寓言故事中的‘动物王国’。
   不考虑外在的更大的‘天下’,‘江湖’自身也就隐喻着整个‘天下’。而东方不败和左冷禅所追求的‘一统江湖’,不就是追求统一,要团结,不要分裂吗?这错了吗?
   中国自古崇尚‘大一统’,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难道这就是金庸所强烈反感反对的 吗?

  难道坊间的流言竟是真的:金庸乃是隐藏的‘**分子’?!
   以金庸的圆滑世故,在台北说几句好话讨当地政府/百姓欢心毫不足奇。但他的‘大中华情结 ’深入骨髓,牢不可拔:“我这一生如能亲眼见到这样的一个统一的中国政府出现,实在是毕生最 大的愿望“。
   热切盼望现实中的‘祖国统一’,又强烈反对小说中的‘一统江湖’,这一矛盾如何解释?
   《笑傲江湖》的写作,始于1967年,终于1969年。当时与‘一统江湖’最相似的政治现实是什 么?
   不在中国,而在世界!
   当时的国际格局是:两极世界,美苏争霸。两国都在极力扩张自己的实力,企图控制世界。 尤以北极熊为甚。当时老毛子衰相未露,国际上咄咄逼人,处于攻势,山姆大叔则暂时处于防守 的地位。两强相争,演变成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能性不断升高。我想德意志/俄罗斯先后试图‘征 服统治全世界’才是当时金庸心念中极力反对的‘一统江湖’。
   陈平原教授认为只有把金庸的武侠小说与同期的〈明报〉社论参看,才能了解金庸的胸襟怀 抱,此言我所最喜。倒不是说两者完全是一回事,而是金庸对国内外时事的关切/观点会自觉不自 觉地反映到当时的小说创作中来。这一点在未删的〈笑傲江湖。后记〉中金庸也有所表露。
   以‘一统江湖’是对‘独霸世界(全球)’的映像为前提,书中许多东西都不难找到现实的对应物:少林像美利坚,武当似西欧,两方为盟友;
   嵩山派指苏联,其他四岳分明就是苏联的东欧卫星国/仆从国。左冷禅对付华山派的手段是安插内奸,对泰山派是收买扶植代理人,对衡山派是利用内部矛盾消灭一部分同时也就削弱了另一 部份的实力,对恒山派则是武力恫吓与屠杀,其方式跟苏联的处理‘匈牙利事件’‘布拉格之春’‘出兵威胁波兰’极其相似。我不能确定金庸是否受过奥威尔影响,但金庸笔下的少林武当/ 五岳剑派/日月神教与《一九八四》中的大洋国/欧亚国/XX国确实在现实世界有着相同的对应物。
   使‘福威镖局’林家‘灭门’的青城派则是指地区强权,小型霸权国家。
   “冲虚道:‘少林派向为武林领袖,数百年来众所公认。少林之次,便是武当……五岳剑派在武林崛起,不过是近六七十年的事,虽然兴旺地快……’”(1159页)。
   我们知道自苏联建国到金庸写作《笑傲》的1967年,正好50年。而在斯大林铁腕下,付出数 百万生命,使苏联在几十年间便成为第二经济军事强国,果然‘兴旺地快’。
   金庸其实有很强的反美意识,但我认为他反美,更加反苏。毕竟美国不曾占过中国一寸土, 在2战时,对中国援助甚力。北极熊则不然,它在旧俄时,强占中国领土160万。到斯大林统治时 期,又通过1950年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使中国丧失外蒙156万平方公里领土。1945年苏 军在东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50年让中国为它火中取栗介入韩战,死伤百万。要论对中国为害 之烈,老毛子远在日本鬼之上。
   又据《剑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记载:‘到1967年,(中苏)边界形势已相当严峻。1月在乌 苏里江发生了一次冲突……此后边界事件持续不断,直到1969年3月发生珍宝岛战争’。
   近些年,美/苏档案陆续解密,我们才知道1969年,北极熊做好了对中国使用核子武器的一切 准备,所缺者也就是按动核按钮而已,后来是慑于“苏联一旦对华使用核武,美国决不会坐视不 理”的强硬警告,才临时缩手的。
   而《笑傲江湖》的写作几乎与此同步,起笔于1967年8月,完成于1969年。
   沈西城在《金庸与倪匡》一书中,记述自己第一次见到金庸是在《明报》组织的‘反霸’座 谈会上。而那时的‘霸权主义’几乎就是苏联的专用名词。
   现在,或许我们可以对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名字作一猜测了:自法国大革命后,‘左’派就 专指激进急变的主张和行动——苏联当然是正宗的‘左派’。
   ‘冷’‘禅’两个汉字连在一起,在《笑傲》之前,几乎从未有过。看着很新奇,读起来却又 特别耳熟。
   “左冷禅”也许指的是:挑起‘冷战’的国际‘左’派!
  
  黑木崖(令)——历史上的商鞅并不像半世纪来我们宣传的那样正面,2000年来人们对他毁誉参半,其 实此人很有些邪魔外道气息。变法之初,有‘徙木立信’故事,,立三丈之木于南门,能搬到北门 者赏50金,秦人不信,唯有一人试为,果得赏金。此事为商鞅树立了威信,此后商鞅立法苛酷,而 秦人战栗不敢稍违。
   金庸1969年完成《笑傲》,当年即开始撰写《鹿鼎》。与‘日月神教’相似的不是明教,而是 《鹿鼎》中的‘神龙教’。《鹿鼎。19回》回目是:“九州聚铁铸一字,百金立木招群魔”(查慎 行诗),金庸后面有注:“‘百金立木招群魔’句,本书用以喻神龙教教主先以甜头招人归附,然 后施行严刑峻法,部勒教众”。
   制作黑木令的原材料或许就是商鞅当年让人搬动的那根‘三丈之木’?
   这是我在《金庸密码》一文中对‘黑木令’的猜想。老实说,我自己都觉得有几分牵强附会, 尤其是这只能解释‘黑木令’,根本与‘黑木崖’无关。
   或许,可以换个角度思考。
   黑木崖乃是日月神教教主的居所,而教主在该教教义中被认作太阳的化身。也就是说:太阳神 站在黑木崖上。
   日在木上,而木在日下。
   关键是:太阳之下,真有树木吗?
   《山海经》 :“ 扶桑者,大木也,日之所居 ”;
   《淮南子。地形篇》:“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华照下地”。
   此教称作‘日月神教’——《山海经》另有一种树木‘柜格松’是“日月所出入之所”。
   又,《山海经。;西次四山经》:“崦嵫之山,其上多丹木。。。赤符而黑(!)理”。
   崦嵫山就是夕阳隐没处。《离骚》:“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匆迫;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 下而求索……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王逸注曰:“若木在昆仑,言折取若木以拂击蔽 日使之还却也”——折木拂日,是为了使红太阳永不沉落。
   那么,为什么叫作‘黑’木崖呢?
   我们跟随令狐冲的担架队一起进入了‘黑木崖’景区:
   “一行人……到得一道大石门前,只见横额上刻着‘日月光明’四个大红字”(1191页)。
   此后“到得崖顶,太阳已高高升起。日光从东射来……牌楼上四个金色大字‘泽被苍生’,在阳 光下发出闪闪金光”。
   然后“出来四人,都是身穿紫袍”。在紫衣人引导下,他们见到了杨莲亭‘穿一件枣红色缎面皮 袍’。最后才看到‘身穿粉红衣衫’的东方不败……
   黑木崖上,字是(金)红的,衣是(紫)红的——在太阳(教主)的光辉照耀下,当然一切赤红。
   红与黑搭配,色调极为协调。上面红彤彤一片,下面黑漆漆一团。
   在‘日月光明’的牌坊底下却是无穷黑暗。在口说的光明正大背后,隐藏着不尽的黑幕。黑箱。黑心 。黑夜……
   问:魔教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来讽刺自己?
   答:他们不会,但小说家会!
   卜世仁(不是人)之名是他父母给起的吗?当然不是,是曹雪芹起的。

  《吸星大法》 ——‘吸’与‘星’这两个字组合成一个词,前所未有。非常具有神秘感。
   什么东西能够‘吸星’?
   只能是更大的星体,例如太阳。
   茫茫太阳系,所有的大行星,小行星,卫星,宇宙尘……没有可以逃脱太阳吸力的。它们运行的 轨道,由太阳来决定。
   任我行就是日月神教的太阳。
   《吸星大法》除用于吸人内力外,还有很强的象征意味:凭籍自己的强悍意志和人格魅力,影响他 人,使他们遵循自己意旨做事,按自己为他们指定的轨道运行的法力法术。
   任我行三字倒不见‘天日’,但三字的意涵在在与太阳对应。
   太阳也必须遵循一定轨道运行,但在太阳系内部,他是话事人,其他星体须追寻他的轨道,‘任我行’三字,正指此义——“行”不仅指‘行动’,亦可作‘运行’解。
   ‘吸星大法’似乎可以与马克斯。韦伯指出的‘卡里斯玛支配’相印证。
   "卡里斯玛"一词所指的是具有一种不平凡禀赋的人。
   "卡里斯玛支配"所指的是一种对人的支配,被支配者是基于对某一特定个人之非凡禀赋的信仰, 因而服从。巫师、先知、狩猎团与掠夺团的首领,所谓的‘‘凯撒政治’的'统治者,以及某种情况 下,政党的领导人物等,都是这个类型的支配者,支配着他们的信徒随从。卡里斯玛支配的正当性乃 根源于对巫术力量、神启与英雄崇拜的信仰。
   任我行身上并不缺乏这种非凡秉赋与人格魅力:初次晤谈,令狐冲便“觉得这位任教主谈吐豪迈 ,识见非凡,确是一位平生罕见的大英雄,大豪杰,不由得大是心折,先前见他。。。。未免过分 毒辣,但听他谈论了一会后,颇信英雄处事,有不能以常理测度者”。(855页)

  日。月。星。葵花。若(黑)木——日/月神教,吸星大法,葵花宝典,黑木崖(令),是魔教的五种象 征物。而月。星。葵。木均以‘日’为中心,为依归。
   日月神教的其他信仰久已漶漫不清,但其最重要信仰则是异常鲜明:视教主为‘太阳’的化身, 对其讴歌赞颂。
   日月神教与明教最大区别就在于它强烈的‘个人崇拜’色彩。
   “定静师太知道魔教中上上下下,对教主奉若神明,如有人辱及教主之名,魔教教徒闻声而不出 来舍命维护教主的令誉,实是罪大恶极之事”(三联版《笑傲》893页)。

  风清扬与木婉清——美国佬毕竟建国历史短,脸皮薄,将所得“庚子赔款”部分退还中国,于是就有了 清华大学。办学款虽经山姆大叔过手,校名用的可是正宗老牌国货。出自《诗经》‘水木清华,婉 兮清扬’之句。我因此怀疑风清扬与木婉清的武功都是在清华体育系进修而得。风清扬师从刘季教 授。
   刘教授自号‘大风堂主’,武功不凡,还有三句诗流传天下: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 故乡,安得勇士兮守四方!‘风清扬’之名应是将“婉兮清扬”与“大风起兮云飞扬”两句诗糅合 而成。在《诗经》‘清扬’前着一‘风’字,平添几分流动飘逸,而在《大风歌》‘风’、‘扬’ 两字间加一‘清’字,又去除了草莽烟尘气息。此名与戴笠戴雨农是我所见的最好的两个名字。

  令狐冲与盈盈——与令狐冲偕隐的不是小师妹,而是任大小姐,这是命中也是‘名’中注定的事。
   谁说的?
   老子说的!
   《道德经》:“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又云:“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有网友教示,补我不足:“盈和冲是道家的两个状态,就比如是一个容器满和空。呵呵,刚好他 俩是来自对立的两个阵营,而且……”。我自己未必能说得这么好,因此径自抄录,并致谢忱。
   龚自珍《漫感》“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二十年”或可为令狐冲写照。剑得“独孤”之传, 箫吹“笑傲”之韵。

  曲非烟————纳兰容若《江城子咏史》“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 ”。
   金庸自称生平创作受唐代传奇影响最大,而唐传奇中有一名篇《步飞烟》,皇甫枚撰。
   在《阿绣与小翠》中,我曾妄言金庸受蒲留仙影响不小,其实《聊斋》正是唐传奇之余绪。二者 一脉相承。

   冲虚道长——‘虚’与‘冲’都是道家常用的概念,古今道人以‘冲虚’为名者更不知凡几。唐天宝元 年诏封列子为‘冲虚真人’,因此,《列子》又被称作《冲虚真经》。

  岳不群(附卓不凡)——剑神卓不凡与君子剑岳不群两大高手似乎在拉扯一个成语:“卓尔不群”,典 出《汉书》:“夫唯大雅,卓尔不群”。巍巍山‘岳’,卓尔‘不群’,颇有一种壁立千仞的气象, 与岳不群的道貌岸然也算合拍。
   岳不群人称“君子剑”,但真正的君子是“群”的,小人才“不群”呢!这也不是我说的,是我 们的文宣王大成至圣先师孔夫子老二说的:“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论语·阳货》)
   岳不群以‘君子剑’的面目欺世,金庸却在取名时将其底细揭露无遗:伪君子,真小人也。
   下面就 有些胡扯了:将岳‘不群’的‘羊’皮褫去(繁体字‘羊’在君下),还剩什么?— —剩有‘不君’,不是君子,是小人,不是‘羊’,是狼!
   又:杜甫诗云:“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将‘白’‘也’二字上下摞起,与‘岳’字亦有 几分相似

  丁坚与施令威——此二人武功未臻化境,与卓不凡、岳不群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所争的也非成语,而是 在争相攀附一位仙人:丁令威。
   《搜神后记。卷一》:“丁令威,本辽东人,学道于灵虚山。后化 鹤归辽,集城门华表柱。 时有少年举弓欲射之。鹤乃飞,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 千年 今始归。城 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遂高上冲天”。

  ‘白头仙翁’卜沉——此人为嵩山派高手,与‘秃鹰’沙天江一起出场,这两人的名字可能是相互对应 的,‘秃鹰’与‘白头翁’对应,‘沙天江’与‘卜沉’对应:‘白头翁’与秃鹰都是禽鸟,江 水中自然‘不沉’。
   《红楼梦》中有名‘卜世仁’者,不是人啊!

   任我行——就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简装版。
  
   东方不败——此人号称‘武功天下第一’。
   武侠小说中‘武功’一词指的是‘以拳脚内力给对方身体造成极大损伤的超能力’,但《笑傲 非简单的武侠作品,它还是一部政治小说。此词或有别一层涵义:‘文治武功’中的‘武功’,主 要指军事才能与成就。
   ‘东方不败’就是:东方的战神传说。
  
   向问天——此名极佳,既有李太白‘青天明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的天真,又有苏东坡‘把酒问 青天’的闲逸,更不乏谭复生‘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豪迈。然而推本溯源,必本于屈原之《天问》 。向问天与屈原,余皆不论,其愚忠似之,其以妾妇之道事君又似之。
 
   童百熊——熊性凶猛,此人‘一熊’犹嫌不足,乃以‘百熊’名之,可以想见他在魔教与正教的战斗中 的是如何的勇猛过人。
 
   成不忧————《论语》:“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苗人凤与蓝凤凰——蓝凤凰是苗族人,但不姓苗;苗人凤姓苗,但书中不曾交代其苗族出身。
   苗人凤出身苗族的可能性仍然很大,姓“苗”只是原因之一,其二,与苗人凤对应的是胡一刀, 二人共同形成了“胡苗恩仇”以及最后的和解。而“胡”“苗”分别是中国北方、南方的主要少数 民族。其三,苗人凤身上具有南方民族的典型性格,就像胡一刀身上具有北方民族的典型性格一样 。其四,苗人凤与蓝凤凰名字中都得一“凤”字,而苗族人有着长久的对凤凰的图腾崇拜历史。我 甚至不认为苗人凤与毛人凤有何交情。“人凤”就是“人中龙凤”的意思。具苗族血统而堪称“人 中龙凤”的当代名贤有二:沈从文与表侄黄永玉,都出生于湘西凤凰,也都与金庸缘份不浅。金庸 自承沈从文是影响他最大的当代作家,而黄永玉则是金庸50年代在香港《大公报》的旧同事,两人 至今仍有来往。
   金庸与苗族的缘份尚不止此,56年他写道:“抗战时我曾在湘西住过两年,那地方就是沈从文 《边城》中翠翠的故乡,当地汉人苗人没一个不会唱歌……我就用铅笔一首首的记录下来,总数有一 千多首”。而金庸笔下在《飞狐外传》中才出现了口语体民歌:“……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 十七八遍挂在心”!
   应该不都是巧合罢?
   黄永玉老头谈老友金庸饶有趣味,转录于下:
   “我们以前是同事。我觉得以他的才能和智慧,怎么去写武侠小说呢?他应该做比这个重要得多 的事情,这个人是很聪明,很有魄力的人,怎么最后弄得成一个武侠小说的著名作家?在我来讲是 可惜了。我们年龄相同,当时在《新晚报》大家都叫他小查,我到现在也叫他小查,金庸说现在在 香港,叫我小查的没有几个了。他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他的成就,除了写武侠小说之外,还有管 理《明报》、创办企业……那是个很大很大的事情。所以我感觉太奇怪了,他怎么弄成个武侠小说 家了?”。
   “他很可爱、很温和,那种神奇的能力你很难想象,他在念中学的时候就出版过一本书,叫《中 学汇考指南》,真是了不起,脑子真是好。我就不一样了,我看《汇考指南》也看不懂”。




   第二部分 《天龙八部》
  
   乔峰————30年代文坛有所谓‘京派’与‘海派’之争。知堂老人是‘京派’的灵魂人物,鲁迅先生则是‘海派’的班头魁首,模仿金庸句式,可说是‘南鲁迅,北知堂’,兄弟二人生生分割了文坛。老三建人也非庸碌之辈,只是他两位哥哥太过出色,他就不免黯然失色了,绝对没有《天龙》中乔峰的豪气干云/光芒万丈。
   然而,但是,周建人字‘寿松’,又字‘乔峰’。
  
   阿碧——‘碧’是最可爱的颜色,‘阿碧’是最可人的江南女孩。书中阿碧的言语竟让人有一种‘滴翠’的感觉。阿碧或许与沈从文笔下的‘翠翠’有三分神似?
   如此可儿,竟无一个好的收稍,令人叹息。仍引杜诗:“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以为阿碧判词。

   阿朱与阿紫——红与紫色调相近,无怪乎二人为姊妹。不过紫色终非正色,不红不黑,混浊暧昧。因此孔子要说“恶紫之夺朱也”。《天龙八部》中妹妹(紫)想要取代的是姐姐(朱)在乔峰心中的位置,然而‘夺朱非正色’,终于归于绝望。

   钟灵——采自一个成语:钟灵毓秀。
   李秋水——出自《庄子·秋水》篇。

   无涯子——出自《庄子。养生主》:“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书中的无涯子正体现了对人类所有知识的无尽渴求与研究欲望。在他面前,慕容博的“博”,渺如沧海一粟。

   慕容复————金庸的“南慕容北乔峰”像“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一样,区区数字,组合起来,而富有张力,具无限美感。王家卫拍《东邪西毒》,除了几个名字出自《射雕》,故事几乎全是自己结撰而成,不知王导为这四个字,付给金庸多少版权费——花钱多一点也值得。
   慕容非汉姓,是鲜卑族姓氏,五胡乱华时前燕/后燕/西燕/南燕这几个短命帝国的王族。他单名“复”,,明显寄寓了其父慕容博及整个家族对于“兴复大燕”的期望与狂想。
   金庸写作并在《明报》连载《天龙八部》,始于1963年9月,写了四年,大约在1966年底或67年初完成。当时戮力于兴复故国的,是谁呢?只能是蒋中正/经国父子。
   老蒋以台湾为“复兴基地”最终“反攻大陆”的决心与规划,在48年尚未撤离大陆时即已确立。此后每年“元旦文告”“国庆文告”都以“反G复国”为职志。现在的学者多认为蒋氏并无决心,只是以此欺蒙台湾百姓,利于维护政权。这种观点我不能苟同。以我对蒋的理解,此人意志力之强韧,非常人所能想象。
   尤其50年代末60年代初,大陆因跃进造成三年灾害,哀鸿遍野。蒋认为机不可失,62年成立“反攻行动委员会”,在台湾征收‘国防特别临时捐“,筹措反G经费,63年筹组‘反G建国联盟’,64年效仿当年的田单复国而发动’毋忘在莒‘运动,66年文革蒋直斥老友毛“丧心病狂”,发起‘讨毛救国联合阵线’……,这段时间是台湾海峡在金门炮战之后最为紧张的,可说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只因美国的强烈反对,才无果而终。写于63-66年的《天龙八部》中出现了慕容两父子的人物形象,也就毫不奇怪了。73年金庸首次赴台会见蒋经国,仍是苦劝经国:不要反攻大陆,反攻不会成功,只会造成几百万的生灵涂炭,应致力于改善台湾人生活,人民生活好了,就是成功。这些话似曾相识,《天龙》中无名老僧‘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消于无形”以及慕容博‘大燕不复国是空,复国亦空“两偈意思与此相近。
   或许是因为老蒋‘独裁无胆民主无量’,两头不靠,金庸对他素无好感,几乎没说过他一句好话。对经国的观感,则前后变化很大,5/60年代,经国的抱负/才干尚未展露,又主管情报/警备工作,名声欠佳,金庸又厌屋及乌,写于此时的慕容复极尽猥琐/胆怯/无能/绝情之能事’也就毫不奇怪了。73年金庸访台,对经国印象已转为正面,此后蒋领导实现了台湾奇迹,举世称誉,88年病逝,金庸于《明报》撰专文悼念,认为蒋先生治理台湾的业绩高于当年的诸葛治蜀,此语乍听突兀,但绝非过誉。
   蒋经国毕竟不等于慕容复,两人相同的仅在戮力复国一点。
   尤其经国最后两年,以绝大的魄力/胸襟,开放'‘党禁’‘报禁’,启动台湾民主化进程,开数千年未有之新局,也有人警告:此一进程可能造成GMD的下台甚至灭亡,蒋的反应是:在所不计!这种不以一党之私妨害全岛全国长远福祉的大视野/大格局/大手笔,岂是慕容复那种小肚鸡肠/营营于化国为家的小政客所能想象,经国才是国父中山“天下为公”思想的追随者和践行者。所谓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舍此人,谁足以当之?
   经国逝后,前美国驻华大使李洁明誉为‘20世纪伟人’,金庸称其功业远迈诸葛,岂虚誉哉?
   谈及诸葛,不妨窜改老杜悼诗以为慕容复判词:运移燕祚终难复,志决脑病惹徒劳。
   康广陵——《世说 》记载嵇“康 ”临刑,叹惋道:“广陵散于今绝矣!”。

   神医薛慕华——“薛”所“慕”之“华”者,华佗也。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天龙八部》中天山童姥她老人家的独门功夫是所谓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但见那女童鼻中吐出来的白气缠住她脑袋周围,缭绕不散,渐渐愈来愈浓,成为一团白雾,将她面目都遮没了,跟着只听得她全身骨节格格作响,犹如爆豆。虚竹和乌老大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乌老大一知半解,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他得自传闻,不知到底如何。过了良久。。。。。
  虚竹和乌老大同时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眼花,只觉那女童脸上神情颇有异样,但到底有何不同,却也说不上来。那女童瞅着乌老大,说道:“你果然渊博得很啊,连我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也知道了。”。。。。。。
  当初在《明报》连载时,却叫作“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功”。出自佛祖释迦故事,据佛教传说:释迦出世,堕地能立,周行7步,步步生莲花,乃遍观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此事金庸在《雪山飞狐》第2回也提到过:
  厅上居中挂着一副木板对联,写着廿二个大字:
  不来辽东大言天下无敌手
  邂逅冀北方信世间有英雄
  上款是“希孟仁兄正之”,下款是“妄人苗人凤深惭昔年狂言醉后涂鸦”。。。。。 宝树哼了一声,冷笑道:“嘿!佛经上说,当年佛祖释迦牟尼降世,一落地便自称‘天上天下’唯我一人称独尊’,这句话跟‘古往今来,打遍天下无敌手’,倒配得上对儿。。。。。
  作为佛教徒,金庸或许感觉,把世尊的自许挪作旁门左道的一门武功的名目,有几分诃佛骂祖的味道,稍涉亵渎,并且童姥的“逍遥派”源出道家,与世尊无缘,后来就改成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名称虽改,意涵仍同,“八荒六合”就是“天上地下”: “六合”为“天地四方”之总称”; “八荒 ”则是指八个方向: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
  金庸生于浙江海宁,杭州钱塘江畔的六和塔是他旧游之地。在《书剑恩仇录》第11回《高塔入云盟九鼎》中的高塔就是“六和”。
  六和塔又叫“六合塔”。何谓“六合”?指的正是‘天地东西南北’。
  此塔有八个面,在方位上是‘4正’(东南西北)‘4隅’(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正好对应“八荒”。
  六和塔的西北面面对的是地理学上的‘正’西北,绝对不会出现希区柯克〈西北偏北〉的问题。
  在金庸那一代文人,‘六合’‘八荒’是基本常识。他在命名‘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时不一定想到了家乡那座面向‘八荒’的‘六和塔’。
  我写此文,别无意义,只是想说明:金庸笔下有此几处巧合也。
  又:乾隆也确曾登临六合,现在塔后还存有他写的《登开化寺六和塔记》石碑。





   第三部分 《射雕》 《神雕》 《倚天》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古人以五个方位与五行、五色相配:东为木,色青;南为火,色赤;中央为土,色黄;西为金,色白;北为水,色黑。
   五大高手既各霸一方,也就分别与五行中的一行、五色中的一色相对应。下面我将逐一申说,各个击破。
   金庸本人在书中已隐约透露出个中消息:洪七公对黄蓉说过“南火克西金,一灯大师又是欧阳锋克星”之语。后面的分析,大方向上绝无差谬,这一点我深具自信,但细节上必有“过度阐释”之弊。事实上也无从完全避免:
   南帝一灯——“一灯”之名出自《法华经》: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南为火”:一灯大师之“灯”待“火”点燃。其秘技为“一阳指”,而太阳就是一个大火球。“南,色赤”:“灯”与“阳“皆作赤红色。
   中神通王重阳——‘中央为土”:此人确为历史人物,是全真教开山祖师,原名“王喆”,这姓/名两个字皆具“土”形。
  五大高手中他辞世最早,由其师弟递补为中顽童,就是周伯通(历史上确有其人)。而“周”中亦有“土”。
  “中央,色黄”:王重阳既为道教大师,而道士用黄冠束发,因此又被称作“黄冠”。《推背图》作者李淳风就自号“黄冠子”(这一条有些牵强)。
   西毒欧阳锋——“西为金”:“锋”赖“金”利。作为音乐家的欧阳锋,常备乐器不是吉他,而是铁筝。仍是金属所制。“西,色白”:西毒长居白驼山,他本人`/侄儿/部属皆作白衣装。 此意王家卫在《东邪西毒》中亦有所发挥,电影尾声是欧阳的一段独白:没多久,我就离开了这个地方。那天,黄历上写着“驿马动,火迫金行,大利西方”。

  东邪黄药师——在《卅十三剑客图·虬髯客传》一文中,金庸对唐代名将李靖极表钦敬之忱。其实李靖之军事才能未必高于韩信、林彪,金庸佩服他的恐怕还是其功成不居、明哲保身的政治智慧与人格修养。虽达不到三毛“最爱黄药师什么都爱”的程度,我猜金庸对自己创造的黄药师这一人物形象还是钟爱有加,他把自己推崇备至的李卫公的名字赠给了黄:李靖字药师。“东,色青”:书中写黄药师初次出场:“身穿青色布袍”。“东为木”:黄药师三字表面看来似乎有“草”无“木”,其实不然。金庸等台港文人使用的是正规的繁体字,“药”字的正确写法是“药”,一根巨木,赫然在下。黄药师先生生活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以“桃”为友,与“木”为邻。
   我对黄药师的喜爱程度与三毛相埒。他真正多才多能:是武学家,也是文学家,是书画收藏家,也是艺术鉴赏家;是行为艺术家,也是美食家;是思想家(非汤武而薄周孔);是管理学家(制造并领导了一干哑仆实数不易);是社会活动家(我党组织的华山论剑他每次都积极参加);是大教育家(一切热爱黄蓉的读者应该衷心铭感老父的教女有方);是数学家(国际数学奖的获得者瑛姑对他的学术造诣五体投地,作出了最高评价);是表演艺术家(多次头戴面具进行精彩演出)……
  另外,黄还是那传说中的音乐家。代表作品是《碧海潮生曲》,最擅长的乐器是箫。中土乐器分丝竹两大类。箫属竹乐器,还是“木”制。黄药师按吹玉箫,失其本真。
   北丐洪七公——旧武侠小说《儿女英雄传》中有“邓九公”者,名讳与洪七公相仿。书名与《射雕英雄传》也有几分(五分之三?)相似。“北为水”:七公姓“洪” ,果见洪水汤汤,竟没涯涘。“北,色黑”:书中不曾描写七公衣服颜色。但他作为丐帮老头子,估计不管衣服原色为何,上身之后,必将改造成唯一色调:总是黑。
  可能丐帮当时正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危机,在桃花岛,洪、黄、欧阳三人以音乐比试武功,岛主吹箫,欧阳弹筝,老七公没得钱买乐器,只好鼓着两片腮帮子作“仰天长啸”状,实为艰苦朴素廉洁自律之典范。
  有强人编写顺口溜概括今日新农村之“基本”状况:取暖基本靠抖,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性生活基本靠手。还有一句最适合七公他老人家了:联络基本靠吼!

   射雕、倚天—— 金庸小说于七十年代末在台解禁,唯有《射雕》一书,台湾文化官员怀疑“有鼓吹毛泽东之嫌”,不许在台刊行。金庸对此有所解释:“射雕是中国北方民族由来已久的勇武行为。《史记·李广传》中说:是必射雕者也。王维有诗: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又有诗:暮云空碛时驱马,落日平原好射雕。杨巨源诗:射雕天更碧,吹角塞仍黄。温庭筠诗:安得万里沙,霜晴看射雕。中国描写塞外生活的文学作品往往提到射雕,一箭双雕的成语更是普通得很。毛泽东的词中其实没有射雕两字连用,只有只识弯弓射大雕。中国文字人人都有权用,不能因为毛泽东用过,别人就不能再用。”
   金庸此文无一字不真,也无一语不是诡辩。《射雕》虽无“鼓吹毛泽东”的用心,但那书名的由来,一定出自《沁园春·雪》。
   理由有三:
   (一)射雕固然是“中国北方民族由来已久的勇武行为”,但金庸所引诗句都不是在描写蒙古民族,更与成吉思汗无涉。只有在毛泽动笔下才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而《射雕英雄传》的历史背景正是成吉思汗时代,书中又有近三分之一的篇幅直接描写了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族并发动西征的经过。
   (二) 49年,毛终主沉浮。此一历史事件改变了所有中国人也包括金庸的生活。金庸对天下忧乐兴亡本已念兹在兹无时或忘,他创办的《明报》尤以及时深入报道分析大陆情势见长。金庸对毛的一言一动、片言只语事实上不能不关心。要写一部以蒙古族及成吉思汗为故事背景的武侠小说,就近取材,信手拈来,用作书名,谁曰不宜?为小说起一个“射雕英雄”的名字,真的需要先把与射雕有关的古诗词通通检索,朗读一遍吗?
   (三)如果说这一猜测仅是个案,孤证不足采信,则更有旁证在。实则金庸小说从毛泽东诗词起名者非仅《射雕》一部。《倚天屠龙记》中“倚天”二字绝对出自毛的《念奴娇昆仑》。倚天二字于古诗中也很常见。如李白诗云: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辛弃疾《水龙吟》词:倚天万里须长剑。然而李、辛二公都只言”倚天“而未涉昆仑,只有在毛笔下才是:“如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将汝裁为三截。”。而《倚天屠龙记》中在昆仑山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书中倚天剑的第一次出鞘,是在昆仑山下,倚天剑的最终主人张无忌所统领的明教,其总坛光明顶正在昆仑之巅。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倚天”之名出自毛词,而其创意则金庸自称是受鲁迅《铸剑》影响。郭襄铸造此剑,寄望于后世的持剑者当暴君凌虐百姓时,执此三尺剑,流血五步,诛杀独夫民贼,行的也是黑衣人/眉间尺/荆轲/高渐离之事。
   明乎此,则金庸对张艺谋大师那部武侠史诗主旋律巨著《英雄》的反感也就不难理解了。
   他说:“张艺谋的历史观和我完全不同。他不是历史学家。他说秦始皇很好,跟我的观念完全相反,所以我不同意。”

   杨过——名字是金庸借郭靖之口替他取的。这伢子姓杨,名过,字改之。遵循的是儒家“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的训诫。陈平指出:金庸创造郭靖“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人物形象,寄托了自己的一种“原儒情怀”。此言甚得我心,观其为杨过取名事,亦足为之添一佐证。南宋有词人讳刘过者(吾27代先祖),亦字“改之”。刘过、杨过,同一时代,而吾祖年长。

   武敦儒————宋代有词人名‘朱敦儒’者。

   小龙女——在杨过口中呼作“龙儿”。
  金庸的表哥徐志摩《爱眉小札》对陆小曼的称呼计有:“小龙”、“爱龙”、“龙龙”、“我最甜的龙儿”四种。徐诗《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忍含着一眼悲泪——我想着你,我想着你,啊小龙!”
   另外,龙女本意为‘龙的女儿’,显见非人间凡物,相似的有令狐冲称盈盈是‘天上星宿下凡’,段誉呼王语嫣为‘神仙姐姐’。
  又承网友寒雪牵魂箫教示:小龙女这个名字应该得自“吴城小龙女”,吴城小龙女的词“荆州亭"题柱”后人评价很高,被收录进了《白香词谱》作范词。但她的生平事迹不详。《白香词谱》金庸焉有不看之理。

   柯镇恶——《世说新语》:“桓石虔,小字镇恶”。
  柯之高足郭靖那句掷地作金石声的“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也模仿自《世说》:“刘真长党同伐异,侠之大者”。

   徐潮生(附《碧海潮生曲》)——《书剑》中陈世倌之妻,乾隆与陈家洛之母。历史上陈世倌正妻确为徐姓,“潮生”之名恐怕就是金庸所代拟了。出自唐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黄药师自度的《碧海潮生曲》,以及桃花岛积翠亭上“桃花影里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的对联分明都与这两句诗有关。

   裘千仞与裘千丈——虽然裘千丈满口胡柴,害人不浅。谈到学术问题脑筋却出奇的清楚,如他所言:千丈比千仞犹高三千尺。
  裘千丈没说明白的是:他这三千尺全都高在了脸皮上。

   周伯通——周伯通与包不同这两个名字,都深得“高山滚鼓”之神髓:“不通!不通!”也。古人以“伯仲叔季”对四兄弟进行排序。周伯通显然是家中长子,只是不知他可有弟妹?我穷二十年心力,穿过时光隧道,横绝四海,历览五洲,终于回到清乾隆18年的铁胆庄,为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二弟:周仲英。只是二人年龄相差太过悬殊:大哥比二弟足足大了五百岁。

   梅超风————据说世界上飞行器的最早试验者是梅超风的同代人管虎,可惜没有成功,‘超音速’既然不能实现,那么超越风速就成为当时人们所能想象的速度的极限了。
   金庸非常喜爱京剧,对‘一代伶王’的梅兰芳应该不会陌生。梅兰芳原名‘梅畹华’,而梅超风也有原名的,叫做:“梅若华”。两个名字不会一点关系没有吧?
   题外话:‘兰芳’与‘畹华’是有联系的,应该跟《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这句诗有关:‘兰’是长在‘畹’中芬‘芳’的‘华’(即‘花’)。

   陆乘凤————苏轼〈水调歌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曲灵风————李商隐诗“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此诗我感觉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死亡气息,与曲灵风后来惨死,尸骨长期无人收葬的结局,也算契合。
  
  
   昆仑三圣何足道——李白《行路难三》:“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宋刘克庄《沁园春》词:“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
  “何足道哉”亦是常用语。

   温青青、任盈盈、殷素素——《古诗十九首》: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张无忌——‘无忌’就是百无禁忌的意思,父母望他无灾无难,平安吉祥。哪知事与愿违,张无忌的童年、少年却是多灾多难,艰苦备尝(游坦之/林平之也与此相似)
  历史上叫做无忌的人很多。有一副对联很出名的:“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魏无忌长孙无忌彼无忌此亦无忌”。魏无忌是战国时信陵君之名,长孙无忌则是初唐名相。
  
  




   第四部分 《雪山飞狐》 《飞狐外传》

   程灵素——程是“药王”高足,从《黄帝内经》之《灵枢》、《素问》各取一字,而得“灵素”之名。
  郑逸梅《掌故小札》:“刘季平夫人陆灵素,为清浦名医陆士谔之女弟,爽朗有丈夫气”。看来,医学世家为女娃取“灵素”之名,所在多有。

   胡一刀——名字像人一样粗豪,有“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的神勇强悍。且有杂文家以“胡一刀”为笔名者,我看过他的几篇文章,还好,没有玷辱此好名好姓。此名可有两种解释:

(一)胡乱一刀,那就成了“黑旋风”李逵之流亚,一时兴起,抡起板斧,胡砍一通。

(二)“胡”又是疑问词,涵义就变成了:世事太过复杂错乱,那里是一刀所能解决的呢?稍稍染有哈姆雷特的哲思:“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

   雪山飞狐胡斐——胡斐自己将姓名倒转而得“飞狐”之雅号,这是书中的交代。金庸为他命名时,应是先想到“飞狐”之号,再有胡斐之名,这是我的猜测。苏轼《雪浪石》“飞狐、上党天下脊”中“飞狐”二字是古地名,河北涞源县之旧称,又是恒山之要隘(“雪山飞狐”四字在苏诗中唯少一“山”)。
   问:出没于金庸小说中的狐狸共有几条?
   答:三条——雪山飞狐、令狐冲、九尾灵狐。“令”就是“好”,说明令狐冲是条好狐狸。一笑。

   袁紫衣——“紫衣“就是“缁衣” ,僧人着缁衣芒鞋,袁以此为名,隐约透露自己的比丘尼身份。
  缁衣本与佛法僧无关,这两个字最早出现在《诗经·郑风》,诗名就叫“缁衣”: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

   赵半山————王安石号‘半山’。此人又被时人称为‘拗相公’,非常的刚愎偏执。赵半山则和悦温厚,两人性情大不相同。
  或许赵是南面那‘半山’,王则是北坡那‘半山’吧?




   第五部分 《书剑》 《鹿鼎》

   红花会与天地会————1955年,金庸起笔撰写他生平第一部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17年后,完成了《鹿鼎记》,宣布封笔,自此金庸再不撰述武侠。
   《书剑》讲的是乾隆年间的故事,《鹿鼎》的历史背景则设定在康熙朝。
   论创作时间,《书剑》早于《鹿鼎》十几年;看历史背景,书剑江山比逐鹿问鼎晚出几十年。
   红花会的16位英豪企图策反弘历,实现反清复明,这是《书剑》故事之主干;多重间谍韦小宝游走于两造之间,见证了以‘反清复明’为职志的天地会与康熙政权之间的争斗,此为《鹿鼎》传奇的框架。
   在《书剑》中,红花会是当时(乾隆年间)的第一大江湖组织;在《鹿鼎》中的第一大帮会则是天地会。
   问题是:何以在《书剑》中全未涉及天地会一字?难道在康熙年间尚且风生水起,烜赫一时的天地会,到了乾隆年间已经风流云散,花果飘零,恍如春梦一场,了无痕迹了吗?
   仰不见天地,俯唯见红花,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
   史载:乾隆14年,天地会在广东惠州集商举义,由苏洪光主持,将其组织定名为‘三合会’,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以日月为姊妹,并组织三合军,攻占了多座名城,声震东南七省……
   天地会在乾隆朝仍是声威不减,不特此也,此后它不断地开枝散叶,发展为清红帮。今日所谓的八个‘民主党派’中的致公党,原名‘致公堂’,接承的仍然是天地会的香火,致公堂的规格约略等于《鹿鼎》中韦小宝任香主的青木堂。
   那么,何以在《书剑》中,只见“红花”,不见“天地”了呢?
   实则红花会于史无据,出自小说家的虚构。但金庸笔下的红花会也绝非凭空而来,他心目中必有一原型在,不可能完全向壁虚造。
   红花会的原型为何?
   仍然是天地会!

   《书剑》中红花会的创始人曾入福建莆田少林寺学艺,后来清廷不满于南少林的资助叛乱,将其付之一炬。
  这把火在清代确曾燃起,不过金庸将其延后了数十年,当然也与红花会无关,与天地会却颇有瓜葛。
   《鹿鼎记。第8回》中李历世为新入会的韦小宝介绍会中3位香主,分别是:莲花堂香主蔡德忠/洪顺堂香主方大洪/家后堂香主马超兴。韦小宝当然是假的,史无其人,这三个人却是货真价实,并且还是天地会历史上相当重要的人物。
   顺治18年左右,郑成功派蔡德忠/方大洪/马超兴/胡德帝/李式开化装至福建莆田,入南少林为僧,拜方丈智通为师,这5个人,就是天地会的后身‘洪门’的‘前五祖’。《鹿鼎记》中胡/李2人未见出场,但282页蔡德忠向韦小宝介绍天地会历史:“本会的创始祖师便是国姓爷,原姓郑,大名上成下功……我和方兄弟/马兄弟/胡兄弟/李兄弟……都是国姓爷军中的校尉士卒”。我们可以断定他所说的胡兄弟就是胡德帝,李兄弟乃是李式开。
   此后,清廷派兵围攻南少林,并纵火焚烧,僧众逃脱者仅18人,而前述5人亦在其中。
   这把劫火,将虚构的红花会与真实的天地会联结在了一起。
   另外,‘红花’与‘天地会’渊源极深。雍正12年7月25日,由陈近南主香,在红花亭同盟结义。此后洪门便以‘红花亭’为兄弟出身之地,以‘结盟日’为兄弟诞生之日。直到民国时期,洪门开香堂,大香堂中仍有‘红花亭’的设置,正中设关帝灵位,并供养各位祖师。
   2003年某一期《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有篇文章,介绍天地会,多处提到‘红花’2字,但这期刊物居然找不到了。本人年老善忘,不敢凭记忆瞎写。哪位网友有条件看到此刊,希望能将有关内容摘录于拙文之后,以补我之阙,先致谢忱!
   金庸在69年撰写《鹿鼎记》时,对天地会的历史/规则如数家珍,自由出入于历史与虚构之间,游刃有余,挥洒自如。但55年写作的《书剑恩仇录》是他的第一部武侠小说,此前他也从未写过任何形式的小说作品,虽说艺高心雄,只怕也有些惴惴不安,心中无底。念念不忘的首要目标就是要吸引读者追着报纸连载不断地读下去,其他问题只好先行搁置一边,若有遗憾,正不妨以后(例如到了《鹿鼎》时期)再予弥补。加之当时的金庸对天地会的发展历程/典章制度未必有多么深入的了解,因而信心不足。如直接描写天地会,就必须照应乾隆年间天地会的真实历史与人物,缚手缚脚,多有不便。因此他才抛开天地会,径写红花会,但仍然从天地会的象征物中拈出‘红花’2字命名,以示渊源有自。
   鄙人胡乱猜度,未审大雅君子以为何如?

   文泰来——文泰来的被囚与获救,几乎贯串〈书剑〉全书始终,其间他迭陷危境、几至灭顶,但我从不担心他的安全:金庸为他取如此佳名,决不会让他横死的——否极泰来嘛!

   苏荃——与蓝苹何其相似!四种水生植物,两样颜色("苏”之被浸染红色,是廿世纪的事)。

   李沅芷——《楚辞·湘夫人》:‘沅有芷兮澧(音li)有兰’,此姝之名,尽在诗中。
  诗的后一句“思公子兮未敢言”倒与李沅芷对余鱼同的那份情愫有三分仿佛。

   韦虎头————是韦小宝给儿子起的名,掷骰子而得。晋大画家顾恺之,字长康,小字‘虎头’。杜甫诗:“何年顾虎头,满壁画沧州”?

   陈近南——数年前在香港,金庸与王蒙对谈《红楼梦》,金庸提到:“清朝的时候流行一句话:开卷不谈《红楼梦》,纵读诗书也枉然”。。。。。
  《鹿鼎记》江湖中众口喧传的哪句“平生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应是脱胎于此。
  80年代,〈围城〉畅销。当时又有“开口不谈〈围城〉记,纵读诗书也枉然”的说法。

   钱老本————此人与梁山大酒店总经理朱贵相似,为革命事业而经营商业。但气魄远远不如朱总:钱是要赚的,挣回‘老本’也就够了。

   洪安通——“安通”有二解:(一)安全畅通;(二)(“洪”这一套)怎么行得通?

   补《天地与红花》

  杭州青帮家庙二门有一幅对联:“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来是一家”。其中,‘白藕’指白莲教;‘青莲叶’指青帮;而‘红花’所指自然指洪门,也就是天地会。当时的洪门公所叫做‘红花亭’。







   第六部分 《侠客》 《连城》

   “三”与“四”——《侠客行》中有两对兄弟,皆以“三”“四”为名。一为师兄弟,化名张三、李四;一为亲兄弟,叫做丁不三、丁不四。张三、李四是最为普通,毫无色彩的名字,要的就是那种“万人如海一身藏”的效果。不三、不四则是最不寻常,光芒万丈的名字,亏金庸想得出来。

   谢烟客——谢灵运幼时寄养在外人家里,族人因名为客儿,世称“谢客”。李白:“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明代画家王时敏,号烟客。

   “气寒西北”白万剑——出自龚自珍“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箫”的诗句。金庸对龚定庵似乎情有独钟,他为《天龙八部》第35回写的回目是:“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此句脱胎于龚定庵《洞仙歌》词:“埋没了,弹指芳华如电”。

   史小翠与阿绣——《聊斋志异·24卷本》第十五卷第三篇小说是《阿绣》,第四篇是《小翠》。两篇文字独立成章,情节互不相干。当两者分别作为孙女、祖母的名字又同时出现在金庸《侠客行》中,事情就颇堪玩味了。
   金庸博采众家之长,成就了自己的渊厚。人们往往只注目于曹雪芹、施耐庵对金庸的影响,其实《聊斋》之影响也绝非浅鲜。借用两个名字,或许并不重要,我们试想:金庸笔下有“妖女”一种类型人物,她们与蒲留仙刻画的那些可爱的女鬼、女妖、狐仙形象是否全无亲缘关系?

   石破天————李贺诗“石破天惊逗秋雨”。
  这3个字令我想到的是当盘古开辟天地时榛莽遍野的‘鸿蒙’‘混沌’状态。
  《庄子"应帝王》: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
  石破天就是那天真未凿时的“混沌”?
  杨炼诗:“天地开创了,一切仅仅是启示”。 p].揪c?

   凌霜华——就是“凌霜花”,似指菊花。〈连城诀〉第三回回目即是:‘人淡如菊’。典出司空图《诗品·典雅》:“落花无言,人淡如菊”。此名又与现代女作家凌叔华的名字有七分相似(shu—shuang)。

   花铁干(附楚留香、胡铁花)——这三字有‘铁树开花’的执著与无望。
  古龙《楚留香》中有一位‘胡铁花’,两人名字很像。胡适先生晚年回到台湾,出任中央研究院院长。他的父亲胡传在清末曾任台东直隶州知州。胡传自号“铁花”,1953年台东县为他立碑:“州官胡公铁花纪念碑”。这些事台湾作家古龙不会不知道吧?
  再说一下楚留香,他在书中被人称作‘香帅’。清末重臣张之洞以两江总督职兼领南洋大臣,管理南方武备,因此也是‘大帅’,他字‘香涛’,属下咸称其‘香帅’。
  古龙对清史似乎没什么研究,但他和高阳很熟,既是文友,又是酒友,高阳笔下‘香帅’二字可是经常出现。






   第七部分 其他

   夏雪宜——“夏”与“雪”是不“宜”的,于此居然曰“宜”,有两种可能:(一)象征此人的矛盾性格,烈火与寒冰萃于一身。(二)他的冤屈太过深重(父母姊妹哥哥全家被人害死),足以感天动地,使六月飞寒雪。

   自娱娱人——金庸在《一个说故事人的自白》中,坦言自己创作武侠小说的动机很单纯,只是为了“自娱娱人”。
  在金庸之前,这4个字的,恕我浅学,我只见王国维《宋元戏曲史》出现过。
  也许,金庸对自己的自我期许乃是成为王实甫,关汉卿,马致远那种虽当时不被社会承认但自有永久价值的作品的写作者?

   政论家金庸的密码本——金庸在1959年脱离香港左翼文化团体,创立《明报》。此后金庸几乎每天都要写一份《社论》,对时局做出了极其精确的预测/分析,金耀基推许为“知识丰富,见解卓越,同时有战略有战术,时常有先见之明,玄机甚高,表现出锐利的新闻眼”。
   试举其荦荦大者:全世界第一个公开断言‘文革的斗争目标实为刘少奇’的正是金庸;1966年金庸“推测在毛去世后,江青很快就会被逮捕甚至处死”;1967年金庸又杞人忧天:“什么时候毛赫然震怒,再来造林彪一反,亦非奇事”。此后在一篇《自来皇帝不喜太子》的社评中,金庸又进一步预言林彪没有好下场,将死无葬身之地……
   当年庞统自许“曹操孙权吾视之若掌上观文”也无逾于此。无怪乎旧同事黄永玉要说金庸“他那种神奇的能力你很难想象”。
   他怎么做到的?
   因为金庸与毛用着同样的密码本——《资治通鉴》。毛以之抓纲治国,金庸凭籍它来预测世事。两者自然若合符节。
   金庸坦陈《资治通鉴》对他的巨大影响:“我读《资治通鉴》几十年,一面看,一面研究。”,“《资治通鉴》令我了解中国的历史规律,差不多所有中国人也按这个规律行事”。
   除《通鉴》外,事实上金庸还有另一套更简捷的密码,见于董桥《孔夫子视富贵如浮云》一文:
   “查先生当年在《明报》天天写社评议论世局国事,有口皆碑,不少人想知道他判断政情为什么都那么准。查先生私底下总爱说,人是自私的,推测个人或政府的用心和行动,必须推己及人,先从其自私的角度衡量其得失,然后判断其下一步之举措,一定不会离题太远。”
   显然,这一密码,就不适用于毛了。
   毛是‘大公无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思想的首倡者,也是真诚的践行者。
   这一要求,老人家做到了,此外连他的‘好战士’雷锋也不曾真正做到。

   每次想到他在‘三年灾害’时,连肉也不吃的高风亮节,总会让我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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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充: 也谈《碧血剑》书名与回目

  题记

  网友孤影惊鸿有 {《碧血剑》回目联句笺注 } 贴,拜读一过,受益良多。不免见猎心喜,为其略作补璧,狗尾续貂,止增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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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恩仇同患难,死生见交情
  
  《史记。汲郑列传第六十》:“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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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逾墙搂处子,结阵困郎君
  
  典出《孟子》:“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
  
  据我臆测,孟子此语,如果算不上‘色情’,最起码也带三分‘情色’,他敢于说出这样逾格之语,我想是因为有儒家奉为经(圣)典的《诗经》打底子:“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既然这种话,《诗经》有,孟夫子也就言之无碍了。
  
  《倚天屠龙记》第13回回目:“不悔仲子逾我墙”,也出自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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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回 慷慨同仇日,间关百战时
  
  《诗经。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此为“同仇”二字所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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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回 剑光崇政殿,烛影昭阳宫
  
  宋代野史有“烛影斧声”故事,据说赵匡胤死得蹊跷,实为其弟赵光义所害。与《碧血剑》中描写的皇太极/多尔衮兄弟事情节相似。
  
  文莹《续湘山野录》:“上御太清阁四望气。……俄而阴霾四起,天气陡变,雪雹骤降,移仗下阁。急传宫钥开端门,召开纣王,即太宗也。延入大寝,酌酒对饮。宦官、宫妾悉屏之,但遥见烛影下,太宗时或避席,有不可胜之状。饮讫,禁漏三鼓,殿雪已数寸,帝引柱斧戳雪,顾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带就寝,鼻息如雷霆。是夕,大宗留宿禁内,将五鼓,伺庐者寂无所闻,帝已崩矣。太宗受遗诏于柩前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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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回 嗟乎兴圣主,亦复苦生民
  
  于右任老先生40年代有两句诗流传天下,相信金庸应该见过:“江山代有英雄出,各误生民数十年”。
  
  套用的是清代诗人赵翼《论诗绝句》:“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于右任诗所讥刺的,蒋中正也。但蒋‘独裁无胆民主无量’,毕竟气魄不足,真正的大英雄如李自成,所‘苦’‘误’的天下生民,就决不止几十年,恐怕其腥秽数百年也难尽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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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谈《碧血剑》书名——为觉生兄补璧
  
  “碧血”典出《庄子·外物》:“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员流于江,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
  
  ‘碧血’2字,自苌弘之后,就与‘不白之冤’联在一起。而《碧血剑》中两位隐在背后的主角袁崇焕,夏雪宜都‘比窦娥还冤'.
  
  另外,《书剑》结尾处那首词似乎也在预告了下一部小说的诞生:“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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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
  
  《天龙八部》第23回回目:“塞上牛羊空许约”,可能是化用陆游“塞上长城空自许”的诗句。

  梅超风与梅芳姑——《金庸密码》拾遗
  
  梅超风(附梅芳姑)————据说世界上飞行器的最早试验者是梅超风的同代人管虎,可惜没有成功,‘超音速’既然不能实现,那么超越风速就成为当时人们所能想象的速度的极限了。
   金庸非常喜爱京剧,对‘一代伶王’的梅兰芳应该不会陌生。《侠客行》中狗*****的养母梅芳姑想来一定是梅博士的老相好吧?
   梅兰芳原名‘梅畹华’,而梅超风也有原名的,叫做:“梅若华”。两个名字不会一点关系没有吧?
   ‘兰芳’与‘畹华’也是有联系的,应该跟《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这句诗有关:‘兰’是长在‘畹’中芬‘芳’的‘华’(即‘花’)。
   梅兰芳的原名‘畹华’既出自《楚辞。离骚》,而梅超风原名‘若华’,也出自《楚辞》,《天问》:“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若华’是绽放在若木上的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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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朝英——‘林英’即是‘林花’。李煜词曰:‘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ZHAO英’?‘CHAO英’?
   当为前者。
   ‘林朝英’意为:清晨绽放林中的花朵。
   女子以‘花’自譬,她所期待的,是采折的手。运气糟透,遇到的就是‘采花大盗’。
   林朝英等待的,是王重阳。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此诗可以视作‘林朝英’对王的暗示与企盼。
   然而,人世太多变数,林朝英守着早年备妥的凤冠霞帔,憔悴,终老古墓。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但是这一朵玫瑰,像所有的玫瑰,只开了一个上午!’(巴尔扎克语)
   晨花夕拾,朝英暮陨,花犹如此,人何以堪?
   王家卫《东邪西毒》中,(欧阳锋的大嫂)‘桃花’感喟:“我一直都以为是我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这话,也说着了林朝英的忧伤。
   大结局的'华山论剑',扬过与龙女到玉女峰上'玉女祠'祭拜,却见玉女塑像依稀祖师婆婆林朝英的颜容.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林朝英应该没有憾言?
   其必曰:"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舒婷)

  何红药——姜夔《扬州慢》“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表达的是一份无处寄托的感情。
   ‘红药’即是‘芍药(花)’。
   《诗经·郑风·溱洧》:“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溱洧》是所谓‘桑间濮上’之音,而‘芍药’,不消说,是男女套磁酬答的信物。
   ‘何红药’或可解作:“何人赠我芍药?”,或‘芍药赠与何人?’
   总之,都是一份单相思,在绝望中心仍不死。

  陆冠英、袁冠南——从名字看,二人算是一路货色。
   ‘冠英’意为:英杰之中的英杰,冠绝一时。
   ‘冠南’意为:南方人物中的翘楚,冠绝一地。

  李莫愁——‘莫愁’本是古代传说人物。梁武帝《河中水之歌》:“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子字阿候……”
   还是李商隐诗较为切合李莫愁生平:“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南京有名胜‘莫愁湖’,湖畔的郁金堂内陈列有郭沫若大师的‘莲花落体’杰作:“古有女儿莫愁,莫愁那得不愁?”,此语或可为李莫愁判词。
   郭老下面两句诗韵味更足:“如今天下解放,谁向困难低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李莫愁毕生愁苦:因为她生在万恶的旧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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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仗剑天涯』 [评论]徐志摩,是杨过…(翻页)…吗?

  小龙女的名字比她的来历更加蹊跷莫名。她本是被扔在重阳宫外的弃婴,被古墓派第二代传人收养,并授以武功。“丘处机道:‘这姓龙的女子名字叫作甚么,外人自然无从得知,那些邪魔外道都叫她小龙女,咱们也就这般称呼她罢’”,而‘那些邪魔外道’之所以知道世间有小龙女其人,得诸她的师姊李莫愁。
  小龙女的父亲姓龙?她妈姓龙?还是她师父姓龙?这名字是她父母起的?她师父起的?还是她自己起的?
  这个问题困扰我十数载,终于在共和国和谐3年(西历2007年)大彻大悟:小龙女的名字,是金庸给起的!
  我在《破译金庸密码》中这样解读这个名字:小龙女——在杨过口中呼作“龙儿”。金庸的表哥徐志摩《爱眉小札》对陆小曼的称呼计有:“小龙”、“爱龙”、“龙龙”、“我最甜的龙儿”四种。徐诗《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忍含着一眼悲泪——我想着你,我想着你,啊小龙!”。
  此外,没有多作解释。
  此后承网友寒雪牵魂箫教示:“小龙女这个名字应该得自‘吴城小龙女’,吴城小龙女的词‘荆州亭题柱’后人评价很高,被收录进了《白香词谱》作范词。但她的生平事迹不详。《白香词谱》金庸焉有不看之理?”
  有些网友夸我‘渊博’,于我绝对是‘不虞之誉’,我的‘渊博’程度只够让我知道真正的‘渊博’是怎么回事。例如《白香词谱》就不曾寓目,‘吴城小龙女’其人此前也是闻所未闻。
  或许小龙女之名,与‘吴城小龙女’其人确有关联?而我的初衷终于未改:《神雕侠侣》一书与徐志摩陆小曼的惊世婚恋关系实非浅鲜。
  〈神雕〉说是武侠小说,毋宁认作言情之作。金庸立意要写出一个惊世骇俗、惊天动地、惊心动魄、惊涛骇浪的爱情传说。小说当然出自虚构,想来以金庸的大才,也不能完全向壁虚造,一无所本,多多少少总是以自己所遭遇或所闻见的实事为蓝本,加以提炼、敷演而成。
  “〈神雕〉企图通过杨过这个角色,抒写世间礼法习俗对人心灵和行为的拘束。礼法习俗都是暂时性的,但当其存在之时,却有巨大的社会力量。师生不能结婚的观念,在现代人心目中当然根本不存在,然而在郭靖、杨过时代却是天经地义。”(〈神雕。后记〉)
  如果〈神雕〉故事确有蓝本,一定与“世间礼法习俗对人心灵和行为的拘束”有关,但不会是师生恋,因为“师生不能结婚的观念,在现代人心目中当然根本不存在”,不仅不复存在,甚至成为时尚,例如我们的文化旗手鲁迅先生就是与自己的学生许广平先同居后结婚的,当时也不见社会有多大的反对反应。
  1915年前后,查家“敬业堂”赫山房查枢卿成亲,娶徐申如(徐志摩的尊翁)的堂妹徐禄为妻。先后生下良铿、良镛、良钰、良镐四子。年幼时,查良镛常随父母到舅家作客,与表兄徐志摩曾有数面之缘。1931年,志摩遇难身亡,翌年春上,灵柩迎回海宁安葬,8岁的查良镛随母前往吊唁。
  1922年,徐志摩和有夫之妇陆小曼坠入情网,与原配夫人张幼仪协议离婚,此举触犯、挑战了当时的‘世俗礼法’,遭到包括父母在内的亲朋好友的反对,社会舆论也是一片谴责、怒斥之声。在世人的冷眼观照下,二人终于在一起了,他们暇时也回海宁,住在新建“清远楼”,徐志摩称之为“香巢”。此巢今日犹存,大门匾额为“诗人徐志摩故居”字样,匾额下端有“表弟金庸敬题”的落款。是金庸在90年代回故乡时题写。


   海宁很小一座县城,相信金庸在1937年离开故乡前的十数年,不知多少次经过这座‘香巢’。对自己的表哥和他的传奇婚恋(1963年,梁实秋撰文为老友抱屈“徐志摩的文名几乎被他的风流韵事所掩”)一定不会陌生。
   徐陆婚恋,既失欢于父母,不容于师友,亦见讥于亲族,包括他的姻亲查良镛一家。1931年志摩乘飞机失事遇难后,查家挽以“司勋绮语焚难尽,仆射余情忏较多”之句。这是我见过的最不厚道的挽联。用的是杜牧(司勋)、(关盼盼故主)张建封(仆射)故事,完全从逝者的感情生活着眼,多有微言非议:徐志摩的诗歌与书信中的种种‘绮语’,应当‘焚’却,只患‘难尽’耳!
   谁写的?!当然不是金庸,那年他7岁。是他父辈或祖辈写的,代表了当时查府老辈对徐、陆恋的态度,以及关注程度。可以推定:这件事,多年以后,在金庸家庭,仍然会是日常讲论的话题,未必没有长辈对金庸进行‘机会教育’,令少年金庸耳熟能详。
   只是,那个年代跟今天极其相似,父子两代的思想几乎南辕北辙,父辈反对反感的,往往正是下一代衷心向往的。在金庸的‘少年维特’阶段,对表哥的这段恋情,不能毫无感觉。他后来追述自己少年时,读过表哥的《西湖记》与诗作,受益良多。问题是:《爱眉小札》他没读过?《眉轩琐语》也没读过?不会吧?
   郭靖对于杨过而言,既是师,亦似父,杨过娶师为妻,最在意的是郭靖的态度,而郭靖是强烈反对的:“过儿,你可要立定脚跟,好好做人,别闹得身败名裂……过儿,我心里好疼,你明白么?我宁可你死了,也不愿你做坏事,你明白么?”
   而志摩是梁启超先生的关门弟子,梁先生也是坚决反对他和陆小曼婚姻的,经不住胡适先生反复游说,才勉强答应做证婚人。在婚礼致辞中,梁任公以严师的身份,当着一百多位来宾的面,滔滔训话:“徐志摩,陆小曼,你们听着,你们都是离过婚,又重新结婚的,这全是由于用情不专,以后要痛自悔悟……我作为你徐志摩的先生──假如你还认我这个先生的话──又作为今天这场婚礼的证婚人,我送你们一句话:祝你们这是此生最后一次结婚。”
   这份别出心裁的‘证婚词’如今陈列在海宁徐志摩故居,2003年,金庸回乡,据报载:“金庸读着梁启超的证婚词,会心地笑”,“会心处不必在远”,看到这条新闻,我也装模作样,跟着‘会心地笑’。
   真正理解徐志摩的是他小学同学郁达夫:“他们的一段浓情,若在进步的社会里,有理解的社会里,岂不是千古的美谈?忠厚柔艳和小曼,热烈诚挚如志摩,遇合在一起,自然要发放火花,烧成一片了,哪里还顾得到纲常伦教?更哪里还顾得到宗法家风?当这事情正在北京的交际社会里成话柄的时候,自己就佩服志摩的纯真和小曼的勇敢,到了无以复加。”
   我们试着把徐、陆的名字,换成杨过、小龙女,是否也很合拍?而郁达夫所指斥的“纲常伦教、宗法家风”与金庸在《神雕。后记》所言之“礼法习俗都是暂时性的,但当其存在之时,却有巨大的社会力量”是否也暗合?

   徐志摩,是杨过!!
   (翻到稿子的下一页,还有一字):“吗”???????
  徐志摩,是杨过!!
   (翻到稿子的下一页,还有一字):“吗”???????
   开什么玩笑!二人的出身经历、精神气质,太多不同。相似的几点,无非:(一)“不顾一切,带有激烈的燃烧性”,“不管天高地厚,人死我亡,势非至于将全宇宙都烧成赤地”的热情;(二)不恤人言,追求个性自由的心声;(三)到处留情之大众情人的潜力与做派。
   尤其需要注目的是,金庸本人在撰写《神雕》之前,遭遇了与徐志摩相似的困境,到香港后,如曹子建初遇洛神,金庸遇到一个人---长城电影公司的当家花旦夏梦。金庸1953年与杜冶芬离婚,夏梦1954年结婚,1956年与第二位夫人朱玫结婚。金庸当时的心境,当与表哥徐志摩深有共鸣,志摩与金庸,‘难兄难弟彼此彼此’。
   或谓:金庸57年进入“长城电影公司”,全是为了追求夏梦。据我猜想:金庸进入长城未必与夏梦有关,但离开长城一定跟夏梦有莫大干系。
   如果金庸与夏梦有过开始,那么59年已经结束,如果根本没有开篇,那么到59年的金庸也已经绝望。这种心境体现在杨过‘逐日’的小说情节中,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愤懑,又一样的无助。
   虽然金庸自称他离开受北京控制的香港左翼文化圈,是因为受不了政治学习以及种种拘束,但相同的际遇下,他已经呆了10年多,选择59年这个时间点,值得玩味。
   1959年,对金庸而言,是相当关键的一年。这一年,他离开了长城电影公司以及夏梦,5月20日,创办了《明报》。
   浮士德是在爱情幻灭后,追寻事业的,金庸在此前已发表《射雕英雄》,夏济安先生惊呼为“真命天子已出”,然而金庸本人(尤其早年)根本不把武侠小说当作‘事业’经营,唯有“〈明报〉是我毕生的事业和荣誉,是我对社会,对朋友,对同事的责任”;“我写小说实际上是当时的一种副业,我主要是要办报纸。报纸要吸引读者,那么我写点小说就增加点读者。”
   就在《明报》开张当天,金庸开始撰写并连载一部新作品——《神雕侠侣》。
   三毛认为:“金庸小说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写出一个人类至今仍捉摸不透的、既可让人上天堂又可让人下地狱的‘情’字。而不了解金庸与夏梦的这一段情,就不会读懂他在小说中‘情缘’的描写。”。
   金庸离开夏梦当年创作的《神雕侠侣》一书,以及小龙女这一形象,尤其如此。
   看金庸后来的态度,夏梦对他绝不是完全不假辞色,因此,金庸才会在《明报》创设不久,当夏梦在国外旅行期间,开辟专栏供她发表游记。80年代初,夏梦投拍的电影《投奔怒海》,片名也是夏梦特意请金庸修改而成。
  夏梦在“六七暴动”后移民加拿大,金庸在《明报》特地发表社评《夏梦的春梦》:“ 对于这许多年来,曾使她成名的电影圈,以及一页在影坛中奋斗的历史,夏梦一定会有无限的依恋低徊,可是,她终于走了。这其中,自然会有许多原因,在我们的想象之中,一定是加拿大草原的空气更加新鲜,能使她过着更恬静的生活,所以她才在事业高峰之际,毅然抛弃一切,还于幽谷,遗世独立,正是‘去也终须去,住也不曾住,他年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我们谨于此为她祝福。”
   “还于幽谷,遗世独立”?是否与杨过小龙女“神雕侠侣绝迹江湖”的情节多有相似?当然,那已经是后来的故事了——距金庸完成《神雕》,已经5年了。那时的金庸,未尝不会兴起贾宝玉“毕竟没有看错林妹妹”的知音之感。虽然与夏妹妹‘偕隐’的,不是他自己。
   至此,或许可以猜度杨过与小龙女(如果有)的原型人物:徐志摩——金庸——杨过;陆小曼——夏梦——小龙女。
   金庸何以在《神雕》中安排‘小龙女失贞’情节,并且固执不作修改?是因为贞操观念亦是‘世俗礼法’之一,对宋人思想限制极大。又或许哪怕仅仅在潜意识中,金庸也不能消除小龙女的原型印记——在遇到现实中的‘杨过’之前,陆小曼与夏梦都曾是别人的女人?
   1970年,金庸写《卅三剑客图。虬髯客传》:“ 我国传统的观念认为,爱上别人的妻子是不应该的,正面人物决计不可有这种心理,然而写现代小说,非但不必有这种顾忌,反应去努力发掘人物的内心世界。”不知写这些文字时的金庸,是否也反观过自己的‘内心世界’?
   至于金庸笔下,田归农与南兰,另一个‘ 爱上别人的妻子’的故事,显然与夏梦无关了。
   “终于,在一个热情的夜晚,宾客侮辱了主人,妻子侮辱了丈夫,母亲侮辱了女儿”,读《飞狐外传》,似乎很能感应到作者本人的一腔愤懑之情。
   1998年,已经74岁的金庸,眼含泪光地说:“是她(第一任太太杜冶芬)背叛了我”。
  
  刘国重的博客: http://blog.sina.com.cn/liuguozhong
  杂感金庸
  2006-10-08 09: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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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我读金庸,很多年了。每有所得,便欣然忘食。也曾随记所感,随写随弃。检点一番,仍存数篇。今日无钱有闲,悠然电脑桌前,用我的“一阳指”神功,在键盘上费劲打出。未加编排,略无次序。网友哂纳为幸。

   一
   有论者指出金庸小说不及《围城》。我所比较者,也只是二人的小说成就,总体成就则拙文也很肯定:金不值钱,钱在金上。
   所欲打碎的也是人们心中对通俗小说的成见。以西方眼光看,中国古典小说,除《红楼梦》《儒林外史》,无一不‘通俗’。
   中国有自己的大仲马,却不见雨果。因此才令金庸独出一头地。
   新文化运动到四五十年代本应是收割的季节,与欧洲文化的碰撞交融,其震撼力当在佛教传入中土之上,却遭遇了亘古未有之文化寒流,华夏文脉被拦腰截断,其恶果非数十年所能消除。所幸在台港海外还留有一线生机。保存了一点血脉。
   才分如金庸者,总在数十人之谱,留在了大陆,如今安在哉?泯然众人矣!也不妨说:世无英雄始竖子成名,英雄哪去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也。沈从文、老舍喂猪,钱钟书的小说才能亦未尽展,以《围城》一书,比不过金庸。
   他不是雨果,鲁迅也不是,沈先生应该是,但被郭抹药《斥反动文艺》吓怕,未尽其才。
   我认为:金庸实为曹雪芹后200年间中国小说家第一人,钧座未必赞同罢?

   二
   世事变灭无常,宇宙也有尽头。若是“世界末日”距离此地今天仍远,则我敢断言:后五百岁,必有人乐读金庸,且其狂喜如我!

   三
   张潮《幽梦影》:“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胸中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
   金庸酒量既浅,郁闷不平之气更烈,惟有借“笑书神侠”以消胸中块垒,舍此无它法也。
   金庸之撰述武侠,看似偶然。但他在武侠小说上取得如此“绝大成就”(李敖语),不能不归功于他比侪辈郁积了更多的“不平之气”需要发抒。此意韩愈阐发最切:“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岂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金庸年少轻狂,血气方刚,两次被学校开除,嗣后倭贼寇我,金庸转徙求学,艰苦备历,其间迭遭丧乱:幼弟早夭,慈母病亡。到香港后,又身在“左翼”,处处不得自由,“土改”中其父又遭虐杀……
   放眼家国,更足痛心。自“反右”以迄“文革”(57——76年),是我国历史上至为横逆觖望的廿年。稍具人心者不能不起“神州陆沉”之惧。金庸55年发轫作《书剑》,72年写完《鹿鼎》宣布封笔,几乎与此相始终(更有学者认为,文革在71年已经破产,如若此说成立则时间更为吻合)。岂无因哉?!
   70年代,金庸皈依佛学。或将“不平之气”纳入佛法的无边大解脱中去。金庸封笔,此正其时。
   到了晚年,金庸非惟早消尽当年之血气、不平之气,并且身名俱泰,夸父逐日般汲汲于保名固位求利,除去昨年一哭,更无它善可陈。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已衰,戒之在得。小子狂妄,祈愿查先生三复斯言!幸甚幸甚!

   四
   陈平原指出:“凡读过金庸小说的,无不对其历史知识与文化修养留下深刻印象”,不过又认为:“对于金庸的史学修养,不应估价过高”。
   自忖我绝无评判金庸(以及高阳)与学院派文人学养的高下优劣的眼光和识力。
   这种眼光、识力或许陈平原有。
   或许陈先生也未见得有,所谓“不应估价过高”不过是囿于门户之见的想当然尔。
   以吾视之,金庸首先是学者,其次是散文家(文体家),再次是小说家,最后方是武侠小说的一位作者。
   多年前王蒙呼吁实现“作家的学者化”,改变当代小说家有才气无学识的现况。金庸应属特例,既是作家,更是学者。读《金庸作品集》,一位才博似海、慎思明辨的学者形象清晰可见。他对中国历史的认知,他的国学素养,求诸国内学界,亦不多见。把金庸与章太炎、陈寅恪、王国维诸大师相比,那真是天差地远,拍马他也跟不上。只不过今日的章、王、陈在哪呢?看不见!
  
   《金庸作品》既是武侠小说,又是学者小说。
   在历史的大坐标上建构自己的武侠世界,并非由自金庸始,但他却是其中最自觉也是最有成就的一位。纯粹的历史小说过于拘谨,容纳不下金庸天马行空的纵横想象,而旧式武侠作品又大多没有可信的历史背景以为衬映,徒见其虚诞。虽然有些作者如古龙在某些作品中也聊胜于无的写下朝代甚至年月,字里行间却嗅不出那个时代的气息,人物的思想/语言、行为读来更像是出于当代故事。
   金庸则异于是。《越女剑》写春秋时代,那种蛮勇惨烈,生命力勃发,虎虎有生气的时代氛围笼罩全书。其他如《天龙》写北宋,《射雕》写南宋,《倚天》写蒙元,《鹿鼎》写满清,无不曲尽其妙,将那个时代的情致风味描摹如亲见。同时中国古典文化的各层面在书中皆有所展现,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渔樵耕读、梅兰竹菊、赋诗词曲、九流三教,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一缕传统文化的芳芬,自书页间飘出,弥久不散。
   金庸自语:“我的小说不仅是简单的打打杀杀”,语气似傲似谦,若恭若倨,大傲若谦,欲恭还倨,并不是没有来由的。

   五
   上海古籍出版社《查慎行选集》聂世美注,价32.80元。久思购阅,嫌贵,没买。后来打半价,仍觉价高,不买,春节打三折,买了。
   一读之下,深觉后悔:如此佳诗,我竟迁延至今方得展读!
   金庸在《鹿鼎记》中替先祖谦虚:“王士祯、赵翼、纪晓岚都评他的诗与陆游并驾齐驱,互有长短,恐怕有点过誉……毕竟他不能和真正的大诗人相比”。只有自己读过,才知道:错的是金庸,而不是王士祯。我一直认为诗到赵宋,笔力已衰,自宋以后,无足观者。买此书,多半也是爱屋及乌,想看看金庸祖先的诗究竟如何。料不到查慎行诗沉郁顿挫,笔力既遒,又似乎尚未用尽,犹有余力。成就或在陆放翁以上。
   王国维《人间词话》评纳兰:“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确乎如此。
  纳兰性德是宋后最杰出词人,与他同时代的查慎行也应是宋后最好的诗人了。乃知:文运确实关乎国运,西汉有文章两司马(迁/相如),盛唐有李杜,康熙朝则有纳兰与查初白,《红楼梦》虽晚出,因缘也早在康熙任命他的幼年玩伴曹寅为江宁织造时种下。
   看当世文苑,预测国运如何,恕我眼瘸,连“盛世”的影子都还未见。
  
   四
   陈平原指出:“凡读过金庸小说的,无不对其历史知识与文化修养留下深刻印象”,不过又认为:“对于金庸的史学修养,不应估价过高”。
   自忖我绝无评判金庸(以及高阳)与学院派文人学养的高下优劣的眼光和识力。
   这种眼光、识力或许陈平原有。
   或许陈先生也未见得有,所谓“不应估价过高”不过是囿于门户之见的想当然尔。
   以吾视之,金庸首先是学者,其次是散文家(文体家),再次是小说家,最后方是武侠小说的一位作者。
   多年前王蒙呼吁实现“作家的学者化”,改变当代小说家有才气无学识的现况。金庸应属特例,既是作家,更是学者。读《金庸作品集》,一位才博似海、慎思明辨的学者形象清晰可见。他对中国历史的认知,他的国学素养,求诸国内学界,亦不多见。把金庸与章太炎、陈寅恪、王国维诸大师相比,那真是天差地远,拍马他也跟不上。只不过今日的章、王、陈在哪呢?看不见!

   《金庸作品》既是武侠小说,又是学者小说。
   在历史的大坐标上建构自己的武侠世界,并非由自金庸始,但他却是其中最自觉也是最有成就的一位。纯粹的历史小说过于拘谨,容纳不下金庸天马行空的纵横想象,而旧式武侠作品又大多没有可信的历史背景以为衬映,徒见其虚诞。虽然有些作者如古龙在某些作品中也聊胜于无的写下朝代甚至年月,字里行间却嗅不出那个时代的气息,人物的思想/语言、行为读来更像是出于当代故事。
   金庸则异于是。《越女剑》写春秋时代,那种蛮勇惨烈,生命力勃发,虎虎有生气的时代氛围笼罩全书。其他如《天龙》写北宋,《射雕》写南宋,《倚天》写蒙元,《鹿鼎》写满清,无不曲尽其妙,将那个时代的情致风味描摹如亲见。同时中国古典文化的各层面在书中皆有所展现,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渔樵耕读、梅兰竹菊、赋诗词曲、九流三教,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一缕传统文化的芳芬,自书页间飘出,弥久不散。
   金庸自语:“我的小说不仅是简单的打打杀杀”,语气似傲似谦,若恭若倨,大傲若谦,欲恭还倨,并不是没有来由的。


   五
   上海古籍出版社《查慎行选集》聂世美注,价32.80元。久思购阅,嫌贵,没买。后来打半价,仍觉价高,不买,春节打三折,买了。
   一读之下,深觉后悔:如此佳诗,我竟迁延至今方得展读!
   金庸在《鹿鼎记》中替先祖谦虚:“王士祯、赵翼、纪晓岚都评他的诗与陆游并驾齐驱,互有长短,恐怕有点过誉……毕竟他不能和真正的大诗人相比”。只有自己读过,才知道:错的是金庸,而不是王士祯。我一直认为诗到赵宋,笔力已衰,自宋以后,无足观者。买此书,多半也是爱屋及乌,想看看金庸祖先的诗究竟如何。料不到查慎行诗沉郁顿挫,笔力既遒,又似乎尚未用尽,犹有余力。成就或在陆放翁以上。
   王国维《人间词话》评纳兰:“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确乎如此。
  纳兰性德是宋后最杰出词人,与他同时代的查慎行也应是宋后最好的诗人了。乃知:文运确实关乎国运,西汉有文章两司马(迁/相如),盛唐有李杜,康熙朝则有纳兰与查初白,《红楼梦》虽晚出,因缘也早在康熙任命他的幼年玩伴曹寅为江宁织造时种下。
   看当世文苑,预测国运如何,恕我眼瘸,连“盛世”的影子都还未见。

  写传记需要传主同意吗?应该处处让传主满意吗?据说现在江苏(?)已有红头文件:批评政府某部门的新闻稿必须征得被批评单位领导签字同意方可见报,金庸怎么也染上这种衙门习气?记得傅国涌《金庸传》甫出,金庸老大不高兴,声言:如写小说,傅国涌必被写成反派脚色,我看了直笑。金老偌大年纪居然童心未改,我们小时候受人欺负而报复无门时才会想:在墙上写‘XXX是大坏蛋’,或者在梦里干掉他……
   那本《金庸传》我读过,较之冷夏之流,高出太多。只是那本书不是傅国涌写的,近一半篇幅是汇录金庸及他人的文字,正确书名应是《金庸文录及研究资料汇编》,这种格式的传记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坦白说有几分取巧。我要是老金,决不会空喊把他写成坏蛋,直截告他侵权即可。
   此书见识倒是一流的,不过傅君对近现当代文化史用力颇深,外国思潮也多有会心,传统文化则似非所长。因此才会将《碧血》中“浩浩愁茫茫劫”一词算在金庸名下————金庸哪写得出?
   前几天读傅的《偶像黄昏》又见‘于我心有窃窃’语,算‘硬伤’罢?我敢断言不是排版错误。
   此文捧金庸很次要,踩李敖才是主要目的。当年我对此公文与人可称‘痴迷’,如今才知自己看走眼了。最近他又放言:若50年后未离大陆,我才不会傻兮兮地写批评文字,我会成为王洪文!
   这与‘贪财’怎么说也不是同一性质的问题吧?


   九
   有网友在《金庸与古龙》贴后留言:“金庸比杜甫?显然金庸够市侩,够追名逐利,够铜臭,够老谋深算,岂是区区一杜甫可比?”

  我答:
   楼上对金庸的月旦倒也不算失真,不过鄙人所谈是金庸其‘文’,您说的则是金庸其‘人’——‘道德’与‘文章’并非完全等同,可以混为一谈的。
  冯至先生对杜甫、歌德二氏颇有研究,歌德可以与杜甫并论吧?然而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恩格斯教导我们说:“歌德有时非常伟大,有时极为渺小;有时是叛逆的、爱嘲笑的、是鄙视世界的天才,有时则是谨小慎微、事事知足、胸襟狭隘的庸人”。
  老恩许多话已过时,但对歌德特性的评判倒也不算失真。
  能否以此否定《浮士德》的文学价值?


   十
   《约翰。克里斯多夫》称作‘江河小说’,读是书,仿佛见闻莱茵河的波涛壮阔,江声浩荡。
   《笑傲江湖》则是音乐小说,从文字的起承转合间可闻音乐的丝竹合鸣,顿挫抑扬。
  

   十一
   《笑傲江湖》在一个万马齐喑、百花凋零的年代,发掘中国固有之隐士传统,为自由主义唱一阕颂歌。
   同时,也是挽歌。


   十三
   至真出于至伪。
   梁任公出康有为门下。
   令狐冲出岳不群门下。


   十四
   任盈盈之名有2解:
   (一) 任我盈盈,自在招展。
   (二) 任你盈盈,不免心劳力瘁,到头来一堆白骨,一摊脓血。

   十六
   任我行具‘虎气’,令狐冲有‘猴气’。
   令狐冲在书中第一次被人提及,说的是他痛饮‘猴儿酒’的英雄事迹。
   跟他最要好的陆大有,绰号‘六猴儿’。

   十七
   日月神教圣教主一手持刀以自阉,一手握‘三尸脑神丹’以阉人。
   一面阉割自己身体,一面阉割教徒灵魂。
   《葵花》与《辟邪》的修练者,皆擅轻功,趋退若神,迅捷如魅——他们同时减轻了身体与精神的负担。
   身体少了某一部分累赘,进退更加自如;
   心魂被权力异化,除追求权力外,再不受任何牵绊。
   金庸在科罗拉多大学说:“卑鄙小人取得成功,这在中国历史上好像是条规律”。
   他当时说的‘卑鄙小人’,叫做:越王勾践。
   庶几不算埋汰任我行罢?


   十八
   ‘葵花’象征广大神教教徒。
   向日葵随日脚的转移而转移,教徒以教主的意志为意志。


   十八
   金庸早年,里外不是人,左右不讨好。
   梁羽生嫌他太‘右’,太反G;高阳又嫌他太‘左’,太亲G。
   台湾新闻局查禁他的小说,海峡这边根本没有小说可供查禁。
   不妨轻歌一曲《爱人同志》为早年查先生发一浩叹:“也许我不是爱国的好样板,怎么分也分不清左右还向前看!”
   俱往矣!
   暮年的金庸,则是两边通吃,左右逢源。
   到北京见江,在台北晤扁。
   在大陆号召记者向人民JIEFANG军学习,到美丽岛则声称记者要学习国民革命军。
   与时俱进啊与时俱进!


   十九
   任我行打算用两本书击败东方不败。
   先用《葵花宝典》让东方引剑自宫,不男不女。
   再利用刻在地牢自己死后必为东方不败所得之《吸星大法》使他走火入魔,不人不鬼。


   廿
   周芷若可与盈盈对照看。
   一出身显贵,天生就拥有权力。“她对江湖豪士有生杀大权,却宁可在洛阳隐居陋巷,琴箫自娱。她生命中只重视个人的自由,个性的舒展。惟一重要的只是爱情。”(《笑傲。后记》)
   一出身微贱,一度靠张三丰施舍度日。对权力具有无限的执迷渴求,爱情在她眼中仅仅是权力游戏中的筹码。
   金庸把她的父亲由周子旺改为渔夫,这样她后来的性格扭曲,就更加容易理解。
   出身赤贫者,掌握权力最可怕。他们为了获取并保住权柄真正能做到无所不用其极,完全没有道德底线。
   例如出身于‘三级贫户’(约等于我们所说的‘贫雇农’)的那位陈水扁先生。


   廿一
   东方不败人性犹存,人情味太浓。
   他对童百熊的忘恩负义似乎不合乎他的这一性格特质。
   然而,并不。
   在出手杀童之前,东方不败仍是满怀感激地追忆‘童兄’对他的种种恩义,这绝不是刻意的作伪买好,更不是有意麻痹童兄--因为不需要。
   此时的东方不败,不是不重感情,而是太看重对杨莲亭的感情,将这份畸情置于对童兄甚至对自己的感情之上。
   因此,他才会声称:“你怎么得罪我都不要紧,只是不要得罪我的莲弟”。


   廿二
   庙堂绝望,乃挥洒江湖

  刘国重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258533427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先行(患)者——游坦之》

   聚贤庄少庄主游坦之出身于一个家道殷实的武林世家,但在伯、父被杀之后,流落江湖,竟作了契丹人‘打草谷’的战果,后来更以偷窃维生,彻底沦为贫下中农或是流氓无产阶级。
   阿紫则是大理国镇南王的私生女,后来又成为契丹南院大王的小姨子,理所当然属于地主阶级的一分子。
   阿紫对游坦之惨无人道的种种虐待、利用,是由她的阶级本性所决定,体现了封建统治阶级对人民的凶残本性。
   伟人教导我们说:“世界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阿紫的虐待,自然激发出游坦之内心的阶级仇民族恨,那才合情合理、有缘有故,但游坦之不此之图,忘记了毛的光辉教导,他居然——爱上了阿紫!
   人怎么可以贱到游坦之的程度?
   我们且看他在阶级敌人阿紫面前的丑态:
   阿紫说道:“你伸手入瓮罢!”游坦之泪水涔涔而下,跪下磕头,说道:“姑娘,你练成毒掌之后,别忘了为你而死的小人。我姓游,名坦之,可不是什么铁丑。”阿紫微微一笑,说道:“好,你叫游坦之,我记着就是,你对我很忠心,很好,是个挺忠心的奴才!”游坦之听了她这几句称赞,大感安慰,又磕了两个头,说道:“多谢姑娘!”
   金庸这都写了些什么呀?50年代他也混过香港左翼文化阵营,竟连起码的阶级分析理论也全未掌握,他这不是公然在与最高指示唱反调吗?
   一定是金庸搞错了,不仅错了,并且大错特错,大不敬,其心可诛,十恶不赦!
   终不成他对了,反而是毛错?……真不敢再想下去,我恐怕自己的精神承受不起,‘一切已崩溃,失去重心’,叶芝的这句诗正是对我的预言与警告。
   伟人一句话顶一万句句句是真理,怎么会错?不可能错!不能错!谁要与他不同调,我们广大贫下中农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
   1963年金庸开始撰写《天龙八部》,10年后,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发生了一件奇案,验证了游坦之现象在现实世界的确存在,却戳破了‘没有无缘无故爱’的圣裁,我因此怀疑这条旧新闻完全出于蓄意编造,这整件事乃是西方帝国主义国家的大阴谋。
  


   以下文字,多数复制自《百度百科·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1973年8月23日,两名有前科的罪犯Olsson与Olofsson抢劫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市内一家银行失败后,挟持了四位银行职员。然而这起事件发生后几个月,这四名遭受挟持的银行职员,仍然对绑架他们的人显露出怜悯的情感,他们拒绝在法院指控这些绑匪,甚至还为他们筹措法律辩护的资金,他们都表明并不痛恨歹徒,并表达他们对歹徒非但没有伤害他们却对他们照顾的感激,并对警察采取敌对态度,更甚者,人质中一名女职员Christian竟然还爱上劫匪Olsson,并与他在服刑期间订婚。
   如果说这件事与阿紫游坦之关系还有差距的话,那么4年后发生的另一件事与《天龙》所记就更加若合符节了:
   1977年5月19日,27岁的卡罗离开家乡,起程去探访一位朋友,路上她搭了个便车,车上是一家三口,男主人卡门龙,妻子叫珍尼斯。半途中,她突然被勒令举起双手,蒙上眼睛,卡罗被带到了一个屋子的地窖里。
   卡罗清楚记得卡门龙把她身上的衣服脱去,一条鞭子抽打在她的身上。以后每天,卡罗先被毒打一顿,然后吊在门檐上,脚尖仅仅踮到一点点地面。卡罗刚开始还拼命挣扎,卡罗最初的一段时间完全生活在黑暗之中,卡门龙特意用金属做了一个双层头罩(这一点与阿紫对游坦之的手法尤其相似,或许金庸与卡门龙都是从大仲马描写的铁面人身上获得灵感)和像棺材一样的箱子,她在里面不能吃、喝、听、看。
   卡门龙疯起来的时候会把卡罗的头按在水里,直至几乎窒息,或者接通电线,或者用手扼她的脖子。而鞭打是每天的家常便饭,有时卡门龙还拍下卡罗的照片,然后在家里冲洗。每当卡门龙折磨卡罗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异常兴奋。
  
   卡门龙还想出了千奇百怪的主意来实施自己的虐待欲,包括在地下杂志上剪下一份据称是出售灵魂的契约,强迫卡罗签下。他还在卡罗的阴唇上穿了一个洞,说这是他们的“结婚戒指”,并说希望有一天可以和她生孩子。
   当确定卡罗不会试图逃跑时,卡门龙决定要和卡罗结婚。自此,卡罗有了更多的自由,她可以每天去洗澡、干家务活,甚至允许她出外慢跑,而卡罗每次总是会回来。
   1980年,卡罗甚至可以到外面打工。实际上,已被绑架了三年的卡罗这时有许多机会可以逃跑,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
   卡罗被囚禁了7年,直到卡门龙的妻子珍尼斯突然良心发现,加上嫉妒卡罗的“得宠”,帮助她逃离了这个地狱。
   难以置信的是,卡罗在回到自己的家以后,还一直打电话给卡门龙,他哭着企求她回来,而卡罗向他保证决不起诉他。
   直到卡门龙的妻子珍尼斯离开了卡门龙,找到了一个心理医生,他们聊了将近2个小时,珍尼斯把故事全部说了出来,心理医生报了警。

   1984年11月,卡门龙被正式逮捕。

  在法庭上,主控官描述了卡门龙最喜爱的一部电影,片中讲述了一个虐待狂绑架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并把她变成一个顺从的性奴。这个女孩最终变得忠心耿耿,甚至为她的“主人”牺牲了生命。主控官试图以这种戏剧化的形象,向陪审团证明卡门龙如何深受这部电影的影响,而卡罗也和片中的女孩一样,被卡门龙完完全全洗了脑而丧失了个人的意志。此外,压在卡罗身上的是一种无形的恐惧和枷锁,因为害怕报复,所以她一直不敢逃走。
  一项关于女性参与性虐待案件的研究中,他们通过访问了20多个女同谋犯(包括卡罗和珍尼斯)和分析她们的心理特征,指出男性患有幻想症和虐待症,通常很容易影响他身边的女性,而使她们也逐渐参与其中。当女性参与作案后,她们对男人的依赖就会越来越强,而自我的独立性就越来越低。如果感到自己被疏远,她们就会变得不可忍受。
  这就是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种病常常发生在一些被绑架受害者、被虐待的妻子、被囚禁的犯人身上,他们会逐渐适应于被虐待和被囚禁。研究者把这种现象称为“精神冬眠”,受害者以自我麻木和服从的方式保护自己免受更大伤害,这种麻木和服从久而久之变成了一种习惯,甚至愿意为主人卖命或掉进“爱河”。
  爱上施虐者,乃是受虐狂心理的一种极端表现。游坦之起初喜欢阿紫,是迷恋阿紫的美貌,但后来爱她到甘心为奴,为使她复明,自愿捐献自己的眼角膜及附属组织,陪她一起迈步跨向悬崖,痴迷至此,其间必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起作用。
  实则游坦之发病,远在北宋年间,比斯德哥尔摩银行女职员早了近千年。虽说史籍流散千年内湮没无闻,但逮至金庸将此事发掘出土也在1964年左右,比斯德哥尔摩事件仍然早出近10年。我国应申诉于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瑞典皇家学院、海牙国际法庭,强烈要求将此病正名为‘游坦之综合症’,以扬我国威。
  此文也相应改题为“游坦之综合症患者——斯德哥尔摩女职员”。
  钱钟书指出:“心理学家见事每落文学家之后”,米兰·昆德拉也认为小说的智慧超前于哲学:“小说在弗洛伊德之前就涉及了无意识,在马克思之前就涉及了阶级斗争,在现象学家们之前就实践了现象学”。如今可以再添一笔:金庸在国际医学界/心理学界发现探讨‘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之前,就已经用小说揭示了这一心理疾患的存在。如此人物,岂可简单的以‘通俗作家’目之?
  ‘游坦之综合症’在吾土吾民间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集中表现在国人对暴君的态度上。
  中国人对最高统治者的要求至简:具不测之威,能活人能死人。令人活不稀奇,让人死才了不起。并且要让他们死得心甘情愿心悦诚服,死前且要匍匐尘埃山呼万岁谢主隆恩,这才像个皇帝的样子,黎民黔首才相信他是真命天子英明领袖。而对于‘独裁无胆’的领导者,国人打心眼里瞧不上,极尽讽诮挖苦之能事,必欲去之而后快。
  历代暴君视生命如草芥,以百姓为刍狗,恣意摆布、屠戮、奸淫、蔑辱之,难得的是,这种做法获得了广大人民的衷心拥护。唯一的企盼是:扮好自己的顺民角色,莫使帝王的雷霆之怒降临到自己及家人头上。他人受刑,正是广大人民群众的盛大节日,万人空巷,喜上眉梢。围观之外,兼以表达对政权的认同拥护,何乐不为?
  万一命运不济,自身遭灾,也只得自我宽解‘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坦然引颈受戮,不好有丝毫怨言,否则即是大不敬,悖逆之罪!

  今日之街谈巷议,对帝王的称许仍是:擅权谋,能整人,虐杀偌多无辜仍旧稳坐江山……
   不由得你不惊叹:人是可以贱到游坦之以及斯德哥尔摩女职员的程度的!
   拙文《破译葵花宝典》提到了宝典的太监作者,有网友留言:“太监在中国由于儒家的多年丑化,已属贬义词汇。但在金庸小说里,太监并不是丑类的代名词。他还写了一个太监英雄萧半和”这真是天语纶音,令我‘叹观止矣’!
   胡适先生将太监与小脚、鸦片并列为吾国真正国粹,本身已是丑到极处,何须儒家的‘多年丑化’?儒者们又何尝丑化过太监?儒家本来就是‘太监文化’的塑造者之一。帝王为一己淫欲与独占欲,阉割数万人为太监,这种极端非人道的举措,何曾见历代以‘民胞物与’‘仁者爱人’自我标榜的儒者发出过谏诤?见而不言与其同罪!儒家之忠君教化与太监文化本质上又有何差别?
   《鸳鸯刀》中萧半和为反抗异族统治刺杀清帝入宫做了宦者,在这位网友看来,表示金庸对太监的肯定,那么有人为复仇而卖身为奴,是否是在以实际行动讴歌‘奴才’这门很有前途的职业?
   至于二月河(及电视剧策划人何新)美化雍正爷,张艺谋用无名《英雄》的血捍卫始皇帝,皆是‘游坦之综合症’的最新病例,不足为奇。
   帕斯卡《思想录》:“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于今,我为其下一转语:丧失了‘独立之意志自由之思想’,人终究不过是一根飘摇在风雨中的芦苇。
   摇曳着,多少姿媚!




   《破译金庸密码》拾遗
  
  虚竹——白居易《池上竹下作》:“水能性淡为吾友,竹解心虚即我师。”白居易还写有一文《养竹记》:“竹心空,空似体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者。”
   ‘竹解心虚’四字,在《射雕英雄传》中,黄蓉向洪七公解释她那碗‘好逑汤’时,已经用过了:“竹解心虚,乃是君子……。”(三联版429页)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虚竹小和尚既非嘴尖牙利,对‘厚黑学’也缺乏研究,不过,虚竹之‘虚’,就是‘腹中空’。
   ‘腹中空’未见得一定是坏事,《道德经》:“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 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虚’,故能容物,而无崖子、童姥、李秋水三高手毕生的功力,唯虚竹得之。


  谢逊(附:凌退思)———‘金毛狮王’的名讳,真正称得起‘虚怀若谷’。姓‘谢’,名‘逊’,二字皆具‘谦退’之意。谢逊又字‘退思’,典出《左传》:“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狮王前半生意气风发吞吐风雷,后半生则归于平淡,一‘退’再‘退’,‘退’至僧寮,这才静坐常‘思’己过。
   ‘谢’‘退思’,‘凌’也‘退思’,‘凌退思’三字意涵与韩愈的名字相似。
   韩愈,字退之。子曰:“过犹不及”,‘愈’,就过了,所以要‘退之’,进三步,退两步,正是韩文公的狐步舞。
   凌退思之‘凌’,与‘愈’涵义接近,high了,‘过’了,就应该‘退’。
   清朝末年有一位任兰生的将军,其贪婪与荆州知府凌退思大人倒有一比,此人曾任安徽凤颍六泗兵备道,光绪十一年因贪渎被革职,回乡后花了10万两银子(相当于四千万元人民币)建造了江南名园‘退思园’。
   NND,要真有白银十万,回老家起一座大宅子,然后再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慢慢‘退思补过’,何等惬意!
  




  郭芙与黄蓉——郭家大小姐,明显是父姓母名,‘芙’‘蓉’本一体。
   ‘黄蓉’之名,极为简约,本来不需要谈说。只是在《射雕》中,叙及黄蓉与裘千丈相互戒备,同时躲藏在墙角时,出现了‘芙蓉’字样,故引录于下:“两人呆了半晌,细听没有动静,同时探头,一个玉颜如湘江上芙蓉,一个老脸似洞庭湖橘皮,两张脸相距不到半尺,两张脸同时变色。”(1032页)
   “玉颜如湘江上芙蓉”即为白乐天《长恨歌》“芙蓉如面(柳如眉)”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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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涯(崖)子——出自《庄子。养生主》:“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书中的无涯子正体现了对人类所有知识的无尽渴求与研究欲望。在他面前,慕容博的“博”,渺如沧海一粟。
   或谓:‘无崖’与‘无涯’,一个乐山,一个乐水,总非一回子事。则‘无崖子’之名,还可能有第二个来源,仍是《庄子》,不过为《天下》篇了:“庄周闻其风而悦之,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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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逸之——仿佛‘我的朋友胡适之’。‘逸’与‘适’字形、字义都有相似。若问:这两个名字什么意思 ?显克微支曰:你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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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帮——汉代有‘长乐宫’。隋末窦建德起事,自号‘长乐王’。
  贝海石——贝壳--海中石。
  温南扬——叫‘南扬’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个在金庸生命中留下很深的印记,见于他《卅三剑客图。虬髯客》一文:“高中一年级那年……曾写过一篇《虬髯客传的考证和欣赏》……其时教高中三年级国文的老师钱南扬先生是研究元曲的名家,居然对此文颇为赞扬,小孩子学写文章得老师赞好,自然深以为喜。”



  从《笑傲江湖》,看饮食健康 [ 乱弹《笑傲》之三 ]
  “ 山涧之畔地处偏僻,自从计无施等三人那晚经过,此后便无人来。二人一住十余日。盈盈的内伤早就好了,每日采摘野果、捕捉青蛙为食,却见令狐冲一日消瘦一日……盈盈哭道:‘你一天比一天瘦,我……我……我也不想活了……’”(三联版《笑傲》693页)
  任盈盈错了,谬之甚矣!大错特错!
  “令狐冲一日消瘦一日”未必是因为旧疾复发、内伤加剧,而是跟他们近期的饮食习惯有关。
  以我的观察,令狐冲日益瘦损,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令狐冲目睹了刘正风惨遭灭门之祸,一家老幼皆被虐杀,此事给令狐冲精神上以强烈的压迫感。二:冲、盈“每日采摘野果、捕捉青蛙为食”,当然胖不起来。
  盈盈生小在魔教,尊荣娇贵一如‘公主’,从未躬亲庖厨之事,以致连基本的营养学知识也不晓得。
  我国唐代著名营养学大师,‘鬼才’李贺曾谦虚地表示:“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那他懂些啥子?他“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食熊则肥,食蛙则瘦”(《苦昼短》诗)。
  由此可见,远在唐朝,“食蛙则瘦”已经是人们的基本常识,盈盈竟懵然不知,日日飨令狐以蛙肉,也亏得令狐冲恢廓豁达,不以饮食小节为意,否则早就像鲁迅《奔月》中的嫦娥MM 那样抱怨了:“又是青蛙炸酱面?还是青蛙炸酱面?老是青蛙炸酱面?!”
  再加上眼见刘正风因为结交‘日月神教’长老曲洋而遭逢奇祸(李贺所谓的“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在令狐少侠心中投射下的浓重阴影,根本挥之不去,令狐冲终不免“胸口一热,只觉得天旋地转,喉头不住有血狂涌,便此人事不知”(693页),这分明是营养不足导致虚脱的明显症状。此时,只需二人出于幽谷迁于药铺,灌进两碗参汤,便可使令狐冲重新精神矍铄、栩栩如生……
  为救情郎性命,任大小姐舍不得花钱买人参,把命舍在少林倒不吝惜,堪称‘舍命不舍财’的英雌模范人物。
  后人有诗为令狐冲叹曰:“青蛙啖尽太瘦生,险误了盈盈性命!”
  悲夫!

  又:
  清末画家李瑞清平生嗜蟹,传闻每餐可以吃尽百只螃蟹,因有“李百蟹”之称。
  东方不败身败名裂之后,日月神教教徒积极响应号召,对倒霉教主深入‘揭批’:“一人说他饮食穷侈极欲,吃一餐饭往往宰三头牛、五口猪、十口羊。”,如此看来,东方教主属下,“风雷堂”堂主童百熊先生,其饮馔的规格不至于僭越教主,一天吃一百头狗熊罢?
  不过,就算一生食过‘百熊’,营养也尽够了。
  童长老体型偏胖?偏瘦?书中竟未细表。感觉应属‘痴肥’一路,李贺曰:‘食熊则肥’嘛!


  附记:
  [一] 钱钟书有言:“理论总是不实践的人制定的”,李贺本人的英年(26岁)早逝,适足以证明他‘食熊则肥,食蛙则瘦’的营养学理论之无比正确。李贺此生实在是‘食蛙’太多而‘食熊’太少!
  [二] 此文纯粹瞎扯胡说,半点正经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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