捶碎红楼――江湖夜雨读《红楼梦》
序
又逢夏日炎炎,芭蕉冉冉之时,江湖夜雨偶得小暇,且翻唐诗来解闷,以消此永昼。读到李太白 “我且为君捶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之句,不觉逸兴横飞、热血沸腾,也想邯郸学步。但黄鹤楼一时是捶不着的,就算飞到武汉,我也捶不碎,就算我能捶碎,我也赔不起。就算我赔得起?那也不成,那我不成了恐怖分子了?何况太白也只是说说而已,老黄鹤楼也不是他弄毁的。不过借此兴头,江湖夜雨却突发一奇想,意欲捶碎《红楼》。
听得此言,恐怕不少人会有《天龙八部》上少林众僧听鸠摩智夸口兼通七十二绝艺时的感想:“此人大言炎炎,一至于此,莫非是疯了?”
然而,江湖夜雨说这话时,虽有三分酒意,但决不是胡言疯语,而是有感而发,有备而来。所谓“捶碎红楼”,并非将《红楼梦》一书全盘否定,而是捶碎那个已是虚浮变形如在哈哈镜中的红楼之影,还原《红楼梦》的真实价值。
如今的《红楼梦》,高高立在文学“神坛”之上,众红学家们七嘴八舌,将《红楼梦》说得既神圣,又神秘,字字谶语,步步机关,简直就是《七侠五义》中襄阳王的铜网阵,大伙儿进去就全找不着北了,一不留神,就被打着“红学家”牌子的大叔大爷们领到茄子地里去了。正所谓“反认他乡是故乡”,对于原本真实正常的《红楼梦》,对于《红楼梦》最精彩的部分,却读歪了。其实,读《红楼》用不着那么多人来“接站”、“导游”。别听那些红学家们说什么“考证正是游山的向导”,其实某些“红学家”专门领你到“购物场所”,那儿卖的全部是他们自己的“货”,有的甚至和《红楼梦》都不沾边儿。
而且,《红楼梦》虽然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精妙之作,但也仅仅是一部非常不错的小说而已,有那么神圣吗?有那么神秘吗?《红楼梦》也不可能通篇上下毫无错谬之处,全是“胜笔”,一点败笔也没有。在思想性上,依江湖夜雨看,《红楼梦》更远不像人们夸赞得那样伟大,《红楼梦》中的思想,从内到外透着病态,她的积极意义远不如《水浒》、《三国》、《西游记》这三大名著。?
俗话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又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因为一旦为之着迷之后,判断力往往就丧失了,好多红迷甚至红学家都沉迷于《红楼梦》中,对《红楼梦》和曹雪芹达到无比崇拜的地步,听说某红学家自己的生日不过,夫人孩子的生日也不记得,却每年都要在家里给曹雪芹“过生日”,所以在这位老先生的笔下,曹雪芹自然是集“大思想家、大诗人、大词曲家、大文豪、大美学家、大社会学家、大心理学家、大民俗学家、大典章制度学家、大园林建筑学家、大服装陈设专家、大音乐家、大医药学家……”(哎哟,这一口气说不过来)于一身,近乎超凡入圣的人物。
余英时先生曾说,《红楼梦》是一个碰不得的题目。李田意先生也说,“斩不断,理还乱,是红学”。诗人邵燕祥写过一篇文章,说《怕谈红楼》。想来即使有些没和《红楼梦》“谈恋爱的”饱学鸿儒们,也多半爱惜羽毛,不失身份, “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人家可不来趟“红学”这潭浑水。而江湖夜雨,可谓本在污泥里,何惧染尘埃,说俗点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故出狂言,想将《红楼梦》拉下神坛。在本书中,主要想说这样几个问题:
一、还原曹雪芹的真实形象:
曹雪芹的形象现在远远被夸大,似乎已是文坛圣祖,众人只有跪在他老人家面前夸奖的份儿,当今之世,几无完全神圣之辈,孔夫子都一度被踩到脚底下,李白杜甫也可以随便调侃,唯独曹雪芹先生却是“威仪棣棣,不可选也”,一付凛然不可犯的样子。其实曹爷爷这样呆在神坛神龛上也挺不舒服的,还不如让他下来歇会儿。孔子都说:“寝不尸,居不容”,整天一脸神圣难不难受啊?
二、还原《红楼梦》的真实价值:
《红楼梦》从开始毁谤之多招,到后来走上神坛,实在大起大落,命运多蹇。践之于污泥浊水固然可恨,而奉于九天之上亦属不当。现在的众多人们,把《红楼梦》夸了又夸,谀词如潮,曹雪芹又不是星宿老仙,假如他老人家真能听到这些奉承话儿,恐怕也会赧颜谢绝。
三、对于后半部情节的探讨:
《红楼梦》后半部内容的探佚,也是红学家们争论不休的一个焦点,但江湖夜雨觉得,红学家们考证出来的曹雪芹原作思路,就思想性、艺术性而言,未必胜得过现在通行的程高本续书。其中道理,后面将详说。
四、重评《红楼梦》书中的几个人物:
前面说过,好多人哪里是在评《红楼梦》,简直就是和“红楼梦中人”在谈恋爱,热恋中的人哪能冷静地分析人物?当然统统妙极啦!美极啦!全部OK顶呱呱,情人眼里,皆是“西施”。于是,《红楼梦》中人物,老一点的荣誉称号有“封建社会叛逆者”(黛玉晴雯一干人),时髦一点的有“理财专家”、“管理学家”(凤姐、探春一干人),对众女儿们的痴爱,未免都过于拔高了。有道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没有点毛病?圣人先哲也不例外,大观园的女儿们更是如此。但正是因为评者在“热恋”中,所以对很多显而易见的问题都选择性失明。因此,很有必要跳出圈外,才能够看得清多面立体的每个人。
五、重评《红楼梦》中的诗词:
江湖夜雨当年对《红楼梦》中的诗词崇拜得五体投地,然而,现在通读了《全唐诗》之后,才觉得“诗必盛唐”这句话说的十分有理。当年迷恋《红楼梦》中的诗词却正应了书中林妹妹的那句话:“因不知诗,所以见了浅近的就爱”。 “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红楼梦》中的诗词是不错,但绝不是说篇篇都好,像过去夸得那样好。所以嘛,江湖夜雨重新评一下,好的自然还是好,不好的我们也不必文过饰非。
六、驳某些“红学家”之怪论:
红学之中,历来是非多多。以至有人说红学是“吵架学”,有人说红学是“鬼学”。之所以有这样的说法,正是因为某些“红学家”捕风捉影,自行构造出不少“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的故事来,却坚称是曹雪芹的原意,这才算“能解其中味”,其实曹雪芹倘若复生,也必将为之惊诧哂笑。这些红学家或者真的走火入魔,或是哗众取宠,误导众生,遗祸非浅。
江湖夜雨深知《红楼梦》是一部千古来少有的优秀小说,自己活上八辈子也写不出来,也知道“红学”中的水很深,素有“文学黑洞”之称,据传有“十七次论争、九桩公案”之说。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言语中的唐突之处,各位红学家们千万别生气。你们都是大家大儒,年纪也大了,血压也高了,吃过的肉比我看过的猪还多,莫与小辈一般见识。说实话好多的学问都是江湖夜雨看你们的著作学来的,我心中对你们是无比尊敬的。
江湖夜雨原来也曾非常痴迷于《红楼梦》,小时候家里管教甚严,四大名著中唯独禁止看《红楼梦》(家长的理由是有“少儿不宜”的情节),虽然当时已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可笑的是,在我家里《红楼梦》却还是“禁书”。唯一开放给我看的就是那本《红楼梦诗词评注》(蔡义江先生著)一书,记得就是这本书,带我走进一个痴迷颠倒的红楼世界。虽然当时此书中有好多政治套词,比如阶级分析之类的观点(1979年的版本),但《红楼梦》的魅力已让我如醉如痴,本来就喜欢唐诗宋词的我,一见到《红楼梦》的诗词后,更是一下子被迷住。可谓“向来痴,从此醉”。由于不让看红楼梦的全本,我只好从这本《红楼梦诗词评注》中猜测揣想书中的一些情节,这感觉酷似“红学家”们凭借“脂批”探究八十回后佚稿的情景。呵呵,谁能想到在1988年左右,居然有一傻小子凭借一本《红楼梦诗词评注》来“空劳揣想”《红楼梦》的情节?
如今回想起来,可笑可叹亦复有趣。光阴荏苒,江湖夜雨不觉三十已过,浮生匆忙,为利熙攘,《红楼梦》一书未免束之高阁,任其架上生尘。近几年,遍读《全唐诗》、《资治通鉴》诸书,看尽历史上的风云变幻;又参悟老庄等书,明白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_^似乎是东方不败语),再来读《红楼》时已觉物是人非,无复当年的激情,虽然不至于如同琼瑶小说中江雁容再见康南时那样无比失落,但脱离了沉迷其中的痴狂,平心静气地看去,倒是能更加深刻更加清晰地读出不少以前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好多时候最复杂的谜却被最傻的人解开,皇帝的新装为小儿叫破,不懂棋的虚竹却解开珍珑怪题,不识一字的石破天却能破解侠客岛迷图。所以嘛,江湖夜雨喝上两碗酒壮壮胆,跑过来对着《红楼梦》捣几拳,说不定还真能捣在“红学”的罩门所在。请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买书),没钱的捧个人场(看帖)。曹雪芹先生自己就说《红楼梦》是“喷饭供酒”来的,如今江湖夜雨也来胡闹几场,大家索性多喷些饭,多喝些酒,乐一会子罢。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9-18 10:42:53
二、曹雪芹其人其貌:
到了这里,对于曹雪芹身世的研究,就走到了一个岔路口,红学三大死结之一出现了,那就是“芹系谁子”这个问题。曹雪芹是曹家人,这一点几乎没有什么疑问,但他到底是谁的儿子,却十分难解。袁枚曾说他是曹寅的儿子,当然非常不可信,胡适提出是曹頫之子。也没有什么明证,查来查去,还是捉襟见肘,难以自圆其说。
一般人都这样想,曹雪芹既然是《红楼梦》的作者,“字字看来都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的辛酸都埋在里面,他肯定是曹家的直系子孙,是曹家很重要的人物,十有八九他自己就是贾宝玉的原型。出于这样的惯性思维,人们往往对这样一段非常有价值的记载视而不见,不去深究(当然也有人故意“考证”成是伪作):
闻旧有《风月宝鉴》一书,又名《石头记》,不知为何人之笔。曹雪芹得之,以是书所传述者,与其家之事迹略同,因借题发挥,将此部删改至五次,愈出愈奇,乃以近时之人情谚语,夹写而润色之,藉以抒其寄托。曾见抄本,卷额本本有其叔脂砚斋之批语,引其当年事甚确,易其名曰《红楼梦》。此书自抄本起至刻续成部,前后三十余年,恒纸贵京都,雅俗共赏,遂浸淫增为诸续部六种,及传奇、盲词等等杂作,莫不依傍此书创始之善也。雪芹二字,想系其字与号耳,其名不得知。曹姓,汉军人,亦不知其隶何旗。闻前辈姻戚有与之交好者。其人身胖头广而色黑,善谈吐,风雅游戏,触境生春。闻其奇谈娓娓然,令人终日不倦,是以其书绝妙尽致。闻袁简斋家随园,前属隋家者,隋家前即曹家故址也,约在康熙年间。书中所称大观园,盖假托此园耳。其先人曾为江宁织造,颇裕,又与平郡王府姻戚往来。书中所托诸邸甚多,皆不可考,因以备知府第旧时规矩。其书中所假托诸人,皆隐寓其家某某,凡性情遭际,一一默写之,唯非真姓名耳。闻其所谓宝玉者,尚系指其叔辈某人,非自己写照也。所谓元迎探惜者,隐寓原应叹息四字,皆诸姑辈也。……又闻其尝作戏语云:‘若有人欲快睹我书,不难,惟日以南酒烧鸭享我,我即为之作书’云。”
裕瑞(1771-1838)《枣窗闲笔》
从这篇资料中看,曹雪芹的形象非常让红楼粉丝们失望:
第一,曹雪芹并非像《红楼梦》中的宝玉那样,是个“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俊美哥儿,而是“身胖头广而色黑”的粗汉子,一点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影儿也没有,反而酷似天桥露天剧场说大鼓书的油滑艺人。书中宝玉的形象不是他,其实是他的“叔辈某人”。其实这也不奇怪,作者未必就像小说中的主人公。唐代才子温庭筠,写有许多妩媚风流的花间词,却长得奇丑,有“温钟馗”之称。汤显祖的《牡丹亭》写得文采斐然,吸引了不少少女。据说当时内江有个女粉丝,读《牡丹亭》太入迷了,以为汤显祖也像书中的才子一样貌比潘安,才比子建,于是誓言非汤显祖不嫁。和现下的杨丽娟追华仔十分相似,但与此不同的是,投水而死的是她,而不是其父。事情是这样的:当汤显祖在西湖宴客时,该“汤粉”赶紧跑去与之见面,结果,她发现汤显祖竟是个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心中的童话世界瞬间崩溃,一怒之下竟投水而死。所以嘛,这人未必如其文,曹雪芹其人也未必就真是翩翩佳公子,或者飘逸出尘的不俗高人。
第二,这个曹雪芹写《红楼梦》一书的动力居然是为了吃“南酒烧鸭” !这点也让众多红楼粉丝们大跌眼镜,不是说作者“滴泪为水、研血成墨”,将自己的“刻骨仇恨”和满腹辛酸都倾注在书中吗?怎么会将自己的血泪之作来换“南酒烧鸭”?其实破除了对曹雪芹一贯拔高的思维定势,我们会发现,裕瑞所说的这种情况当非虚构,也是合情合理的。红学家们也考证出曹雪芹曾“身杂优伶”――和唱戏的混在一起,当时可不像现在,红楼选秀,全民疯狂,演戏当明星,是又风光又来钱的事儿。那时候戏子是下九流之一,极为人轻视,曹雪芹当时虽穷困破落,但好歹也是八旗子弟,和唱戏的混在一起,据说还惹得家中的长辈动怒。所以,曹公既然能沦落到和戏子都混在一起,那么闲下来的时候编个《红楼梦》小说来换换“南酒烧鸭”解解馋,又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现在发现的最早的《红楼梦》抄本,几乎都是王府里收藏过的,所以,很可能就是这样一回事――曹雪芹编了小说给王爷们逗乐儿,所以才有了《红楼梦》一书。当然,曹雪芹在其中也是倾诉了由曹家的兴衰引发出的无限感慨,但料想,不会真有什么反封建、反朝廷的战斗精神。
第三,曹雪芹的《红楼梦》一书,并非是曹雪芹一人之力,而是“抄袭”、“借鉴”了《风月宝鉴》等旧书稿修改而成。其实大家细读《红楼梦》一书,也会发现,不单后四十回与前八十回风格不同,就连前八十回中的味道也很不一样。《红楼梦》的前二十来回的文字中,“下半身”写作的味道比较浓(这样才更容易换“南酒烧鸭”嘛),什么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后“大腿处冰冷粘湿一片”,什么“香怜”、“玉爱”等一群“同志”闹学堂,还有秦钟偷智能儿、贾瑞“硬邦邦”要“顶入”等等,都十分“黄”。所以《红楼梦》这本书早期的面貌,极有可能就是一般的明清艳情小说模样。袁枚的《随园诗话》中曾说:“当时红楼中有某校书尤艳”(校书,指妓女),结果被郭沫若挖苦道:“随园蔓草费爬梳,误把仙姬作校书。醉昭看朱方成碧,此翁毕竟太糊涂”。但这样草草下结论,也有些武断。袁枚如果是个不识字的老农,耳背脑昏,有可能听人误传而弄错。但袁枚作为一饱学之士,历史上有名的大文学家,岂能如此糊涂?最大的可能,就是早期的《红楼梦》稿本确实是写妓女的。江湖夜雨一天偶翻花底闲人批,冯梦龙写的《夹竹桃》,惊奇地发现原来“通灵玉”和“绛珠草”在这里面就出现了,原文如下:
同郎去看后园花,花底下调情两肉麻。把湖山背靠,花枝手拿。罗襦半褪,云鬓任斜。姐道:郎呀,难得相逢,索性耐子心情再耍歇,莫管城头奏暮茄。
花底闲人曰:花底下调情,最有滋味,落花片片,堆若锦裀。飞絮离离,障若春雾,居此新红嫩绿之间,柳暗花明之里,演一出凤鸾交,何啻楚襄王入阳台也。枝儿何幸,得攀其指上香痕。石儿何幸,得沾其背底芳泽。千百年后,石可幻作通灵玉,枝可幻作绛珠草矣。或谓三生石上,偿夙世之良缘,连理枝头,结百年之好合,乘阴阳之气,投凹凸之机。无怪其越弄越高兴,不管日长夜短也。
这里不惮其烦地抄下来前后文,是为了让大家看到,这篇文字其实并非“正经”文字,什么“投凹凸之机”、“越弄越高兴”之类的,情色意味极浓。“通灵玉”、“ 绛珠草”之名也并非源于圣洁仙境。所以早期的《红楼梦》应该就是本常见的艳情小说。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9-19 10:55:24
使《红楼梦》没有流俗于一般小说的功臣,我觉得应该是以脂砚斋为代表的“曹家班”。曹雪芹越写越黄,而且牵扯到曹府中人,写到“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节,终于被畸笏叟(当是曹家的长辈)打了几个耳刮子,命他删去。这一删,可能删了不少“情色”内容,比如我们看开头写凤姐和贾蓉眉来眼去的很像有一腿,但后来却什么事也没有,可能也是删掉了。还有“送宫花贾琏戏熙凤”这一回,题目叫得很是勾人心跳,内容却干净的很,很像现下的手法:起名为《七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内容却不是八仙过海,就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我想,曹雪芹原来倒不是有意吊人胃口,这也是脂砚斋命老曹删改后的结果。这一改不要紧,《红楼梦》的格调大大提高,摆脱了低俗情色小说的身份,从而成为可以登大雅之堂的名著。不然的话,最多是第二本《金瓶梅》罢了,从这个意义上说,“脂砚斋”居功甚伟。
《红楼梦》一书,在小说史上极为独特,因为它有“脂砚斋”这样一个批书人,小说有批书人,也不是什么太真奇怪的事。但其他书的批书人,多不和作者同一年代,就算是同年代,很多也不相识,更无权干涉著书者的写作意图和计划。而《红楼梦》一书,最早期的版本都是有脂批的,似乎只有脂砚斋批阅后,该书才可以获许流传。所以,我感觉是这样一回事:脂砚斋就是“曹家班”,代表了曹頫和许多能诗通文的曹家女眷,曹雪芹其实根本没有经历过曹家繁盛时的一切,都是他们给曹雪芹提供了资料,口述当年的事实,甚至不排除“脂砚斋”直接动手写草稿,再由曹雪芹编辑增删,最后由脂砚斋批阅后,才正式向外传抄。其实《红楼梦》书中也清清楚楚地说明曹雪芹的职责就是:“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这分明就是一个编辑整理者的活儿,他整理的并非只是《风月宝鉴》等旧书稿,也应该有不少“脂砚斋”提供的原始资料。
曹雪芹未必就是曹家最嫡系的传人,他有可能像《红楼梦》书中的贾芸、贾芹那样,是个曹家的远亲。在旧时,写小说和说书、唱戏一样,并非是 “大有前途”的事情,当时写书没有版税稿酬可拿,不会像现在的某才女那样可以靠“写”书掘得第一桶金,得以在京城黄金地段买楼。旧时写小说只是逗人开心消遣的一种玩意儿,是上不了台盘的。比较有身份地位的文人,是不屑于写小说的。就算是想抒发自己的满腔情愫时,也往往选择写诗作文。陈述故事时,往往用文言文的形式,诸如笔记尺牍之类的。明代文人张岱也是早年富贵,晚年落魄,和曹家人境地相仿,但他的《陶庵梦忆》全是短篇古文,冒襄怀念董小宛而写的《影梅庵忆语》,沈复回忆闺中妻子写的《浮生六记》,虽都是非常动人的感情故事,但都不是小说体例,全是文言文。蒲松龄的《聊斋》,也是文言文的形式,仿照唐代志怪故事一类的模式。所以,小说这种文体,一般都是非常接近于民间艺人的文人写的,写这个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故旧小说上多不署名或不署真名。
最近有人提出一种观点,《红楼梦》的真实作者其实是曹頫,只有他才有更身临其境的经历,这虽也有几分道理,但推想曹頫未必能有时间精力写这样一部小说,再说他可能对小说这种文体也把握不好,所以最有可能的是,曹雪芹从曹頫这里获取了素材,然后自己再加以改写而成。
当然,也未必只有从曹頫那里才能得到小说素材,曹家的女人,即住在北京十七间半房的曹寅的妻子李氏(李煦的妹妹),曹雪芹已故伯父的妻子马氏以及其他一些我们从资料中不曾得知的闺中女人都可以提供素材,乃至或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写作。对于她们这些亲身经历了繁华年代的人,家道败落后日子里,她们能做的就只能是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所以,将这一切写出来,也是她们很乐意也很擅长的事情。当然她们不可能署真实姓名,“脂砚斋”可能就是她们的化名,庚辰本眉批中有:“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看来,书中的女子是有以她们为原型的。上面所引的裕瑞的文字中也说:“所谓元迎探惜者,隐寓原应叹息四字,皆诸姑辈也”。《红楼梦》中描写闺阁雅事的文字,很多透着女性的心态,女性的思维,其中的细腻生动之处,似乎非女子之手难以写出,这恐怕不是“身胖头广而色黑”的粗汉子曹雪芹能写好的。
曹雪芹的友人敦诚在《寄怀曹雪芹沾》诗中写到:“扬州旧梦久已觉,且着临邛犊鼻裈……”这里的“扬州旧梦”常被人解释成曹家过去的繁华盛景,相传后面还附有一条注释:“雪芹曾随其先祖寅织造之任”,但这条注释是夹注,并非原诗中就有,未必是敦诚的本意,且“随其先祖寅”一事和曹雪芹的年龄怎么算也不合卯。其实这“扬州旧梦”用在诗词中一般是套用小杜的那句“十年一觉扬州梦”,如果是作此解释的话,那就是说曹雪芹早年也可能十分荒唐,混迹于青楼妓馆之中,直到床头金尽,才“且着临邛犊鼻裈”,老老实实地穿起大裤头子刷碗干活,呆在家里守着自己的老婆。
我们看《红楼梦》一书中像妓女云儿之类的形象,写得十分生动,当是曹雪芹从实践经验中得来,另外从敦诚劝曹雪芹“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扣富儿门。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的话来看,曹雪芹是个经常“弹食客铗”、“扣富儿门”、吃“残杯冷炙”的主儿,所以他一开始拿《红楼梦》换烤鸭吃的事也毫不稀罕。书中刘姥姥进大观园打秋风的文字写得十分生动细腻,也应是曹雪芹有贴身体会的结果。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太丢人的事儿,孔子都说:“富而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只要有钱赚,当马夫咱也干。
另外,曹雪芹也未必就像我们后人想像的那样贫困至极,什么“蓬牖茅椽,绳床瓦灶”,多半是文学化的夸大之辞,不能呆看。如果真是这样穷,曹雪芹未必有能力在第一个妻子死后很快续娶“新妇”。鲁迅先生曾说过这样一段话,很是精辟:
我平日常常对我的年青的同学们说:古人所谓“穷愁著书”的话,是不大可靠的。穷到透顶,愁得要死的人,那里还有这许多闲情逸致来著书?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候补的饿殍在沟壑边吟哦;鞭扑底下的囚徒所发出来的不过是直声的叫喊,决不会用一篇妃红俪白的骈体文来诉痛苦的。所以待到磨墨吮笔,说什么“履穿踵决”时,脚上也许早已经是丝袜;高吟“饥来驱我去……”的陶征士,其时或者偏已很有些酒意了……
所以,曹雪芹先生做书时,不见得真是“举家食粥”,穷得快饿死,但后世为了突出曹雪芹先生贫困中“不图名不图利”,发奋著书的高风亮节,故意片面夸大曹雪芹当年的困境,这未必完全符合事实。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9-20 13:45:20
三、曹雪芹果真身通百艺?
周汝昌先生夸曹雪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是什么“大园林建筑学家、大服装陈设专家、大音乐家、大医药学家、美食专家……”等等,也全是过誉之词。虽然《红楼梦》书中堪称杂学旁收,写了不少这方面的内容,但绝不代表曹雪芹就是此中一流高手。
其实我们细翻《红楼梦》一书,前八十回中对于琴棋书画的内容写得很少,反而倒是续书中写得更多一些。以棋为例,曹雪芹描写的多是“赶围棋儿”,这大概不是真正的围棋下法,而是用围棋盘玩的另一种游戏。第二十回中这样写:
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回来赶围棋儿,又该你闹‘幺爱三四五’了。”
我们知道,下围棋时,讲得是手谈,正所谓“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哪有嘴里吆喝“幺爱三四五”的?看来并不是真的围棋。当然,要说曹雪芹一点也不懂棋,也未必,第六十二回中说:
“探春因一块棋受了敌,算来算去总得了两个眼,便折了官着,两眼只瞅着棋枰,一只手却伸在盒内,只管抓弄棋子作想……”
看来曹雪芹也知道两个眼可以活棋,也知道点官子方面的知识,但对围棋方面的事情写得很不够,还不如人家续书中写了“让子”、“倒扑”、 “荷叶包蟹势”、“黄莺搏兔势”、“三十六局杀角势”等诸多围棋术语。按曹雪芹的描写,元迎探惜四姐妹应该是分别擅长琴棋书画的,但对于迎春棋才方面的描写十分不够,其实依迎春的性格,倒也真像个喜欢下棋的女子。我们看现在棋坛上公认的围棋第一高手李昌镐,也是生性木讷呆板,“针扎了也不知道哎哟一声”,这句词形容在李昌镐身上,也非常合适。只不过李昌镐身负天下围棋第一人的盛名,这“缺点”也成了优点,人们也不讲扎针“哎哟”不“哎哟”了,尊称其为“石佛”。其实关于琴棋书画的描写,曹雪芹写得都不是很生动,还不如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中写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他们四人时,把琴棋书画和这几人的个性、武功等融为一体,并穿插诸多琴棋书画方面的掌故,写得很是生动出采。
另外,就算是小说里描写的神乎其神,也不能代表作者本人就是这方面的顶尖高手,金庸小说中写过“珍珑棋局”这等比“发阳论”不知难多倍的大型死活题,也不时出现诸如黄眉僧PK段延庆这样既比棋力又比内力的精彩场面,但金庸先生的棋力据说也不甚高,估计高不过业余三段。金庸先生小说中写过什么“好逑汤”,有“荷叶之清、笋尖之鲜、樱桃之甜”,樱桃里还塞上斑鸠肉,那滋味想想就垂涎三尺,还有什么“二十四桥明月夜”――把豆腐弄成圆球明月状之类,都是匪夷所思的菜肴儿,难道金庸先生就是名厨?我们知道,绝非如此。同理,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中不过写了几个菜名儿,讲了讲“茄鲞”的做法,并不代表他本人就是神厨或者美食专家。至于医药学家,更不沾边儿,难道曹雪芹在书中写过几个药方,知道麻黄、枳实是疏散的药物就是医学家了?那金庸小说中到处可见诸般毒药、解药,又有各种内功心法,经脉穴道的学问,金庸先生岂不成了当世第一神医,有如蝶谷医仙胡青牛一般?
我们知道,明清之时,书画也可以成为有价商品,虽然当时书画家的地位和收入远不及现在,但是好的书画自然也有人提着白花花的银子追着买。比如八大山人、郑板桥等等,都曾以卖画作为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曹雪芹如果真的书画极佳,他何不卖点书画来换“南酒烧鸭”呢?如果他当年的画的确抢手,那现在肯定也会有曹雪芹的画传世,像明代的唐寅、仇英等人,比曹雪芹又早了上百年,还有画作传世,曹雪芹怎么就没有留下一张画来呢?可见曹雪芹就算是会画,水平也不是太高,达不到人人抢购收藏的水平。所以,把“大园林建筑学家、大服装陈设专家、大音乐家、大医药学家……”等一大堆头衔套在曹雪芹身上,是很不合适的,周汝昌先生确实对曹雪芹太过崇敬了,以至于达到痴迷的程度,周先生曾这样说:
在雪芹想来,物是由“无机”而进化到“有机”的,由初级灵性而上升到高级灵性的,在《石头记》中,其‘公式’即是:石→玉→人。这分明带有一种朴素的物类进化思想……达氏确立‘种源进化论’是在1858年,时为相当于清代的咸丰七年,比雪芹晚了一个世纪之久了呢!这就不能不对雪芹的思想之高度称奇呼异了。
将石头变人的故事和进化论等同起来,无异于将“二踢脚”和“大力神3”型火箭相提并论,而且就算是“石头变人”的故事,也不是《红楼梦》首创,人家《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就是石头变的,而且成书明显早于《红楼梦》。像这样的说法,我们只能在哑言失笑后摇头感叹,周老先生对曹雪芹的痴迷追捧程度,一点也不输于现在追明星的“粉丝”们。
综上所述,曹雪芹嘛,也未必就是高高在上的文学圣人,《红楼梦》也不是他一人之力的作品,而是曹家人“集体智慧的结晶”。这其中,曹雪芹当然也功不可没,他做了整理、统筹、润饰、传抄等非常重要的工作,他的文笔也相当出色,堪称“传神文笔足千秋”,在我国旧小说中别开声面,独树一帜,从此不朽。但曹雪芹未必就是带着伟大的理想和抱负来创作《红楼梦》的。至于什么反封建,揭露封建社会和统治阶级的丑恶之类的主旨,更是曹雪芹做梦也没有想过的。
假如我们真能通过时间机器回到当年,见到真正的曹雪芹,说不定会发现曹雪芹是个身胖脸黑,嗜酒如命,放浪形骸,出言无忌的人。一如现在的朔爷,对我们大讲:“我打过架,吸过毒,嫖过娼,坐过牢……”但我觉得,或许这样的曹雪芹,给我们的感觉反而更平易可亲,更具有人格魅力。
第二篇 病态的红楼
一、摘下《红楼梦》“头上”的诸多光环:
《红楼梦》虽然是本空前绝后的优秀小说,但也就仅仅是本难得一见的好小说而已。追捧此书的人,给该书套上了种种炫人眼目的光环,以图让人产生崇敬膜拜之感,其实都是过度神化了的虚情幻象。
1、《红楼梦》中反封建的精神有多少?
过去常把《红楼梦》当作是一部反封建的战斗性作品,直到现在还有人这样讲:“我们不妨把《红楼梦》中的四大家族看作是封建阶级,四大家族的最后的衰落,预示着封建阶级的衰落,四大家族的败亡,预示着封建阶级的败亡,曹雪芹就告诉你,封建王朝的命不久矣!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反抗,体现出了曹雪芹对于封建社会的强烈的不满。”
对于这种观点,江湖夜雨难以赞同。四大家族死光光,和封建阶级衰落其实根本不沾边儿!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在激烈的官场倾钆中又有多少个昨天还是紫袍玉带的权贵,今天就满门抄斩,全部人头落地,连尸首也没有人收拾?要说惨,比贾府惨的有的是。远的如秦朝的李斯、吕不韦;唐朝的长孙无忌、王涯且不去说,就算清朝当时,鳌拜、年羹尧等人不都是从富贵已极一下子跌进阿鼻地狱吗?难道他们一家一族被抄灭,人家封建社会就完了?长孙无忌一家完了,大唐盛世就结束了?鳌拜被除,不倒更促发了康熙盛世吗?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府不过其中一个小小的例子罢咧。所以,将“腐朽没落的贾府”和封建社会拉扯在一块,用贾府的衰落来象征封建社会的衰落是毫无道理,根本不能成立的。
至于贾宝玉等对于封建思想的反抗,也极为有限。贾宝玉在贾政呵斥他时反驳道:“老爷教训的固然是,但古人云‘天然’二字,是何道理?”(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有人觉得这就算是非常大胆的反封建行为了,还说什么“中国古代那部小说里面,有这样一位只依道理,不遵父道的正面角色”?其实《封神演义》中的哪咤形象就不知要强过多少倍,那里面哪咤追着他爹满天跑,贾宝玉敢吗?
贾宝玉有这样一篇话,历来也理解为闪耀着“反封建思想光华”的言论:
“人谁不死?只要死的好。那些须眉浊物只听见‘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的名节,便只管胡闹起来。那里知道有昏君,方有死谏之臣,只顾他邀名,猛拚一死,将来置君父于何地?必定有刀兵,方有死战,他只顾图汗马之功,猛拚一死,将来弃国于何地?……那武将要是疏谋少略的,他自己无能,白送了性命,这难道也是不得已么?那文官更不比武官了,他念两句书,记在心里,若朝廷少有瑕疵,他就胡弹乱谏,邀忠烈之名;倘有不合,浊气一涌,即时拚死,这难道也是不得已?要知道那朝廷是受命于天,若非圣人,那天也断断不把这万几重任交代。可知那些死的,都是沽名钓誉,并不知君臣的大义”。
其实细看贾宝玉这段话,逻辑极为混乱,照他这样说坚守睢阳的名将张巡等人都是疏谋少略的蠢材?魏征等直言敢谏的诤臣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了?而且贾宝玉这段话中也不是要反朝廷和皇帝,什么“置君父与何地”,摆明了还是站在忠君的立场上的,那什么“朝廷是受命于天,若非圣人,那天也断断不把这万几重任交代”,更像是历代马屁精侫臣们惯说的话。比如当年契丹皇帝耶律德光问老滑头冯道说:“天下百姓,如何可救?”冯道老狐狸,一脚把球踢了回去,他说:“此时百姓,佛再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现在的天下百姓佛出世也救不了,只是皇帝您能救,我们听你的就是了。我们看贾玉玉上面这番言语和被司马光骂作“朝为仇敌,暮为君臣,易面变辞,曾无愧作”的冯道的言行颇有相似之处,朝廷既然受命于天,皇帝都是圣人,你们这些文武大臣们瞎费那门子心,一切听皇上吩咐就行了呗。
贾宝玉这番话,哪里有什么反皇帝的言论?比起明朝未年的黄宗羲那种金刚怒目式批判君主的言论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人家那才真是反封建反皇权,闪耀着民主思想光芒的文字:“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向使无君,人各得自私也,人各得自利也。呜呼!岂设君之道固如是乎?”这样的言论才真正像一把利剑,直刺封建专制的心窝,像贾宝玉那样的话,根本连封建制度的毫毛也伤不着。
贾宝玉不喜欢读旧时那些教科书,但是他却不敢公开反对四书五经,他说:“除四书外,都是杜撰的。”又说“除明明德外无书”,看来贾宝玉始终不敢反对和否定《四书》。但就这样,也被人们认为是反程朱理学。其实和曹雪芹同时代的戴震,思想要更先进的多,尖锐的多,他直斥程朱理学是“以理杀人”――“ 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浸浸乎舍法而论理死矣,更无可救矣!”这样的论断不知要比《红楼梦》中羞羞答答地透露出来的那点反抗思想强多少倍!
另外,贾宝玉不爱读书,未必就是反封建。少年人谁不对课本深恶痛绝,江湖夜雨还十分讨厌过英语四级,学高等数学哪,那我反的是什么?看贾宝玉喜欢看的书都是些什么?《西厢记》之类的倒还罢了,那些什么“飞燕、合德、则天、玉环”外传放在今天也算得上是情色小说一类,看这个当然比看教科书有趣多了,但这和思想先进,反封建什么的并无关系。
曹雪芹在书中一开始就哀叹:“无才可去补苍天”, 其实他对贾府的败落是非常痛心的,曹雪芹经常在书中大讲贾府中怜老惜贫,善待丫头下人。书中曾写道:“贾府中从不曾作践下人,只有恩多威少的.且凡老少房中所有亲侍的女孩子们,更比待家下众人不同,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也不能那样尊重的。”《红楼梦》书中的丫头仆人,一个个过得确实都非常滋润,比现在大公司中的白领还舒服。像晴雯那样的大丫头们,每月工资要有1两银子左右(合人民币200-300元左右),而且这是纯收入,她们并没有房租、伙食、衣服等开支,吃穿都相当好。从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像司棋这样的丫头居然也能让厨房按排小炒,不如意时就将鸡蛋羹全泼在地上。怪不得这些丫头们一旦被“开除”,走出大观园后一个个不是去跳井,就是碰死哭死。袭人在她家里人商量要赎她出去时也说:“幸而卖到这个地方,吃穿跟主子一样,又不朝打暮骂的,为什么要赎我回去受苦?”曹雪芹对贾府的没落充满惋惜之情,他在写凤姐的判词中感叹道:“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可以看出来他内心中的无比伤痛,所以他对“兴利除弊”的探春和早有“深谋远虑”让贾家预留后路的秦可卿大加赞美,充满同情。
其实说来说去,《红楼梦》书中的反封建因素是非常弱的,贾宝玉和林妹妹哭啼一万声,又和封建帝王们的天下兴亡有何干系。历史上谁看了《红楼梦》就“两把菜刀闹革命”,揭竿而起来着?要说还是《水浒》中那些“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之类的文字更有反抗精神,说什么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梁山好汉们偏偏就“撞破天罗归水浒,掀开地网上梁山”,并且声言“杀到东京,夺了鸟位”。这样的精神才真正鼓舞了一代又一代的英雄豪杰们蔑视封建权威,扯起造反的大旗。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9-24 10:52:18
2、《红楼梦》会反清复明吗?
有人说《红楼梦》是一部反清复明的作品,其主题是记录清朝暴行,抒发对清朝的仇恨,歌颂民族精神和民族英雄。前面我们说过,曹家的先祖其实是和吴三桂、尚可喜等一类的明朝贰臣,他怎么会对明朝有那么多的感情?有人牵强附会,将一些根本不着边的东西都说成是“反清复明”,甚至达到十分可笑的程度。比如有人认为芦雪庵的联句诗,就是一篇控诉清兵暴行的诗篇。他们是这样说的:
第四十九回的回目“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中的“琉璃”暗寓“流离”;“白雪”暗寓清朝统治;“红梅”暗寓反清人士。“腥膻”则暗寓满族贵族。因为北方少数民族是游牧民族,食物以牛、羊等腥膻动物为主,故以“腥膻”喻之。“割腥啖膻”与岳飞“壮志饥餐胡虏肉”的意思相同。因此联句可能是反清人士在颠簸流离中的一次聚会上的作品。
“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形容清兵入侵,一夜之间打到家门口。
“鳌愁坤轴陷,龙斗阵云销”是暗指抗清斗争失败,国家沦陷。“龙斗”形容国家间大规模战争。“坤轴陷”与“女娲补天”出自同一典故,形容国家沦陷。
苇蓑犹泊钓,林斧不闻樵”等句描写清兵大屠杀后的惨景。查继佐在《国寿录》中写道:清兵陷嘉兴时,“城中被屠,郭外数十里无人迹至者”。朱彝尊的“夏墓荡”一诗,描写了夏墓荡在清兵烧杀虏掠数月后,仍然是“飞遍芦花不见人”的惨景。上述“苇蓑”两句诗就是借柳宗元的《江雪》所描写的酷寒死寂景象来形容清兵大屠杀后的惨象。“霞城隐赤标”句中的霞城即赤城山,在浙江天台县。诗中描写的芦苇又是江浙一带的常见植物。因此诗中描写的可能就是“嘉定屠城”、“扬州十日”惨剧后的景象。
我们看,这些本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却硬扯在一起,“割腥啖膻”和“壮志饥餐胡虏肉”能是一回事吗?去了“胡虏”这个最关键的词,还有什么相同处?“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能形容清兵入侵,这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那我可以找出一首词来,比这个更像反清复明: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上面只是北风大雪就代表满清,我找的这个里面,不但明说“层冰积雪摧残”,更有“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这样清清楚楚地点出“爱”、“明”、“憔悴”之类的字样,岂不是铁定了怨谤大清,怀念前明?但该词何人所作?满人纳兰性德是也。他会反清复明乎?不辩自明。
其实清代康雍乾隆年间,文字狱虽然严酷,但是还是有人敢直言书写清人的暴行,明末的惨景。和曹雪芹同时代的袁枚在《随园诗话》中曾这样写过: 本朝开国时,江阴城最后降。有女子为兵卒所得,绐之曰:“吾渴甚!幸取饮,可乎?”兵怜而许之。遂赴江死。时城中积尸满岸,秽不可闻。女子啮指血题诗云:“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残恶如魔的清兵,人间地狱般的江阴城,刚烈赴死的女子,这一切构成的画卷是何等触目惊心?这样的事人家袁枚怎么就敢奋笔直书?这样看来,其实说《红楼梦》反清复明的人,表面上似乎是“拥曹“,但其实却是“骂曹”来着。何以见得?一来曹公先祖本来就是明朝降将,说曹公反清复明,这不等于故意讽刺吗?二来曹雪芹如果没有反清复明的思想倒还罢了,如果他有此意,却羞羞答答地写成如此隐晦的程度,那老曹也太没种了,算不上真爷们儿。所以,真正的曹雪芹的粉丝们,以后谁再提《红楼梦》反清复明,咱就跟他急。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9-25 15:15:46
3、《风月宝鉴》就是封建社会的镜子?
《红楼梦》曾用过《风月宝鉴》一名,但现在很多人将之抬高为“封建社会宝鉴”。所谓《红楼梦》是封建社会的一面镜子,红学家常这样唬我们:
“《红楼梦》是一部中国末期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小说以上层贵族社会为中心图画,真实、生动地描写了十八世纪上半叶中国末期封建社会的全部生活,是这段历史生活的一面镜子和缩影,是中国古老封建社会已经无可挽回地走向崩溃的真实写照。”
其实我们看《红楼梦》中的文字,主要描写的不外乎宁荣二府和大观园这样的小地方,有道是“螺丝壳里做道场”,虽然这“道场”做得不得不承认相当有艺术性,但毕竟对于古代社会反映的十分有限。远不如《水浒》、《金瓶梅》等更能反映当时社会的民俗风情及形形色色的人物。我们看《水浒》中,皇帝、奸臣、衙役、胥吏、客商、土豪、庄主、道人、和尚、屠夫、农夫、渔民、泼皮、妓女、店小二等各种角色无一不有,那才真的堪称一幅宋代民俗风情画。而《红楼梦》主要就是小姐丫环、主子奴才,基本上不出宁荣二府和大观园的范围。而且多数事情都是些家长里短,连社会上男人们的活动都写的很少。比如凤姐理家的情况,写得非常详细生动,但贾琏等人在官场上的事情却几乎不提。其实这一点,后四十回中写得倒多一些,比如第九十九回中“守官箴恶奴同破例 阅邸报老舅自担惊”中就写了一些贾政在江西粮道任上的不少事情,堪称一出官场活剧(在本书第四编中有更详细的叙述),描写的范围倒有所拓展。当然,对于《红楼梦》这本小说的主旨来说,就是要描写闺阁之事,绝不干涉朝廷。外面的闲事写得多了,那就不是《红楼梦》了。但从反映“封建社会的全部生活”这个角度来说,“封建社会的一面镜子”这样的评语未免过誉。就算是镜子,也是蛋圆小镜子。依我看,《红楼梦》也就和出现于十一世纪的日本小说《源式物语》反映的层面差不多,都是当时社会中特殊环境下特殊群体的生活,是不能反映当时社会中普通人的生活情景的。如果想以小说研究古代社会的风俗人情,无庸讳言,《红楼梦》的价值远远不及《三言二拍》之类作品。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9-26 15:01:53
二、《红楼梦》的病态情结:
《红楼梦》这部书其实成书之后,也是遭到过不少非议的。现在大家都知道“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这两句诗,前面两句却有好多人不知道,据嘉庆二十二年刊本得舆《京都竹枝词》“时尚门”中所录全诗如下:“做阔全凭鸦片烟,何妨作鬼且神仙。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可想而知,当时亦有人认为读《红楼梦》和吸鸦片烟一样,是让人颓废靡弱的东西,有人甚至建议将《红楼梦》传到国外去“麻翻”那些洋鬼子们:“莫若聚此淫书(指《红楼梦》),移送海外,以答其鸦烟流毒之意,庶合古人屏诸远方,似亦阴符长策也”。当然随着《红楼梦》地位的越来越高,现在来看这些话,往往只作为笑谈来讲。但是平心而论,《红楼梦》中的思想也确实不乏颓丧病态的因素。
《红楼梦》一书,其艺术成就是巨大的,这难以否认。但其中的思想却不可恭维,明清之时,社会风气越来越病态,像大家熟知的《病梅馆记》一文中就写当时的人们喜欢畸型扭曲的梅花,就动手“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将一株株好好的梅花都弄成“病梅”。梅是如此,对于女人,也是用裹脚等恶劣的风俗加以束缚摧残。更为甚之的则是全社会思想上的病态化。不客气地说,《红楼梦》可谓集明清时病态思想之大成。
《红楼梦》中,以《好了歌》、《好了歌注》最能代表此书的主题思想,我们先来看一下《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 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跛足道人,在书中是作为最高权威人士的面目出现的,他唱的这首歌,貌似和佛道两家常说的清心寡欲、万法皆空之类的思想大略相同。其实这类说法在旧小说中并不新鲜,《金瓶梅》开卷就来了这样一段,意思与《好了歌》和《好了歌注》极为相似:
若有那看得破的,便见得堆金积玉,是棺材内带不去的瓦砾泥沙;贯朽粟红,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淤粪土。高堂广厦,玉宇琼楼,是坟山上起不得的享堂;锦衣绣袄,狐服貂裘,是骷髅上裹不了的败絮。即如那妖姬艳女,献媚工妍,看得破的,却如交锋阵上将军叱咤献威风;朱唇皓齿,掩袖回眸,懂得来时,便是阎罗殿前鬼判夜叉增恶态。罗袜一弯,金莲三寸,是砌坟时破土的锹锄;枕上绸缪,被中恩爱,是五殿下油锅中生活。只有那《金刚经》上两句说得好,他说道:“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见得人生在世,一件也少不得,到了那结束时,一件也用不着。随着你举鼎荡舟的神力,到头来少不得骨软筋麻;由着你铜山金谷的奢华,正好时却又要冰消雪散。假饶你闭月羞花的容貌,一到了垂眉落眼,人皆掩鼻而过之;比如你陆贾隋何的机锋,若遇着齿冷唇寒,吾未如之何也已。到不如削去六根清净,披上一领袈裟,参透了空色世界,打磨穿生灭机关,直超无上乘,不落是非窠,倒得个清闲自在,不向火坑中翻筋斗也。
而与之相比,《红楼梦》中的思想更为消沉颓丧。要说古来劝人抛弃世事,求道修仙的诗句并不少,但多数都是强调抑制自己心中的贪、瞋、爱、欲、痴等诸般妄想而已(《金瓶梅》这篇也大体如此),绝不像《好了歌》中那样将一切都一笔抹掉,甚至连儿孙亲情也全盘否定。佛道两家讲究慈悲为怀,并非将世间一切全部打倒推翻。所以,像传说中仙人吕洞宾和张三丰等高人所写的劝世诗歌,都不像《红楼梦》书中这样颓丧,而是充满勃勃生机和朝气:
息精息气养精神,精养丹田气养身。
有人学得这般术,便是长生不死人。
斗笠为帆扇作舟,五湖四海任遨游。
大千沙界须臾至,石烂松枯经几秋。
或为道士或为僧,混俗和光别有能。
苦海翻成天上路,毗卢常照百千灯。
――吕岩 (吕洞宾)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
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
肯回头,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无根树,花正微,树老重新接嫩枝。
梅寄柳,桑接梨,传与修真作样儿。
自古神仙栽接法,人老原来有药医。
访名师,问方儿,下手速修犹太迟。
――张三丰
我们看吕洞宾和张三丰的这几首诗,虽然同样是劝人修道学仙,抛弃世事,但其中却充溢着开朗乐观,积极进取的精神,不像《好了歌》那样,看了让人直想自杀。什么是“好”,什么是“了”,死了才了,死了才好。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9-27 9:43:58
《好了歌注》说得更是空虚颓丧已极: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鬃又成霜?昨日黄土垅头送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些文字读来,只觉得人活在世界上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早点死了干净。既然“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辛辛苦苦地教育了孩子,也保不定以后当贼,千万百计为女儿找个好人家,也难免最终流落在青楼,怎么着也不成,从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到头来还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我们不禁要问一句:哪人活着干吗?在《好了歌》和《好了歌注》中,找不到一丝一毫让人如何做,如何好好地生活的思想,简直就是让人全面崩溃的哀叹。旧时劝人的格言不少,但都没有像《好了歌》这样沮丧到底的。比如明代陈继儒的这一篇:
一生都是命安排,求甚么?
命里有时终须有,钻甚么?
前途只有这些路,急甚么?
不礼爹娘礼世尊,谄甚么?
弟兄姐妹皆同气,争甚么?
荣华富贵眼前花,恋甚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忧甚么?
奴仆也是爹娘生,凌甚么?
当权若不行方便,逞甚么?
公门里面好修行,凶甚么?
刀笔杀人终自杀,唆甚么?
举头三尺有神明,欺甚么?
文章自古无凭据,夸甚么?
他家富贵生前定,妒甚么?
前生做孽今生受,怨甚么?
补破遮寒暖即休,摆甚么?
才过咽喉成何物,馋甚么?
死后一文拿不去,吝甚么?
前人田地后人收,占甚么?
聪明反被聪明误,巧甚么?
虚言折尽凭生福,谎甚么?
赢了官司输了钱,讼甚么?
是非到底自分明,辩甚么?
人世难逢开口笑,恼甚么?
暗里催君骨髓枯,淫甚么?
十人下场九个输,赌甚么?
治家勤俭胜求人,奢甚么?
人争闲气一场空,恨甚么?
恶人自有恶人磨,气甚么?
冤冤相报何时了,结甚么?
人生何处不相逢,狠甚么?
世事真如一局棋,算甚么?
谁人何得常无事,诮甚么?
穴在人心不在山,谋甚么?
欺人是祸饶是福,卜甚么?
虽然粗看之下,会觉得陈继儒这三十六条《模世说》和《好了歌》的意境大略相同,但细究起来,我们却会发现两者的思想是迥异的,陈继儒是劝诫世人温和处事,以平常心处世,不要有“急”、“贪”、“凶”、“逞”、“妒”、“淫”、“赌”等诸般恶行。对热衷于权势,利欲熏心者不啻是一杯醒酒汤。但《好了歌》却不然,《好了歌》是将一切都打得粉粉碎,这世界反正是一团浆糊,做什么都是错,做什么也没个好。从《好了歌》和《好了歌注》中我们根本找不出应该怎么做,唯一能做的就是“了”――撒手悬崖,出家。然而出了家也不算真正的“了”,出家后还要谋食穿衣,也要和庙里的方丈、师兄弟们打交道的,和尚们也都势利着呐。有道是:“未披袈裟闲事多,披上袈裟事更多”。所以可能最好的方法就是站在几十层的高楼顶上向下来个“午夜飞行”,这样一了百了,一好百好。
林黛玉作为《红楼梦》中的灵魂人物,她的身上也是充满了病态美。《葬花吟》是林妹妹的力作,全以凄婉悲苦取胜。然而,同样是面对落花,唐代女子鲍君徽《惜花吟》一诗的意境就迥然不同:
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不如尽此花下欢,莫待春风总吹却。莺歌蝶舞韶光长,红炉煮茗松花香。
妆成罢吟恣游后,独把芳枝归洞房。
这也是一首惜花诗,但唐代女子和林妹妹的心怀就大不相同。林妹妹看到“花谢花飞飞满天”,就哭哭啼啼,想到花落人亡的惨景,于是忙着给花朵“送殡出丧”,未免辜负了大好春光。而鲍君徽这首诗,虽也感叹“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却并不颓丧消沉,而是说:“不如尽此花下欢,莫待春风总吹却”――把握好美景,绽放自己的青春,就足够了,和杜秋娘那首:“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有异曲同工之妙,诗中洋溢着唐代那种健康乐观的精神血脉。
正是由于书中极为浓郁的病态思想,《红楼梦》诞生之后,也产生了相当严重的副作用,据说,清末民初,就有一商贾之女读《红楼》一书如痴如狂,父母知道她是中《红楼》之“毒”后,一怒之下,将书烧毁,哪料到这个女孩竟气得口吐鲜血,大呼:“奈何烧我宝玉!”当场就死掉了。
在我们今天,也有一部分女孩子为林黛玉的思想所感染,从而变得更加多愁善感,精神忧郁。按林妹妹的思路就是:“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清清冷?既清冷则生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 所以越是花开明媚的好景致,林妹妹越觉得伤感,越想那花落人亡之时。其实花固然终究要落,人固然终究要亡,虽然无奈,但也不必过于伤感。古人先贤早就思考过这些问题,结论是:万物有生必有死,有兴必有败,不必强求,把握住现在,享受美好,就可以了。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9-28 14:04:05
苏轼的《前赤壁赋》中,早就讲过这样的道理:苏轼和朋友泛舟赤壁,当时“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景致十分优美,苏轼和朋友喝酒聊天,聊起曹操周郎什么的,兴致甚好,但他朋友突然犯起林妹妹的毛病,悲伤起来,说人家曹操周郎那样牛叉的人都没了,咱们更是“侣鱼虾而友糜鹿”,活在世间像蚂蚁似的,真没有意思,于是他说:“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这就是林妹妹的思路,花不能永远开,人不能永远活,所以我就悲伤,就痛苦。
而苏轼怎么劝的呢――“你也知道那水和月的道理吗?水这样不断流去,但它实际上不曾流去;月亮时圆缺,但它终于没有消损和增长。原来要是从那变化的方面去看它,那么天地间的万事万物,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曾保持过原状;从容不那不变的方面去看它,那么事物和我们本身都没有穷尽,我们又羡慕什么呢?再说那天地之间,万物各有主宰者,如果不是我应有的东西,虽说是一丝一毫也不拿取。只有江上的清风,与山间的明月,耳朵听它,听到的便是声音,眼睛看它,看到的便是色彩,得到它没有人禁止,享用它没有竭尽,这是大自然的无穷宝藏,是我和你可以共同享受的。”
苏东坡在这里讲了一大通,无非就是学习领会道家学说中齐物而观的道理,看淡盈虚生死,把握好现在,享受今天。林妹妹不可能没有读过《前赤壁赋》,也不会没有老庄经典,但是她却没有理解这篇文章的精髓。也难怪,明清时代,中国社会上上下下都被靡弱的病态思想包围,一如那裹着小脚的女人们,再也没有秦汉盛唐之时的大气和豪气,这是普遍现象。本就是抑郁质性格的林妹妹当然也很难学到苏轼那种“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心胸和气度。
《红楼梦》书中的人物,不单宝玉、黛玉这样的人物娇气得不得了,太阳底下走一会就怕晒着了,风口里站一站又怕风吹着了,就连那些丫头们也都是娇怯怯的金贵之躯,动不动就卧病呻吟。这些人性格上也是半点挫折也当不起,比现在的80后还脆弱。像金钏、司棋、晴雯之类的丫头,被赶出大观园后,不是自杀就是忧郁病死。细数一数,红楼中自杀者极多,金钏、司棋、鸳鸯、尤二姐、尤三姐、张金哥、秦可卿……而且,曹雪芹还故意美化自杀行为,将这些人的死写得非常优雅唯美,简直就有教唆自杀的嫌疑。有好多人,也学着《红楼》中的人物,“质本洁来还洁去”――“凄美”地死去。就像现在有些小资型的人还会念着“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这样的话,在高楼顶上做人生中最后一次“飞翔”。然而,这一切在现实中却一点也不美,故事中镜头里可以定格到轻飘飘飞落时,可现实中能吗?在最美的画面嘎然而止,让好多人都忽视了,那几秒钟后惨不忍睹的血肉模糊。江湖夜雨毕竟是理科出身,知道自由落体的公式是S= gt2,由此可算得,就算从100米的高楼上跳,“美丽飞行”的时间也不过是4.5秒――我们打个呵欠或伸个懒腰的工夫。
其实,真正美丽的人生,是登临绝顶后的千里清风,是暴风骤雨后的万道霞光,充满斗志的人是永远不会气馁的,他们会把任何时候重新当做人生的起点,奋力向前,他们从不畏惧困难,甚至觉得没有了强大的对手,将是多么的乏味。遥想盛唐之时,人们高声吟唱:“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就算是生死一线,九死一生之际也不妨纵酒大笑――“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就算是败仗也败而不馁――“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敌强我弱的大战中,大唐男儿们却败而不乱,于突围之际,射杀蛮酋的头目(“呼延将”),然后带着满身浴血的数千残兵高歌而回,有这等气慨,何愁强虏不灭?相比《红楼梦》中那些苍白贫血的人物,这样的气度更能令我们奋发,也更能让我们的人生美丽。
《红楼梦》反映出来的思想是相当颓废的,江湖夜雨幼时一度也迷于红楼,也学得临风洒泪,对月长吁。芝麻大的事也新愁旧恨一起勾起,但觉无处不是愁云惨雾。然而,后来读到金庸小说,才觉得《红楼》中的人物实在是太脆弱不堪了,人家金庸小说中的人物,大多一开始就孤苦伶仃,有的患病待死(如张无忌,令狐冲等),有的身体残废(如杨过),但无论遭遇多么大的磨难,这些人物却始终自强不息,笑傲江湖。
那些历尽坎坷的主人公且不说,就连“四大恶人”之一的段延庆,身上的骨气也好生令人钦佩,看过《天龙八部》的都知道,段延庆本是大理国的当朝太子,因逆臣叛乱而逃亡,虽然得以不死,但原本俊秀的面容被毁,下肢残废,甚至因喉部被砍伤,连话也不能说,吃饭时也只能用手扳开嘴巴,把食物塞下去。当时到处是想要他性命的人,他还能有什么希望?然而,他却能靠着一股坚强信念,在求天龙寺的枯荣大师不成后,折下两根菩提树枝作拐杖,飘然而去。段延庆逃到南部蛮荒之处,养好伤后,苦练家传武功。双腿虽废,但他练得以杖代足,又练成“腹语”之术,再将“一阳指”的功夫化在钢杖之上。一切有成后,他前赴两湖,将所有仇敌一家家杀得鸡犬不留。当然,段延庆行事,不免狠辣太过,但是他这等志气却让我们不得不叹服。反观贾宝玉,被抄了家后,马上就彻底失望,勇气全无(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勇气^-^),选择出家逃避。前面说过其实出家也并非完全的清静之所,所以宝玉的下场恐怕只有死掉,魂归大荒后也真正算完。二者相比,段延庆虽是恶人,但谁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坚毅,贾宝玉虽是“善人”,但他的表现用两个字说是“窝囊”,一个字说是“废”。
所以,虽然我们不妨为“黄土垅中,卿何薄命”的大观园众儿女们叹息,也不妨为历经繁华后落寞凄凉的宝玉感慨,但是,他们并非是我们效仿的楷模。而且,现实中你如果和宝哥哥林妹妹一般的遭遇,却连多少同情的目光也得不到多少,更多的反而是幸灾乐祸地讥笑。强者恒强,强者会赢得更多的尊重。国家的尊严是打出来的,人的尊严是奋斗出来的,人生在世,征服对手,挑战自我,才是真正的快事。让我们重拾汉唐先人们埋在我们身体中的那股张扬刚烈的血性,正像《亮剑》上说的那样:“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不敌,也要毅然亮剑,狭路相逢勇者胜。即使倒下,也要成为一座山,一道岭。”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9-30 10:21:52
三、浓重的宿命论思想:
《红楼梦》中不仅大谈人生虚无,而且有极浓重的宿命论思想。一个人的命运,就仿佛剧本一样,那是早就在十二册判词中写好的,正如书中道:“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你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只有认命好了。鲁迅先生也曾这样写道:“至于别的人们,则早在册子里一一注定,末路不过是一个归结:是问题的结束,不是问题的开头。读者即小有不安,也终于奈何不得”。
《红楼梦》一开始就先写了甄士隐一家败落的故事,“脂砚斋”在批语中称之为“小荣枯”,意为以小喻大,为贾府的衰落提前做个写照。这倒和现代全息学中的理论有点相似之处。不过,《红楼梦》这样的写法,绝非是依据“科学理论”而来,而是来自浓厚的“宿命论”的思想。《红楼梦》第一回中,一僧一道看见甄士隐抱着英莲,“那僧便大哭起来,又向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士隐听了,知是疯话,也不去睬他。那僧还说:‘舍我罢,舍我罢!’士隐不耐烦,便抱女儿撤身要进去,那僧乃指着他大笑,口内念了四句言词道: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这一僧一道也不地道,既然能预知事情首尾,要么开始就别管,要么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样不咸不淡,不明不白地说几句就匆匆溜了,算个什么事儿?癞头僧上来就说英莲是“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让甄士隐把孩子舍给他,但这样的情形下,任谁也不会当场就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疯僧啊?癞头僧见甄士隐不肯,于是就“大笑”,他笑什么呢?无非是笑甄士隐愚痴徒劳,参悟不透他神仙家的玄机。然而,这事也不能全怪人家甄士隐,现在我们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什么“菱花空对雪澌澌”是说后来的“香菱”,被薛蟠强纳为妾,“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是说元宵节时,英莲被人贩子偷走以及后来甄家失火败落。但当时的甄士隐就算再聪明一万倍,又如何得知?
三国时的管辂也能预知生死祸福,但心肠比一僧一道强多了,我们看《三国演义》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管辂)出郊闲行,见一少年耕于田中,辂立道傍,观之良久,问曰:“少年高姓、贵庚?答曰:姓赵,名颜,年十九岁矣。敢问先生为谁?辂曰:吾管辂也。吾见汝眉间有死气,三日内必死。汝貌美,可惜无寿。赵颜回家,急告其父。父闻之,赶上管辂,哭拜于地曰:请归救吾子!辂曰:“此乃天命也,安可禳乎?父告曰:老夫止有此子,望乞垂救!赵颜亦哭求。辂见其父子情切,乃谓赵颜曰:汝可备净酒一瓶,鹿脯一块,来日赍往南山之中,大树之下,看盘石上有二人弈棋:一人向南坐,穿白袍,其貌甚恶;一人向北坐,穿红袍,其貌甚美。汝可乘其弈兴浓时,将酒及鹿脯跑进之。待其饮食毕,汝乃哭拜求寿,必得益算矣。……次日,赵颜携酒脯杯盘入南山之中。约行五六里,果有二人于大松树下盘石上着棋,全然不顾。赵颜跪进酒脯。二人贪着棋,不觉饮酒已尽。赵颜哭拜于地而求寿,二人大惊。……穿白袍者,乃于身边取出簿籍检看,谓赵颜曰:汝今年十九岁,当死。吾今于十字上添一九字,汝寿可至九十九。
三国中的管辂只是相术通神,还没有混到神仙的级别,但却拥有一付菩萨心肠,给人指出一条生路,救人于危难,话也说得明白透彻。一僧一道虽是“神仙”,但却一味装腔作势,以戏耍世人为乐,用他们的话就是“多少风流冤家要下凡,造历幻缘”,警幻仙姑的“注册商标”上也是什么“离恨天”、“灌愁海”的字样,专门干些“访察机会,布散相思”的勾当,这几人简直是施虐狂,似乎只有看到人家为情所苦,为情所困,折磨得半死不活,甚至真的死掉才如愿。江湖夜雨恨不得奏明玉帝,整顿一下神仙队伍,看一看为什么竟然冒出来警幻妖姑和一僧一道这样的缺德神仙。
当然,这样说警幻仙姑和一僧一道,未免有点冤枉。究曹雪芹的本意,并非想贬损警幻等人。因为《红楼梦》的主基调就是“千红一哭”,就是体现一种将美好事物破坏给人看的病态悲剧。《红楼梦》不但在金陵十二钗的判词中写定了众女儿们的命运,而且还大量采用“诗谶”的形式,来强化宿命论的思想,比如贾迎春做的谜语中,就说:“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袭人行的酒令里,写“桃花又见一年春”,预示她将来再嫁蒋玉菡,这类的手法在书中频频出现,虽然给红学家探求后半部佚稿的情节提供了方便,但是却损害了小说的思想性(其实《红楼梦》中以诗词谜语作谶预示将来的手法也并非独创,《金瓶梅》中早就使用了这种方式)。
很多人都觉得黛玉还泪的故事挺美好的,但我觉得,如果《红楼梦》不给宝黛的悲剧加上一个“绛珠草还泪”的传说,应该更具有感染力。有了这个神话后,反而削弱了小说中的悲剧性。既然一切都是警幻等人导演出来的,林黛玉的使命就是还泪,那还埋怨别人“风刀霜剑严相逼”做什么?这场戏就是这样安排的?宝黛最后难成眷属,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一部戏一样,总有人演反角吧?要不这戏怎么演法?关于宝黛的悲剧,续书中说是贾母和凤姐毒设掉包计,有些人猜测说“真凶”是王夫人和元春,还有的说是贾府被抄、宝玉被拘而造成的。无论是怎么样一回事,这些人的责任倒可以都推脱掉了。因为“绛珠仙子”林黛玉下凡做什么来着?就是还泪的,既然要“还泪”,就得是个悲剧才成啊。如果众人安排她和宝玉“双双对对,恩恩爱爱,柔情蜜意满人间”,那林妹妹岂不是完不成任务了?《红楼梦》背后的总设计师――专门灌愁灌恨的警幻仙姑也不答应啊?这样的写法,就和《说岳全传》中将岳飞与金兀术、秦桧等人的恩怨是非解释为大鹏鸟、赤须龙、女士蝠之间的冤冤相报一样,是败笔。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10-1 18:13:59
第三编 红楼艺术上的瑕玭
《红楼梦》一书的艺术价值当然是相当高的,这个早有公论。戚蓼生曾夸过:
吾闻绛树两歌,一声在喉,一声在鼻;黄华二牍,左腕能楷,右腕能草。神乎技也,吾未之见也。今则两歌而不分乎喉鼻,二牍而无区乎左右,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此万万不能有之事,不可得之奇,而竟得之《石头记》一书。嘻!……譬之绘事,石有三面,佳处不过一峰;路看两蹊,幽处不逾一树。必得是意,以读是书,乃能得作者微旨。如捉水月,只挹清辉;如雨天花,但闻香气,庶得此书弦外音乎?
确实,《红楼梦》一书的魅力也是非常大的,一部红楼梦,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写尽千种女儿姿态,万般闺阁闲情。一个个灵秀的女子,跃然纸上,呼之欲出,流光溢彩,活色生香。江湖夜雨也不得不承认,《红楼梦》的艺术价值之高,是古典小说中千古独步的。《红楼梦》书中一开卷,就狠拍了一回那些“开口‘文君’,满篇‘子建’,千部一腔,千人一面”的俗滥小说。通常我们现在看到的古典小说很多是早已经过方家们筛选的,当然以优秀的居多。江湖夜雨那次看了一部古典小说,才真正领教了什么叫俗滥。这本叫做《风月鉴》的书,讲述的是嫣娘(男主角为女名,别扭)与富春、宜人等妻妾的故事,为清代吴贻棠所著。依我看,此书很有模仿《红楼梦》的嫌疑(比如“宜人”就和“袭人”名称相似),但此书的文字比《红楼梦》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情节平淡之极,毫无妙趣,读起来味同嚼蜡。更难耐者,作者思想十分庸俗,读来令人作呕,堪称东施效颦之作。
然而,《红楼梦》固然是一本非常伟大的作品,在我国文学宝库中犹如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但是,这也不代表《红楼梦》就十全十美。聂卫平先生虽然是棋圣,但也不免时常有业余级的昏招。《吕氏春秋•离俗览•举难》曾说:“尺之木必有节目,寸之玉必有瑕瓋”。也就是说,一尺长的树木必有节结,一寸大的玉石必有瑕疵。鉴定玉石的人都懂得,好玉也都有瑕玭。一点瑕玭都没有的玉,往往连真玉也不是,却是人工合成的。当然,瑕并不掩瑜。但是,瑕毕竟是瑕,瑜毕竟是瑜,《红楼梦》也是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得把《红楼梦》说成是一部尽善尽美的作品。
对于《红楼梦》一书艺术方面的瑕玭,江湖夜雨觉得有这样几处:
一、人物年龄的混乱:
《红楼梦》中的人物年龄混乱问题早就为人所注意,但人们多出于维护作品起见,不去细究。这个问题,张爱玲就发现过。现在也有人专门写了《破译红楼时间密码》来探讨,这里简单说来,主要存在这样一些问题:
比如林黛玉应该是六岁进贾府,第二回中贾雨村给林黛玉当老师时,明明说的就是“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后来又说“看看又是一载有馀……贾氏夫人一病而亡”,随即贾雨村就带了林妹妹上京,即林黛玉进贾府一节。算起来林黛玉也就六岁的样子,但她进贾府时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的纯熟行为却实在不像个六岁小女孩,现在十六岁的女孩子能像她那样机灵的也不多。书中第二回和第四回相隔不久,写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及会秦钟时,就明写宝玉和秦钟同年,都是十二岁。这其间突然跳了有五年多,却一点过渡说明性的文字也没有,很不自然,应该说不是太严密。可见《红楼梦》虽有“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之称,但校稿远不是很细致。
书中宝玉、秦钟什么的,十二岁就会搞同性恋,偷小尼姑,似乎太过早熟。算得秦可卿死时也不过十五、六岁左右,也显得太小。与此相反,书中某些人物的年龄似乎又写得太老,比如大家记得前二十回中,经常出来一个令人生厌的李嬷嬷,此人是宝玉的奶娘。但书中写到此人时,说她柱着拐杖,一付老态龙钟的样子。薛姨妈和林妹妹也都说她是“老货”,凤姐在第二十回劝架时也称“你(指李嬷嬷)是个老人家”,然而作为宝玉的奶娘,按说不会那样老吧?看小说中形容的,似乎要有六十多岁,宝玉才十一二岁,总不成贾府找的这个奶妈当年就有五十多岁?那怎么会有奶啊?而且,书中写明了,此人是宝玉的奶娘,并非一般保姆。李嬷嬷曾埋怨到:“把你奶了这么大,到如今吃不着奶了,把我扔在一边儿……”这未免不是很严谨。我猜可能因为曹雪芹见到的奶妈形象就是那个样子的,更特意突出她倚老卖老的可厌之态,所以写成了这样。
作者:悼红狐仙 回复日期:2007-9-16 12:08:54
说起曹雪芹,五次为雪芹作传的周汝昌先生可谓苦心。我有旧文,写了一点史料里的曹雪芹
半部红楼,一片心血。经由《红楼梦》我们方才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飘逸却又沉重的身影。透过重重的历史雾障,在卷帙浩繁的史料中,寻找到你的一麟半爪资料,也使我激动不已。我知道,你喜绍兴黄酒和北京烧鸭;善画,尤其是石,那种“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的石;也善谈讲起故事来“娓娓然”,让听者“终日不倦”,你会粉墨登台唱一段清丽的昆曲也会拔出长剑肆意地挥舞。别人说你具有魏晋时期狂傲文人所具有的一切特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在你血泪浇铸的《红楼梦》一开头却表现出了异常的沉重,让你的读者也不禁微微叹气,“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在这里没有丝毫的潇洒和飘逸。我明白,在一个背景复杂的家庭里,在一个死气沉沉的社会中,你不可能有如阮籍一样放荡不羁放浪形骸。
PS:裕瑞所谓曹雪芹“身胖头广色黑”的记载显然有所失真,是转了几道手的道听途说
作者:琉璃锺 回复日期:2007-9-16 12:18:03
女儿是水作的骨肉后面的含义
曹雪芹在三四岁的时候,跟随家人从南京搬到北京住,地点在崇文门外蒜市口十七间半房子。家中主要成员:曹雪芹祖父曹寅的妻子李氏(李煦的妹妹),曹雪芹已故伯父的妻子马氏,还有曹雪芹的双亲。甚至还应包括曹雪芹的孪生兄弟曹棠村。在2003年第三期《红楼梦学刊》有一篇(作者崔川荣)论证曹棠村是脂砚斋的文章,里面认为曹棠村是曹雪芹的孪生兄弟。据脂批透露,红楼梦的最早名字《风月宝鉴》,曹棠村作序。另有专家考证,曹棠村早逝在甲戌重评之前。解味道人周汝昌则费半生考证史湘云即为脂砚斋。
童年的曹雪芹自然耳濡目染老辈人给他讲当初曹家如何如何风光。宝玉一句名言: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这句话的最早出处是在满族神话里面的。当世界还是一片汪洋的时候,创世女神阿布卡赫赫就生在水中:“世上最古最古的时候是不分天不分地的水泡泡,天像水,水像天,天水相连,像水一样流溢不定,水泡泡渐渐长,水泡泡渐渐多,水泡泡里生出阿布卡赫赫。”(《萨满教与神话》)
儿时的曹雪芹一定从老辈人口中听到过这些满族“创世纪”故事的,所以红楼梦里面的宝玉也会顺理成章的说出“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的话来。不清楚这个神话,而单单把“女儿骨肉”说披上什么“男女平等”、“对男尊女卑的传统的反叛”的西方话语外衣,是对曹雪芹脂砚斋本意的曲解。
从努尔哈赤七大恨起兵,到1616年统一女真各部,再到挥师入关,满族在语言文学饮食起居各领域迅速汉化,但唯独家庭内部由女子为主宰的一些文化形态却顽强地保持着满族形成前女真部落时期的种种特征和文化特性,比如宗教信仰、家庭及家庭的祭祀习俗,女子在婚前的尊崇地位等等,在宝玉那“女孩子出嫁之前是宝珠”的话可以看出。
曹雪芹一家的兴衰与帝王的好恶有关,与当时政治斗争息息相关,“男人是泥作的骨肉”可以看作曹雪芹的不满厌倦乃至抗议。当时的贵族永忠评价红楼梦是“不是情人不泪流”,这里的“情”与曹雪芹对家族兴衰的感受相同。还有另一贵族不敢阅读红楼梦,“恐有碍语”。
瞿秋白在《多余的话》里面也有对政治的厌倦的感情:)
作者:琉璃锺 回复日期:2007-9-16 15:18:09
两个男人打架的故事
——《红楼梦》文化符号解读系列:“地陷东南”
据说,陈寅恪先生能够把白居易《长恨歌》开头一句“汉皇重色思倾国”中的“汉”字旁证博引地讲上4节课。小子不才,但愿效先生而把《红楼梦》文化符号解读阐释一番,既挥尽胸中块垒,又能就教于方家,何乐而不为?
“地陷东南”是《红楼梦》开头第一回的文字。屈原问天的很多问题里面,其中就有“大地为何向东南倾斜?”(地何故以东南倾?)的问题。解读阐释这个问题之前,必须从远古神话里面两个男人打架的故事说起——
在远古时代还没有发明火的时候,靠着大海和森林的丰饶恩赐,人类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这种生食带来最大的弊病就是“腥躁多害肠胃”(谯周《古史考》)。“茹毛饮血“就是吃生肉,喝生血。自从发现和应用火以来,“茹毛饮血”的传统一直在某些方面延续着。
倭人的生食鱼片就是这一久远传统的延续。生食的传统并不是倭人特有的,早在我国唐代在今天云南就有生食的记载,如唐代樊绰《云南志•蛮夷风俗》载“额阙”的生食法,是把生鹅肉切成小方块,拌以生胡瓜、鸡椒等调料,“土俗以为上味”。
古代的饮血是与祭祀不可分,往往先以血祭祀,然后饮用。流传到后世,便是所谓“歃血盟誓”,以示守信。用口微微吸血含住,谓之歃(sha)。《左传七年》:“歃如忘。”疏:“歃,谓口含血也。”据《史记平原君传》索隐的解释,歃血盟誓因加盟者的地位而异,天子用牛及马血,诸侯用犬和公猪血,大夫以下用鸡血。后世民间的所谓结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多用鸡血发誓。“春秋无义战”,虽然表面歃血结盟发誓煞有其事,但时候一到,说翻脸就翻脸。所谓“歃血结盟发誓”骨子里面透着虚伪,用《凯撒传》那个被称誉为真正汉子的人话讲,“只有祭司们、懦夫们、奸诈的小人、老朽的陈尸腐肉和自甘沉沦堕落的人才有发誓的需要。”
像牛顿一天看见苹果落地而产生外有引力学说萌芽那样,祝融有一天外出散步看到一只啄木鸟由于啄树干而激出了火花,立刻灵感发现,当即仿啄木鸟那样在木块上钻起来。经过反复多次的实验,终于有一天功夫不负有心人,火终于在祝融的手中来到了人间。这下给人间带来了福音,祝融也由此被尊为火神,如同西游记里面孙猴子因发现水帘洞而被尊为美猴王一样。
按山海经的说法共工是祝融的儿子。共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对父亲的权威渐渐充满着不满和质疑。从小被父亲祝融灌输:世界的本原是火的思想。而共工则对这个思想提出尖锐的挑战。他认为世界的本原是水。他与父亲辩论起来,辩来辩去没有结果,终于父子两人反目成仇,诉诸武力解决。
这两个男人于是就争斗起来,直到杀得天昏地暗,好不热闹。当共工被逼得没有出路时,共工无赖一下,用头去撞支天的柱子,这下柱子折了,天向东南方向塌了下来。于是引出一段女娲补天的故事。
作者:琉璃锺 回复日期:2007-9-16 18:36:28
转一篇北京表哥写的红楼梦短评,供江湖夜雨参考:
《石头记》是一个历史性的开放型小说文本。这使得这个文本的开放型解读出现了巨大的可能性和差异性。
真正的《红楼梦》在哪里?其实已经永远地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之中了,而且是不可修复的,也将是越来越不可逆的,就像是维纳斯的断臂一样。
在《石头记》这个最为典型的开放型文本的解读过程之中,仿佛是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之上来搜寻逝去的故事,对于尚未完全浮出水面的故事框架和人物命运似乎永远也没有办法给出最终权威而一统江湖的确定解释,这就更使得《石头记》成为一个常读常新的中国文化和中国文学的开放型阅读文本。
这既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大悲哀,同时也在客观上为文化阅读和文学阅读提供了一个巨大的可以不断进行补充或弥补的虚拟空间。这就是文化传播历史的残酷和神奇之处,并为红楼梦的悲剧额外增添了一重文本上的悲剧意义。
所有的假设都无法兑现,所有的修复都无法满足人们内心对于经典的期盼。这种缺憾,对于《石头记》小说之内的文学世界和文学形象如此,对于小说之外的阅读世界也是如此。
作者:红楼梦问 回复日期:2007-9-16 18:47:51
秦淮八艳新编:秦淮八艳并非是"八艳",是"群芳"的意思,秦淮八艳的事迹,比较系统全面的记录最先见于余怀的《板桥杂记》,写了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等六人!后人又加入柳如是、陈圆圆,才有定论!为什么秦淮情种余怀不写柳如是、陈圆圆,那是她们两个的丈夫是降清的钱谦益与吴三桂!吴梅村对秦淮八艳故事自然是信手拈来并且有亲身体验,但与12钗不可以一一对映,因为人物描写要按照故事情节去演绎! 我们解读其代表作>,就可以窥一斑而见全豹,因为我发现>就是小红楼! 红楼中的香菱是陈圆圆的主要影射,而薛蟠正是吴三桂的影射!陈寅恪先生论《圆圆曲》之写作是由卞玉京向吴梅村倾诉离合后,所以《圆圆曲》并非如世人所认为吴陈离合,而是秦淮佳丽乃至江南女子的离合。
吴梅村祭八艳:是12集电视剧本,是吴梅村一生的真实记录,时间地点人物故事大都可考!
我的主要观点:近年来的红学真是红得发紫,但大多的索隐是扑风捉影,大多的考证是缘木求鱼,都大多不能按照真正学者的眼光去对待,比如陈寅恪<<柳如是别传>>,以诗考史,比如钱钟书<<宋诗选注>>,以史解诗,都是范例.
明末清初大诗人吴梅村初创>还泪卞玉京,清初大戏剧家洪昇增补了>,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120本>原型,脂批也是多人,曹(兆页)与高鹗都仅是传书人,而书中所写撰者曹雪芹,据考证分析,不但曹氏家谱查无此人,而且作者从吴梅村初创洪昇增补的角度仔细解读小说文本,也从小说与历史的互文证明出曹雪芹的名字是个杜撰!
红楼通过甄府与贾府的兴衰交替为主线来展开,表面写的是贾府(四大家族)五年间的从兴盛到衰败,实际取材与秦淮八艳故事南明20年抗清历史(1643-1662),比如可卿影射崇帧帝探春影射隆武帝宝琴影射郑成功甄士隐影射吴梅村,而背面影射的又是清宫秘史,比如凤姐影射庄妃,宝玉影射顺治,贾雨村影射范文程,贾敬影射孔有德!而贾母与贾政都是主要象征一代明君!
>不但是悼明反清,更是反思明朝之过失预言清国之将败,满(满代表蒙古等各民族)汉全席大联欢才是中华文化的真正复兴!
其实新大陆早就存在,并非是什么新发现,哥伦布的功劳仅是为欧洲人“打开了一扇朝向拉丁美洲的窗口”,不料想,却开辟了一个“美丽新世界”!我重新演绎前人的“红楼作者吴梅村原创说”,并非是哗众取宠,而是想让有兴趣的朋友从一新的视角去看红楼,也许结果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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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琉璃锺 回复日期:2007-9-16 19:47:17
贴篇旧作:关于脂砚斋
脂砚斋到底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在作者曹雪芹、书中石头之间的神秘联系。
王国维虽然成功地以悲剧说解说了红楼梦,但红楼梦的境界不在意志,而在存在。悲剧仅仅是存在的一种敞开方式。能够对红楼梦最终作出正确哲学阐释的只有海德格尔的哲学。
海德格尔哲学(《存在与时间》)的核心是“人诗意的居住在大地上”。当《西方的没落》的作者指出西方文化没落后不久,海德格尔就已对其没落做了论证。红楼梦的作者也心领神会地站在没落文化的位置上。正如在《存在与时间》由于存在面临着失落的威胁而追问存在。在红楼梦中由于灵魂面临着寂灭的命运,从而敬奉灵魂。
在红楼梦的开头经过作者自述、石头来历、石头自述三个叙述层面的转换,已告诉读者小说在写实层面上是《情僧录》,在写意层面上是《石头记》,在终极性解读寓言层面是《红楼梦》。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说,此在总已经“超出自身”,并非作为对另外一个它所不是的存在者行为,而是作为向它自己本所是的能在的存在,我们把这个本质性的“为的就是……”的存在结构把握为此在之先行于自身的存在。……但在在世中包括这样的情况,此在被交付给它本身,总已经被抛入一个世界了。……先行于自身的存在,说的更充分一点,就是:在已经在世的存在中先行于自身。……
他所阐述的这一结构完全可以套在红楼梦中作者—脂砚斋—书中石头(贾宝玉的前身)的主题结构中去。这一主题结构类似于圣父圣母圣灵的意味。艺术的最高境界本来就与宗教相通。三者与其说通过叙事相连接,倒不如说通过灵魂相互渗。
孟德斯鸠对奈克夫人说了一句意味深沉的话:“为创作一部伟大的作品,必须要有两件东西: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即天才和自由------我的作品缺乏的是后者。”红楼梦作为伟大作品,一个父亲是作者,一个母亲就是脂砚斋。
2006人民版周汝昌校注的红楼梦美中不足就是不包括脂批,而且封面也没有“曹雪芹著 脂砚斋评”的字样,这不能不令人遗憾。
另:我以为脂砚斋应该包括曹棠村和畸笏叟,不仅仅是曹雪芹的红颜知己;曹棠村是曹雪芹的孪生弟弟,对于曹雪芹早期创作红楼梦帮助很大;畸笏叟是曹雪芹手稿红楼梦的保存者,曾经叹曰“世上何时再造一芹一脂”(大意)
作者:S江湖夜雨S 回复日期:2007-9-17 14:09:35
第一篇 揭掉曹雪芹的外衣
有人看到这个题目,可能心里大为不爽,曹公的铁杆粉丝更恨不得将江湖夜雨脑揪过来,饱以老拳。然而,众位息怒,此处江湖夜雨只是想是揭掉曹公的外衣而已,并非要扒曹雪芹的皮。而且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诸般衣帽也并非是曹雪芹自己愿意穿的,而是后人按自己的意思胡乱给人家套上去的。
“红粉”们都知道,早在民国初年,蔡元培先生就非得让曹雪芹穿“崇祯皇帝的素”,弄来一身白盔白甲愣是给曹公套上了,估计曹公要是活着也肯定会给吓死,“反清复明”?那是多大的罪过啊,比诽谤朝廷还要严重,够诛九族的了。然而,这“白盔白甲”一穿上就脱不下来了,直至现在还是有人硬说书中的秦可卿就是崇祯,然而依江湖夜雨看,他俩相同的地方只有一点――都是吊死的,除此之外毫无相同之处,说秦可卿像崇祯,如同南海鳄神说段誉长得像他(只是后脑勺像)差不多的可笑。但就有人如煮熟的鸭子一样――肉烂嘴不烂,你如之奈何?“反清复明”这事似乎敲砖钉脚,再也解脱不开。
到了文革时期,万马齐喑,不但当时的作家几乎全被打翻在地,又踏上一只脚,就连孔孟之辈也逃不了干系,《水浒》也莫名其妙地成了反面教材。当时的中国文坛就像股市中遭遇超级大熊市,大多数文学名著都被灰头土脸地打到跌停板,扫进垃圾堆。而《红楼梦》却奇迹般地不但没有被批,反而一路飘红,“连拉涨停板”,实在罕见。其实真要抓《红楼梦》中的“辫子”,也多的是。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红楼梦》被解释成阶级斗争史,是一部反封建的战斗性作品。曹雪芹也给披上了列宁服、中山装,套上了红卫兵的红袖章。按当时的说法,薛宝钗和林黛玉不但是“情敌”,而且是两个阶级,两条路线的斗争,薛宝钗是剥削阶级的代表,林妹妹则是封建社会的叛逆者,曹公要是有知,肯定啼笑皆非。但这种思想似乎直至今天尚有残留,比如有些比较正统的书上还是说:《红楼梦》通过反映贾府的衰落,揭示了封建社会必然灭亡的规律云云。要我说,这还是按住曹公的手,不让他脱那身中山装。
近几年,往曹雪芹身上套衣服的倒是少点了,但他老人家还是一点也不肃净,除了有的红学家把前面说过的那一大堆“大美学家、大社会学家……”的奖章拚命往曹公身上挂外,还有一老大妈愣是塞到他手中一包据称是“秘制丹砂”的毒药,说他毒死雍正皇帝。还说他“每个细胞里都充满了对雍正的厌恶与怨恨”,说实话曹公和曹家对康熙爷的感情当然要比雍正强得多,雍正也直接让他们曹家就此破落,但雍正也没有对曹家赶尽杀绝,还是网开一面的。而且,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君父如天,曹公做梦也没有想过要毒死雍正皇帝啊!
所以嘛,这大热天的,曹公披着这么多零碎多郁闷啊,江湖夜雨就给曹公把这些劳什子都扒拉下来,让他也清清爽爽、自由自在地当一回活生生的人。
要全面真实地了解曹雪芹的身世,还要从曹家的发家史说起。
一、曹雪芹先祖的发家史:
有人说曹雪芹的先祖,是宋朝开国大将曹彬。这事因年代太过久远,无可查考,但曹氏起家过程中最关键的人物,相当于《红楼梦》中贾源贾演之属的应该是曹雪芹的曾祖曹玺。曹玺出生于1619年,正是努尔哈赤取得萨尔浒大战胜利的那一年。当时曹玺的爷爷曹锡远是明朝将军,任“沈阳中卫指挥”。不过曹锡远比起和他同一时期的袁崇焕等英雄人物来,简直就是狗熊。努尔哈赤攻占沈阳时,曹家就都投降了后金,作了人家的“包衣阿哈”(家庭奴隶)。据红学家们钩沉出来的史料称:曹玺是个“少好学,沉深有大志”、“读书洞彻古今,负经济才,兼艺能,射必贯札”(康熙二十三年未刊《江宁府志》卷十七《曹玺传》)的能人。不过他的好本领都用在扶清灭汉的“大业”上了。清军入关时,曹玺亲身参加了征讨李自成和南明弘光政权的战争。顺治六年(1649)二月,曹玺又随睿亲王多尔衮出征山西大同,戡平姜瓖叛乱有功,“拔人内廷二等侍卫,管銮仪事,升内工部”。康熙二年,“特简督理江宁织造”(同上)。从此曹雪芹家开始定居江南。
从史料中看,我们完全也可以这样认为,曹雪芹的先祖就是和洪承畴、吴三桂一样的走狗,甚至“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的血泪帐上也少不了曹家的份。当然这些陈年老帐咱就不算了,也不搞“扣帽子打棍子”那一套,但我们却应该知道,从爷爷的爷爷就给满清当包衣奴才的曹家子孙曹雪芹,怎么会穿“崇祯皇帝的素”,搞什么反清复明?要是真的反了满清,复了朱明,也没有老曹家的好。
曹家之所以非常发达,不仅仅是鞍前马后的功劳,还在于曹玺的妻子孙氏当过康熙皇帝的保姆,康熙爷又和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总角相交,基于这层关系,康熙自然对曹家格外亲切,于是曹家在康熙年间达到鼎盛时期,堪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孙老夫人对曹家的兴盛有非同小可的作用,她生前就被封为一品夫人,在曹家是相当有权威的,一如贾府中的贾母。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很熟悉,康熙帝一死,雍正皇帝即位,当时曹寅已死,他继任江南织造的儿子曹颙也短命早夭,于是曹家过继了一个侄子曹頫。此时曹家贪污官银很多,窟窿越来越大,曹頫还不出亏空的钱来,结果被抄家拿问,曹家破落。不过雍正虽一向以残酷闻名,对曹家却也没有赶尽杀绝,他在北京崇文门外蒜市口拔了十七间半房,让曹家人居住。按红学家们的考证,曹雪芹此时也就三四岁。
作者:红楼梦问 回复日期:2007-9-18 12:4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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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原罪 误导中国红学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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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在各大网站上风传一个热帖:"红楼梦作者"究竟是谁?--《石头记》作者提案集锦 ,作者提案13人之多,可谓是"红楼作者12钗",这真是"草根红学齐弹劾 新红学派成阿扁",请看下面的陈斯园六问新红学:
随园论?
胡适的随园论源于袁枚《随园诗话》笔记:中有所谓大观园者,即余之随园也。当时红楼中有某校书尤艳。周汝昌见随园居然写校书(妓女)尤艳,颇觉刺目,遂提出北京恭王府即大观园原型说。当今的新新红学家土墨热与隋邦森也为北京杭州争个不亦乐乎,其实大观园不过是个戏台而已,演出明亡清兴的荒诞派戏剧!
孙子论?
教科书沿用所谓"新"红学的观点,说曹雪芹的爷爷是曹寅,但是我们研究红楼文本,却有许多骂祖之语!曹寅号雪樵,曹雪芹号雪芹,祖孙同用一字做号,好比父子名字末字相同的王羲之、王献之,可发一笑。还有就是同辈人的名字共用一个字或者共用同一偏旁,曹寅、曹宣共用宝字盖,而曹寅孙子曹天佑与曹?找不到联系!敦诚说他"举家食粥酒常赊",永忠则言"几回掩卷哭曹侯。"裕瑞说曹雪芹"身胖头广而色黑",但是敦诚在挽曹雪芹说他"四十萧然太瘦生",可见都是混人耳!曹雪芹,据曹氏家谱,查无此人!>出书时候标作者姓名吗?>的作者吴承恩也是后来才考证出来的!至今,>的作者是兰陵笑笑生,但不姓兰!在盛行文字狱的当时,曹雪芹敢标真实名字,那真是不怕灭九族哦! 正如书中言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明确说自己也不是创作者嘛!
避讳论?
脂批也来混人:"按"四下"乃寅正初刻,"寅"此样写法,避讳也。"为证曹雪芹是曹寅的后代,有人指出红楼避讳"寅",但如何解释后来一段:众人都看时,原来是"唐寅"两个字,都笑道:"想必是这两字,大爷一时眼花了也未可知。"薛蟠只觉没意思,笑道:"谁知他‘糖银'、‘果银'的。"
焦大所言"成日价养小叔子爬灰",可卿半推半就被老公公所"奸灭",凤姐与贾琏"白日宣淫"(仿《金瓶梅》)与贾瑞(康熙曾赐字"萱瑞堂"),贾芹风月案被逐出门,是贾家孙辈,是雪芹乎,是芹溪乎?
红楼看似很艳,却是老道的天下第一淫书,"只有府前一狮子才干净的贾府(曹家)"一语,就可见孙子不但不避讳,而且是骂,不与之同流合污也!
美女酷评论?
周汝昌却确定无疑地说自己梦到了史湘云批书,后来还和击柝的爱哥哥邂逅,真是把索隐发挥到了极致!"脂砚",是以脂为砚写小说的意思,为闺阁立传!难道为闺阁立传,就要非得巾帼来批不可吗?
作者:红楼梦问 回复日期:2007-9-18 12:5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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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原罪 误导中国红学百年
四大家族论?
新红学是不用费力就解读"护官符"的四大家族的,但其曹派系统解决不了对应关系,也凑不够四家!其实的隐含却有两个系统,一个是南明的四大家族:马士英,、王铎、史可法、钱谦益,代表甄家;另一系统是顺治(庄妃)、多尔滚、孔有德、范文程。通过甄府与贾府的兴衰交替为主线来展开,表面写的是贾府(四大家族)五年间的从兴盛到衰败,实际取材秦淮八艳故事,清宫秘史与南明近20年抗清历史(1644-1662)!
四次接驾论?
蔡元培就贾家一次接驾与甄家四次接驾问难胡适如何解释曹家接驾的次数与书中描述不对口时候,胡适是哑口无言的;其实,两府一次与四次接驾,实际是接的崇祯的驾,清迁都北京,南明却是福王接于江南,死后璐王接,死后唐王接,死后桂王接,主要就是这四个人,还有一个鲁王监国不算!被一句"太祖仿舜巡"的大谎所误导,"曹红学"去曹家查资料,就是对不上! 比如那薛蟠的生日是初三,是吴三桂正式在北京"穿旗袍"的日子!探春的生日是清明节也是影射清明之君主的艺术需要,一部红楼,哪里有真实的生日!不过是借生亡以影射历史日期而已!《金瓶梅》写得北宋生活像日记一样,但里面居然出现岳庙与明朝真实人物凌云翼,可见那时间都是假的,红楼时间之谜取经于《金瓶梅》,同理也!
我们尊重作为新文化运动领导人之一的胡适为中国文化做出的奉献,也对其个人没有任何攻击,但对其新红学,我们仅从以上六问就可以看出胡适考据红学百年后遭遇重大危机。
新文化运动,是中国引进西方文化的大发展,但是,其中对国学的戕害案例也是很多,陈寅恪教授就坚持用文言文来写文章,就是对崇洋媚外派盲目引进西学的反抗!
作者:红楼梦问 回复日期:2007-9-18 12:5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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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问:秦淮八艳新编之马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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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八艳并非是"八艳",是"群芳"的意思,秦淮八艳的事迹,比较系统全面的记录最先见于余怀的《板桥杂记》,写了"群芳",其中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等六人本身自有影响,一时为人注目!后人又加入柳如是、陈圆圆,才有定论!
社会科学认证:3=9,9=10000,所以8艳=12钗, 自然科学的1=1在文艺领域是可笑的! 金陵12钗是小说人物,而原型是8艳的演义!土墨热的蕉园12钗是对金陵12钗瞎对应,牵强附会的让人,吐!
马湘兰(1548—1604),金陵人,名守真,字湘兰,小字玄儿,又字月娇,因在家中排行第四,人称“四娘”。她一生有两爱,一爱是擅画兰竹,故有“湘兰”著称;二爱是钟情于有文徵明第二的苏州名诗人王百谷,王百谷且广交朋友,时人呼其为“侠士”,但他所用手段也绝妙,沈德符曾揭发他藏名妓于内室,邀当任官员赴宴,待酒酣耳熟之时,唤出妓女“三陪”,官员无不下水。从王百谷喜欢"送宫花"给朋友,可见是个聪明世故的浪漫才子,马湘兰像卞玉京苦等吴梅村一样等了王百谷一辈子,但终未结秦晋之好。
1604年,王百谷70大寿,马湘兰“买楼船,载小丫十五”,从金陵赶到苏州置酒祝寿,“燕饮累月,歌舞达旦”.马湘兰从苏州归来,一病不起,不久卒于金陵幽兰馆!南京民间有俗语“二姑娘倒贴”,指的就是马湘兰,可叹!
吴梅村对马湘兰的一生定然相当熟悉,心里对她的悲凉人生自然有自身爱情失败的感悟,所以我每读红楼,看李纨判词"到头谁似一盆兰",才可以理解老子"尚贤者痴惑之原也,法天者治天地之道也,虚静为王,虚无不受,静无不持,知虚静之道,乃能终始,故圣人以静为治".
在金陵十二钗里,吴梅村对年龄最大的李纨没有肖像描写,点其字宫裁,父李守中,金陵人,在书中可以调戏大姐大凤姐(影射庄妃),可见政治影射是崇帧的皇嫂张嫣与皇太极的皇后,但从秦淮八艳里论资排辈自然是影射马湘兰,因为她与"七艳"没有交往,所以其影射是副影射!
作者:琉璃锺 回复日期:2007-9-20 18:14:37
贴篇旧作,对于理解贾宝玉和曹雪芹很有启发
近代价值迷失和价值重建历史之回顾
中国古代的价值系统是高度世俗化的,但它仍需要有“天”作为其超越的源头与挂搭。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天命论”的价值观,在历史领域主要表现为帝王中心论,在道德领域则表现为“复性”说,即“成圣”说。中国历代王朝都自称“奉天承运”,以表示他们既奉有“天命”,同时又承当着五德运行的法则,以此作为其统治的合法性支撑与价值之源。
皇帝既是“天子”,又是“圣君”,帝制是一种政教高度统一的权威中心。作为行政中心的专制王权同时又是价值的体现者与评估者,各级地方行政官员代表皇帝,是道义权威和社会秩序的中心。而参与了价值承当的“士“具备着入仕与教化两个职能,故高居于四民之首。
中国古代社会价值系统的这种一元结构方式,在“做稳了奴隶的时代”里,有极大的有效性和整合力量。但同时也蕴含着相当大的潜在危险:在“想做奴隶而不可得的时代”里,由于其行政无序与价值失范可以互相感染,导致彻底的权威丧失。早在所谓的康乾盛世,就出了两本预示着不祥结局的小说:《儒林外史》和《红楼梦》。前者在抉发、抨击科举制度的种种弊端时,描绘了士品破产的大幅图景:各式官僚大批士人纷纷以虚伪的方式甚至或公然无耻地破坏着礼乐德教。不过,吴敬梓的时代权威丧失的程度尚属有限,作者仍能塑造出一批淡于功名却古道热肠于“以礼乐化人”、“以德化人”的理想士人。《红楼梦》则大不相同。“盛世”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溃烂过程和价值迷失,在曹雪芹笔下得到了精彩的形象展现。曹雪芹对旧价值体系——主要是道学和礼教——几近绝望,才会有从不说仕途经济之类“混帐话”的叛逆者的悲剧和“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结局构想。宁荣二府上下各色人等,有几个是真相信礼教、真能遵循礼教的?焦大一语到破了繁文绉节下的种种不尴不尬,宝玉最终“悬崖撒手”则预示着对正统儒家价值的大拒绝。
晚清以降,价值迷失先是表现为从官场到士人日深一日的弥漫性道德沦丧,从当时的谴责小说中便可窥探一斑。特别是1905年废除科举,被史家称做“晚清新政中最富积极意义而有极大社会影响的内容”。最终辛亥革命令千年帝制随清王朝的颠覆而告终结,传统的价值系统失去了固有的物质承当,“天命”无所归依,旧价值不但丢失了作为理想或信仰的精神感召力,而且失去了世俗规范力量的支撑。资产阶级的政治革命在中国,并没有以一个基本完成了的价值观变革为先导,所以章太炎说:“道德欲堕者,革命不能成之原。”又说“自季明以后,三纲之名虽存,其实废久矣”。继起的袁世凯与北洋军阀政府既不能成为有效的行政中枢,又缺乏起码的精神感召力量,遂致价值迷失越陷越深。针对这一状况,或激烈攻击传统,从而“再造文明”如新文化运动。或以虔敬心理弘扬传统,如1921年以梁漱溟发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为标志的现代新儒家的崛起。
1927年以后,国民党以一党专政建立了晚清以来最有效的中央政权,在致力于建设现代民族国家的过程中,它曾试图价值重建。费正清论述过国民党统治与儒学的关系:“在统内地方党部监督之下,以地方宪兵、秘密警察、新闻检查、津贴教育、保甲制度来实行的政治控制,是伴随着国民党中国传统儒学思想的复兴而成长起来的。……他们企图从经学中寻找新稳定的知识根据——由道德品行纯洁无瑕的领袖来统治,由对个人尽忠尽孝的人来服从”。国民党中国的经济现代化曾取得相当成效,但它价值重建却归于失败了。
捶碎红楼——江湖夜雨读《红楼梦》
本帖于 2007-10-03 06:40:07 时间, 由普通用户 开心豆豆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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